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善良——陈美琳
陈美琳  发于:2009年03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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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什么,夫妻问的闲聊罢了。”阿炮陪著笑回答。
  沈洁可不是这种息事宁人的类型,人家既然敢问,她有什么不敢回答的?
  “你身为本公司负责人,每天早上都哼著小曲出去吃早餐,真有够诡异的了。”
  她毫不掩饰说道。
  “公司负责人就不用吃早餐吗?”沈浩心情太好,所以还耐著性子。
  “我没说不行,只是有点怪,从前你的早餐不都是灌一杯鲜奶就解决,怎么现在忽然讲究起来了?”
  沈浩挑起眉,意思是——老子早餐要吃什么还得跟你报备吗?—
  沈洁好像闻不出警告的意味,看著自己擦著鲜艳指甲油的手指继续说:“吃早餐也就罢了,过份的是从来没有想过顺道替两个员工带点什么回来——”
  “你们下都是吃过早餐才来上班的?”
  “吃过也可以再吃啊!”
  沈浩深吸了口气:“你故意找碴是吗?”
  沈洁张开嘴要说什么,阿炮一把将她拉到身后:“你不要理小洁了,大哥,她最近心情不好——”
  “我看她根本就是心肠不好。”沈浩冷冷道。
  阿炮拼命拉住想从背后跳出来的沈洁,陪著笑对沈浩说:“你们就别再斗了,今天有下少事情得忙,别忘了我们昨天接了工作,工人还没拽呢厂
  沈浩沈洁兄妹俩互瞪了对方一眼,这才转身各自回工作岗位。
  接下来沈浩凭藉以往在商场奠下的良好人际基础找好了工人,约好了时间,自己———著记事本站起来对阿炮说:“我去跟老太太谈谈,看他们对浴室的改建有什么意见没有。”
  “我问过她了,她说我们决定就好。”阿炮回答。
  沈浩听了皱眉:“我们决定?磁砖、洗脸台和马桶等等总得他们自己挑个喜欢的款式和颜色吧?”
  “这我也问了,老太太还是说交给我们处理。”
  “那她先生怎么说?”
  “老先生更是坚持。”
  沈浩纳闷:“怎么会这样?”
  阿炮耸耸肩,沈洁则在一旁凉凉说道:“还用问吗?一定是怕意见太多会遭遇不测。”
  “你这什么意思?”沈浩咬牙问。
  “没什么,没什么,她说笑罢了。”阿炮忙站起来打圆场,并以眼神“建议”
  老婆不要太过份了。
  因为沈浩实在是心情很好,所以也不想继续跟妹妹唇枪舌战。
  “我还是去拜访一下客户——”
  “老人家可不禁吓,小心别闹出人命来了。”沈沽又吹了吹她的指甲。
  “小洁!”阿炮的语气与其说是警告还不如说是哀求,转头看了看沈浩,只见他虽然脸色发青,却一副决心忍耐的样子,阿炮总算稍稍安心了。
  “大哥!今天晚上到家里来吃饭吧!一个老同学家里开海钓场,昨天送了几尾海鱼来,活跳跳的,很新鲜呢!”阿炮对沈浩说。
  “再怎么新鲜的鱼,经过你老婆那双“巧手”只怕也很难下肚。”沈浩怎么可能白白任人躇蹋,一逮著机会还不马上还以颜色?
  沈洁当场跳起来,阿炮忙过去又是一把拉住她,这回还兼捣住她的嘴:“你就过来一块热闹热闹嘛,庆祝我们终于接了笔生意啊!”阿炮诚意邀请,沈浩对妹妹的气也很快就消了,就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样。
  “谢谢你的好意。”他对阿炮笑了笑:“不过晚上我有点事情,不能过去,你们夫妻两好好享用吧!”
  阿饱一听蹙眉:“真的有事?你可不要跟我们客气。”
  “我真的有事,要去上课。”
  “上课?”沈洁抓开了阿炮捣在她嘴上的手喊道:“你说你要去上课?有没有搞错?都拿了两个博士学位还上什么课?”
  “开你什么事?”沈浩对妹妹吐吐舌头离开了办公室,沈洁则是瞠目结舌,张大了嘴好半晌才说得出话来。
  “太诡异,太诡异了。”她嚷嚷。
  “又怎么了?”阿炮叹息:“不是我说你,你那张嘴就不能安份点吗?何必老找大哥麻烦?”
  “我找他麻烦?你自己不也说他最近怪怪的?”沈洁噘著嘴道。
  “咱们说归说——”
  “可他真的很怪,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附身了。”
  “你说这什么话?不过就是去上个课,也许是学学什么日Y的,现在不是很流行?”
  “谁跟你说这个了?”沈洁白了他一眼:“他居然对我吐舌头耶!这样还不够怪?”
  沈浩一个下午的客户拜访可以说是挫败收场。
  老夫妻见他上门脸都白了,不仅手忙脚乱必恭必敬将他请进屋去,还不约而同挤出那种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老婆婆端茶来时手抖得超级厉害,茶到了沈浩手中几乎都空丁,他还得作势喝个几口,再称赞一番。
  虽然有些气恼,但沈浩毕竟不忍一对老夫妻受这种煎熬,于是他以有史以来最和善的态度对他们讲解工程所需耗费的时间和金钱,甚至全程都把微笑挂在脸上。
  这对他而言已是百般退让,老夫妻却汗如雨下,一副随时会休克昏倒的模样,沈浩愈来愈无法理解他们怎么会把工程交给他来做。
  最后他身心俱疲走出老夫妻家:心想工人材料等等都吩咐好了,接下来就交给阿炮去处理吧!虽说他很想亲自参与设计和整修,却不想再看见老夫妻那畏惧的表情,在那种情况下工作根本就毫无乐趣可言。
  本来离开老夫妻家以后走几步路就到办公室了,但是一回去就得应付沈洁一连串的发问和攻击,沈浩想了就觉得累,于是决定先绕到公园去抽根菸,一个人静一静。
  坐在公园椅子上,点了菸吐了几个烟圈,沈浩望若头上的树荫发呆,半晌后扔了菸头并踩熄它,然后掏出手机按下重拨键,熟悉的电话号码随即出现在萤幕上。
  风真低沉的声音传来后,沈浩忽然就觉得心情好多了。
  “本来想跟你诉诉苦的。”他轻叹一声说。
  “怎么回事?”
  “没什么,已经不觉得闷了。”
  “但我想听。”风真说。
  于是沈浩把事情约略说了遍,发现自己竟然能边说边笑,似乎真的已经释然,不再耿耿于怀。
  “很可爱的一对夫妻嘛厂风真听完他的描述后这么说。
  “是啊!”沈浩也露出衷心的微笑。
  “我觉得你应该继续参与这个案子,更频繁的往来有助于厘清人们对你的错误印象,这对老夫妻如果能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这个社区的人最终也会了解你。”
  轻如徐风的几句话,让沈浩的心暖暖的,似乎风真就是有这样的力量,令他倾心。
  “我知道了。”沈浩哑声回答,有种立刻飞奔至风真身旁的冲动。
  他多么想拥他人怀,但这愿望何时能实现?
  带著一丝无奈,沈浩切断了电话,深吸了几口气,拍拍脸颊自我振作,他起身朝回家的路定去。
  也许是阿炮郑重警告过沈洁,整个下午她没有对沈浩提出任何问题,也很少说话,只是经常会以一种“名侦探柯南”般的敏锐眼神看他。
  沈浩一个下午下时就打个冷颤,一转头就会对上沈洁那决心抽丝剥茧的固执目光。多亏他今天心情好,而且是距离下班时间愈近就愈好,所以他打算来个视而下见,下回应沈沽那十足挑衅的窥探。
  在忙碌和期待中时间分秒过去,沈浩特地抽了空上楼去找东西,他记得搬家时把常用的那套文房四宝也装了箱,就是不知道收在哪个箱子里。
  遍寻不著,沈浩下楼去找阿炮:“你记不记得把我那套笔墨砚台收哪去了?”他问。
  “最底下的箱子里吧!”阿炮回答。
  “最底下的?”沈浩心里在哀嚎,这会儿得搬个满头大汗了。
  “要不要我帮忙找?”阿炮又问。
  “不用了,我看时间也差不多了,你们两个就收拾收拾先回家吧。”沈浩说著就上楼找他的毛笔去丁。
  六点四十分一到,顾不得屋里活像被小偷光顾过一样,沈浩洗过澡就拿著大费周章找出来的毛笔出门去了,想到就能目睹风真教学的丰采,他的脚步轻盈得像要飞起来似的。
  来到活动中心,沈浩到服务处问了问:“请问风真老师的教室在哪一间?”
  服务处的老先生扶著眼镜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然后皱著眉问:“你是学生吗?我好像没见过你。”
  “天是我第一次上课。”沈浩回答。
  老先生又把他从脚看到头顶,还是皱着眉;“你这把年纪了还学这个?”
  沈浩敲敲手中的笔:“这是国粹,什么年纪学都下嫌晚。”
  “国粹?”老先生歪著头眨眨眼。
  沈浩则补充说道,“我以前学过,现在是复习。”
  老先生总算点点头:“看得出来,看得出来。”他指指楼上:二一楼第一间教室就是,时间还早,你可能是第一个到的,自己开门开灯。”
  沈浩真的是第一个到的,等他走进去开了灯,还真是吓了一跳。
  好大的教室啊!整片的木质地板,却连张桌子也没有,这——这怎么写毛笔字?
  沈浩在里头逛来逛去,愈走就愈觉纳闷,这时候学生们陆陆续续到了,全是半大不小的男孩子,只见他们人手一枝毛笔,个个都还提了个包包。说实话,沈浩看不出他们有丝毫成为书法家的特质。
  沈浩打量著他们,小孩子也不客气瞧了回来,怪的是竟然没有人哭,胆子大点的甚至还靠过来指著他问:“你是谁?”
  “我是新来的学生。”沈浩据实回答:心想难不成就因为拿了枝毛笔,自己的气质就大幅提升,变得不那么面目可憎了?
  “你都这么老了还来当学生?我们老师都比你年轻耶!”一个小胖子这么说。
  “我知道。”他只能苦笑应道。
  这群小孩子好像别的星球来的,对他极感兴趣,除了争相挤到他身旁来,奇怪的问题是一个接著一个。
  “你是来减肥的吗?我看你又没有很胖。”
  “你是不是想进黑社会才来这里上课?”
  “你是为我们老师来的吧,我们老师虽然很漂亮,可是他是男的哦!”竟然有人这么说。
  此时救命恩人到来,低沉的嗓音威严地响起:“怎么还没换衣服呢?”
  外星人顿时做鸟兽散,教室里一片嘈杂,沈浩想跟风真说话却苦无时机,连眼神都无法与之交会,只得呆站在原处看著男孩子们换上衣服。
  咦?这练毛笔字还得换什么衣服?
  答案随即显现在眼前,教室里忽然就站满了穿著柔道服的小鬼头。
  柔道服?
  沈浩眨了眨眼,完全愣住了。
  这时候风真拍了拍手,待现场完全安静下来才开口:“要你们带的东西都带来了吗尸他问。
  “带来了。”回答此起彼落,外星人个个摇晃着手里的笔。
  沈浩也举了举手中颇为昂贵的名家毛笔。
  然后风真又说了:“在中国功夫里,“气”是非常重要且奥妙的,光用说的你们或许很难了解,今天我就教大家如何巧妙地运用看不见的气,轻而易举折断你们手中的毛笔。”
  教室里欢声雷动,酷啊帅啊的词汇漫天响,沈浩看了看手中的名家毛笔,慢慢将它收到背后藏了起来。
  整堂课沈浩都处于一种痴呆状态,看著毛笔一枝枝在他眼前应声而断,令他下由得把藏在身后的名家毛笔愈握愈紧。
  结束后他和风真走在回家的路上,逐渐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的他频频转头去看风真,看得风真终于忍不住开口:“有话你就说吧!”他微笑道。
  沈浩又看了看他,这才说:“我以为你教的是书法班。”
  “抱歉,显然是我让你带毛笔来给了你错误的联想。”
  “还有形象,你看起来——”沈浩又把风真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实在不像教中国功夫的。”
  “是自由搏击。”
  “咦?”
  “我教的是自由搏击,融合各种武术而成,中国功夫只是其中之一。”风真微笑解说。
  沈浩眨眼睛,又陷入只会张开嘴巴走路的痴傻状态。
  “有这么难以相信吗?”
  沈浩点点头:“比你教芭蕾舞还教我吃惊。”
  风真一听哈哈笑道:二巴蕾舞我就真的不行了。”
  “你确定?”沈浩扬起嘴角,接著又问:“这些孩子也真下简单,就算是小楷笔,要折断也不容易吧?”
  “不能靠蛮力,要巧妙运用气,你没有好好听我上课对吧?”风真似笑非笑道。
  沈浩轻叹:“我没昏过去就算了不起,哪来的力气听课?”
  “跟敦游泳或网球一样,只是种运动。”
  毛笔一根根折断的画面出现在沈浩眼前。
  哪里一样了?他真想这么问问风真。
  此时路经公园,两人谈话暂歇,夜深了,风凉凉吹来,听著虫鸣,数著星光,自有一种优闲情趣。
  如果这是约会该有多好!
  沈浩幻想著,没想到风真竟对他说:“要不要找个地方坐一下?”
  确定不是出现幻听,沈浩自然是毫下犹豫点头。两人于是就近找了张椅子,沈浩正襟危坐,名家毛笔搁在腿上:风真则是翘起了脚,双手放在椅背上,头微微往上仰,一派的轻松模样。
  这样就有那么点约会的感觉了。
  沈浩闭上眼陶醉其中,却在这时候被风真以手肘撞了下:“你没有把毛笔折断?”
  沈浩睁开眼正好对上风真询问的双眸,他张了张嘴,说下出话来。
  “是不是没有抓到诀窍?要不要我再示范一次?”
  沈浩摇头,苦笑著说出事实:“枝笔挺好写的,我舍不得。”
  这答案让风真颇为惊讶,不过他随即就露出微笑,了解地点点头。
  终于保住了毛笔,沈浩松了口气,没想到风真的手肘又擅了过来:“你看那边是什么东西?”
  沈浩朝他指的地方看去,有个黑影,眯起眼睛再仔细瞧瞧,还是个挺壮硕的黑影。
  “好像是个人——”他话说一半就看清了黑影是什么,于是改口:“是两个人。”
  “两个人?”风真也探过身子极尽目力往前看:“看不出来。”
  “是抱在一起的两个人。”沈浩拉拉他的衣服:“人家正在卿卿我我,你别这么认真看,被发现的话就尴尬了。”
  “敢在这里亲热还怕人家看吗?”风真说,听话地拉回了视线。
  反倒是沈浩说归说,却揉了揉眼睛,拉长了颈子想瞧得更清楚些。
  风真在一旁看著,愈看愈觉得有趣:“你不是说被发现的话很尴尬?”
  “不要被发现不就好了?”沈浩边说边摇头:“实在让人羡慕啊!”惊觉自己说了什么,沈浩立即闭上嘴巴。
  风真盯著他看,看得沈浩惭愧低下头:“对不起!”
  “为什么?”
  “因为——”结果尴尬的是沈浩,他抓抓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该不会你也想跟我卿卿我我一番吧?”风真居然问,低沉的声音令沈浩心跳下已。
  “对不起!”沈浩的头更低了,所以没看见风真耸耸肩。
  只听见他说的话:“可以啊!,我无所谓哦!”
  沈浩觉得他就要昏倒了:心脏好像要跳出胸口似的,很想请他再说一次,又怕真的是自己听错了。
  应该还是他朝思暮想所引发的幻听吧?
  可以啊!我无所谓哦!
  风真怎么可能这么说?
  沈浩转头看看风真,看不出他和平常有什么不同,既不显得尴尬,也没有羞怯的表情,沈浩无法相信这人曾开口同意跟他“卿卿我我”一番。
  果然是假的,一切都是幻觉。
  沈浩颓然长叹了声,竟又听见风真说:“你这样是要还是不要?”
  沈浩倏地转头,风真表情依旧,他忽然间明白了他爱上的这个人是与众不同的,不能拿寻常人来与之相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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