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蛋糕啦！...」
惊喜被破坏的林海尧，不甘愿地嘟囔著，却被余曜文的欢呼掩盖了。
「耶！有蛋糕吃耶！咦？...小阳，看你一脸疑惑的样子，该不会连皓皓的生日都忘了吧？亏你那麽崇拜他。」
听到余曜文的质问，阳崇煜有点不知所措。
「咦？...这个...我没有忘啦！只是...我的礼物没带过来，我现在就去拿。」
到底在鬼扯什麽啊？...
顾不得队长在身後吼叫要他回来练习，阳崇煜一溜烟地逃离球场，一边开始自我厌恶。
竟然忘记了...这麽重要的日子竟然忘记了！还乱说自己有准备礼物...
「天啊！现在叫我从哪里生礼物出来啊？」
冲出校门，阳崇煜六神无主往前走，沿途张望学校附近的商家，却不知该何去何从。
「买那个数字周刊好了，学长最喜欢看了...可是他一定已经买了啊！还是摄影器材？不行，太贵了...到底该去哪买礼物啊？」
突然间，冷若冰霜的面容，和布满豔丽色彩的透明橱窗在脑海中浮现。
「没事想到那大冰块干嘛？...对了！花！就是送花啊！」
突如其来的点子一旦成形，阳崇煜赶紧加紧脚步。
没多久，清新香气迎著微风飘进鼻腔，「萧萧花坊」的招牌映入眼帘，阳崇煜彷佛看到救星般冲进花店，只见萧颖瑞悠閒地坐在柜台整理订单，一看到他进来，立刻亲切地挥手招呼。
「小学弟，你来啦？」
「嗯...不好意思，上次你说我可以带一束花...」
「干嘛不好意思，都说是你的酬劳啊！不用客气啦！对了，要送女朋友喔？呵呵...」
「不是啦！只是学长的生日罢了。」
「送男生喔？真没搞头。」
萧颖瑞无趣地搔搔头，领著阳崇煜浏览店内的花。
「来吧！先选一束花吧！我再帮你包装一下，其实有时候男孩子收到花也会很开心的，毕竟这是一种心意啊！是吧？」
「是啊！我希望他会觉得开心。」
听到自己的话，阳崇煜不禁苦笑著，就算学长真的不喜欢花，应该不会表现出来，还是会微笑地收下吧！
不过，这麽多种花，实在不知从何选起。r
桔梗有点娘娘腔，百合太柔弱，玫瑰...又像恋人送的，似乎不是自己应该给的，也没有资格给。
这时，拥有金黄花瓣的大型花朵，有如阳光般灿烂盛开的笑靥，吸引了他的目光。
阳崇煜露出会心一笑，指著眼前的花开口。
「就这个...向日葵吧！」
「也好，送男生的话，偏中性的向日葵倒是不错的选择。」
得到萧颖瑞的认同，阳崇煜终於放下悬挂的心，而浮动的情绪，似乎也跟著平稳下来。
他真心喜欢著第一次见面就深深吸引著他的学长，就算对方总是看著血淋淋头版报导配便当，他也觉得很可爱。
那灿烂又腼腆的笑容，微笑时显得稚气的虎牙，话不多却很温暖的关怀...一切一切，他都真心喜欢。
只是那个人，无论他怎麽追寻，都不属於自己。
这一束花送出去，当作了结自己所有的心意，从今以後，就要重新追寻自己的幸福。
「小学弟，你坐著等一下，很快就好了。」
萧颖瑞轻松地说著，一边拿起数朵向日葵，迅速挑选搭配的花草，俐落地包装起来，阳崇煜忍不住赞叹身为店长的功力果然不同，跟那个光准备花篮就唉唉叫的人不一样。
「咦？萧硕恩呢？」
「他在里面忙著呢！先别去吵他。」
萧颖瑞压低音量，神秘兮兮地往店内的小房间看去。
「他接到一张大订单喔！坚持要自己处理。」
「喔？」
「是999朵玫瑰喔！大手笔客户哩！...啊！出货的时间快到了，他应该好了吧！」
阳崇煜装作不在意地瞥了一眼，半掩的门看不到任何动静，萧颖瑞朝著小房间大喊。
「硕恩，你完工了没啊？」
等待回答的两人，没有听到任何回音。
「没声音...」
萧颖瑞向阳崇煜耸耸肩，继续手中的工作。
「说不定已经从後门送去了。他忙了一整天呢！好像又翘课了，不过他根本没吃什麽东西，也不太休息，讲也讲不听。」
「他的确是异常顽固。」
阳崇煜有同感地点点头，却也不免担忧起对方，没吃没休息，会不会就这样昏倒在房间里了？
「呿！我关心他干嘛？」
忍不住对自己嘀咕著，阳崇煜将视线撤离半掩的门，企图将注意力放在向日葵花束上，但眼睛还是一再地偷飘过去，自己却浑然不觉。
08
一直到作为礼物的向日葵包装完毕，那扇门後始终没有动静，萧颖瑞只是耸耸肩说了一句『他可能早就出门送花了吧！』，阳崇煜也不好追问，收下花之後道了谢，立刻赶回学校。
何况他最初的目的，应该是把花送给学长啊！不要再管那个大冰块了...
「啊...都没参加练习，希望队长不要生气...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啊！」
阳崇煜提心吊胆地捧著花直冲球场，但双脚还未踏进室内体育馆，就已传来阵阵喧闹声，是队友们熟悉的笑语。
「哇！好厉害，第一次看到这麽夸张的。」
「就是啊！一定花了不少钱喔！好羡慕皓皓喔...」
说话的是和自己同年也同为举球员的林海尧，另一个是比自己高一届，却相同(或许更低)心智年龄的学长余曜文，但两人兴奋的欢呼声，很快被冷冷的嗓音打断。
「你们羡慕什麽啊？娘娘腔！」
「阿峰，不用这麽说吧！如果是我收到这麽大束花，也会很开心啊！」
「就是嘛！老大！像Summer也很常收到花，所以这一点也不娘啊！」
「我是很常收到花，可是999朵玫瑰也太夸张了，一般歌迷没有这样的送花方式。」
999朵玫瑰？...
听到夏捷冷静的语气，阳崇煜全身的血液却沸腾地直冲背脊。
将手中的花藏到背後，小心翼翼地躲著不让自己被队友发现，一边窥探著球场上的状况。
只见自己原本想要送花的对象，手中正捧著由缤纷缎带和华丽彩纸包裹的豔红花束，恍如置身奢华绽放的花海之中。
「到底是哪个女孩子送的啊？简直就像跟皓皓告白嘛！我爱你长长久久...好肉麻喔！」
「不...不是女孩子啦！」
江承皓赶紧大声地否认，下一句话却变得模糊。
「是我的邻居...」
「上次在球场上宣布你们是邻居的那个中文系队长喔？」
对於余曜文的大嗓门没有直接回应，江承皓的表情有点闪烁其词，挂著酒窝的脸庞差点没入手中的花束。
「他只是喜欢开我玩笑...」
这绝对不是开玩笑。
望著江承皓腼腆的笑容，被繁盛的玫瑰花瓣染上一层淡淡粉色，阳崇煜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花束，无奈地笑了。
和那个人比起来，就连自己决意摆脱的心意，也这麽微不足道啊！
奉上999朵玫瑰，是恋人才有的特权...
这时，学长的笑容、鲜艳的红玫瑰、半掩的门扉，以及那冰冷的面容，面对那个人时转为热切的视线...许多在脑海翻腾的片段串联起来。
『他接到一张大订单喔！坚持要自己处理。』
『他忙了一整天呢！根本没吃什麽东西，也不太休息...』
就在那扇门後，总是冷漠平静的身影，和不断刺伤指头的999朵玫瑰奋斗，用最华丽的包装点缀已过於鲜豔的花束，一切都是为了帮自己喜欢的人，向另一个人表达心意。
握紧了手中的花束，阳崇煜转身离开喧闹的球场。
只因为，突然很想看到那张白皙的脸庞，想知道他现在是什麽表情，想知道他独自将一枝枝玫瑰花集结成动人礼物时，是什麽样的心情...
□□□自□由□自□在□□□
站在花店旁的长楼梯，阳崇煜深吸一口气，拾级而上。第一次自己走到这扇门前，眼前的景象有点熟悉，但大部分很陌生。
才伸手敲一下门，却发现门仅微微掩上，很快就推开了，敞开的门後一片昏暗。
就著门外照进的夕阳馀晖，缺少厚重书本的矮桌上，伏著疲惫的身影。
阳崇煜正犹豫著要不要出声呼唤，以为在沉睡中的萧硕恩，却懒洋洋地抬起头。
「是你啊...」
「你干嘛不关门？很危险耶！」
「我大概忘了吧！」
即使看不见萧硕恩的表情，但从声音里也听得出来心情不佳，阳崇煜关上房门，从门边摸索电灯开关，室内很快亮起偏黄的柔和灯光。
「又不是古代可以夜不闭户，没关门很容易遇到坏人啦！」
阳崇煜看著萧硕恩将脸搁在交叠的双臂上，虽然听不清楚，但从对方蠕动的唇形，隐约可以看出「罗唆」二字，让他忍不住暗自悲叹，到底谁才是学长啊？
放弃拌嘴的念头，阳崇煜走到萧硕恩身旁，定定地凝视著低垂的侧脸。
虽然萧硕恩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地面，但阳崇煜知道，那是他故意躲避自己询问的目光，因此更挑衅似地放肆打量对方。
白皙的臂膀残留著长长短短的淡红擦痕，修长指头也刺破了好几个洞，有些伤处甚至贴上了OK绷。
看来，这个「大手笔订单」，也让他受了不少伤吧！
压抑著内心汹涌的情绪，阳崇煜在萧硕恩面前放下花束。
「喂！这给你，当作慰劳你今天的辛苦。」
看到眼前的向日葵，萧硕恩愣了一下，接著皱起眉，没好气地抬眼瞪著阳崇煜。
「干嘛给我啊？今天不是江承皓的生日？你怎不拿去送他？」
「他已经有了你制作的精美礼物啊！这束花也没用了。」
强忍内心的痛楚，阳崇煜故作轻松地说道，而萧硕恩的脸色也瞬间骤变，很快又恢复平静，口气一如往常般冰冷。
「我不是垃圾桶。」
「你不要的话，我就拿去丢掉，反正也没有人希罕。」
「随便丢掉花的人会遭天谴。」
萧硕恩伸手压住花束以免被抽走，阳崇煜见状後暗自窃笑，却听到对方的低声抱怨。
「都怪你，干嘛不把江承皓追到手，如果是你追到的话，我也不用这麽...累...」
09
或许，他想说的不是「累」，而是「痛苦」吧！
一字一句犹如扎在心头的针，阳崇煜依旧只能苦笑，自己何尝不想独占学长的笑容？但追到最後，只有自己既疲惫又痛苦。
「可恶...」
握紧了拳的萧硕恩，将脸埋进双臂之中，发出情绪不明的低喃。
「可恶...痛死我了...好饿...可恶...」
阳崇煜看著纤瘦的肩头晃动，眼前的人也正用笨拙的方式，努力想要追寻不属於自己的人，所以，也和他同样难受吧！
叹口气，环顾著房间里每一寸空间，最後将目光停留在小型冰箱上。
「听说你好像没吃什麽东西，要不要我弄点什麽给你吃？」
「你？...你会做菜？」
「是啊！厨房咧？...嗯...在帘子後面啊！...」
确认厨房位置後，阳崇煜蹲在冰箱门前，搜寻可用的食材。
「我将来打算念餐旅组耶！不是我自夸，我的手艺是有口皆碑的...厨房这麽乾净？你到底有没有进过厨房啊？」
「有烧过开水...你到底要做什麽？」
「蛋包饭。」
「蛋包饭？」
阳崇煜即使没看到萧硕恩的脸，也可以揣测他不屑的神情。
「你不是未来的餐旅组吗？应该要有个创意异国料理之类的...」
「因为你的冰箱里只有蛋啊！我这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看到阳崇煜手中孤寂的鸡蛋，萧硕恩兴趣缺缺地趴回桌上。
「不用了，我没有胃口。」
「干嘛！没事搞厌食做什麽？」
「白痴小鬼不会懂的。」
「怎麽不懂，我知道...」
阳崇煜捂住即将冲口而出的话语，萧硕恩神情紧绷地瞪视著他，似乎在催促他继续说下去，似乎又畏惧他说中自己的心意。
两人复杂的目光纠缠好一阵子之後，萧硕恩难耐地移开视线，稍嫌粗鲁地打开音响，企图冲散尴尬气氛。
『...或许在你的心中早就已经有人进去，或许你不曾接受真诚的爱真诚的心...』
曾让自己尽情宣泄痛楚的熟悉旋律，从音箱流泄而出。
阳崇煜怔怔地望著无机质的音响，无论听了多少次，这首歌还是只代表心痛的回忆，但现在，有另一个人和自己听著同样的歌。
这就是他们之间共有的秘密，同样无法说出口也无法获得回应的秘密。
这时，心中浮现那抹纤细身影，在豔红花朵之中更显孤寂的画面...
或许，对方和自己一样，用尽所有的力量，想要从这最後一次的奉献当中，连同自己无法实现的心意，一同释放。
即使心还是会痛，即使已经伤痕累累，以後却再也伤不了自己了。
「喂！萧硕恩。」
音乐声中，阳崇煜回到萧硕恩身边坐下，强迫自己用沉稳的语调开口。
「我知道你喜欢颜学长。」
淡色发丝轻颤了一下，萧硕恩很快抬起头，维持一贯的平静冷冷说道。
「你接下来该不会说『我们两个同病相怜的人，乾脆凑成一对算了』，还是『要不要和我交往』之类的鬼话？」
「打死我都不会说这种话。」
鬼才会和这种嘴巴坏到极点的人交往！
想到这一点，阳崇煜立刻心直口快地反驳著。
「像你这种来自冰山底层的大冰块，就算这世界只剩下我和你，我也不会和你交往。」
「我也绝不会和白痴小鬼交往。」
萧硕恩撩起过长的浏海，仰起的脸庞布满疲惫，烦躁地阖上双眼。
「啊...好累喔...不应该喜欢任何人的...我不想喜欢任何人了...」
阳崇煜静静地凝视著表情淡然的侧脸，抬起的白皙手臂衬得伤痕更加明显。
和他心目中的完美恋人条件相比，这个家伙充其量只符合「是男的」和「年长者」，这两项微不足道的基本条件而已，一点都不值得在意。
看几次都不会觉得有什麽好在意的。
即使拥有线条优美的下颚，和点缀其上显得楚楚可怜的小黑点，一点都不值得在意。只是，不再吐出任何冷淡话语的唇，强忍著什麽似地轻颤著，彷佛随时会消失不见。
会消失吗？...不需在意...一点都不需要在意...不要消失...
伸出手，阳崇煜捧住小巧的下颚，用舌尖轻舔著樱唇以抚平颤抖，直到唇瓣因讶异而微微开启，犹如阻止那抹色彩就此消逝般，纳入口中温柔地吸吮。
「呜...嗯...」
鼻腔中发出浑浊的轻哼，早已分不清是谁的呼吸，阳崇煜这才松开扣住对方的手，大梦初醒般挪开脸，结束这段突如其来的吻。
「你干嘛？」
萧硕恩脸上的表情依旧淡然，不悦地擦拭自己湿濡的唇，冷冷地质问著，只是原本看来相当诱人的双唇染上一层薄薄水光，盈满情色意味。
阳崇煜自己也无法解释行为的原因，自己到底想要干嘛？怎麽会做这种事情？
可是，他就是吻了，而且真的想吻...
「就是想吻你不行吗？」
「不是不行...」
萧硕恩恨恨地瞪著他，一脸嗤之以鼻。
「可是你的吻技烂死了。」
「那再一次。」
「什麽？...」
攫住企图挣扎的双臂，阳崇煜将萧硕恩拉到面前，再一次强硬地贴上自己的唇。
「白痴小鬼...」
後续的冷言冷语还来不及传入耳里，就被卷入彼此缱绻的口唇之中。
10
寂静的室内，只剩下唇舌交缠的声响，和急促的呼吸。
「呼...嗯...」
才刚结束绵长的一吻，阳崇煜凝视著萧硕恩有些迷蒙的双眼，很快转变为先前的冷漠与不悦。
「你...」
「吵死了。」
阳崇煜转为扣住削瘦的肩头，低头攫取正要说些什麽的双唇。
「呜...」e
萧硕恩虽然伸手抵住他靠近的胸口，却没有极力抵抗这波强势的吻，只是消极地避免两人的身体更加靠近。
「呜...」
每当结束一次几乎窒息的亲吻，映入眼帘的是依旧冷冽的双眼，总让阳崇煜怀疑自己的唇触是否出现问题，也不想听到对方口中多馀的话语，只好一再将泛红的唇瓣纳入口中，确认唇间交缠产生的热度是不是自己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