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路玛门[下]
路玛门[下]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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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不用了。我走了。"岳丹说完,就推门出去,我也下来,陪她去拿了车,然後看著那一对红色的车灯消失在黑暗里。

我轻轻叹了口气,摸出手机低头拨号。
"在哪儿呢?"
"原地。"
说完挂断,晚上的风还是觉得挺凉,我结结实实打了个寒战,钻回车子里。
几分锺後,谭波缩著脑袋抖抖地拉开我的车门,一屁股坐在副驾驶上。
我定定地看了他很久,看得他浑身发毛,抖抖地说:"怎、怎麽了?"
"是谁踩了我的脚?"我阴森森地问。
"踩死你也活该!"谭波狠狠吸了一口气,猛推了一下我的头,"再让我找兄弟去做调戏女警察的事儿,我他妈就跟你绝交!"

弄走了谭波,我才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家,刚进车库,手机就响了起来。
"小丹,怎麽了?"我把声音放低,温柔地问。
"......没什麽,"她闷闷地说,"就跟你说一声,我到家了。"
我笑起来,嗯了一声:"好乖。你安全到家,我就放心了。"
岳丹不理会我言语里的暧昧,又淡淡说:"今天多谢了,晚安。"
"等一下......"我慢慢叫住她,笑起来,"好小气的女娃儿,救命大恩一句多谢就算完了?不打算以身相许,至少也要请我吃顿饭吧?"
"你......"她犹犹豫豫,"好吧,改天我约你。"
"别改天,明天?"
"明天我没空。"
"後天?"我追问。
"後天也没空。"
"大後天?"继续厚颜无耻。
"没空。"
"大大後天?"依旧锲而不舍。
岳丹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就後天晚上吧。具体时间再约。"
"好的。"我笑笑,"你累了吧,早些休息。"
"嗯,"她低低应了一声,"......你也是。"

挂掉电话,我也已经走到了楼上,打开门,我直接走进书房。
拉开抽屉,我拿出一堆文件底下总也没有勇气打开的那个信封。
捏在手里静默了很久,抽出里面的两张薄纸,直接塞进了桌子下面的碎纸机。
碎纸机运转的声音,在房子里回荡,听起来很响。我交叠著双臂趴在桌子上,闭上眼睛。

我知道我注定要堕进地狱里,至於到底是堕到哪一层,真的还那麽重要麽?
也许地狱根本就没有底。谁知道呢。
小丹,你究竟是不是我的亲妹妹,我一点也不想知道。


《流年》四八

第二天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又被老妈逼婚,害得我面对著红烧鸡翅膀都失去了胃口。
吃完饭我回自己房间趴床,老妈堪堪地跟进来,拿著挺厚一沓照片。我朝天翻了个白眼,准备不理她。我妈把一张一张美女照摊在我床上,我宽大柔软的床就这样被夺去了贞操。

"妈......你这是干嘛?"我无奈,拎个枕头盖在脸上。
"挑一个挑一个。"我妈掀开枕头,兴致盎然地推我。
"不是吧你?选妃呢?"
"死小孩你休想再糊弄我,快点,给我挑一个,人家介绍人都等著回话呢。"我妈伸手往死里掐我,我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
我定定地看著那些照片看了很久,抬起头来严肃地看著我妈问:"真的著急?"
"废话,"我妈拿枕头打了一下我,"要不你当我干嘛呢?贩卖人口呢?有提成啊我?"
"......我说真的啊,"我又躺倒,"真有那麽著急哦。"
我妈停了一停,又把照片一张一张捡起来,淡淡地说:"我们著急有什麽用,你自己不著急,我们还能暴力干涉婚姻自由麽。可是你啊年纪也不小了,成天连个像样的女朋友都没有,我们能不著急吗?咱们又不是要求多高的条件,只要家世清白人品好,乖巧些,你又看得上,也就行了,热热闹闹的也算是个家。现在你爸也忙你也忙,就我一个人,说话的也没有。人家老太太没事儿带带孙子什麽的,也像是过日子的样子。"
我看著我妈难得沈静下来的样子,没吭声。
"行了你休息吧,我搁这儿了,你自己看看。"我妈站起来,叹了口气,"你们啊,都是忙。"
我听著我妈慢悠悠地口气,心里有点憋闷,这倒是没错,我和我爸陪她的时间太少了。
我想了想,开口说:"其实我有女朋友,改天带回来给你看。"
我妈根本没当真,回头不屑地笑笑,带上门出去了。

第二天约了岳丹吃饭。她比以前冷淡了很多。
说真的我并不确定到底是因为晴言还是我。当时我伤了岳丹的心我是知道的,她现在也没什麽理由一定给我多好的态度。
也苍白清瘦了很多,这让我看著很有些心疼。
她不愿意多说话,随便点了东西,吃完饭就说要回家。

坐在车里简单地聊了聊工作,她兴致怏怏。
我探身到後座,拿起一个纸袋,把里面的长盒子掏出来,递给岳丹,笑笑的看著她。
"做什麽?"
"送给你的。"
岳丹半信半疑地接过来,打开盒子,是一条红色的长裙。

"你什麽意思?"岳丹惊奇的抬头问我。
"喜欢吗?"
"喜欢......倒是喜欢,"她犹犹豫豫地说,"可你什麽意思?为什麽要送我裙子?"
"前几天忽然想起上次参加舞会之前给你买裙子的事情了,"我微微一笑,轻声说,"然後就记起来,林语堂先生说过好男人的三个标准。一是赚到给女人买裙子的钱,二,买给她,三,夸她穿上好看。看来我已经完成大半了,下次记得穿给我看。"
岳丹眼睛睁得圆溜溜,惊奇地看著我。她比以前削瘦了些,所以眼睛显得更大。
她似乎想了很久,最终摇摇头:"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小丹,"我眨眨眼,认真地看著她,"你现在过得幸福吗?"
"和你有什麽关系?"岳丹冷冷地回了一句,别过脸去。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把手盖上她按著盒子的手背,"没有人应该为了一时的错误付出一辈子的代价。"
"我真是不懂,"岳丹把手抽回去,皱起眉,带著三分困惑七分怒意,"你现在为什麽说这种话?当时是谁跟我说,只拿我当妹妹看?既然不愿意和我交往,後来又为什麽在我婚礼上表现的那麽伤心?现在又说这种话。你到底想怎麽样?我已经结婚了。"
"没有人应该为了一时的错误付出一生的代价,"我耸耸肩,"我也一样。你应该给我个改正的机会。"
"我是有丈夫的人,"岳丹喃喃的说,"你现在跟我说这个......"
"你过得好吗?幸福吗?"我坚持问。
"很好,不劳你操心。"岳丹迅速地说,但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怒气,却有些失落的意味,"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要回去了。"
"小丹,我只是......"
我话还没说完,岳丹就伸手去开车门。我探身过去按住她的胳膊。
"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我宠溺地对她笑笑,"我送你回去。"
岳丹没说话,收回扶著车门的手。

一路上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只有王菲空灵的声音慢慢晕开。
她唱到:高架桥过去了,路口还有好多个,这旅途不曲折,一转眼就到了,坐你开的车,听你听的歌,我不是不快乐......
很快到了岳丹家小区里,停好车,岳丹淡淡说一声"我走了",就起身下车。
"拿著吧,好吗?"我抓住她的手,把装衣服的纸袋递到她面前。
"我不要。"岳丹低头不看我,轻声说。
"小丹,"我笑,"只不过是一条裙子。我觉得你穿上会好看的。拿著吧,好吗?"
岳丹抿抿唇,没有说话,挣开我的手接过袋子,转身下了车。

我靠回座位上,十指交叉垫在脑袋後面,看著岳丹的身影慢慢走远。
抬头看看,很多栋楼,万家灯火。我不知道哪一盏灯底下站著我的爱人,但我知道他这时候一定在想我。就像他的妻子也一定正在想我一样。

这个世界如此孤独。

过了三天,是个周末。早上醒来,先打了个电话给岳丹。
"是我。晚上有空吗?"
小丹犹豫了一下,轻声问:"你有什麽事。"
"想请你吃饭,顺便看看那条裙子是不是合适。有空没空呢?"
岳丹又愣了一愣,压低了声音说:"你是不是疯了?"
"一顿饭而已,有什麽问题呢?"我挺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没问题的话,我去接你?几点?"
"嘉杰,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是你想的......是不可能的。"岳丹淡淡道,"我当面跟你说吧。不用你接我,告诉我在哪里见。"
"那麽六点吧,你来我家。"。
"好。那就这样吧。"岳丹简单地说,"晚上见。"
"小丹,"我懒洋洋地说,"记得穿上那条裙子。"

《流年》四九

晚上岳丹来之前,我已经做好了一桌子菜,搁好了烛台,在她的餐具旁边摆了一朵含苞的红玫瑰。
我坐在沙发上,端著一杯红酒,浅浅嘬了一口。
我也不确定自己到底在做什麽,想得到什麽又会花费什麽样的代价。
也许这个世界注定就是这麽孤独又疯狂。所以根本没有道理可讲。

门铃响,我按下对讲键。
"我到了,你出来吧。"
"......还是你进来吧。"我笑,摁下开门键。
一分锺之後,岳丹站在我门口,犹犹豫豫不肯进来。红色的裙子穿在她身上很合适,配上黑色的细高跟长靴,优雅大气。
"请进,"我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你不会想在走廊里吃晚饭吧?"
岳丹抿抿唇,没有说话,迈步进屋。
"对了,裙子很漂亮。我眼光不错吧?"我跟在她後面,笑道。
"哼,应该是我身材比较好吧?"岳丹一笑,忽然转身顶嘴道。
"是是是,"我连连点头,她肯笑就好了,"你先坐。"

我点起蜡烛,调暗灯光,整个房子里一片暧昧的氤氲。阴暗的灯光下,岳丹的红裙子被镀上了一点妖媚的色彩。她看起来有些拘谨,我给她杯子里倒了点红酒。
"嘉杰,"她轻声说,"我......"
"先尝尝,"我举起筷子,挤了一下右眼,"试试我菜做得好不好,我忙活了一下午呢。"
"我......"
"这麽不给面子?不好吧?"我笑吟吟地看她。
岳丹拿起筷子,夹了点菜,细细嚼著,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菜做的不错啊,挺好吃的。"
"那是自然,"我微笑,"请你吃饭,还不把拿手的绝活都使出来?我差点就跑去五星级酒店偷师了!"
岳丹抿著嘴笑,气氛比刚才已经轻松了些。食物总是缓和气氛最有效的方式。
"......晴言做的菜好吃吗?"我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小心地拣出刺来。
岳丹面上挂了些委屈,停了一会儿,才说:"他从来不做饭。"
"是吗。"我淡淡说,把鱼肉放在岳丹碗里,"尝尝鱼的味道够不够,当心有刺。"
岳丹脸上飞起一道红霞,不再说什麽,低头吃菜。我笑笑,又往她碗里丢了只剥好的虾。

几杯红酒过後,岳丹的脸色愈加红润,明显也放松了很多。和我谈著他们同事的糗事,浅浅一笑,依稀又回到了以前无忧无虑的时候。
"你坐一会儿,我收拾一下碗筷。"我起身。
"我帮你吧。"j
"好,"我笑,往厨房走去,"拿过来就好,我来洗。"
小丹依言把碗筷收拾好,端到厨房放在橱柜上。
"谢谢,"我低头洗碗,笑道,"我真喜欢和你一起做家务,感觉特别幸福。"
把站在身後的人想成是晴言,一切甜言蜜语都能说得流利又真切。

"是吗?"岳丹笑了一笑,又微微皱起眉,"......你别这麽说,我不是......"
"晴言在家里帮忙做家务吗?"我打断她,随意地问。
"他......"小丹迟疑了一下,"有时候帮忙。"
我心里泛起一阵激烈的醋意,心烦意乱地又想起了晴言和岳丹在床上的样子。潦草的把盘子往洗碗池边一放,啪的一下掉在地上,碎了。
瓷器碎裂的声音更让我烦躁,岳丹要弯腰去捡盘子碎片,我回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
你想开一点吧,把晴言还给我。你放他走,行吗。
她抬头,和我对视良久。长长的睫毛轻轻抖著,就在我的眼前。
"......你放著,"我微笑,柔声道,"我来捡就好。"

"嘉杰,你到底想怎麽样?"小丹直起身来,轻轻叹了一句。
"怎麽?你不开心吗?"我放开她的胳膊,转而握住她的手,歪著头看她。
"也不是不开心,"岳丹有些踌躇,"只是我们这样不好......我不想背叛我的丈夫。"
"我也不希望你背叛他,"我笑,"所以,离开他吧。"
"离婚?怎麽可能。"岳丹摇头。
"你很爱他吗?"我问,忽然有些紧张。
"是的吧。"
"我只是想让你幸福,"我把她带进怀里,"如果你觉得他对你比我好的话,我愿意放手。"
岳丹在我怀里稍微挣扎了一下,放弃了反抗。

每个人喝了酒之後的反应是不一样的。有的哭,有的闹,有的撒泼,有的睡觉。
像晴言就是呆呆坐著怎麽问都不说话,像岳丹就是唠唠叨叨说个没完。
那天我什麽也没做,只是坐在沙发上抱著岳丹,听她哭诉晴言平日里对她的冷淡。有好几次,看著岳丹委屈的小脸,我知道是个男人都应该给她一个安慰的吻,但我还是做不到。
最後的最後,是我轻轻擦干岳丹脸上的泪,哄道:"不早了,该回去了。晚了晴言要担心的。"
"他才不会担心呢,"岳丹撇嘴,"他巴不得我永远不要回去。"
"别这麽说。"
"他对我总是心不在焉的。我不知道有多少天他都没认真看过我了,"她说,"偶尔看到我的时候,眼光都是特别遥远的那种,就好像目光能看透我的身体,看到我背後的墙上去,就好像我是隐形的,或者他在看著我身体里的另一个人。"
我吃惊岳丹的敏感,赶紧说:"傻丫头,说什麽傻话。乖,回去吧。明天再打电话给你。"
岳丹依言,拿了手包走到门口,忽然转身说:"不,今天就已经很够了。你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我抱著胳膊看著她,微笑。
"好了,快回去吧。"

看著楼下岳丹的车逐渐离去,我拉上窗帘,叹了一句:
Frailty, thy name is woman!

过了几天,小丹周末去外地看朋友。
晚上躺在床上打电话给她,她和我聊得挺开心,但挂断电话前,还是防备地说:"我们只能做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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