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季言不想他说出这番话来,急道:"这怎麽说的,当我成什麽人了?我并非图一时快活才与你相好,方才的话更无半句虚言,难道要我把心掏出来你才明白?"
26
石远洲见他发急,淡然一笑,看向窗外压著积雪的梅枝:"我若不明白,昨夜何必留你?只是......罢了,说也无用,只一句,你对别人如何,我不管,"伸指点在他胸前,"这里能留我个位子,便是对得起我了。"
安季言大喜,捧了他脸又亲一口:"有你在,什麽样的人能入我的眼?你那里......还痛麽?我替你上药。"
那药是他大清早出门从名医孙枚那弄来的秘方药膏,治後庭伤的好物,孙大夫认得他,起先还不肯卖,安季言不得已,只说是昨日带了相公回去过夜,老头子笑得一脸诡异,竟是白给了他一盒,银钱都没收
看著安季言拿出个圆瓷盒,盖子打开却是黑黑的一团,石远洲心里有些怕,瞪圆了眼:"这是什麽药?快些拿走。"
"止疼的药膏,孙枚那老头给的。你受了伤,不上药怎麽行?"说著就去掀被子
石远洲虽是不愿,但後穴处疼痛难耐,也由不得他,老老实实趴著让安季言把药膏涂了,倒也奇,那火辣辣的灼痛立时去了一半
安季言替他盖好被子:"你且躺著,我去端早点上来。"
*
厨娘早接了吩咐,熬了一锅小米粥,又做了石远洲喜欢的几样糕点,安季言亲自去厨房端了,才走到楼下,听见隔著前院的廊子上有人声,只道石府下人们在忙别的什麽,也未在意
忽听得一句"好俊的後生",那声音冲自己来的,站定一看,来人不少,打头的是位梳高髻挂金钗,衣饰华美的贵妇,一面瞧著自己,被俩个丫头搀著走近
那夫人张口就问:"你是何人?"
安季言心里疑惑,尚未开口,怀砚早从一旁闪出来,道:"回夫人话,这位是安大人,和少爷是同年。"
"难怪,我还道咱们家何时请了这麽体面的人伺候,"那夫人生得一双杏眼,和石远洲甚为相象,却多一分不怒自威的气势,瞟了安季言一眼,只一眼便像是扒皮剥骨般能把人看个通透,微挑眉道,"我是远洲他娘,这位哥儿贵姓?"
这贵妇人正是石远洲母亲方纨,安季言心里一慌,忙把托盘交与怀砚端好,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口称伯母:"晚辈安季言,拜见伯母。"
方纨见他长相便有几分不喜,问起话更如官府审案一般:"在哪个衙门?干什麽的?"
刚占了人家儿子,安季言本就存了份心虚,这会儿越发恭敬,不敢抬身份,只道:"回伯母,晚辈供职詹事府。"
"哦,"方纨想起来了,难怪听得名字熟,"前几日听说过,这科的状元了不得,入仕半年已是官拜四品少詹事,即是你安大人吧?老妇有眼无珠,失敬。不过老妇有一问,少詹大人怎麽来这做起端盘送水的营生了?"
27
安季言心里紧张,脸上不动声色:"晚辈曾在翰林院与令郎交情甚笃,听闻贤弟卧病,顺道过来探望,区区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儿子不成器,劳少詹事费心了,老妇谢过。"
说罢竟看都不看他,一面走一面朝怀砚道:"远洲那小子呢?卧什麽病,寻他出来见我。"
怀砚晓得石远洲此刻是下不得床的,哪里能让他出来?只好道:"少爷委实是在楼上......卧,卧病在床......"
方纨闻言皱了眉:"真病了?我瞧瞧去。"带著一堆丫头婆子上了楼
这位高堂大人来得真是时候──安季言和怀砚对视一眼,俱是心道要糟,拔脚跟著去了
*
石远洲正闭眼躺著,听得房外脚步,还以为是安季言,听到方纨出声唤他,瞪大眼看过去,发梦也想不著来的竟是他娘,一时惊得魂飞魄散,说不出话
"儿子,见了老娘充什麽愣?"方纨在床边坐了,看他脸上带著潮红,只道是风寒发热,拿手去探他额头
石远洲一躲,闷声道:"娘,你怎麽来的?扬州到京师老远的路,怎不事先知会一声,孩儿也好迎接。"
他一躲之下现出颈子上青青紫紫的淤痕,一晃而过让被子遮了,方纨坐得近,却看得清楚,又惊又疑,碍著人多,又不好问,只照他脸上拧一把,道:"浑小子,这会倒晓得卖乖充孝,你这样子接得谁去?是你那死鬼老爹记挂你,非要赶这边过年,早上刚下船,他先去会个朋友,我便来了。"
又问:"你舅舅前两月给还我过捎信儿,说你休了一月病假,这才多久?怎麽又病了?"
谁说他又病了?石远洲睁大眼睛,脑子一时溜不过弯,转眼看到怀砚在方纨身後朝他挤眉弄眼,又指指旁边的安季言,便明白了,"只是风寒而已......"
方纨极精明的人,看在眼里,隐隐猜到些什麽,心猛地一沈,偏生那脸上不露半分,故意竖了眉朝他骂道:"短命的杀才!天生的挨刀货!怎的如此不知冷热?与老娘滚出去看,哪个十七八岁的哥儿像你,都快成家立业的人了,还让为娘的操心?老娘没那心力天天守著,合该娶个媳妇管束你才好!"
她一向泼辣,在扬州素有悍妇之名,石家父子都是被她骂惯的,倒也没什麽,石远洲只是低了眉不做声。安季言却是头回见这位伯母,有些听不过,哪有做娘的骂儿子短命挨刀?
便开口劝解道:"伯母息怒,成大事者何必拘小节,贤弟勤於治学,小事难免就疏忽了......"
不听他说完,方纨冷哼一声,仍是不瞧他,安季言好不尴尬,远洲他娘不是个善茬,显然不待见自己,也没法,留在这里只怕被瞧出端倪,反而是害他,借口家中有事,告辞离去
>>>>>>>>>>>>>>>>>>>>>>>>>>>>>>>>>>>>>>>>>>>>>>>>>>>>>>>>
受君档案
姓名:石远洲
年龄:18(虚岁,算成年了 - -||||)
身高:169 CM
体重:51KG
籍贯:江苏扬州府
学历:乡试解元,会试第三,殿试榜眼
目前职位:翰林院修撰 - 从六品
(17岁混到这份上不容易)
家庭成分:父 石淞 扬州首富
母 方纨 京师高干子女
性格:养尊处优的少爷,家教严格,高傲聪敏,有些书生习气
骨子里性情乖张,一言难尽,不提
缺点:酒量实在见不得人
爱好:养鸟,养有一八哥,名"元宝"(MS这鸟被我写丢了,後边一直没出过场ORZ)
诗词,书法,笛,很健康的业余兴趣 = =
能管著他的人:老妈方纨,也很快就管不著了.....
最喜欢的人:(石公子沈默片刻道)安世兄......算一个吧
──某语:你们睡都睡了,还这麽叫,不嫌别扭?要叫就叫人家的字,什麽兄之类通通的去掉!俩字就够,方显得出亲热,"子扬~~子扬~~~"要的就是这味儿,听起来多好?(手一抖,又雷到自个了)
──石公子很蛋锭地反问:既已亲密至此,何必计较称呼?
──某囧
那个,还是得恭喜安同学,乃终於得逞鸟,准备拜丈母去
28
石远洲看著他步出门外,目光如胶在那人身上一般,他自己还浑未发觉,方纨冷笑一声,让房间里其他人等都退了
片刻沈默,方纨开口道:"起来,娘有话问你,你颈子上那是什麽?"
石远洲听她口气冷冷的,心下一惊,敷衍道:"能有什麽,孩儿要歇息,娘请便。"
方纨沈著脸,一把将那锦被掀起一角,见他肩颈前胸都是深深浅浅的淤痕,心下如掉入冰窟一般,牵著被角的手一时定在了那。石远洲忍痛撑起身,从床头抓过长衫披在身上,把身上的痕迹盖了
方纨强压怒气道:"你自己说,这都怎麽来的,难道是被人打的?"
石远洲拽住衣襟的手有些抖:"......便是打的,又如何?"
方纨从一旁桌子上抓过镜子摔在他跟前:"你自己照照,哪里有打出来的淤青是你这样?你作的什麽事还要我说出来?"
石远洲见她把话说白,倒不再遮掩,平静地系好衣带,全无愧色,直视方纨道:"既然娘知道了,有话直说便是,何必再问孩儿?"
这儿子从未顶撞过自己,方纨怒道:"忤逆子!有你这麽说话的麽!好,你给我说明白,是不是那姓安的畜生逼迫与你?"
石远洲扶著床檐起身,直跪在方纨面前:"孩儿自愿,与旁人无尤。"
方纨一拍桌子喝道:"你再说一遍?"
"孩儿自愿,与旁人无尤。"
方纨怒极反笑:"好好好,都道是女大不中留,今天才晓得,养出儿子也会偷汉!你就是去勾栏行院里寻了粉头作相好,娶回家来我都不管你。怎麽偏生要糟蹋自己,与那些娈童一般作这等见不得人的勾当?你如今还是个翰林,圣人书读到哪里去了?怎不晓得洁身自好?"
"孩儿不是女人,难道还要守身赚个牌坊?"
方纨一时说不出话,气得浑身打颤,看著他半晌,终是抹泪道:"冤孽!冤孽!我怎麽生出你这麽个不肖子,这事若与你爹知晓,还不气死?"
见母亲流泪,石远洲也是难受,磕了个头道:"孩儿不孝,有辱家门,母亲若有责罚,孩儿愿领。"
方纨掏出帕子拭干眼角,道:"不合我前世造孽──你且跪这好生反省。"
留下话走出房门,站在廊上的一众丫头俱屏了声不敢动。怀砚一直在房外听,料到今天这事不得善了,方纨正在气头上,断不能让安季言来,一早央了人去请方孰
这时候见势头不对,直往後缩,方纨将他叫住,走上前照脸甩个大耳刮子:"我叫你来伺候那不肖子,没让你纵著他勾奸养汉!"
打得怀砚做声不得,又道:"你贼头贼脑想跑哪去?想替那姓安的通风报信?好,我放你过去,你告诉那禽兽,他敢进这家的门,老娘就敢提他去刑部见官!"
怀砚哪敢真去,唯唯连声,却是不动,方纨冷哼一声,罚他在房外一并跪了
29
方孰头天晚上和蕙君厮混至半夜,这才起床,听得石远洲府上来的丫鬟把事情说了,也不多话,即刻换上衣服,打马就往这边赶来
见了方纨,陪笑道:"姐姐什麽时候到的?怎麽不跟家里人说一声。"
方纨才哭过一场,眼眶还红著,道:"亏得我今天来了,才晓得那不成器的东西做的好事。我送他来京,原是让他历练,谁知他就与人作出这等下流勾当,我这老脸都被他丢尽。"
"这......"方孰来之前就从丫鬟那得知安季言昨夜在石府留宿,他早晓得安季言对他外甥有那麽点意思,并不觉意外,这会听他大姐讲得难听,又劝了两句,"姐这话就说得过了,远洲还小,少年心性,你怪他什麽,那安季言我也熟的,他爹是父亲的学生,别的不说,对远洲还是好到没得挑。两个孩子,许是年轻不懂事,姐也别太往心里去。"
"他们年轻不懂事,你是有妻室的人了,难道你也不懂事?就由著他们在你眼皮子下乱来?我方才问那不肖子,他口口声声说是自愿,对那姓安的百般回护──你看看,哪有这样的事情?你姐姐我是遭了什麽罪,怎麽就生出这等冤孽!别说是对远洲他爹我没办法开口,若是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活活气死?"
方孰嘴一歪,"那安季言如今是老爷子爱将,方家要搭上太子这根线,还得靠他,"又小声道,"爹若知道此事,便是把远洲许给他,也未可知。"
"你们父子做官做昏头了!当初卖我,如今连外孙也不放过?只怨我不该送儿子来京,十七岁考什麽进士,等年一过就叫他辞官跟我回去,有话说得好‘与其出一个斫削元气的进士,不如出一个培养阴骘的通儒',我宁愿供他在家做了老学生,也好过留他在翰林院干损阴骘。"
"姐姐息怒,辞官是万万使不得,他一世前途,怎可儿戏?姐姐是明白人,如今这世情你也并非不知,谁家没养几个娈童小厮?大老爷们好个南风算什麽,这种事追究得过了,反是自家面上无光。"
"里子都被他败尽了,我还哪里去要面子光彩?他若是养小厮,我管他做甚?如今却是他与别人做了娈童,哦,你来说,难不成我这儿子是养给别人的?"
"这说的什麽话,"方孰皱眉道,"听我一句劝,你莫为此事罚他,这事闹出去大家面上都不好看,爹和姐夫那也不要说。我去想办法给他找个外差,如此一来他和安季言见不上面,时间一过这情分自然就断了。"
方纨道:"若他不肯?"方孰道:"我自去劝他。你只管放心。"
30
方纨果真听她弟弟的劝,对儿子和安季言的事只字不提了,嘴上不说,实际上却对石远洲严加看管,不许他单独出门
等得过完年,现任湖广学政丧父,收拾东西回家丁忧了。皇帝让翰林掌院学士从院里推举几个人,方孰一得消息便去找了掌院学士商量,意思是想让石远洲去补这个缺
学士苦笑,说小阁老你不来,这学台位子也是他的。算来凑巧,翰林院前些年留馆的官员,有年纪太大的,也有兼了别的差事不宜外调的,只能在去年这科的一甲进士里头挑。安季言早已离开翰林院,是太子的老师,自是不用他去。编修刘成林又是个直性子,不久前当众顶撞了齐濂,还真个一门心思在家等著听参,如此一来,能接这个缺自然只有这位石修撰
定是定下了,石远洲本人却是不愿,竟说要请辞。可他娘的意思明摆著,决计是不肯让他留在京城。方孰没办法,答应过他姐姐,只好硬著头皮来劝,好说歹说,石远洲总算勉强应下
方孰摇头道:"你们两个也是有意思,子扬不用说,当初让他去教太子,像是要了他的命。如今你也撞邪?好不容易放了学差,还要人求著你去,真不知怎麽想的!"
石远洲听他提到安季言,低垂的眼帘内起了一丝波澜,却不应声,只把那眼淡淡地望向窗外,面上全无表情。方孰知道他脾气,说不定这时候心里正怨著自己,眼下劝又劝不得,心里暗道声造孽,半晌才说:"过两天你就要赴任了,去跟子扬道个别吧。"
石远洲看他一眼,反问:"我还能见他麽?"
方孰道:"你真要去,谁能拦你?若不见他一面,你哪有心思上路?"
石远洲嗤笑道:"什麽上路不上路,说的像是我给判了流徙──学政一任不过三年,舅舅让我去我去就是,难道此去就不回了?"
"你能这样想,自是最好。"方孰担忧地看著他,这小子外表不在乎,心里却栓著疙瘩。他与安季言之事,自己早已料到,本觉得这二人你情我愿,倒没什麽不妥,只是碍著姐姐反对,闹出去这二人的前途可就毁了,一个是亲外甥,一个是从小熟识的兄弟,两边关系都不一般,倒也真难为了,他自嘲道:"脑子一热跑来当什麽说客,我真个里外不是人了。"
"小舅舅何必说这种话?错不在你。"
"那我就不说了,到了地方上,遇到事也要多琢磨著点,物色几个靠得住的门生。不是我说,官场上的学问,你不如子扬。也罢,你们的事我不好说什麽,走之前去见见也无妨,就算看在同年的份上──大老爷们,还要避嫌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