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镜绮谭————花栗鼠
花栗鼠  发于:2009年03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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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轻缓地一下一下拉他脑後软发,脸色不怎好看地几番衡量,才不甘不愿地道:

「那天......我在门後听见你的......"表演"...非常......」
他彷佛哽进一支鱼刺,咳了两声好不容易才出口:
「嗯...非常帅。」
「天啊~天要塌了?不不,是天要变成三角形的了,雷居然会称赞我?」
口里吓个半死,表情、身体语言却明显流露他有多陶醉,简直骄傲的像只翘
起尾巴到处威风的小狼狗。
实在不应该让他这麽得意,让他以为随意涉险、触犯自己的权威都是可以允
许的,嗯......也许回家後再给他一顿教训,要狠点的,让他未来想起来都会发抖
的......可是现在,嗯......雷夕照压住风满袖的手臂,回应他的热烈舔吻。
「不要把我的脸弄得黏答答的...都是口水!」
他在他结实左臀上响亮拍了下,不去看那对闪亮亮的眼睛,侧身躲过他的扑
袭,把那只小狗按在腿上,问:
「图书馆的和网路卖东西的因为牵扯毒品而死,那教授呢?怎麽?他也是贩
毒体系中的一个?」
风满袖摇摇头,双眉一低,抿了一下乾裂的唇:
「教授吗?他没有,可是,这......」
那封寄给风满袖求救,文诌诌又不很通的电邮,确实是教授的主意,也是用
那所八流学院电脑发出来的,但发信地点不是教授的研究室,是局长的。
「他们两个都是兼课钟点的,研究室在同一层,斜对面。」
教授需要一个人帮他打字,在他离开学校的那一天,刚好半层楼只剩下局长
那间研究室有人在。
「局长的研究助理,留著帮局长赶论文的,看任笑玉可怜便顺手用局长的电脑
帮他打了,寄给了我,局长几天後回来,一看寄件备份.........」
他才刚做下了那麽大的事,正是惊弓之鸟。
一见这信里几个关键词"风满袖""镜子"就心惊胆颤,胡思乱想吓够自己,想
说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决定夜里一探教授公寓。
「所以教授才会在三更半夜穿的那样......所以?那胖子和教授一言不合,失
手把他杀了?」
「不,其实......教授是、他自己.........」
风满袖作了个手势,表情怪异莫名:
「我不是在书房里找到法院查封的通知麽,我想他不能忍受离开他的文物,
他的心血,他的书,一件也不行。」
话说到此,眼睛一转,风满袖跨坐到雷夕照的膝上,双手夹住他的脸,深深
望进他的瞳孔,低柔温情地问:
「雷,你会不会为我吞一千片镜子?」
雷夕照眉一皱,反射要说不会,但见风满袖眼底清澄,分明期待的模样,忍住
一句嘲笑,勉强道:
「看状况。」
「.........好伤心啊,我之前可是为了你吞了一百根豆芽菜,你不爱我啊~」
「镜子和豆芽菜不一样,豆芽菜还是为你好!不要再装疯卖傻!不要用床单
擦,那都是细菌!」
一阵热闹後才能把风满袖抓住,要他好好解释吞一千片镜子和爱情的相关性
。风满袖掏出一张折得小小的笔记纸:
「所以说这种资料搜集的工作交给小晴哥哥最好了,他之前还不死心想训练
我呢,结果你看,还是他强,那麽大本书他一下子就找到有用的了,哪......」

摊开纸,从前从前,埃及风沙带来的传说里,有一则告诉你,当水尽山穷退
无退也退只有一个死字能走,然而心中还有放不下,没关系,打碎你最常用的镜
子。
一个愿望放不下就吞一片,一个牵挂放不下就吞一片,还有一个来不及出口
暗恋,一个哭不出来的道歉......这些那些,每个算一片,等血淹遍喉咙里那些
带不走的人物物人情情人,就能借走镜子的力量和你的怨毒,死後守护那些宝物。
「书、房子,他的心血他的一切第二天就要被夺走了,他已经等不及我了,
所以就.........」
风满袖眼神有点潇然,衬得唇边弧度太孤独,舔了下乾裂的唇:
「我没也去算,最後教授他放不下的东西到底有多少......件或片......」
「真是偏执。」
雷夕照紧皱眉目,显是不肯苟同,风满袖笑道:

「你试试啊,有人要夺走你的公司,你是不是也跳脚,一纸箱镜子在前面也
吞了?」
哼,雷夕照不屑地啐了口,风满袖坐在窗口正朝他招手,微风吹来,微有硬
度的白帘子一下就把他身子卷了半片进去,雷夕照上前急踏半步,一拉一扯,窗
帘就成了地毯。
嫌钱多又要赔钱啦?风满袖口里胡说,手扶著雷夕照的後脑要亲,後者侧过
脸,按著他的肩膀,严肃正经地问那只笑咪咪的大兔子,问他:
「你想要几片玻璃?」
「嗯?雷?」
他的眼还盯著雷夕照看来很好吃的唇,脑筋一时转不过来,雷夕照脸上毫无
笑意,沉声一字一顿问:
「我说,如果我要死了,要吞几片玻璃才能不忘记你,死後才可以时时刻守
护你?」
「这,雷,你不必......其实不用这麽认真。」
风满袖有点吓到,胡乱挥著手,还想说什麽,给雷夕照大手捂住嘴,只能滴
溜溜转著眼,看他的男人冷冷的沉沉的,从来没有过地长篇大论下去:
「我算给你听,我担心你总是在危险的地方捣乱乱窜,一片;我担心你恃才
傲物,得罪大人物就算,总有一天会伤害朋友,二片;我担心你外表装得疯疯癫
癫三三八八,有一天你会连自己都找不到,三片...............」
「我担心你睡觉会打呼,这是中风的前兆。」
「我担心你偏食,爱吃的东西都对健康有害。」
「我担心你太出色,会被人被天嫉妒。」
「我担心你爱来爱去爱过这麽多人,就算笑著分手心里还是会有伤痕。」
「我担心你的笑只是反射性和演技,担心你生命里再也没有什麽赢得了你真
的开心。」
我。
我担心。
我担心你。
很多很多。
他不停不停地说下去,也数不成有几块玻璃要吞了,风满袖只是抓著窗框,
在轻暖阳光下,一小滴一小滴弄湿了手背和裤子,雷夕照闭口不说了,上前粗鲁
地把他按在胸前,看阳光把他的发稍染成金褐,很像万晴波的颜色,可是他清醒
地知道,这个坐在窗台上,刚破了今年度最大罪案,把警察局长送进审判,正哭
得很丑的男人,是他现在、以後的男人,他爱著的那个男人。
古镜绮谭(二十一章)
尽管心中温柔汹涌,但雷夕照还是不假辞色,粗糙的手指擦著风满袖湿润眼
角,没好气地问:
「哭什麽啊你。」
他把脸压在他脖子旁边,把湿的糊的东西都乱擦上去,擤了擤鼻子,咿唔道:
「我在哭......不知道去哪里找那麽大一面镜子让你吃。」
「你啊.........」
雷夕照有点没力,早知道这个家伙永远不会正经,拿过纸巾泄恨似用力擦著
那张乱七八糟的脸,到底谁是伤患呢。
「嘿嘿......雷,我真的让你那麽担心吗?」
风满袖扯动嘴角,眼睛亮亮的,雷夕照重重拍了他一下,狠狠地用眼神提醒他
不要为奇怪的事骄傲,风满袖痛呼,输人不输阵地数到:
「你也让我担心啊,你的血压,顽固,臭脾气,SM喜好......乾脆来玩担心大
接龙好了?」
「我最担心的就是你的脑袋!!」
雷夕照手臂勒住他的脖子,持续加力直到风满袖不再喋喋不休,手按上他富
有弹性的胸口,感受他心脏有力的鼓动,那搏动似乎可以透过手心传到自己心口
,一起一伏都变得如此一致,让人微微有些眩晕,他低声道:
「不要走到这一步。」

你和我,这一天,下一天,还能活的日子都好好的,就算要走,也不要牵挂
,好聚好散好来好去,和平理解,不要为了谁伤了谁。
「不要像教授那麽极端。」
与其失去不如同归於尽。
「那是他爱的,一定痛,但也许他因为这样......满足............」
风满袖扳著雷夕照的手,悄声道:
「他独一无二的幸福。」
雷夕照想了想,没说话,把风满袖抱紧了一点,看窗外风云流动,出口长气:

「总算一切,都结束了。」
「"一切"吗?我可不敢那麽肯定,还没完呢,雷。」

侦探小子的眼里光彩闪动,从那温热坚实怀抱中跳起来,轻轻拍著男人的
胸口,眉一挑,笑:
「可以出院了吗?.........让我们一起把故事结束掉吧!」
***************
不知什麽时候开始,新闻变成一种消耗品,像淀粉、蛋白质或卫生纸,日复
一日,人人都需要新鲜事,不过十天,局长、镜子、毒品、连续杀人已经成了过
去的关键字,现下最热门的头条是东岸一个老翁,可以眼屎的颜色预测雨量,还
有某名模胸部的真假疑云。
雷夕照出了院後,一如既往地严肃与狂热工作,唯一不同的是风满袖来公司
找他的频率高得吓人,除了开会他没跟著,其馀时间几乎如影随形。
『你们就当我是随身保镳,连体婴或背後灵吧!』
风满袖从掌上电玩中抬起头,对雷夕照身边的干部职员们迷人地笑了笑,後者
窥探一下雷夕照的神色,立时把"这麽做似乎不太妥当"的发言吞回肚里,一肚子问
号和不满都留到上司看不到的地方再嘴碎,当然也有人喜欢风满袖这般四处跟著雷
夕照乱晃,因为他的笑『完美地调剂了枯燥紧绷的工作』。
於是那个风雅、风流、风趣的人儿就在雷夕照的纵容下,成天对他跟前跟後
地,办公室厚实门板也挡不住他舒服声线,时不时可听见几句充满活力的调笑和
让人心跳的调情,他的影响像流行感冒一样迅速扩散。

雷夕照换了办公桌、皮椅、窗帘、文具、壁纸的颜色.........每个秘书从房
里出来都带著作梦一样的神情。

「......原木地板!?可是它们太容易被刮花了,而且我觉得应该多来点植物
,天,你怎麽能在这种毫无生气和个性的地方工作!」
这天风满袖不知用了什麽手段,居然能让雷夕照在新月未升时就下班,经过
厚厚地毯的私人通道,秘书们差点吓掉了手上资料。
「我们要去约会。」
风满袖朝她们眨了眨眼睛,无声地拟了下唇型,然後一路手舞足蹈,哇啦哇
啦发表了一通他对装潢的偏见,那不苟言笑的男人此刻只是宽容地听著,刚毅唇
角带著一弯千年难得一见的弧度,低声说了句什麽,
风满袖眼睛一亮,微微侧身,身子挡住胆敢朝这方看来的视线,大拇指轻轻
在他手背一擦,雷夕照唇边弧度更大,摸摸他的头发,两人肩并肩进了电梯,遗
落下一堆兴奋的窃语,和一双颤抖的手。
月亮终於升起,公司也越发静了,人和人揉著肩膀上的疲惫,一个接一个散
了,今夜恰是小周末,男男女女消耗殆尽的脸上也略略添了些灯火醉人的神彩,
电影、酒、约会、一夜,没什麽新意,但他们和她们还是乐不此疲。
人几乎都走光了,确定过这点,那双颤抖的手的主人才颤抖著进了雷夕照的
办公室,今天没有上锁不需要密码,因为办公室正在换壁纸,换成一个天知道哪
来的娘娘腔新锐设计师设计的大胆花色。
她没有开灯,以往她进来後都会膜拜地伏在充满雷夕照气味的皮椅上至少一
刻,但现在---她狂乱地看著鲜豔紊乱的房间,她在这里那里这五十坪空间,
再也找不到雷夕照!
「啊......啊......」
压抑住喉间痛苦哭叫,她颓然跪倒,从东南角墙边开始,抖著手一寸寸......
「也许在这种情况下,开个灯会比较好?」
风满袖好听的男中音在黑暗中温柔扬起,趴在地上的她瞬间僵住,无比惊恐
地等待通明灯火,可是时间过去,只有风把月光吹进房里,她混乱地看见风满袖
的一双长腿,他閒适地靠在墙边,轻轻开口:
「你不用这麽辛苦啊,想要我的头发说一声就好了,淑女的要求我从来不会
拒绝,你知道的,Reira。」
那直头发,大眼睛,兔子小鹿一样的第七秘书,发出一声快断气的呻吟,砰
地摔倒在地,风满袖慢慢扭开了灯键,最柔和的那盏,暮星一样的光从房顶细碎
地撒下,照亮地上那团彷若受伤野兽的瑟缩身影,一个、两个......无数个开膛破
肚针扎小人散在她四周。
「你......」
雷夕照想要上前,风满袖轻轻挡了下,微微摇头,满脸泪痕的女孩从发间看
到这一幕,全力尖叫出声:
「杀了!杀了!我杀了你!!」
她抓起地上草人左右拧转那脆弱脖颈,乾草从指间漏下,针狠狠刺裂手指,
红殷殷血珠子一串,滴染白色地毡,桃花一样灿烂,她哭著,含糊地重覆:
「杀了!杀了!我杀了你!!你让我的他变得不像他了,他不是他了,我杀
了他、杀了你、杀了他、你、你、你.........」
风满袖沉默地走到她的身边,自那抽慉而毫不抵抗的女孩怀中掏出一只精致
斑斓的小皮囊,把里头东西往桌上一倒,亮晶晶的碎片镜子,每一片都是水银涂
背,背後点著朱砂。
「如果雷你有耐性把它们拼好了,加上你已经有的那几块,上头写的是......」
他停下来,雷夕照一挑眉:
「爱?」
他摇摇头,口唇轻启:
「不是爱,是爱杀。」

爱煞,爱杀。

太爱了。
爱死了。

把你身边的镜子,你最常用的镜子打破,用朱砂写上你的愿望,然後一点一
点放到你爱人的身边,等到放完的那一天,就是你们可以美满幸福的那一天。

「这也是......那本什麽古代家饰大全中写的?」
「不,是"让他爱上你的一百种方法"。」
「你怎麽会去看那种莫名其妙的书......那毒咖啡?空气枪、病毒和掉下来的
画?也是书里教的?」
「不,那只是因为她想照顾你。」
房里没有风,风满袖还是不自觉抖了一下:
「你知道,她有照顾人的习惯。」
他俩的视线飘向软在地上,血迹斑斑和诅咒散乱中的女孩,她从哭嚎变成虚
弱的抽噎,一个个把横七竖八的小草人列队排好,连一丝丝偏斜都不放过,细致
准确专注地,像艺术家,科学家,她抚著那血迹斑斑的草人,抬起晶莹眼眸看著
雷夕照,恍惚地笑:
「我喜欢你......请不要变,我属於你...随便你怎麽样......请不要变,我从十
七岁就喜欢你...我搜集了很多你...照片...访问...那才是你......你不可以...不可以
变......」
「风...风先生害你变了......不可以...我杀了他...我要杀了他......我要到你身
边......我的你......」
雷夕照额上青筋一跳,心中突响警钟,猛然转头问道:
「当初通过秘书考试进来的,是她吗?」
「不是,那个真正通过考试的女孩......被关在她家地下室...已经找人救出来
了,很虚弱,但她会没事的。」
雷夕照点点头,没再追问,紧皱眉头,他眼里现在被那个哭著笑著、献祭一
样抱著一堆草人跪在他身前的女孩所占满。
这几周,他几次生死关头,冤家仇家都想过,暗杀诅咒猜不透,结果谜底揭
开,没有黑手党,没有暗黑大魔头,只有一个照著廉价占卜书发挥的女孩,这个
躲在自己幻想中,构筑编织只有她自己懂白马王子的女孩,爱死了根本没有这个
雷夕照的女孩。
风满袖用手肘顶他,用眼神问道:
「你打算怎麽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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