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路玛门[下]
路玛门[下]  发于:2009年03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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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刚落,就开始嘈嘈切切的偷笑声,绝大部分员工都是没成家的,自然关心这个问题。
我一怔,也笑,摇头道:"没有。"
停了一停,又探头问她:"你结婚了吗?"
偷笑声变成了哄堂大笑,交头接耳,那个小姑娘满脸通红,低头不语。
我敲了敲桌子,正色道:"好了,会议就到这里,希望以後能和大家互相帮助,共同进步。散会吧。"

刚到公司,有很多书面的东西要看,很多业务上的东西和制度上的东西要了解,下班之後,我还留在办公室看文件。
不著急回家。回家做什麽呢?上次和晴言分开的时候,他说,在他和岳丹分手之前,我们不要再见面了。
高晴言确实有很奇怪的道德观。以前他和岳丹新婚燕尔,非要来爬我的床,我赶都赶不出去。现在和他老婆要离婚了,我对他情真意浓,他反而要守起"夫道"来。真是怪异。
我摇头晃脑地看卷宗,看得头有些昏肚子有些饿了,才锁门离开。
我们公司在写字楼最高一层,电梯下到十一层的时候停了,走进来一个姑娘。她头也不抬,进来就转身面对著门站立好。她没看见我,可是我看见了她。是岳丹。
我本来想和她打招呼的,无奈对人家做了亏心事,小三儿没有脸皮见正室,於是就呆呆地看著她的背影,沈默。
电梯下到一层,岳丹裹紧风衣快步走出去,我也慢慢踱出电梯,看著她进了停车场,才从走廊里转出来。我有点好奇岳丹来这里做什麽,就走到写字楼的公司名牌前滤了一遍,发现十一层只有一家公司,是个心理咨询中心。
我静静站立了一会儿,转身回去,上到十一层。

"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前台的小姐温和地笑著,问我。
"哦......"我往里看看,"刚才出去的是我家小姐,她说把手机忘在咨询师那里了,让我过来拿一下。"
"哦,"她笑笑,往沙发上指了一指,"您请坐,稍等。"
我点点头。我看她起身走进,我尾随其後。绕了几圈之後,她敲敲一个房间的门。
"请进。"
她推开门,我也要跟过去。
"先生......请外面等一下好吗?"她回头向我笑。
"我有话要......"我手撑著门,往里看看,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办公桌後面,"......要跟他说。"
"贺医生......"女孩子有点为难,姓贺的男人点点头,我推门进去。

"请问您有什麽事呢?我今天的预约好像已经都做完了。"他看著我,微笑。是那种自以为能够看透别人心灵的笑容,并没有多少敌意,甚至还带著些友善。可能我是个防备心理比较强的人,所以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我想和你谈谈刚才出去的那位小姐。"我直说。
"对不起,"他看看手表,"我不能和您谈客人的隐私。如果您需要其他咨询服务的话,请到前台预约,我现在必须要回家了。"
"我付你双倍咨询费。"
"先生......"
"三倍。你不想说的可以不说,先听听我想说什麽,总无妨吧?"
他摊摊手,示意我继续。

"刚才出去的那个小姐,我是她的......朋友。"
"朋友?"
"哥哥。"我改口说。
他笑一笑,没说话。
我被他笑得浑身有点不舒服,咳了一声继续说:"我想知道,她为什麽来这里。"
"您应该知道心理咨询师有严格的保密义务,"他淡淡笑,"这是基本的职业道德。"
"我知道。"
"那麽还是说说您自己吧。"
"这是我的名片。"我把名片递过去,他显然有些惊讶。
"一般来心理诊所咨询的人,很少会有人有提供自己个人的真实信息。"他说。
"所以我不是来咨询,"我笑,"我是来和你做一笔交易。"
"我有什麽交易要和你做?"他还是故作高深莫测地笑著,可能他不知道这幅样子真的很欠揍。
"我想知道,她都跟你说了什麽。"我皱皱眉,盯著他。
"无可奉告。"

我盯了他一会儿,从文件包里摸出支票本,顺手写了几笔,撕下来递给他。
他并不接,摇摇头。
"还是那句话,你不想说的尽可以不说。我保证不会做什麽出格的事情,我也只是希望她开心而已。"
"对不起先生,我有我的原则。"
"不想看看再下结论吗?"我往前探了一下身子,把支票扔到他桌上。

看得出来他努力忍了很久,还是拿起来看了一眼。看了一眼,眼睛就直了。
他呆了一会儿,把支票搁下,严肃地问:"你到底是什麽人?"
"名片不是给你了麽,还是你想看看身份证?"我把手探进上衣口袋,摸出钱包。
"你为什麽想知道这些?"
"我只是关心她。"我不耐烦地皱皱眉,"我没什麽恶意,我能有什麽恶意?我要是想做什麽违法犯罪的事儿,就直接去找可以做那事的人了,不会往你这儿钻。说吧说吧,你想说什麽就说什麽,不想说的不用说。"
他犹豫了很久,也审视了我很久,最後像是终於下定了决心,缓缓开口说:"家庭暴力,你听说过吗?"
"你说晴言打她?!"我浑身一紧,脑子唰的一下白了,"不可能!"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又故作深沈地说:"真要动手打她到好了,能闹出来就说明还算正常,怕得就是不吵不闹。冷暴力。你知道是什麽吗?"
一瞬间我想抽他。


《流年》四六

"晴言,你有没有跟小丹说离婚的事?"我走出写字楼,急匆匆地打电话给他,声音都在发抖。
"还没,怎麽了?"
"先别说。"我松了一口气,"先别说,别说。"
"怎麽了?"
"你听我的就是了!"我没耐性地回了一句,"我有我的道理,你先让我想想。"
"哦......好......"他犹犹豫豫地应道,"出什麽事了吗?"
"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我有些心焦,"总之你先别跟她提这个。"
"好。"他呆了一呆,答应了。我随便扯了几句,挂了电话。

我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浑身却想虚脱一般没有力气。心不在焉地回到家,把自己往沙发上一丢,想也不愿意去想。
可是怎麽能不想,刚才他跟我说的每一句话。

"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非常消极,甚至有一点自虐自残的倾向。我已经在尽我的全力,但我不敢保证......"
"......如果她丈夫要离开她?我不知道,我也不敢想象。我们还是希望这样的事不要发生吧。"
"办法?办法是有的啊。可惜你是她哥哥。"

我翻来覆去翻腾了很久,想晴言正在做什麽,想岳丹正在做什麽。
那个人跟我说,晴言在家里基本上不和岳丹说话,更别提亲亲热热做点甜蜜的事,根本就是相敬如"冰"。
我想不出来,这样的日子应该怎麽过。
当然不能再继续下去,要不然小丹真的会崩溃的。可是也不能贸然结束。
插在心口里的一把刀,是拔,还是不拔?

第二天我把晴言叫到家里,严肃地跟他谈了岳丹的问题。
晴言反应很冷淡,他沈默了一会儿,说:"我知道是我对不起她。可是现在有什麽办法?她是个成年人,我相信她足够理智也足够坚强能面对这件事情。"
我摇摇头。什麽理智成熟,你了解她什麽。
小文从小虽然看上去乖巧听话,其实骨子里挺执拗的。我家全家都是认死理的性子。
我是积极抵抗,梗著脖子强嘴,被老妈拿鞋底抽一顿,最後宁死不屈或者口服心不服再或者乖乖认罪伏法,怎麽说都算了结了事。
可是小文不一样。她是打定了主意,就不多解释,闷著头走自己的路,小小的丫头,主意却是大过天去。

"不能这样。"我斩钉截铁的说,"她真的要疯掉的。"
"我过得也不好,"他浅浅笑了笑,表情有点哀伤,"别说她,再这麽过下去,我都要发疯了。"
"可你总该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吧?"我皱眉,轻声说。
"一辈子?这个责任太大了,谁都负不了。"
"你有没有想过後果?如果你离开她?"
"想过,"他沈思了一会儿,"我觉得她足够坚强,一次失败的婚姻的打击,还不至於到无法承受的程度。"
我有些不可思议地看著他,冷冷地说:"你心太狠了。"
他微微叹口气,没再多说。

我有些赌气,本不愿意理他,可想来想去依然不甘心,便又说:"晴言,你也替小丹想一想,她是你的家人,是你的亲人,你不能这麽对她!"
晴言皱著眉想了一想,摇摇头,说:"说实话,我真不知道怎麽替她想,我心里和她......就是亲不起来。我爸走得早,小时候只有我和我妈两个人,日子很穷。我记得家里那间破房子,门是坏的,关不严,冬天寒风从屋外钻进来,我妈抱著我,胳膊都是冰凉的。裹著被子还是冻得瑟瑟发抖。那时候怎麽没有人替我们想过?我的阿姨舅舅们,哪个不是我的亲人?还有两个姑妈,他们怎麽从来没替我们想过?後来我妈去世了,我就孤身一个人,一边打工一边上学,也没有任何人替我想过。再後来我和你在一起,就觉得不一样了,像个家。所以我就只有你一个亲人。我现在知道了,亲人不是看血缘,也不是看有什麽关系,是看彼此在意不在意,看对方在不在你心里。我一点都不在乎岳丹到底怎麽想,现在,除了我自己,我就只在乎你,其他的人,我谁也不管。"
我被晴言一番话说得张口结舌,在心里翻腾了很久,才慢慢地说:"那你也不要这麽急著提出离婚,给她点时间来慢慢接受,你说呢?"
晴言想了想,点点头。
"所以快点回家吧,"我看著他,说,"你们才结婚没几个月,这麽快离婚的话,岳丹面子上过不去,在她爸爸妈妈面前更不好交代。过一段时间再说,好吗?你也让我想想,要不然我心里一直不能接受,会很有负罪感。一个月,先等一个月的时间,好吗?"
"嗯,我听你的。"晴言轻声说,吻了一下我的唇,"我不著急,因为咱们以後永远都在一起,对吧?"
我笑笑,回吻他。

送晴言出了门,我站到阳台上,看著天上云卷云舒,轻轻叹了一声。
晴言,你谁也不管,那麽只好我来管了。是吧。

第二天整理东西的时候,从旧箱子底翻出来一份以前公司的文件,甩手丢了,想了一想,又捡回来,打电话给小丹。
"小丹,我今天整理东西的时候看到以前公司的文件,我拿去给你,帮我带给晴言好吗?"
"很重要吗?"她犹犹豫豫地说。
"不知道......也许。"我声音带了些戏谑。
"你还是直接给他吧。"她淡淡地说。
"太远了。我单位离你那里比较近,"我说,"我等你下班过去?"
"不用,"她笑笑,"我今天晚上值晚班,要到十点才能下班呢。你什麽时候有空就过来好了。"
"我接你吃晚饭?"我又说。
"所里吃。"她简单地说。
"那算了,我让人直接送去给晴言吧。"我想了想,说。
"也好,再见。"她轻声说完,挂掉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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剧情开始变得诡异了......我什麽也不知道。

 

《流年》四七

公司聚餐,我吃得心不在焉,不时看著手表。眼见指针指向了九点半,我起身告辞。
我曾经到小丹单位接她下班,所以很熟。
派出所院子很小,里面停著几辆警车,警察自己的车都要停在离所几百米处的一个院子里去。我把车靠在巷口,知道小丹下班一定会经过这里。
熄了车灯,我一动不动地坐著,车里很静,连自己的呼吸声都听得到。
路灯相隔很远,灯色昏黄,巷子里特别幽静,旁边小区里住宅楼,倒是万家灯火。
我点起一根烟,在黑暗里等待。
抽完一支又点了一支,还是没看见岳丹的身影,我再摸口袋里的香烟盒,空了。再四处找找,经常呆在身上包里的烟刚全在桌上发了。

左右看看,隐约百米的地方,有一个很小的店,微微透著光,我下车,走过去要了盒烟。
刚刚回转身来,就看见一个熟悉高挑的身影出现在前面巷口。
我一边掏口袋拿钱,一边转头看她。
忽然几个黑影从旁边小区里蹿出来,拦住岳丹开始说什麽。我皱皱眉,看见他们说著说著就开始拉拉扯扯动手动脚。岳丹虽然是个警察,但到底是个姑娘,很快被几个人逼到墙边,她一边死命反抗,一边大声喊救命。
我大喊一声"干什麽!",赶紧跑过去。黑灯瞎火的根本看不清面前是什麽样的人,也没数清楚到底有几个,伸手就拎起一个小子的衣领甩到墙上。
然後就动起手来。对方有些慌乱,加上我喊著"已经有人报警了",意思了一下就一哄而散了。
我倒没怎麽受伤,只是忙乱中不知道被哪个混蛋踩了脚,我扶著墙做金鸡独立状,长长吐了几口气,才问:"你没事吧?"
岳丹也靠在墙上镇静了很久,看著我摇摇头。
"那麽走吧。"我龇牙咧嘴地走了两步,"走啊,我的车停在那边。"

"刚才怎麽回事?"坐进车里,我才想到问岳丹。
"我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小流氓。"她皱皱眉,说。
"......小流氓?你这麽轻描淡写,刚才......"我看她脸色不好,便没再说话。现在有了灯光才看清楚岳丹的样子。她以前总是神清气爽脸色红润,看上去又健康又活力的样子,精神十足,而现在脸蛋瘦了一圈,人显得特别憔悴,任何表情都带著三分的冷漠,眉间荡著忧伤哀怨。
不幸原来也可以如此具体。
我心里狠狠的一紧,转过头去不再看她。

坐了一会,岳丹忽然开口问道:"你怎麽会在这里?"
"公司聚餐,就在後面那条街上,我正要回家,路过这里停车买包烟,刚好看见你。"我解释说,忽然一拍脑门,"哎呀,刚才急著过去救你,忘了给钱。"
说著就拉车门下去,岳丹拦住我,说:"你脚不是伤到了吗,我去吧。"
"那好,谢谢啊。"我笑笑,把钱给她,"就是那家小店,看到了吗?"
岳丹走过去付了钱,又回来我车上,把零钱给我,我笑著收好。
"......少抽点烟吧,"她轻声说,"你闻起来像烟灰缸一样。"
"听你的,以後少抽些,"我笑著说,发动车子,"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她赶紧说,轻轻摇头,"我车在这边,自己回去就行了。"
"这麽晚了,你一个人不安全。"我诚恳看著她,柔声说。
岳丹愣了一愣,依然拒绝:"没关系,出了这条巷子就是大路了。你还是早点回去吧。"
"你是觉得不方便吧?那这样,我开车在你後边走,陪你到家,怎麽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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