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 (上) ——浮生偷欢
浮生偷欢  发于:2009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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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俊美脱俗,善于骑射,英武异常。陈朝公主因为日夜思念他而咳血身亡。因为他,史上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提出“男皇后”的概念。更因为他,导致了前朝的颠覆……
想知道韩子高传奇性的一生吗?且听我细细道来。

第1章


“绝代有佳人,遗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这是昔年好事者形容汉武帝之宠妃李夫人的惊人美丽,意思是说她美得倾国倾城。世人常以“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女子,说是见了伊,鱼会因自惭形秽而沉潜潭底,大雁会因惊艳而忘记飞翔,使自己自天空跌倒,花儿、月亮更会因伊之美丽而无地自容。

不由掩卷一笑,真有如此绝色?


“笑什么?”一把磁性声音传来,转过头去,才发现,榻上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痴痴迷迷看着我,“你笑起来,真好看。我喜欢看你笑。”


没好气的问他,“既然喜欢,又为什么不准我常笑?”


那人耍起无赖来,“谁要你在外人面前笑?!--你的笑只能我独占!才不要你笑得他们神魂颠倒。”


下了软榻,那人自身后拥住我,下巴搁在我的颈上,清早新生出来的胡渣扎得我痒痒的,侧头欲躲开,那人却霸道的纠住不放。


闹着闹着,彼此都有些气息不稳。在看到那人眼中燃起熟悉的火时,不由自动善尽臣子本分,“要早朝了,别闹了。”


那人看看沙漏,方不甘不愿的放开手,皱眉埋怨,“你呀,永远记得提醒我做皇帝的职责。偶而一天不上朝天又不会塌下来。”


“我才不想因为你一天没上朝弄得老臣们惴惴不安,然后又诚惶诚恐的暗示我,要善尽贤内助职责,提醒君主当以天下为重。”


打开房门,唤来侍儿,服侍他梳洗更衣。


那人一边任侍儿服侍,一边继续埋怨,“你跟他们分明就是一条船上的,假借他们之口行……”


无奈的上前自动给了他一个早安吻,堵住下面欲出之言。这男人,有时就像个别扭的孩子一样。


对于我们间的亲热举动,侍从们从来都不惊不怪,见已梳洗妥当,福了福身,又自动下去。


搂住了我,那人认真的看着我,“阿蛮,有天我们扔下国家,扔下朝廷,退隐江湖吧。就我们俩,再不问世事。”


我震憾!


茜,那可是一个国家。你舍弃的,是九五至尊的身份。为了我,可值得?
面上却是一派镇定,似敷衍的道,“好啊。”


是真心希望能有那么一天,我们抛开权势,抛开名利,抛开荣华富贵,抛开世俗偏见,抛开种种责任重负,退隐江湖。天地间,只余一个陈茜,一个阿蛮,相爱相依,厮守终生。


可是,你是南朝陈国的君主,而我,也不只是你的阿蛮,我还叫做韩子高,是你陈朝的右军将军,文招县子。


不给他再说话的机会,挽起他的手,就往外走。边走边笑,“该上朝啦,我的皇帝。”


迎面走过巡视的将士,在见到我的笑后,当场呆住。


茜不悦了,拖住我的手,急急往朝堂走去,边走边数落我,“叫你在外面不要随便笑,你就是不听。看,又一个人被你迷住……”


“好好好。”没甚诚意的笑着回应,“我不笑就是了。”


“还在笑!”蓦地止住脚步,瞪着我。茜的性情最是暴躁,极爱发怒,只要见他在生气,人人皆避之不及,生怕祸延已身。我却不怕。含笑与他对视。


片刻之后,他的眼角眉梢皆是无奈,“我该拿你怎么办?对你,总是发不起脾气,起不了火。你啊,好象生来就是为了克我制我。”毫不避嫌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拥住我,他在我的耳际轻轻叹息,“跟你呕气,气的,永远只有我自己。不想见我,你就不进宫,自寻快乐。而我,只要你一不在视线之中,就会食不知味,寝不能卧--哪里能一天少了你。”

吻,轻轻落在我的鬓旁,“阿蛮,为什么我就那么的爱你?八年了,对你,竟无一丝厌烦。八年过去,我对你的情意只有与日剧增。”


是啊,我们在一起已有八年。


静静看着他,这个男人,改变了我的一生,从八年前的那一天起……第2章


我,韩子高,本名韩蛮子,会稽山阴人。出身微贱,家里世代以做鞋为生。


穷人家的孩子总是早熟又自立的,很小的时候,我就学会如何善用自己的美貌以招揽生意。


是,利用自己的美貌。


从小,我就明白,蛮子的美丽无人能及。


食色性也,是圣贤在千年前就已说过的名言,连大儒们尚不能见色即空,又何必苛责凡夫俗子面对明媚笑脸时的心猿意马、想入非非?


人,总是贪爱美色的。美色当前,又有几人能不动如山,斟透红粉骷髅原是一体两面?多的是,色不迷人人自迷,意乱情惑。


我家的生意总是比周围诸家鞋商的生意加起来还要好,身为善做买卖的小鞋商,在清醒的认识到这其中秘密不过只因为是我在招揽应酬客人后,我开始善用与生俱来的本钱了。


于是我温文有礼,我礼貌待客,我善用甜言蜜语。常常,我装着一副诚恳和气的脸,说着令人信赖的话,推销着自家商品。一般的客人,早在与我寒喧数句后,就自动奉上银子;稍为刁钻一点的,在此时也多会主动解囊;若来人生性悭吝,我会毫不吝啬的奉送人人贪看的笑容,笑得他神魂颠倒,然后,他包里的银子就会主动向我飞来……

小弟曾笑我,“蛮哥简直跟城里万花楼的姑娘一样厉害。”


万花楼是山阴城里有名的青楼,楼里的姑娘以要价高,刮钱狠而闻名。


摇摇头,为小弟没有一双犀利的眼而叹息:--万花楼的姑娘哪里及得上我?长相先不说,就连刮钱的手腕,她们又哪里能及我?更何况,无论万花楼的姑娘要价如何的高,她们终究得陪客人上床,终究得付出身子作为代价以换回客人的慨然解囊。而我,只需要柔柔几句话,轻轻几朵笑,就把别人的银子拐来了--她们及得上我?!

倒不是瞧不起万花楼的姑娘,在这样的乱世中,大家谁不是在各出奇谋,想尽法子活下去且活得好?


能循正路谋仕途出身固然好,但偷抢拐骗又何尝不是绝招捷径?--只要你能把你擅长的做好做大,管它是怎样的手段?!


不要以为只有当官才能高升发达,捞偏门就当真成不了气候?


呵,君不见,“窃勾者诛,窃国者诸候。”


前者仅因为偷窃就被问斩,而后者却因将偷窃这门技艺运用得炉火纯青,将格局大大的扩展提高,而终究能够翻手为云覆手雨。


请不要说我在强辞狡辩,看看本朝皇帝萧衍,难道不是此话的明证?!


呵,扯远了,回到咱们先前的话题上,说如此之多,我不过是想论证先前那一句话,在这样的乱世中,大家都是在各出奇招,努力求存。


我以甘辞丽笑为武器,万花楼的姑娘以身子为筹码--都一样,图的都只不过是那一口饭而已。


同命人自相怜惜,我哪里会瞧不起万花楼的姑娘们?更何况,在这样的乱世中,说不定有那一天,我也会如她们一般,以身体换饭吃。


身体不什么不能卖?


在这个人吃人的时代,诸物皆是有价。真到了那一天,只要恩客出得起我要的那个价,我,又怎会舍不得这副皮囊?


真的,凡人凡事总有个价,这世上没有什么是买不到的,关键只在你愿意付出多少时间与金钱而已。


我至今仍没卖肉,不过是因为他们出的价钱不合我意罢了。你以为看到我这样的绝色后,天下有几个人会不动心?从我十一岁起,就有男人想买我做娈童;从我十四岁开始,也有女人来试探我。

因为我自幼就远比同龄的孩子来得沉稳、刚毅、自主,兼且我相貌不凡,老父总相信我能改变全家命运。因而每当有该类人物出现时,老父总会亲自征询我自己的意见。


我当然是拒绝--我看不上他们--要卖,也要卖给大买家!


请不要责我韩蛮子毫无节操--穷人,哪有什么所谓自尊可言?穷人当然一切赤裸裸坦荡荡摊开来说得清楚干净。


我早说过天下诸物皆是有价。这诸物之中,自然包括已身。想买我,很简单,只要出得起令我心动的价,我韩阿蛮自会乖乖任君享用。


山阴城里的小商人、土地主,想买我韩阿蛮?真是说笑了。


我韩阿蛮当然是卖的,但那个价,他们出不起!


于是,巧妙的周旋在诸色人等中,我继续安心的经营着自家小生意。


 

第 3 章


侯景之乱,天下皆动荡不安.


乱军烧杀抢掠无所不为.处处可闻小孩的哭声,女人的惨叫,受难者的悲鸣、哀嚎……


在这样的乱世中,遭殃的永远只是无权无势的蚁民们。哪一个野心家不是勃勃雄心、跃跃欲试、趁势崛起?


侯景是乱党,不外是他此时尚未得势。宋朝的刘裕、齐时的萧道成、本朝的萧衍,谁不是以下犯上?──只要他得了大权,自可拨乱反正,成为真龙天子。


说白了,不过是成王败寇而已。只要最后的战斗是你赢了,你自有本事指鹿为马,混淆黑白,你的道理自然就是真理,你自然就是救民众于水深火热之中的英豪。若你败了,呵,对
不起了,你只能是逆党,是乱臣贼子,遭千夫所指,背负后世骂名。


萧衍是野心家,侯景又何尝不是投机者?你看他,审时度势,先从高欢,再随西魏元宝炬,见势不对,立即又洽降南朝萧衍,随后又与萧正德勾结反梁。


正平二年,皇宫所在地台城为侯景攻破。侯景立时翻脸无情,指责萧正德僭号,宣布将他废除,随后吊死萧正德,软禁萧衍。八十六岁的菩萨皇帝因茶饭不齐很快病死。侯景闻丧,立即在台城中立太子萧纲为帝,改元大宝,其自封为相国、宇宙大将军。

大宝元年十一月,湘东王萧绎征讨侯景。


大宝二年六月,江州剌史陈霸先发兵南康,进屯西昌。


同年,侯景废掉萧纲,叫人用泥土装入麻袋,将他压死,灭他满门。另选已故的昭明太子的长子萧欢的儿子萧栋为帝,随后再逼萧栋“禅位”。


十一月,侯景宣布称帝,国号为汉。


至此,天下乱到无以覆加。


其实,无谓什么乱臣贼子、皇室正统,说穿了,不过是一群野心家在争天下。这些所谓不世豪杰,渴盼出人头地、叱咤风云、笑傲江湖,打着的旗号却统统是为国为民。看,就连侯景,也知道在攻台城时四处宣扬,“皇帝只知偏袒诸王,掠刮民脂”,而自己出兵却是“为了给天下百姓作主,无意灭梁”。萧绎的旗号却是拨乱反正,诛杀乱臣贼子,还百姓一个安宁祥和的天下。

呵,其实若没有这一类的民族英雄、百姓救星,我们老百姓的日子也许会过得自在得多──他们争天下争得轰轰烈烈,苦的,却只是我们百姓而已。


 


侯景之乱近尾声时,我正和父亲客居京都建康。


京都虽乱,我和老父却仍得以保存──我的美貌一次又一次的救了我们。


那一日,乱军破门而入。说来好笑,这些乱军显示出受过良好训练的样子,将旅店中所有人聚集在一起,有次序的逐一搜刮财物。


旅店中的人一一被洗劫一空,稍有反抗,即被乱军所杀。


轮到我们时,老父早已被血腥场面吓得说不出话来,只剩下十六岁的我与乱军对峙。


在建康的那些日子里,我们那一点菲薄的银子,早已所剩不多。将仅余的银子自动奉上,那首领大怒,“只这一点钱就想打发我们?把银子统统给我拿出来,否则我杀了你们!”


“大人,我们真的只有这一些。”


首领大怒,举刀向我砍来。


束手待毙一向不是我的性格。静静看着他,我对着他微微一笑。


刀在我面前硬生生收住!


扔掉手中大刀,首领盯着我看了半晌,长叹息,“世上竟有如此绝色!罢罢罢!”挥手招回属下,他领队离开……


从那一刻开始,我真正明白:我的美貌真是一项利器,或许,真的能改变己身命运!


 


在旅店差一点身死后,惊魂未定的老父也不管正值兵荒马乱,执意要回山阴,绝不再呆在这动荡不安的京城中。


建康城内混战不已,日夜争战不休。溃败之军总是四方为乱,无恶不作。


天真的父亲竟想在这种时局回山阴!


几番劝说无效后,我只得认命的和父亲一同离开。


一路所至,随处可见状若疯狂的乱军,他们挥舞着长枪白刃猛烈砍杀。我们父子数次遇险,却总因我的美貌而一一化险为夷──看到我,人们总会抛掉手中兵刃,没有人舍得伤我。


他们中,有的人会爽快放我们离开,也有的,垂涎于我的美貌,要我用身体换取平安。


在这样的乱世中,哪有什么贞操清白可言?为了我们的安全,我当然甘愿奉上身体,婉转承欢。


那些具体过程,我并不想详细形容。反正我卖肉以换活命,这样的买卖,我认为,值!


──无权无势的蚁民,仅有的,不过是肉身而已。性命攸关,当然得布施肉身。


那些指责我韩阿蛮“生死事小,失节事大”的人,说着这话也不怕牙痛。你自来试试多日里挨饥抵饿,备受欺凌;你自来试试于敌军中流离颠沛。


有钱有势有权者,当然是有自尊有操守的。


而我,小人物韩阿蛮,当然只有备受凌辱,当然只能挣扎求存。


是,活下去,我必须活下去!


只有活下去,才有一切的可能:出人头地、将今时今日曾受之苦一一讨偿回来、荣华富贵……


一切的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基础上:我能活下去。


──是的,我要活下去!


──我必须活下去!


 


 


第 4 章


侯景兵败,身死。历时五年多的侯景之乱终于平息。


我和老父决定回家。--终于,可以回家了。


景乱虽平,但天下仍不安宁,于是,我想到随平乱的军队回乡。


江州剌史陈霸先因平乱有功,被梁帝加官进爵自是不在话下。他派其侄陈茜任吴兴太守出镇吴兴,而我就打算随这支到吴兴的队伍一并前往。


和那同为山阴人的小队长套好交情后,看在老乡份上,小队长同意了我和老父加入部队一同返乡。


再三谢过小队长后,我返回住处接来老父。


到军营时,正有人和小队长说着话。


我远远站着,以免听到或看到任何不该我知道的东西。


那人却已发现我,问,“来者何人?”


无奈的走近,上前俯身行礼,“在下韩蛮子。”


“抬起头来。”


我依言抬起眼来,与那人四目交接。


璀璀生辉的一双眼中闪过惊艳、感叹,与欲望。


心里冷笑起来:--在太多人眼里,我看到过相同的东西。--这人,必会要我!


那俊美的男人问我,“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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