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他们要怎麽才肯下货。"
"他们说,要不就我们现在结清下货。但是你也知道,我这边根本没带那麽多现金。但是,也不是没有办法,你看都到香港了,只要你关少爷肯跟我们走一趟,作个担保,我们就带越南人去银贸结账。"
"张仅,为什麽要我做担保。"
"因为他们一口咬定你们关家给他们的价钱是四千万,那这样子我们就要付九千万。可是那批货是改装过的,不知道关少爷懂不懂,改过的就不值那个数了。我们也就不可能按照这个价来付。所以,你跟我们去,要他知道,你们关家现在也决定不给原来那麽多了。他要卖就卖,不做的话,他就在香港好好休息便是。"
"呵,你们就这麽诓骗别人越南佬。真不厚道。"
"五十不笑一百。令尊也不可能真都就付那个数目给他们。"
"好,我懂了。关氏一向对道上的朋友讲信誉。我父亲怎麽跟他们谈的我不知道,但是,只要是我们点了头的价,就不会变。我可以跟你们走,但是,价钱不会按照你们的想法来改变。我只想现在他们老老实实的把货下了。老是在海上漂著也不是个事儿。到了地上,我们才都放心。"
张仅看我一眼,似不相信我这麽不合作。因为我现在处於绝对的劣势。但我知道一但出了这个码头,就不见得是他们逞能的时候了。
"你不信我?"我见他没动静,又问。
"不是。只是有点吃惊,一路上都没发现关少爷是这麽精明的人。"
"过奖啦,我只是明哲保身。"我靠过去,用只有他听得见的声音说,"但是我最讨厌人威胁我,和跟我谈条件讲价钱。"
他脸色暗了暗,我自然知道他不是害怕我,只是没有料到我前一刻还是一副公子哥德行,现在却反过来威胁他。这类人,一般都特别自信,自信自己不会看错人,或者看走眼。一旦事与愿违,他们心里的安全感就特别淡。他若是静下来,就能看清我手上根本没有筹码,而他现在是慌乱的。所以,点头同意了先下货在谈後面的问题。
我交代我的人这麽跟越南人说,我也怕张仅再从中作怪。
爱情穴位(21)
越南人也没想到我反过来帮张仅,他以为我们变卦了。於是我用英文很肯定的告诉他,关氏承诺的价钱不会变,只要货没有问题。他才勉强相信我,吩咐下去让人下货。
看著那一集装箱又一集装箱的钢材和军火卸下来,我才算安了点心。又不知道这边过来接应的人是谁。如果青凡过来负责我的安全,那接货的人父亲肯定重新安排了。我心里对这次的事情大抵摸清了七八分,也不知道父亲为什麽要瞒著我。既然出来做事,我又怎麽能像个大熊猫一样处处要下人维护著。总得让我知道是怎麽死的吧,就算要出事。
但是我也理解父亲,他一定是有他的难处,要不他不会一开始就让我做这麽危险的事。
说不定派我去,就是跟越南人谈的筹码。我们要接货之後结账,总得有个抵押吧。关氏的继承人分量是足够了。父亲是谨慎的,没有看过货之前他肯定一个子也不会付。如果真的如张仅所说,这批是改装货,我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还值那个价钱,但是我想父亲应该会重新衡量。
商人永远的都利己主义者。
原来父亲已经开始做军火生意,我都一点风声也不晓得。真不知道他都那麽大年纪了又不是钱不够花,何必冒这麽大的风险。小心使得万年船,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我确实有些埋怨父亲。
张仅的人之前搜过的身,於是只是简单的带我出码头。而我的助手几人都被留在了原里。自然,他们需要的只是我一个人。
越南人走在後面,也不知道在叽叽呱呱的说什麽,总之念念有词。但是,他这次惹到香港出了名心狠手辣的银贸老板路夏铭,想必不会有什麽好下场。但是,银贸还有生意在越南,也不知道他会怎麽处理。孰轻孰重,说穿了也都是钱的问题。
"你老实点,没耍花样。不要以为到了香港的地界你爹就有办法来救你。今天这个价钱是谈得好也得谈,谈不好,你知道的,你们关氏在越南以後想做生意恐怕也不容易了。"
"这麽我不知道,我想知道──"话还没说完,我就被一人狠撞了一下,抬头一看是青凡,我大喜。正想要怎麽和他接头呢,他就过来了。不过他现在的样子跟一般的醉汉差不多。我有些心虚,张仅的手下凶他几句,他也跟那人叫板,十足的泼皮无赖。
我暗笑,这要是给他的手下看见了,他肯定得动杀人灭口的心。青凡这个人什麽都好,下手又狠做事干净利落,就是面皮薄。外面混的人尊敬他,他也没机会表现出来,可是我小时候老是当著哥哥的面逗他,他就受不了,暗地里收拾过我很多次。但我仍然时不时以此为乐,因为知道他对我下了狠手,所以也不怕他。
越南人的手下过来看热闹,不知道我们这边起了什麽冲突。
本来张仅的人以为只是个码头工人喝多了,想随便打发了。结果哪晓得青凡的生手可不是一般的,为了不引起人的注意,他还没发挥出来。就是虚应也让那几个张仅的手下搞不定。张仅也是给越南人磨得没了耐性,走过去就要拔枪。他也不想想这里是码头。可他这个动作一出,我马上反应过来。这码头上肯定还有他的人。他不能和越南人在这里地方起冲突,他要把越南佬拉到地上做了。那就是这批货下了船他就没打算让那些人活著。
这样可不妙,这不是把关氏也给牵连进去了麽。我情急之下,又怕青凡出事,甩开一个扣著我的人的手,倒也容易。他们注意力没在我这里,我三两步冲过去,一把抱著张仅的腰。擒贼擒王的基本道理我还是懂的。只是我完全没有港片里的那种一出手就很帅气的大哥风范。我现在这样子肯定很可笑,因为大家都愣住了,不知道这是个什麽情况。
当然,趁这个空挡,我已经拔出枪,抵在了张仅的後腰上。他身子一僵,转过半个脸来,黑得像锅灰。青凡见我已经得手,马上出手撂到了张仅的几个手下。越南人见情势颠倒,也不知道他们是怎麽想的,竟然出手来帮张仅。难道那个猪脑袋就看不明白,他敢这麽嚣张的动我,肯定在这附近有很多人手。要不到了香港,哪有人这麽不知轻重的做事。
场面一时间很混乱。
爱情穴位(23)
等待他接电话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但我知道他一定会接的。卢悦霖低沈的声音穿到我耳里,那一声喂让我整个世界一下光明起来。我知道这下不用死了,他一定想尽办法救我。原来骨子里我这麽信任他,连自己都未意识到。这世上的事,真是太奇怪。
"是我......"g
"你怎麽了,予笑?"那著急的音调暖得我身体一阵颤栗。
"听我说,什麽也别问。我快说不动话了,我现在受伤了,在码头附近,你过来下──"我还没交代完青凡就截过收机,跟他交代地点,以及需要注意的事情。说了一段,他又把手机递回给我,我勉强压在耳朵上,手已经有点抖,觉得使不上力。但是我相信自己一定能撑到卢悦霖来。
"你等著我,啊,不要昏迷过去了,予笑,我马上就到,不要挂电话,我要听到你还在呼吸的声音。"
"哈......"我吁一口气,真的是放松来了,於是又逞能,骂他一句"矫情。"
他在那头一阵低笑,含糊不清,"嗯,有力气骂我就还好,撑著啊。"
我再说不出什麽话来,只急促的呼吸著,以便让他知道我还活著还醒著。脑子像抽空了似的,只有一个念头就是等著他来,仿佛他来了就什麽也不用担心了。
青凡帮我暂时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他那双手粗糙得很,我又想起卢悦霖细长细长的手指,指腹很薄,带著干燥的热力。我想著想著便要睡过去,青凡又摇我一下,叫我几声,估计那边卢悦霖也听到青凡叫我了,他在电话那边狂吼:"予笑,你给我清醒著,不准睡!"
见我不答,他又吼:"你听到就给我发出点声音来,啊?关予笑,你听到我说话没有,你要再不出声,等我见到你,我就强暴你。"
靠,他的声音那麽大,传过电话,我就是死了也能给吼醒了。而青凡听到卢悦霖在那头说的话,很奇怪的看著我,我不自然的扯下嘴角,不知道怎麽解释。他确实......这种话怎麽能拿来威胁人,太卑鄙了。我哼一声,轻声说:"你......就这个时候了,还占我便宜。快点来,我扛不住了。"
我也就是在这个男人面,才会这麽容易就服了软,对著青凡我都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撑不住了。
卢悦霖麻利翻进幼儿园来,我远远的就看著他了。青凡警觉的站起来,我拉他衣角一下,说了声是他。青凡不信我能那麽远就确定是那个人,还是拔了枪。
"予笑......"卢悦霖看到青凡对他举枪,於是举起手,一点一点靠过来。
"嗯,青凡,就是他。"我用尽全里说完这句话,神经彻底松懈下来。眼前一黑,终於可以晕过去了。我简直晕得甘之如饴。实在是身体和精神上都扛不住了。我自然不能和青凡那样身经百战的人相比。但我还是隐约感觉到了卢悦霖抱我的手臂,带著他特有的强悍,像是禁锢一样。
安心了,这下终於活过来了。这便是我最後的意识。
爱情穴位(22)
因为我也不认识青凡的手下,而越南佬的人也在里面搅和。四面冲出来的人,我根本分不清是敌是我。我仍旧抱著张仅的腰,用枪抵著他,那姿势,要多暧昧就多暧昧。
退出这片混乱,我感觉到青凡跟了过来,自然跟过来的人也不只他一个人。应该也有张仅的人。我粗鲁的踢一下张仅,示意他给我跑快点。这个平时是大哥角色的人,一下子沦为人质,自然有点不配合,我也理解他,於是尽量用他能接受的粗暴方式告诉他该做点什麽。
但是後面的人越追越紧,我力不从心。还到躲避他们的子弹,我又不能转身看後面的情况。
脑子一片空白,在我中弹的瞬间。
那种疼痛是在很长时候之後才传来的,并不是一开始就让人感觉到了伤口。就如同鸽子在空中扑翅膀的声音,干裂的划破空气,钻进我的身体里。
大腿失去平衡,我顿下一步,张仅反应很快,他迅速回身,想反过来袭击我。可是我身体还没有疼痛感,只是觉得不适应,那短短的一秒锺,我寻著本能开枪,子弹弹射出去。我只感觉一阵钻心的疼痛从大腿传到脑子里。我一步也挪不了。也许我是打中张仅的要害了,因为我在倒下去的时候他也迅速瘫倒在地上。我来不及思考我这有一枪究竟打在他什麽地方了,他死了没有,我只觉得那身体的疼痛让人全身都绷紧了,并不是不能忍受,只是太突然。我的汗水在身体扩展开来,弄湿了衬衫。
青凡看到我出事,就顾不得那麽多冲过来看我的情况。这时候我才发现,他的手臂已经受伤了。血都浸到羽绒服上面了。这个傻瓜,都这样了还追什麽追。
我没有责怪他,只是撑著身体站起来,把枪握在手里,现在他们的人多,我和青凡又都受伤了,手里没有人质,更是危险。只能先逃跑。他们的人一半去看张仅的情况,剩下几个好手跟著我和青凡就追了过来。身体里的血液热滚滚的涌出来,伤口上冰凉,但是里面却是热辣的痛感。我只能强忍著,先到安全的地方。
不过我们并没有信心能撑到安全的地方。这一带我不熟悉,青凡好一点。他带著我左穿右穿,走进巷子里。我已经失去方向感了。而且大腿越来越沈重,简直是拖著一条腿在走。不过还好,我能感觉到子弹没有打进骨头里,腿至少不会废。
原来这个时候我还在担心会不会残废这个问题,我还真是少爷脾气改不掉了。已经深入骨髓。
突然一瞬间想起卢悦霖来,我打输了官司他来接我吃饭,那种微微一笑,就包容和理解一切的表情,我简直想念得不得了。我需要那种鼓励,才能继续撑下去。
青凡估计我是不行了,干脆扛著我走。他还真是出乎我意料的强悍,就跟没受伤似的。
天完全黑下来,对我们是有好处的。终於停下来,这种折磨人的逃亡。我不知道我是不是仍旧意识清醒。不过现在的状况不容许我昏迷。青凡过来检查我的伤势,他说:"这里是个幼儿园,只能躲到天亮。不知道你能不能撑过去......"
"子弹卡在里面了,你给我取,要不我肯定撑不过去。"c
"予笑,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麽。我给你取,在这里,什麽工具都没有。"他居然还吼我,我简直无语了,我现在的情况已经是半条命了。他可真是狠。
"那你,先处理,你的伤口。我打个电话,让人来帮忙。"
"不行。要找人我还能等到现在。这附近他们肯定会搜索,看到我们的人就不成了别人的路标麽。"他蹲下来,把羽绒服脱了搭我身上,又低声说:"何况老爷身边现在没什麽人,不能再抽人出来了。你忍耐一下,天亮就好想办法了。"
呵,他还是什麽都以我爸的安全为最高目标。我爸不能有事,我就必须忍耐。这一刻我才体会到青凡身上流著多可怕的血,他的忠诚是绝对的。连我这个作儿子的生命也可以为了保护那个人而牺牲。不过,父亲是他的救命恩人。他这麽做,也是情理之中。我不再做声,只能默默忍耐疼痛,只觉得体温越来越低。
他处理好手上的伤,就过来看我的情况。我想我再不止血,估计就得去见哥哥和妈妈了。
当然也可以向其它人求助,那些酒肉朋友我信不过,本来是可以找程昊的,但是他一定不会听我的,肯定告诉我爸我的情况。和青凡也算是一起长大的,我又怎麽能让他担心呢。这时候不动父亲身边的人,又不惊动他老人家的就还能拜托一个人了。卢悦霖。
我勉强的拿了手机出来,已经快没电了。青凡想要阻止我,我向他摇一下头,他理解到我的意思,於是帮我把身子扶起来一些,有问我,信得过麽?
"嗯,只能赌一下了。"我强笑一下,按了拨号的键。
爱情穴位(24)
听到苏漆漆的声音,我一定是出现幻觉或者做梦了。
我想我一定是自己的意识还未清醒,但是缓慢的睁开眼睛来,我确实见著她了。她就像还是我女朋友一样,伏在床边上,我爸也站在那里。
只听到我爸对她说,"这里不欢迎你,苏小姐,你尽快离开吧。"那口气很严肃。
原来不是在做梦,我还真醒了,这场昏迷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手动一下,苏漆漆就感觉到了,她扑过来,我吓了一跳,一身冷汗渗出来。
"醒了,醒了!予笑醒了......"真看不出她是在笑还是在哭,但是对於她来看我,我心里没什麽特别的感觉。既不觉得感觉也不觉得尴尬或者讨厌。只当作是个普通朋友,若是我以前其它分手的女朋友来看我,我想必也是这麽个感觉。原来,苏漆漆也不特别。
"爸......"我叫一声,他也不走过来,只是勉强笑一下。看来真是很长时间没醒过来,老年人不惊吓,这会反应不过来也正常。
我稍微转动眼睛看了看病房里,辛姨和姐姐在。都是家里人,这样最好,可以稍微放松下,不用应付人。不过,我没有看到卢悦霖挺失望的。他怎麽能不在我身边看著我,就那麽放心我一定能好起来?哼,我心里那酸啾啾的小花又罪恶的开了。
"唉,吓死我了,死小子,你要是醒不过来,爸估计得去陪你了。"姐姐一上来就数落我,但我没精力跟她抬杠了,这一次。因为身边的苏漆漆开始抽泣起来。我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最怕女人哭。她这麽哭著,我又不能什麽都不说。
只好看一看爸爸,勉强对他说:"爸,你们先出去一下吧,让医生一会过来给我检查下。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漆漆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