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炮?”沈浩还处于震惊状态。
“是我没错,你究竟为什么踢我?大哥。”阿炮又问,边摸著疼痛的屁股起身。
“我下知道是你。”沈浩终于回答,并伸出手拉了阿炮一把。
“不知道是我就可以踢人吗?难道你有攻击超商店员的嗜好?”阿炮甩开他的手抱怨道。
“是反射动作。谁教你下先通知一下就朝我扑过来?”
“什么没通知?我明明先喊过你了。”阿炮一直是一副受尽委屈的表情。
沈浩愈看他就愈不想道歉,决定改变话题:“踢都踢了,再说也没用,不如先告诉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什么踢都踢了?很痛——”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阿炮换上“怎么这样”的抱怨表情,不情不愿回答:“你没看见我穿著制服吗?我在这里上班。”
沈浩一听蹙眉问:“上班?别开玩笑了,我这几天起码进出这里十几次,怎么就没看见你?”
“今天是我第一天上班,你不知道现在找工作多不容易?”阿炮说著瞥了沈浩一眼。
“跟我一块做房屋修缮不好吗?要跑来超商当店员。”沈浩双手抱胸问。
“你还敢说?”阿炮一听嚷道:“这么多天了连通电话也没有,我怎么知道你公司还开下开?”
“我忙,忘了。我没打电话给你,难道你就下会打过来?”沈浩说。
“小洁下许我打,她说我如果“先”打电话给你,她就要跟我离婚。”
沈浩冷笑了两声:“你乾脆就藉著这个机会跟她离婚算了。”
阿炮神情更显哀怨,随即长叹一声:“你们兄妹俩为何这么水火不容呢?我这个夹心饼乾的辛苦有谁知道?”
“我也不想这样,是你老婆的思想和行为严重偏差。”沈浩拍拍阿炮的肩:“公司不会关掉,把店员的工作辞了,回来上班吧厂
“我跟小洁两个人吗?”
沈浩勉强点点头,阿炮的表情这才转为如释重负。
“太好了!”他咧嘴笑道:“以店员的薪水要养小洁这样的老婆实在很困难。”
“委屈你了。”沈浩又拍拍他。
“大哥!”不知道是感激还是感动,阿炮的双唇微微颤抖著,眼角还泛著泪光。
沈浩有些受不了这种气氛,也说不出什么感性或安慰的话来,正想再使劲拍他几下敷衍过去,就这么不经意一转头,视线穿过窗外看热闹的人们落在远方,那个熟悉的影子就在那里,在他守候丁十几天之后终于出现了。
沈浩推开前头的阻碍,也顾下得阿炮惨叫一声跌进矿泉水堆中,想也不想就拔腿就往外头跑去。
风真!他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沈浩多么怕他又走进那扇门内,多么伯又被他关在门外。他想喊住他却发不出声音,只能拼命跑,不过是隔著一条大马路,沈浩竟有怎么都跑下到对街的感觉。
就在风真拿出钥匙准备开门时,沈浩闯了红灯,穿过喇叭声下断的车阵,终于在门被拉开前抓住了风真的手。
“沈浩?”
无视于风真惊讶的神情,沈浩使劲将他拉进怀里,一把抱住了他。
“沈浩?”风真更为错愕,沈浩则是将他愈抱愈紧。
“为什么不肯见我?”他在风真耳边问,无法相信他现在真的在自己怀里,这么多天来连他的声音都听不见,此刻就好像在作梦一样。
让人这么紧抱著实在不是很舒服,风真皱起眉挣扎了几下,终于忍不住动手推他:“你先放开我——”
“不,我一放开你又要躲起来了。”
风真双眉耸得更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喝醉了?”他问。
沈浩在他肩上摇著头:“我没喝酒。”还下到他喝酒的时间。
“那为什么——”
“我才要问你为什么。”沈浩推开风真,但仍抓著他的肩直视他的双眼:“不跟我见面,连电话也不肯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风真眨眨眼,没说话。
他默认了,他果然排斥同性恋。
沈浩自己解读了风真的意思,情绪因此越发激动:“我知道你一定觉得很惊讶,无法接受,但也用不著这么躲著我,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开心的事吗?我哪里不尊重你了吗?你以为我喜欢这样?你以为我喜欢与众不同?我也经过百般挣扎,我也是千百个不愿意啊!”
风真盯著他看,半晌后开口:“你别再抓著我,我的肩有些发疼了。”
沈浩一愣,在他心挖肺说了这么多以后,实在没想到会听见这两句话。不过他依旧松开了手,接著长叹一声闭了闭眼睛:“其实我也很慌,这几天除了等你就是喝酒——”
“酒喝多了对身体有害。”风真说。
沈浩点点头:“我本来很少喝酒。”
风真也点点头说:“抱歉让你等这么久。”他说。
对话到这里停了下来,当然这世界还在运转,各路人马嘈杂依旧,但大门周遭十公尺内好像突然变得安静无声,自成一处园地。
先沉下住气的是沈浩。他终于见到风真,也跟他说了这么多,对方虽没什么厌恶至极的表示,却也只是聆听,没给他一丁点明确的暗示或答覆,这——这究竟代表什么?
“你觉得怎么样?”忍无可忍,沈浩乾脆直接问了。
风真微微蹙眉,思索了会才开口:“我觉得你有点怪,情绪也不是很稳定。”
沈浩一怔:“我不是问你这个。”
“更怪的是,你的话我每一句都听得懂,凑起来却意义下踊。”风真说。
“意义不明?”沈浩开始握拳咬牙。“你说意义不明是什么意思?”
风真苦笑:“不知道是你的表达能力,还是我的理解能力出了问题,我实在不明白你究竟想说什么。”,
“你不明白?”
沈浩觉得受伤、忿怒,他已经做好被拒绝的心理准备,也告诉自己绝对会尊重对方的决定,没想到风真竞装傻,以此种逃避的态度对他。
“你不必这样,实话实说我受得了。”他说,努里维持著面无表情。
风真盯著他看,半晌后道:“抱歉!这句话我也不懂。”
沈浩握紧的双拳青筋浮起,他想控制急速涌上的怒气,但终究没能成功。望进风真那双看不出情绪起伏的眼睛,蛰伏多天的复杂情感在瞬间爆发出来,他再次抓住风真的肩摇晃并哑声嚷道:“为什么要装做什么都不知道?风临全告诉你了不是吗?所以你才躲著我,不接我的电话,故意跟我装傻,打算就这么蒙混过去——”
“装傻?”风真喃喃道,头被动地摇晃个不停。
“你不喜欢我大可以直说!”沈浩开始吼了。
风真皱起眉思索了片刻,回答:“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听见这样的回答,沈浩咬紧牙:“开什么玩笑?你别捉弄我了,可恶!”他愈说愈觉得生气;最后竞抓过风真往他唇上重重吻了下去。
风真进门时风临吓了一跳,因为风真提早回来,而他又恰巧跷了课没去学校。
本来以为肯定要挨骂的,没想到风真好像没看见他似的,脱下外套往衣架上一挂,之后便坐在沙发上陷入沉思之中。风临正纳闷是怎么一回事,正想开口问,忽然想起几天来一直在外头站岗的大猩猩。
不妙!难道两人已经碰过面?
风临倏地起身,膝盖上的电玩杂志“碰”地掉落在地,风真于是抬起了头:“你又跷课了?”他问。
“今天全是些无聊到极点的课,不上也罢。”佯装镇定对风临而言是家常便饭,应答的话非常顺口就溜出了舌头。
平常对这事风真总会念他个几句,今儿个却只看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又低下头想他的事去了,令风临心中警铃大作。
“你今天不骂我?”他定近风真低声问。
“我在门口碰见沈浩了。”风真则是抬头这么回答。
果然!那只大猩猩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死心。
风临心里咒骂不已,外表却不动声色。
“是吗?”他应道。
“他的态度有点奇怪。”风真喃喃说,然后看向风临:“我到香港去的事你告诉他了吗?”
风临咳了咳:“我说了,我应该是说过才对。”
“那他为何说我躲著他?我干嘛要躲著他呢?奇怪……”真又喃喃道。
“那家伙本来就是个怪人,大家下都这么说?”风临在风真对面坐下,小心翼翼问:“是不是那大猩猩跟你说了什么?”
原本还在思考什么的风真一眼扫了过来:“注意礼貌。”
风临吐吐舌头又问:“我看你很困扰的样子,是下是沈浩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了很多,不过我不是很懂他的意思。”风真说著皱起眉:“有些事情问你这个小孩于好像也不恰当--”
风临一听频摇头:“没这回事,任何问题我都可以给你建议,你也知道有时候我的思考方式比你们这些大人还要成熟。”
“这倒也是。”风真想了想,抬起头问:“你说一个男人可不可能喜欢上我?”
虽然做了心里建设,风临还是被风真提出的问题给吓了一跳!下愧是他老哥,真够直接的了。
“这--”风临清了清喉咙:“你是说同性恋?”
风真耸耸肩:“沈浩怎么看都不像同性恋者,就算他是,也没道理会喜欢我,我又不是那一类型的人。”他说。
风临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噎死,忙咳了两声顺了顾气:“我说你哪来的这种自信?”他低声说,之后又补充:“我的意思是你怎么知道同性恋喜欢的都是哪种类型?”
“总之不是我这型,从来也没有同性恋者找上过我。”风真说得轻描淡写·风临翻白眼,只差没有仰天长啸。
谁说没有?加起来用一辆游览车都载不完。他在肚子里嘀咕。
打风临稍微懂那么点事,上头几个堂兄就对他耳提面命,要他在必要时善尽职责,不可让风真落人觊觎他美色的同性恋者之手。
起初他觉得堂兄们太小题大作,哪来这么多同性恋看上阿真?等到这些年和风真住在外头,风临才发现原来堂兄们所言下假,就是有“那么多”男人妄想将阿真扑倒在地,其中大部份为同性恋,本来爱的就是男人;而少部份是眼拙,错以为阿真是女人,通常在误会排除后会立刻消失。
大猩猩就属于后者中的例外。
“我想沈浩并不是同性恋。”风临老实说出他的看法。
风真也点头同意。
“不过他大概是真的喜欢你。”风临接著说,看见风真耸起两道柳眉,一副不相信的表情。“我问你,那个大——我是说沈浩,他跟你表白了是下是?他跟你说喜欢你?”
风真摇头:“他没说,我不记得他说过。”
“那么是——”
“他吻了我。”
“耶?”风临跳起来:“你说什么?”他嚷。
“我说他吻——”
“我听见了!那只大猩猩居然——”风临咬著牙在客厅踱步、绕了几圈又回到风真面前。“他这么对你,你一定狠狠教训了他一顿吧?”
“没有,我怎么会动手打朋友?”风真淡然道。
“朋友?他那么对你,你还把他当朋友?有没有搞错?”风临气得跳脚,他气自己的“防疫措施”出了漏洞,竟让阿真被大猩猩给偷吃了。
小小的一个吻,却是他人生一大失败。
“你没揍他?至少该做点什么让他知道你很生气啊广风临怒道。
“他转身就跑了,我想这其中大概有什么误会,应该再找个时间跟他谈谈。”
风真道。
“跟那种冒失鬼还有什么好说的?”风临双颊鼓起,有若河豚。
风真见状笑了笑,忽然想起:“对了,我的行动电话呢?修好了吗?”他问。
“还没。”这回风临想也不想就扯了谎,就像之前谎称风真的手机坏了一样。
“明、后天才会修好,我会去替你拿回来。”
“那就拜托你了。”风真笑著说,半点也下怀疑,就像当初相信风临会替他把“他以为坏了却根本没坏”的手机送修一样。
吻了风真就逃的沈浩没有回家,在公园转了几圈,菸抽掉了快一包:心情还是起伏得厉害,完全无法平复。
脑子里乱轰轰的,不知道发呆了多久,电话响起时他也浑浑噩噩的,半晌后才掏出电话按下通话键:“喂……”要死下活的声音。
“喂!你人在什么地方?”稚嫩,但足以令河水结冰的声音。
沈浩眨眨眼,一点点慢慢回到现实。
“我现在没心情跟你说话。”最后他说,接著就要挂断电话。
风临出声阻止了他:“我一定要跟你说话,有点关于阿真的事要跟你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再怎么说还不就是要我别缠著他。”
“结果你听进去了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阿真做了什么!”
沈浩沉默,几度开口也说不出半个字来。
“我们见个面:心平气和谈谈。”风临说,似乎已经压下方才的怒气。
沈浩想了想,以颇为疲惫的语气说:“我在公园,你来吧。”
没多久风临就到了,可爱的圆脸覆罩寒霜,溜溜球在右手上上下下。
他以一个漂亮的动作收起溜溜球,在沈浩坐著的长椅另一端坐下。见这大块头始终不发一语,甚至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没有,显然情绪相当低落,风临的心情因此稍稍好转了些。
“阿真很生气哦厂他故意说,边瞄了面无表情的沈浩一眼,发现他的双手在膝上紧握成拳。“他脸都绿了你知道吗?”风临继续加油添醋:“别说要维持什么朋友关系,我看他这辈子都不会再跟你说半句话了。
沈浩听了仍未开口说话,但他脸色发白,手也微微颤抖,活像个酒精中毒却又无酒可喝的人。
风临见状挑了挑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扬起嘴角道:“我骗你的。”
沈浩倏地转头,他眼里那赤裸裸、毫不掩饰的脆弱令风临相当诧异。
“你说什么?”沈浩问。
“我说什么?”风临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我说谎,全是骗你的。”
沈浩忽然有点恍惚,他甩了甩头,不敢相信刚才他所听见的。
“骗我的?”他喃喃问道:“什么是骗我的?”
沈浩平时的自信傲慢此时都消失无踪,连风临见了都不免有些同情。
“我不是说过了吗?全都是骗你的,阿真脸没发绿,他也没说不再见你。”风临说。
沈浩又发呆,片刻后才像放下心头大石般松了口气,他双手时而交握时而松开,犹豫了许久才抬头:“他——还好吗?”他问风临。
风临并未马上回答,反倒是盯著他看了又看。
“你还好吗?”之后他反问沈浩。
沈浩扬了扬嘴角,笑里满是苦涩,他好不好其实不言可喻。
风临点点头,似乎下了什么决心。
“我还是得说一句,你实在不像是同性恋者。”他说。
“我本来就不是。”沈浩扯扯嘴角:二局中到大学这段期间我下知道交过多少个女朋友。”
“你不是gay,但你喜欢阿真?”
“可以的话,我也下想这样。”—沈浩苦笑道,语气百般无奈。
风临又点头,一副愈来愈了解他的模样。
“说起来我有点对下起你,一直把你当成追求刺激的无聊登徒子。”他对沈浩说:“不过这也怪不得我,如果你知道这几年来有多少个男人找上阿真,就会明白我这个做弟弟的有多辛苦丁。我这个哥哥虽然也算见过大风大浪,惟独对这种事有点迟钝,我不站出来替他筛选过滤一下怎么行?你应该可以体谅我的苦心吧?”
沈浩听完后不解地看著风临。
“我不知道你现在跟我说这个做什么。”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