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子高 (上) ——浮生偷欢
浮生偷欢  发于:2009年03月1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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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诸公卿大臣眼见皇后变心,欲改立陈昌,自然也不敢再多说。是啊,如今谁敢多言?若提议仍由陈茜为帝,但结果却是由陈昌回来继位,岂非惹祸上身?若拥陈昌,到最后却还是由陈茜登位,那不是糟糕之至?--这上下,谁敢妄议?一旦选择正确,那就有了拥立之位;但若选择错误,新帝一登基,随便安个结党营私的罪名,一生辛苦,就徒劳啦。一荣一辱,关乎一世官宦,怎可小视?

一时之间,太极殿内,一片寂静。


突然殿中有人朗声道:“今四方未定,何暇远迎?临川王有功天下,应该嗣立!“


原来,是侯安都!

侯安都厉声说道,“如今四方未定,内外交困,先帝诸子中,太子早夭,而世子归期未定,国不可一日无君,怎可一直群龙无首?!临川王乃社稷栋梁,天下皆知。临川王如不继续大统,则大陈危矣!”

奇了,他怎的会如此为陈茜卖命?


没来及深思,便见侯安都走出队列,拨剑,环视四方,微微笑着,满不在乎的说道,“今日之事,后应者,死!”侯安都皮肤黝黑,大笑之时,更映得一口白牙带着森森之意。此时他那虎视眈眈的神情,竟像极了欲择物啮食的野兽。

见他那凶神恶煞的样子,众人皆被其震摄。


剑身泛着森森冷光,百官面有惧色,开始齐声赞成。


“臣也以为临川王有功于社稷,不立临川王,非国家之福。”


“王爷一向保家为国,实乃栋梁之材。惟王能安天下。”


……


官吏中大部分是早被我们拢络好的,此时,侯安都一逼,自是声声相应,惟丞相仍面有不服之色,章皇后也并没有发话。


见章后久久不语,侯安都提着剑,一步一步缓缓走上殿。章皇后大惊,脸都吓白了,却仍强自镇定,“侯爱卿有何事要奏?”


侯安都双目圆睁,仗剑而立,“臣肯请皇后交出玉玺,授与临川王。”


他手中利剑泛着森森白光,章后自知,如她答一个不字,只怕是会立即血溅三尽。


章后脸色青红不定,思索再三,最终却还是拿出玉玺,一咬牙,说道,“哀家宣布,临川王功在社稷,故由临川王入续大业,以完成先帝未竞之壮志!”


头一转,章皇后对中书舍人道,“卿代哀家拟旨,传令以告天下。”


中书舍人不敢怠慢,当即挥毫写诏,顷刻,诏成,上殿恭敬的交给章皇后。


皇后仔细阅读后,又将旨交还中书舍人,挥手道,“宣旨告天下吧。”


中书舍人立即朗声读道:


“昊天不吊,上玄降祸,大行皇帝奄捐万国,率土哀号,普天如丧,穷酷烦冤,无所逮及。诸孤藐尔,返国无期,须立长君,以宁寓县。侍中安东将军临川王茜,体自景皇,属惟犹子,建殊功于牧野,敷盛业于戡黎,纳麓时叙之辰,负戾乘机之日,并佐时庸,是同草创;祧佑所系,遐迩宅心,宜奉大宗,嗣膺宝录,使七庙有奉,兆民宁晏。未亡人假延余息,婴此百罹,寻绎缠绵,兴言感绝。特此令闻!”

众臣工皆跪下,声言领旨。


章皇后将玉玺拿到手上,言,“请临川王接玺。”


侯安都接过玉玺就往殿下走,至陈茜面前,他双膝跪下,双手呈上玉玺,拜道,“请皇上莫再推辞,今百姓受战乱所苦,请万岁救民于水火这中。”


百官齐声应道,“请万岁莫要推辞,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章皇后令颁下后,陈茜仍再三推辞。百官等又反复邀请,坚持要他入御大统。


陈茜终于伸出手,缓缓接过了玉玺,长声叹息,“没想到诸君要把这万里江山托付给我。既然到了这一步,茜,只好临危授命,救我大陈于危难之间。今后,茜,必宵旰勤政,不负先帝遗命,不负诸君重托。”

顿一顿,口气一转,他又道,“眼下万事需要料理,朕想,为替先帝祈福,实宜大赦天下。目前前方战局虽暂稳,但毕竟王逆未平,故此,各州郡一律停止到朝歌奔丧。传令下去,叫各地方官安守职分,安抚地方。若有人趁国家遇变之时,兴起动乱,朕,绝不轻饶!”

他的声音异常严峻,“国家大变,要严防奸邪小人们乘机作祟。……嗯,韩子高忠心耿耿,历来是朕之肱股,京师防务暂由韩子高维持。着韩子高为右军将军及侍卫总管,兼顾京师防务及宫庭戒备。”

一时之间,各色各样的眼光都投向了我。我没料到他会在一成帝后即刻提升我,不过转念一想,我知道:除了我,他确也不敢将性命在这时交托到其他任何人手上。于是我跨出行列,深深叩下头去,“臣,领旨。”

他负手缓缓在太极殿内走动着,“至于朕的帝号,就叫天嘉吧。天嘉我大陈,平定动乱,一统天下。所以,朕的帝号,就叫天嘉好了。”


“至于改元,则暂缓。待到来年元旦时,再改不迟。眼下得先把大行皇帝的庙号定下来……”


那一日,经群臣商议,陈霸先的庙号为高祖,谥为武帝。

金銮殿上,那人端坐龙椅,接受众臣朝拜,他的眼里,尽是踌躇满志。第 23 章


陈茜为帝的当夜,不顾我再三拒绝,这人异常强硬的要求我夜宿皇宫。


我连说这于礼不合,那人眼一瞪,说道,“你我的关系,天下皆知。这上下你再想瞒着、藏着,还骗得了谁?”


我为难的说道,“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他拉着我的手,便往里走,“不记得我们说过,要昂首挺胸并肩于太阳底下,绝不隐瞒的吗?”


凝望着他,我回答,“茜,你现在毕竟是皇帝,远非当日所能比的。”


他急了,“我还是你的茜啊!并不因为我当了皇帝就有所改变!在你面前,没有什么寡人孤家的!我只是你的茜而已!”


我无言的看着他,不了,你不再只是我一个人的陈茜了。现在的你,身系天下,为万民所有,哪里会只是我一个人的陈茜?


他沉默,过了一会儿,他问我,“难道你不高兴我做皇帝?”


“不,你确该为帝。”我由衷说道,“你就像只老虎,生而就是百兽之王,注定了,不会平庸一生。”


痴痴看我半晌,搂着我,他说,“一直以来,我都觉得,你像只鹰,独立、坚强、自由,无论我怎么努力,依然套不牢你。”


“你怎会没将我套牢?”我轻笑,“阿蛮早是你囊中物,被你牢牢缚在左右。哪里舍得离你而去?”


看着我,他寻求着我的保证,“真的绝不离开?”


“绝不离开。”


“无论发生什么事?”


我不语。我真的会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不离开他?不见得吧。若有一日他负了我,我还会留在他身边,绝不离开?只怕我是做不到。


“阿蛮!”他低吼出声,握牢我的手,他焦急的追索答案,“你倒是说话啊!”


“只要你不做对不起我的事,我就绝不离开。”


“不行!”他蛮横要求,“我要你就算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仍然得不离开,――永、不、离、开。”


“咦?”我好笑的看着他,“你若背着我去偷人,难不成我也不得动怒,永不离开?”


“不会!”他坚定说道,“这种事情绝对不会发生。”


我摇头,“世事无绝对。今日你说着不变,难保就当真不变。”


是啊,世上没有什么是永远不变、永垂不朽的。一件事物,不是前进,就是后退。一段感情,不是变浓,就是变淡甚至消失。怎可能会一直维持原样,永远不变?


“我已经认定你了!我是一个很死心眼的人,认定了,就绝不会更改。--阿蛮,这一生中,陪我终老,伴我至死的,就只有你了。”


他轻轻说道,“溺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凝望着我,他的眼中,是一片溺死人的温柔,“阿蛮,那年我就说过,我若为帝,必立你为皇后。如今,我真做了皇帝,你,就是我的皇后。你我百年过后,同葬一陵,共享子孙祭祀。--阿蛮,过几日,我就要向天下宣布,立你为后。”

我震惊!这人在说些什么?他当真要立我为后?


太过惊讶,所以说起话来,我微微有些口吃,“那、那不过是戏言罢了。当不得真,作不得数的!”


他正色说道,“我从来没把它当作是在说笑话。我是认真的。”



立男人为后?!


这是从古到今未曾有过的,是何等惊天动地的大事?!一个向来在世人眼中造次必遵礼法的人,做出如此震撼万民的事后,他一直苦心维持的形象会如何?--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阿蛮,”他板起了脸,“当日你可是答应了的。不许你反悔。”


“这、这……”


“阿蛮,”深情的看着我,他缓缓说道,“我不想对任何人隐瞒我们的关系,我们相爱,并非错事。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我只是想跟你光明正大成双入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光明正大成双入对,一生一世,不离不弃?!


多么动人的一幅图画啊。


茜,你我,真的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眼睛有些湿,仍问他,“想立一个男人为后?你就不怕背上恶名,后世永传?甚至担上昏君淫乱之名?”


他洒然一笑,“担当身前事,何计身后名。”将我搂紧,他说,“我只要有你相伴就好,谁管他人怎么说?”


“茜!”激动的看着他,不敢相信他居然真的会如此坚定。


“阿蛮,我爱你。”他笑了,柔柔的,“不要以为我为你做了多大牺牲。在爱情里面,我不过是个自私的平凡男人罢了。我觉得栓不住你也套不牢你。我当了皇帝后,再让你住在皇宫外,只怕你会越飞越远,我再也寻你不回。所以,我要立你为我的皇后,在这禁宫中一直陪着我,永不离开。今后就算你想离开,身为皇后,你还能跑到哪里?当然只有一直在我身边!”

傻子啊,你以为我若做了皇后,就当真跑不掉?若我有心离开,皇后虚名又怎缚得牢我?这一座禁宫又如何关我得住?之所以不离开,只为我爱你,所以愿意一生相伴。


“阿蛮,”他软软央求,“答应我,好不好?”


看着他深情的眸子、紧张的神情,那个“不”字,是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我突然笑了,陈茜,你既肯为我担上后世骂名,韩阿蛮就算被万众唾骂、受世人责难,又如何?


我们真心相爱,并非错事。怪只怪老天让你我同是身为男儿身。--只是,男人就当真不能相爱相守?男人与男人,就当真不可以得到幸福?


不,我爱你,我渴望、我愿意与你终老一生!


终于,还是如他所愿了,我点头,轻轻说道,“好。”

第 24 章


自陈茜为帝后,我就一直住在皇宫中,如常的与他同床共枕。宫人虽不敢多言,但纸毕竟包不住火,很快的,朝中百官皆知道此事,自然,常常有人劝谏,说这于礼不合。因尚未向天下宣布立我为后,陈茜只淡淡说道,“韩子高身为侍卫总管,自然得夜宿台城,守卫朕的安全。”久了,也不再有人来多言。


七月,乙丑日。


我和陈茜在重云殿中正安眠之际,我忽然闻到阵阵焦糊之味。和他几乎是同时睁开眼,立即就发现团团浓烟正往殿内飘来。


然后一声惊锣传来,“走水了!重云殿走水了!”


是火灾!


来不及细想失火原因,我和陈茜对望一眼,不约而同自床上跃起,双双自窗外跳出。不料骤变突起,箭雨自外涌出,齐齐往我们射来。我扯了他便返身屋内。所幸我反应敏捷,我们皆未受伤。

原来是有人行刺!


难怪殿外侍卫皆无一人示警。这上下,他们若非是早已命丧黄泉,就是早已被人收买。


我自责不已,“都怪我不好,没有做好防备,竟让刺客混了进来。”


他沉静说道,“这上下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阿蛮,我们得想办法逃--小心!”他猛地将我扯入怀中,回头一看,箭雨已破窗而入,自两旁窗口阵阵涌入。


一边狼狈不堪的拉着他躲着箭,一边在心里思量,如今这情况,可逃生的窗口处,是必已聚结好手无数,相对我们而言比较安全的,反倒是那火起之处。


想来这些刺客应是混入宫中的——若是宫人谋乱,这上下只怕是早有人杀了进来。所以,我判定来人并不太多。既然兵力不多,那自然不能浪费兵力,每一个兵士自是会用在刀刃上。怕我们会从窗口逃出,来人定会将兵力集中在两旁窗口,那火起之处,因心上早放松了警惕,反而无人注意。--所以,屋门外,应是没人。

怕判断失误,我试探性的问屋外人,“何人竟敢如此大胆行刺今上?须知此事乃祸延九族之大罪。尔等现在放下武器,尚可不死。”


左侧一声冷笑传来,“陈茜不顾先帝尚有幼子数名,便抢了这帝位。本王替天行道,有何不可?”声音提高,那人大声问,“弟兄们,对不对?”


他的人齐声回应,“王爷说得极是!我等替天行道,有何不可?”


王爷?


这上下的王爷,应该就只有南康王陈云朗了。会是他吗?


虽然很想细思,但眼下却是顾不上了,当务之急,是得趁火势蔓延进来前,逃出去!


那主使者和他的部将们的齐声回应,让我由声音推测到他们的位置,果然如我所料,乱党皆集中于窗口,而门外并无一人。


顾不上再和陈茜说什么,我抓了榻上棉被,将它们在浴桶中完全浸湿了。


万幸此时因浴池尚未建好,我们仍用浴桶净身。平时净过身后总要唤人抬出去,今日却偏偏忘记,--侥幸!侥幸!


将两条被子自水里捞出来,统统裹在陈茜身上,一边给他裹住一边低声对他说,“等会我们自门口冲出去。你身上有被子裹着,可防着烈火灼身。一会儿你别管敌人,只管注意别伤着自己。敌人全交给我好了。”

他一惊,“只有两条被子!我们一人一条,别保着了我却伤了你!”


“傻瓜,”我低笑一声,“我武艺远高于你,区区火魔,怎伤得了我?”


“水火无情,刀箭无眼,你再艺高人胆大,但毕竟是肉身,怎敌得过?你也得裹上一条!”


“乖。”没停下手上动作,继续仔细给他裹着。


他推开我的手,并不妥协,“不!你若不裹上一条,我也绝对不裹!”


“你!”我又气又怒的瞪着他,“陈茜,你别迫我又点你穴道,然后背了你逃出去!我告诉你,你裹着棉被,冲出去后,以你的武艺,尚可自保,再加上我在一旁护着,我们应该可以顺利逃出!你若不听话,硬要迫我点你穴,那时缚着裹了两床湿被子的你出去,我俩也只好到阴间去共效于飞!--你是聪明人,自己选!!”眼见火势越烧越大,而救驾的仍迟迟未至,我心里越发焦急,不由大吼出声,“陈茜!”

他一咬牙,哽咽道,“好,我听你的。”


得他这句话,我忙将床帷撕成一条条权充带子,将他全身上下用带子将被子捆了个结实,这样子,他就算是穿了一件厚铠甲在身上,寻常刀箭也伤他不到,再加上他自身武功和有我在身边守着,今夜,他应会逃过这一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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