我记得我和维佑相处的每一个细节。最初的时候,他礼貌的可笑,后来熟识了,就露出了本来面目,原以为他是个很严肃,很正经的人,谁知道有时也会那么搞笑,喜欢跟我乱打屁,偶尔还要撒娇,好象染上了Andy的毛病。我往椅背上一靠,真正愉快地笑着叹了口气,我会把这些仔细收藏的,必竟得来不易,那里有我最珍惜的名字和仅有的温暖。
“砰”的一声,大门被踹开了,维佑一脸阴郁地站在门口。我猜得果然没错。
“燕齐呢!”
看得出维佑已处在爆发的边缘,想发泄对吗?
“找他干嘛?他把组织交给你,去日本度晚年了。”
“你干的?”维佑的眼神没一点温度。
我的脊背出了一层冷汗,但仍是努力点点头。
他一步一步走近我,眼里几乎冒着火了,“为什么?”维佑从牙缝里蹦出这几个字。
“Andy会成为你的负担的。”我直视着他的眼睛,“况且我见不得你俩那么好。”话音刚落,维佑的巴掌就狠狠地抽了过来,我抚着红肿的脸颊继续冷笑,“那你杀了我好了,反正Andy不会再回来。”我不在乎地将刀子扔给他。
“你!”
对不起,维佑,我就算死了也不能让Andy回来,我真的想补偿你,可我一无所有,如果我死能让你平衡一点的话--我不想看你难过,你知道你的眼中现在全是深深浅浅的伤痕吗?
维佑将刀尖停在我的脸颊上,“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他咬牙切齿地说。
“随你。”我把头转向一边,我能感到尖利的金属割开了皮肉,冰凉的触感,温热的血顺着脸颊,流到脖子上,又渗进衣领,但是不痛,痛是从另一个地方传来的,很有规律的一下一下。
维佑抓住我的又手,把我压倒在桌子上,另一只手毫不迟疑地撕扯开我的衣物。这次,他是清醒的,所以,我没哭,也没求他,我知道他需要发泄,需要一个人来分担他的痛苦。也许死亡也不是我这种悲贱的人可以乞求的。我听到他说,“陪我。”是我听错了吗?是我的幻觉吗?真的要我陪你吗?好,我陪你,我怕你承受不了这样的悲伤,也许我可以替你承担一些,必竟你刚刚继承了组织,又失去了Andy,等你……等你足够坚强了,我再走。
可是,维佑当我像玩过的布偶一样随意地丢在地上,自己离开了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想哭,我想陪他,却不知自己能忍耐多久…………我能陪他吗?我甚至不知道。 [墨]
6
维佑变了,好象就是从他离开Andy那天开始。我不知道Andy现在怎么样,但维佑再也没有回去过,和我住在一起,偌大的房子因为多了一个人而显得热闹,同时,却也多了分悲凉的味道。
雷翼一进来就说我这里一片愁云笼罩。“这里有哭泣的灵魂。”他说。
我笑着假意打他,“你是术士啊,胡说八道。”哭泣的灵魂?是维佑的吧。因为 他不快乐,我再也没见过他笑过。
雷翼上下打量着我,“一年多不见,林颜你又漂亮了哦。脸上这个疤显得有点英气了。”他伸手去摸。
“滚开。”我一巴掌拍掉他的手,最讨厌别人动我脸上这道疤。细长的,多眼下一直到腮边,很丑……但它是维佑给的。“我是让你来干正事的。”
雷翼悠闲地靠着沙发,“哎哟,林颜,没见过你这么忠心耿耿的人,燕齐给你什么好处了?”雷翼说着,似乎发现了什么,把头凑过来,离我更近了些,探着脖子往我领口里看。
我一拳挥过去,“雷翼!”
他易地闪开,“哦……我明白了。”他眼里满是狡狭的笑意,“小两口嘛,难怪。恭喜啊,林颜,总算熬出头了。”
很有种想把他那张笑脸撕烂的冲动,可是却又觉得胸口痛得动都动不了。把文件打开,我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先把任务搞定,我下午陪你去逛,你别再乱了。”
雷翼显然有些意外,“你没病吧?”他夸张地摸摸我的额头,“这个任务泥还真准备去干?!根本不可能,燕齐地盘扩得太快,杀人眼都不眨一下,他疯了,你也吃错药了?!”
我当然知道雷翼说的是对的,维佑不顾一切地往前冲,手段狠毒过老一辈的人都瞠目结舌。我知道他不是想做什么黑道老大,他只是想寻求刺激。因为他不怕死,甚至希望自己能死掉,他曾说过,我和他都是那种找不到生活目标的人。
“如果布置得当的话,还是有几分胜算的。”
“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要送死你去。”雷翼斜着眼看我。
“好,你帮我布置一下就行了。”我毫不犹豫地说。
“喂!你说真的还是假的啊!”雷翼被我吓住了,“你明白怎么不去劝燕齐。像他这样乱来,迟早被人干掉!”
我有些烦燥的用活页夹一拍桌子,“这些有我处理,你操个屁心啊!”我要听维佑的,我要帮他达到目的。他的命令我从来不会违抗,即使是错的,我也会尽力挽回而不是抗拒。从不觉得累,我只是希望维佑有一天能原谅我。
“林颜,你怎么变得…………”
“你回去吧。”我冷冷地说。早知道就不该叫雷翼这家伙来,竟帮倒忙,本来……本来没这么心烦。
雷翼默默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掏出支笔,在纸上画了一张XXX地的略图,“你看如果你真要进去,得走这里……”
其实不只是雷翼,所有的人都以为我和维佑已经是一起的了。一双双暧昧的笑脸,很碍眼。没有人相信维佑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折磨我,报复我吧。每天看似很潇洒地指挥手下攻城夺地,晚上却得忍受着维佑的惩罚。越来越讨厌夜晚,总是让我想起很多本应早该忘记的东西。
维佑伤我,却又百分之百的依赖我,他只是负责制定计划,整个组织的实权却在我手里,我要杀他轻而易举,他大概料定我不会杀他。我真的杀不了他,我爱他,就仅凭这一条,我就知道自己永远摆不了他的控制,真正的可悲啊~
“你有三成希望能活着回来,你要死了我会记得常去给你献花。”雷翼看我的眼神像看一个怪物。
我笑了笑,“走,我请客。”我拍拍他的肩,他忙躲开。
“我不要和将死的人在一起,秽气。”
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自嘲地笑了笑,“我还没死呢,至于吗?不过如果我真的死了,帮我个忙吧。”
“凭什么?去找你的朋友。”
“我没有朋友。”曾经有个别说,他会当我是朋友,可现在……算了,很久远的事了。
“那个叫秦勤的,替我照顾他,有可能尽量让他出去,他不适合在道上混。”
“我说过我从不受人之托!”雷翼好象有些生气。
他不是我的朋友,有时候甚至敌我不分的。但他懂得如何生存下去,最重要的是--他懂得爱。
我只是笑,却不答话。
“我告诉你,你别想我会帮你。”他气呼呼地摔门走了。
那个死样子,我忍不住想笑。我相信心里有爱的人都是善良的,也许只是曾经有爱,他们仍会和其它的人不一样,就算他们的外表也是同样的冷硬,但他们的心是柔软的,就像雷翼,还有…………维佑。
维佑回来的时候,我已准备好出发。
“都准备好了?”他边脱外套边问我。
“差不多了。”
“去吧。”他说,然后走进浴室。
我不担心他,他比我想象得要厉害得多,他把心藏得很深,该出手是绝不手软。我必竟是他的启蒙老师,我知道他的实力。可是,还是隐约有些惆怅。如果没有我,他会不会孤独啊。我摇了摇头,晃掉脑子晨的幻想。你以为你是谁啊,维佑即使没有你,他的床也不会空着,一个……肉体的床伴而已。我关上门出去,这也许是最后一次帮维佑做事了吧。我用我的一切来赎罪,那就让自己快乐点好吗?
我猜雷翼把预测的成功机率至少提高了三倍。
我躲过一片扫射,躲在一个集装箱后面,什么三成希望,根本一成都不到。看了看弹夹,子弹已经不多了。我敏锐地捕捉到向我围过来的脚步声。恐怕要死在这里了,那就多拉几个垫背的吧。我猛得冲出来,不等他们反应就一一干掉,可惜人太多了,一不留神,胳膊一阵巨痛,我转身把周围那个偷袭的人干掉,又迅速退了回去,一摸左臂,全是粘湿的血。
又有人过来,我毫不迟疑地举起枪。“砰”的一声巨响,我简直不敢相信两颗子弹居然会打在一起!
烟雾渐渐散开,我看着一脸怒气走过来的人忍不住叫出来,“雷翼?”
“你他妈的想杀我啊。”
我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快跟我走。”他拉着我的胳膊看见了伤处,“怎么搞的,受伤了?要不要紧?”他粗声粗气的声音却掩不住他的担心。
“你怎么会来?”
“去问燕齐,比他还狡猾!”雷翼愤愤地说。
维佑会来帮我?杀了我都不信,何况他并不了解这次行动的危险性,还以为我是超人。“任务还没有完成。”
“你自身难保了,还管什么任务!”
“可是……”
“可是个屁!”雷翼指着我,“没见过你这么傻的人,燕齐早就安排另一队人去完成任务,你这儿纯粹是枪靶子,他送你来填枪眼,你还真往上冲,真是他妈的脑子坏掉了。”雷翼说完拉着我就跑。
无意识地跟着他,脑子里迟迟有些转不过弯来。既然把任务安排给别人了,为什么还让我来。哦,没错,这么严密的防守,如果不找人引开火力,后面的人是很难插进去的,维佑安排的不错。
“林颜,躲开!”
猛然间听到雷翼惊恐的尖叫,我隐约看见一个人挥着什么劈头盖脸向我砸来。下意识抬起手臂去挡,尖锐的疼痛让我的脑子有片刻的清醒,接着却更加晕沉。
“林颜!”雷翼惊恐地叫着,表情我有些看不清,但我只是想,想让我死维佑为什么不对我说,如果那样,其实,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刚微微动了下眼皮,但听到雷翼熟悉的声音,“老天,你总算醒了。”
我睁开眼睛,适应了一下有些刺眼的光线,然后看见雷翼站在床前,一副担心的样子。“早!”我冲他笑了笑。还活着啊!原来知道自己活着,心情也会这么好。
“早什么早!你昏迷了一整天了,几条命都不够你吓得。”雷翼眼里荡漾着笑意。
我试着动了一下身子,却发现感觉不到左臂的存在,微皱了下眉头,“我的左臂没有了吗?”
“放心,还在,只差一点就报销了,挨了一枪,又被砍伤,算你运气好,血流成那样还没死。”
我忍不住笑,“我是属猫的,有九条命呢。”顿了一下,我接着说,“送我回去吧。”
“回哪?”
“我的家。”
雷翼不吭声了,半天又说,“你和燕齐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少装蒜,他要是对你好,会让你去当靶子?还有,你身上那些伤是哪来的?别告诉我那是你和猫打架留下的。”
猫打架?亏他想得出。不过,我以为身上的痕迹早该褪了,长这么嫩的皮肤可真不好。“你送我回去吧。”
“你先解释清楚。”
“这又不关你的事!”我有些心烦,闭上眼懒得再理他。
雷翼沉默了下来,过了很久却又叹了口气,“我也只是好奇,我前天晚上看到的那个人,就是那个帮你打死挥刀那个家伙的人,明明就是他。”
我猛得睁开眼睛,“不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可是,是友,我没理由不认识,是敌,他为什么要救你?他的身影的确很像燕齐。”
维佑吗?怎么可能会是他呢?我几乎不敢相信。但是……却在心底燃起一点点小小的希望。
“雷翼,我要去见他。”我很认真地对他说。
停了一会儿……
“你伤得很重,小心照顾自己。”
见到维佑那张冰冷的脸,我就把那个滑稽的想法从脑子里抹掉了。维佑的温柔是那个人的特权,不是我能渴望拥有的。
“你受伤了?”他眯着眼上下打量着我。
“只是左臂暂时不能动。”
“我看看。”他不甚温柔地抓过我的左臂,解开绷带,血又不断地流下来,很痛,我有点头晕,但脸上都没有表现出来。
“真笨。”他丢下我的左臂,然后绕到办公桌后面,“不过任务还算完成,知道那个很漂亮的反击是谁干的吗?让你见识一下。”
维佑拍了拍手,从里间走出来一个很漂亮的男生,“我叫高远,你好。”他伸出手,握的却是我受伤的左手,眼里闪着一丝挑衅。
我收回手,然后平静地将伤口重新用纱布裹好。纱布已成血红色,我额头上有一层细细的汗珠,但我仍微笑着伸出左手,“很高兴见到你。”
高远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在我胳膊上使的力气却更大了。我咬着牙硬撑着。
“好了,见个面用不着都那么客气。”维佑挑了挑眉,高远松了手,我的手臂无力地垂了下去,这回真废了也说不定,“林颜,以后多帮帮雷翼,还有,把这次行动的结果分析一下,晚上让雷翼帮你。”维佑像是跟谁呕气似的离开了。
我早说过维佑不会有那份好心,能撑到现在已没晕过去已经是奇迹了,何况还有那个一脸敌意的高远,我又没惹到过他!无奈地笑笑,其实是很想痛痛快快地哭一场的。
高远那人是个满奇怪的家伙,我忙着用一只手在计算机上整理资料,他什么也不干,在一边还嘀嘀咕咕不知说些什么。我本想听一听的,只是力不从心,想集中注意力越来越困难。左臂伤处的血怎么也止不住,我只能任其流着,将整个胳膊上的衣物里里外外染个尽透。怪不得高远说流这么多居然还死不了。
“喂,你血流成这样了还不去看医生?”
突然间听到高远说这句话,我抬头冲他笑一笑,“等我马上弄完。”
他好象又说了什么,嘴巴一动一动的,可惜我听不清楚,然后他安安静静地坐在我身边,帮我把剩下的工作做完。真不知他怎么想的,我还需要为他不会帮忙呢。不地有一个人帮忙速度的确快了很多。
他一把把我拖下椅子,“好了,完了,你快点回去。”
“谢了。”我挣开他,走了一步,腿下便一软,头重脚轻地往下栽。
他又扶住了我,“我送你。”
“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你别以为我是想帮你,我只是不想看见有人这么窝囊地死在我身边。”
“那你走开。”我不喜欢他说话阴阳怪气的,而且他看维佑的时候…………他推了我一把,恶狠狠地瞪着我。我踉跄退了两步才扶住墙站稳了身子,然后走出去。
其实这里离家很近,走路也不过几分钟而已。我摇摇晃晃地走在深夜汉城的街头,我对自己说,其实回不回去都一样,死在哪里也都一样,可是脚步却没有停下来,着了魔似的沿着熟悉的路往前走。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如此渴望回去,那里是有维佑的地方…………
刚刚停在门口,门就打开了。维佑表情复杂地看着我,是凑巧吗?不过满好的,我根本没有开门的力气。见到了维佑,最后的气力仿佛也被耗尽,无力地瘫软下,我把整个身体靠在他身上。
不,他会把你扔出去的,我对自己说。可是身子还是不听使唤地靠过去,接触到那具温暖的怀抱,只片刻的一秒,我便挣扎地撑起身子,因为维佑不喜欢这样,不行的。如果让维佑推开我,那我宁愿自己起来。
可维佑突然将我抱了起来,很轻柔地放在床上,然后开始解我的衣服。想要我了吗?可是现在……大概不能让你满意吧。眼睛肿胀地痛,我闭上眼睛。
感觉他好象离开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他拿着绷带过来,“忍一下。”
我正发愣,胳膊上一阵巨痛,他把伤处已结凝固的绷带完全取了下来,用药绵擦拭着。我呆呆地看着他--认真的,仔细的帮我处理着伤口,眼里是那种少有的专注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