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妙的大叔————二目
二目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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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先生半张嘴巴贴在他肩膀上吸吮,那唇舌轻轻跃动,很快便覆盖上先前碰得瘀青的位置。「啊!」林先生急忙喊痛,却躲不过麦先生一再纠缠,似乎在这种情况下他才能发挥出应有的力量和魄力。麦先生一把把他的屁股翻过来,林先生的手肘不由自主地挫到冰冻的地板上,只剩下清晰的思维传达着混身的痛。
「你还喜欢做女人吗?」似乎在回应他先前的问题,麦先生有条不紊地先固定了林先生的姿态,接而有如快马一鞭,一巴掌便打到林先生扁塌的屁股上。
屁股上的肉经此一抖,渐而散开的红晕马上便兑换成火红的灼痛。「喂!喂!不!」林先生拼命把视线往後扭去,可对上的那双眼睛却让他刹时产生了错觉。这一切似乎都不是真的,他们正在拍片子,又或者在发一场荒唐的梦。
林先生知道这一切都是无聊的希冀。所谓有一必有二,既然都发生过了他怎麽还会觉得这会是个梦。麦先生俐落地把他两臂後一抽,林先生一张脸落到地上,往後便是异物挤进异常场所的异样触感。
「嗯......」
他意识到麦先生在笑,然後才能把身体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恐惧适当区分开来。他在做什麽呢?这究竟是......
他只是一只被狐狸咬住了脖子的鸡,在濒死的过程中,自由地思考着。


12月11日
21
早上七点,林先生灰头土脸地起来。
他伸手要拍掉闹钟的声响,一只手停在半空中,才发现闹钟根本没有响。
他活动着眼珠,搜索着脑海里留白的地方。然後两腿已自发地掉下床来,他打算俐落的下地,可今天却似乎不能够这样。他像牛顿苹果一样被地面一牵引,两个膝盖便重重跪在冰冷的砖地上。
林先生有点疼,不过并没有开口叫出声来。他把重心放在一根腿上想重新站起,但还是有点力不从心,未几更是气喘如牛。林先生平常便不太运动,此刻也觉得有点不太对劲。他一边爬到洗手间,一边想着是不是因为自己是牛年生的关系。
到後来听到水声,碰到水龙头流出的凉水以後,他才有点清醒过来。这种事情,别人都说是一次生,两次熟,三次笑呵呵。怎麽他一连被人做了两回,却是每况愈下,越做越下的?
林先生懒洋洋的扭着毛巾擦脸,到这个时候,他还找不住重点。
他昨天脑子用得太多,至於想了些甚麽,倒没有剩馀的记忆体能记录下来。
不过站在门外面那个人,昨天用自己那根USB插进过林先生好几回,过程中倒替他存下了不少外置记忆。
事情是这样子的:昨天麦先生回来後,林先生却大刺刺地待在客厅看A片。他不知道应不应该将此主观地看成是「诱惑」,可根据上次的经验,就算被定义为「强暴」,最後亦会不了了之。
麦先生从来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正常人遇到这种事後有甚麽看法,他其实不太清楚。
由此他需要观察,凭藉林先生外露的丁点儿表情和反应判断是与非。当然,林先生若在一早起来时便抱住他连番亲吻,并且赞赏有加地大喊:「Honey!昨天好棒!」的话,他自然没有後顾之忧。然而这种肉麻的情节便是放到色情漫画里也甚是荒唐,此生此世恐怕只有在要刻意搞笑时能派得上用场,而且还不算是真正的好笑。
故而现在麦先生把自己的脸往门上靠近,保持着一段受了冲击也不会太痛的距离,静心倾听着水声後的动静。水声中若夹杂着些许饮泣,那自然十分正常。中途如听到物件被摔破的声音,那是十分积极且再正常不过的发泄。若是时间过得太久,还没甚麽动静,那便有可能是割脉自杀了。这自然是不太妙的。
麦先生一边听,一边思索着过去在同志论坛里看过的各种心情故事。然後他又笑了,彷佛一张脸上便挤了两个人,能时宜欢笑,时宜郁闷地自我对话。其实他不太在乎林先生怎样,只是他若是死了的话,会有点麻烦。他若是吵闹的话,会十分麻烦。
他都不知道自己怎麽能对他一插再插,只是物极必反。若是他平常有跟人说起过往事,对方必定会拍拍他的肩膀,再略作慰解。说不定还会宽厚地告诉他,只是以往的那个麦先生太过纯情,如今才会像笨猪跳似的抽疯,从一个极端往另一个极端反弹。
只是他没有一个可说话的人。
「砰!」在思考停留在这一句号上时,麦先生的额头被厚重的门拍了一下。林先生从里面走了出来,除了看来有点跛,其他大致正常。
他眼角扫向自己时,麦先生还连忙紧张了一下。只是很快地林先生又如常转过头去,一边走着一边问:「早餐呢?」
麦先生这才意识到:林先生大概不曾在乎过别人怎样看待他,他只在乎自己应该用怎样的角度把眼睛垂下来看别人。


12月12日
22
上班时,林先生果然显得十分疲累。
这也不能怪他。寻常人在硬地板上坐过十五二十分钟,也会大喊腰酸背痛,何况他是被人按在地上撞了廿多三十分钟?林先生年纪大,又出厂出得早,防撞能力不及新一代的强,如此一夜折腾下来自然是力竭筋疲。
可是要同事们宽宏大量地体谅他的情况,自然也非得要把事情发展至此的由因和盘托出不可。这种事情林先生不干,也不屑干。反正他只要用手持续点击滑鼠,眼睛持续盯着萤光幕便可把一天应付过去。这麽多年来他都这样撑过去了,这又有甚麽难度?
可是今天他着实是累。m
午饭过後,他便撑不住了,连饭盒也来不及清洗,几乎是用撞的直接趴到桌子上睡。旁边的热线电话还在呼呼作响,他却是把脸越来越贴近桌子,让塑料散发出的胶臭取代了四周的空气被吸进肺部。可林先生累惨了,对生活质素的要求自然降低了很多,故而也不在乎这种小事。
他头枕在手臂的骨头上,正妄想养精蓄锐过後,醒过来便能精神饱满。只是旁边的饭盒里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溢出菜剩的味儿,薰得他直想把吃下的都还回去。只是林先生想归想,此事最後还是像他许多的鸿图大计一样,只有蓝图而没有实践到过。
林先生把眉头皱了再皱,连着紧闭的眼睛收缩得像颗酸梅乾一样,最後连想睁都睁不开来,软绵绵的便被关在密麻麻的皱折里头。他趴在桌子上辗转反侧,自然睡得不如家里般舒服。指针在他头上慢慢跑动,一点、一滴,人们的声音在渐渐流动。
林先生伏在他的桌子上头,在一点三十分以前,没人有空来对他关心关心。可指针才刚走过了二十九分,Lily热炽的声音便随着高跟鞋的响声,一步步踏进地板上每一个熟悉的小坑中。
「林先生,X-plus的报表你给我做好了没?」她天生便是个t摧毁人的高手,自己没事没干买了根误差在五秒内的石英表也罢了,还真把时间当作股票,误了一时三刻也能影响到她几千万生意上落。
幸而林先生见多职广,便是一时时运不济,倒也不致於被她弄得火烧眼眉。他懒洋洋地往旁边的纸海一抽,一下把一叠文件拍在Lily手上。Lily脸皮薄,受不了他这一挥一拍,马上便涨红了脸,还一连退後了好几步才开始看。
林先生把目光投过去,马上便笑了开来。Lily沉着脸把报表看了再看,未几脸上才现出几丝笑意,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把脚踏在林先生头上的冲头,从而保住了一双米兰买的小羊皮靴的清洁。
「价钱不合,重做吧。」她始终大方又得体,说的话尖锐又尽显高层的气势。
「可我早说过,现在甚麽涨,价钱是二十五号那时报的,那时人家也说本月五号前回覆也能给我们这个价。现在是那个客迟了回覆啊,那......」林先生也知从哪里来了气力,差点就蹦了起来和Lily理论。
他的真的是生病了,有气无力也要做这种白费劲儿的事。Lily身在上位,自然笑得大方,也不与他计较,直接便进入主题:「那是咱们公司的大客户,你管他对也好错也好,现在又不是辩论比赛,你赢了的话咱们今年的奬金谁发啊?」
事关钱银,当然着紧。林先生板着一张脸又坐了下来,双手打着键盘,眼睛却透过空泛的网页往世外飘去。他突然想起了麦先生,想起了又想笑。
他总觉得他是很喜欢自己的,不知是出於甚麽理由,或者是因着言语、声音、行为、动作,以及是莫名奇妙的直觉,林先生想起麦先生时,第一件联想到的事便是他非常爱他。或者他此刻正在家里,怀抱着不问甚麽理由心意,非常非常地喜欢着坐在这里的自己。


12月13日
23
可惜林先生脑子里缺了一条hyperlink,连接不到麦先生此刻的思维。
麦先生正待在黄昏的馀光中默默地洗盘子,他洗得不快,技巧亦甚拙劣。一不留神,便让流水激中了碟面,飞溅出去的水花便化成了极其耀眼的阳光。麦先生嘴巴一扁,把碟子往旁边一摔。噔噔,又是一只洗过後还油腻腻的碟子。
平常他不是这样的,今天不知道为何想得特别多。
他自然地想到了阿国,想起了他们一起时快乐渡过的时光。那时阿国一个人往在外头,他们便常常在他家里胡天胡帝,每每鬼混到天亮还意犹未尽。那时他还是个中学生,人长得又矮又小,不知道从哪里冲出那麽澎湃的精力和爱意,常常黏在阿国背後不愿放手。
阿国见了也只是笑,他喜欢笑。他笑起来特别,两根大板牙满满的露出了嘴巴,就像只兔子一样可爱腻人。阿国头发软,容易脸红,那双眼皮轻轻一折,张开来是又亮又黑的眼睛。他还记得阿国的小腿上有抹胎痣,都这麽多年了,现在看起来也不知有没有变淡了点。
他还记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情况,那时阿国站在车厢里,突然瞄到了他,便对着自己笑了起来。後来到了学校,才知道大家是一个班,还是坐隔壁的。那时阿国背甚麽样的书包他还记得清楚,还牢记着阿国鞋子上有一个印是他不小心给踏出来的,测验时递给阿国的小抄他至今仍保留着。只是阿国人呢?
这麽多年过去了,似乎只有阿国被遗留在原地,忘了在时间的旅程中带走。
一想到这里麦先生又想哭,又想笑,既是愤怒,心境却又十分平和。他似乎整个人便在那时被撕开了两半。一个及时搭上了六时十五分飞往马来西亚的CS301,从此过上了幸褔快乐的生活;一个停留在机场的遗失行李柜里,等多久都没人记得带走。
或许人就是这样,每次在旅程中都掉三落四的忘了带走某部份,最後掉得甚麽都没了,一生也便完了。麦先生笑着想,假如是这样也不错。接而眼睛突然便难过起来,满满的只会流淌眼泪。
这种事情大概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以份外的悲哀沉重。
麦先生把手臂高举起来,橡皮手套晃晃的滴着水,从鲜粉色的指尖下迟钝地滴了下来。麦先生沉默地看着一颗颗粉色的水珠掉落,门钟却刹时叮铃咚当的响起来。他呆呆望向门口,正想着是谁,门锁却同时发出不耐烦的声响,咯喏咯喏的被人转动了起来。
麦先生却只是站在这里,像所有恐怖片里的配角一样,就等着甚麽不知名的怪物张开恶心尖人的嘴巴,气呼呼地往自己冲了过来,然後镜头就在这一刻切换成主观视线--
那是一颗花白的脑袋。
「真是的!怎麽这麽久都不开门?我门钟按了多久你有没有听到?我在外头上班多累?好不容易才能早点回来,却被你耽误了时间。难道一天到晚也只记得打游戏吗?你......」林先生从门後探出头来,一边碎碎念着,一边脱着鞋子。
他动作不太俐落,人也软软的似乎快要瘫软成泥。只是在这一刻他见着了麦先生,整个人便刹时僵硬起来。林先生走前了几步,伸出了手。「怎麽了?」他这样问时,人便被收纳到手臂之中,慢慢陷入另一具肉体之中。


12月15日
24
麦先生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被甚麽包围。
他微微抬起头,一个温暖的气息便往他额上喷来。有两个鼻孔正呼呼的在他头顶上出气,他闭起眼睛又想了想,有什麽人正用全身的肢体包裹着他,而那个人正是林先生。
他记得这个人对自己诸多抱怨,时宜声言浪费了很多的钱来养他这个废物,种种旧怨积累下来,也只能总结出这个人着实贡献良多、慈悲为怀,而这时他竟然被那双手臂包裹,这亦不失为一种奇妙的体验。
麦先生开始在记忆中搜寻,任何值得怀疑的细节。昨天他哭了,那是无容置异的。然後林先生回来了,駡了他好一会儿,然後他把甚麽温暖的事物扯进怀中,想用灼热的温度蒸发掉眼泪。那东西想必是林先生了?他笑了笑,难得他没有像过往几次一样大吵大闹要挣脱开他的怀抱。
然後呢?他皱皱眉头。他记得林先生按动了电视的开关,把音量调得又大又响,只是他不觉得吵耳,看着那一片被水化开的颜色,不知为甚麽变得很想笑。他当时确实笑出声来,然後林先生递给他一罐啤酒,他咕噜咕噜的一口便乾了。然後他又喝了很多啤酒、梅酒、蛋酒......便连林先生从超市里买价值六十六个八的红酒也被翻了出来。
不过那还不够,比起以往曾有过的时候都还要少。他一杯接一杯的乾下去,在酣醉的感觉中再次连接到那个时空,他在天桥底下喝得烂醉如泥,而林先生停下了脚步,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雨伞高高在上的看他。麦先生不知道为何当时会想起了这些,只是想起来却教他好过一点。
记忆一直在重叠着,像海浪般一重盖过一重,必须要全部都吞下去才能体察那层次深厚的味道。那明明不是甚麽大事,说起来也好笑,在喝酒的时候林先生离过一段短时间,他马上便觉得冷,似乎有一种不可忍受的严寒在把一切迅速的冻结起来。
不过林先生很快就回来了,带回了一个纸箱的酒。他记得林先生把啤酒罐拉开的声音,似乎是经过特别收音的一样清脆俐落,林先生举起酒,象徵式地与他碰了碰罐子,便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麦先生觉得他在装作了解他,喝了这麽多的酒以後他还是这样觉得,或许是经由眼神或动作泄露秘密,这种行为却让麦先生觉得十分可笑。由是他便笑了出来,越笑便越显得的响亮乾脆。这让他联想到以往在电视里看过的英雄人物,大碗酒,大块肉;挥慧剑,斩情丝。一切都是这般乾脆俐落,教人神往。他正是高兴,林先生却又缠了上来,把他抱得又实又紧。
回忆到此结束,此刻他们正睡在床上,呼吸着清醒微冷的空气。麦先生维持着姿势眼珠滚了滚,昨天他们大概没有做爱,也许是接过吻,但絶对没有做爱。他观察着林先生下额长出的胡须,嗅了嗅他胸前的气息,实在无事可做,而林先生却还不醒来。
时间过久了,记忆中宽广的温暖亦接而变成僵硬的牢笼。林先生今天应该是要上班的,不知道为甚麽还没起来。啊,对了,昨天他说过自己早退了,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也请了假......麦先生边想边不耐烦的撇动着身子,打算用最少的气力脱困梳洗去也,而这时林先生抖了抖眼皮,便被镜头拍下了刚睡醒的样子。


12月16日
25
「早哦。」林先生劈头便是这一句,他迅速的把麦先生放开,晃着脑袋从床上撑起了身体,自顾自的跨过眼前的麦先生,火速便往洗手间奔去。
麦先生此时唯一可做的事似乎亦只有发呆。好吧。他沉默地思考着,这一次次重覆的情景到底薀含着甚麽喻意。然後林先生便从门的另一端闯了进来,拿着一条湿毛巾,一见了麦先生便一把往他脸上拍去。
「怎麽了?还在醉?」林先生温和地说着,不过这或许只是人将要窒息时会产生的错觉。毛巾里渗入的水溜进了麦先生的鼻孔里。「咳咳!」他这样挣扎求全的同时,林先生却在他耳边嘻嘻的笑:「真是个小孩子。」
小孩子?
麦先生不太明白他这样「不计前嫌」与自己套亲近的用意。或许他是以为,他们昨天经历过足以被称为患难的事?不,不。昨天他只是喝了点酒,出了点糗,那也不是第一次了,他在林先生前曾有多狼狈难堪,他自己还是清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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