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很想她————Pico山鬼
Pico山鬼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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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神地看著那烟渺渺升起,然後飘散在黑暗中,只觉诱惑无比。
「姨,给我一根可以吗?」
「你要死还太早了。」她瞥我一眼,「天快亮了,去睡吧!」
但我回到房间强迫自己躺下,也只能眼睁睁看著Fany空下来的床。

我也很想她【06】

明明有度日如年的感觉,不知甚地,又觉得夏天彷佛一下子就过去了。
我在海边一直待到暑假完结前一个星期才回家,母亲并不乐意,但也没勉强我,只说:「别玩得太疯,别给你姨添麻烦。」
「我每天晚上会打电话回来报平安。」
她明明是期待的,却说:「算了罢,你有这麽恋家会待在外头不肯回来吗?」
可是我真的做得到。
母亲每晚都问:「吃饭了没?睡得好吗?」
我选择性地回答:「吃了。」
「学会游泳了没?」
「没有。」我老是待在小食店柜台後头,只偶然到沙滩散步,跟海水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走近岸边让浪潮卷过脚面而已。
母亲吃吃地笑,「笨小孩。」
短短三分钟,甚至时间更短的一通电话,不过是举手之劳,母亲的语气却一天比一天愉快,让我愧疚不已。
姨跟我聊了很多,却始终不肯让我尝试烟的苦味。
「往後你吃苦的日子多著呢!」她总是笑,「你有甚麽烦恼不如说出来,我未必能帮你解决,至少能给点意见。」
我也笑,「我已经解决了。」
离开前夕,我终於忍不住问:「你为甚麽要跟叔分开,你身边没别的人,叔身边也没有。」
她点起了烟,良久没作声,见我始终直视著她,才不太情愿地低声答:「就是吵过太多遍,容忍了太多事,有天半夜醒来,看著他平稳的睡脸,却忽然怎麽想也想不起来,我为甚麽非要跟这个人在一起的理由。」
「不可以......为了润亚忍耐一下吗?」
「可是当你被迫跟一个不再爱的人生活在同一个空间,他说的好话你再也听不进去,伤人的话偏又特别刺耳,连空气都彷佛局促起来,再耗下去,也只能走向互相憎恨的地步了。」
我用力咽了一口唾液,把说到唇边的话也一并咽回肚子里去。
姨瞥我一眼,「他只是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是因为......叔还爱著姨吗?
「而我心存感激。」她又深深地吸了一口烟。
我跟姨坐在小食店外,一直到天边露出鱼肚白,知道世界仍然如常运行,才打起精神假装一切如常。
姨在我登上火车前含蓄地说:「甚麽话该跟润亚说,甚麽不该说,你懂分辨吧?」
「嗯。」
「你一直比他们俩成熟。」
我有点骄傲,也有点伤感,低声问:「姨,你觉得友谊真的可以永固吗?」
「也许。」
「还在念小学时,我们曾经在星空下滴血为盟,要做一辈子的朋友。」
「你们不会真的割手指头了吧?」
「真的割了,很傻吧?」
「这没甚麽,」姨轻轻一笑,「我还曾经相信真爱无敌呢!」
回到从小生活的城市,我看著熟悉的街景,心里却非常明白,我已经不是曾经的自己了。
母亲捧住我的脸惊讶地问:「你在海边待了整个夏天,怎麽还那麽白?」
「得天独厚呀!」我若无其事的笑。
我早已把做妥的暑期作业翻出来,Fany和润亚却一直待到开学前天才过来敲我家的门。
Fany板著脸埋头抄写功课。
润亚揪住我领子说:「我本来打算一辈子不再跟你说话的了。」
「哗!你化妆了?」我凑近仔细审视她的脸。
「别扯开话题,记住我原谅你是看在相识十多年的情份上,这是皇恩浩荡。」
我失笑,「反正你是功课没写完,不得不低头。」
「你说甚麽?」
捏一捏她的脸蛋,我轻声说:「我说一个夏天不见,你变漂亮了。」
「真的?」
「嗯。」
润亚当场笑逐颜开,「算了,不跟你计较。」
我瞥一眼Fany,问:「他怎麽了?」
「别管他,这几个星期都似吃了火药般。」
「面试不顺利?」
Fany抬头横我一眼,颇有「你怎麽那样笨」的意味。
润亚咕咕笑,「他是很满意自己的表现啦!不过结果要待三个月後才公布,真是皇帝不急,急死他这个小太监。」
Fany冷哼,「闭嘴。」见润亚向我抛了个「你看吧!」的眼色,又补上一句:「八婆。」
我拉住要冲过去踹他的润亚,说:「不要在我的房间殴斗,你们回去时要怎麽打都可以。」
润亚气鼓鼓的坐下来,还是忍不住咕哝:「总比你这个提早更年期到的笨人好。」
我懒得再理他们,抓了本小说窝到床上看。
Fany也没作声,迳自从包包里翻出一片CD播起音乐来。
是个我们都非常喜欢的一个外国歌手,调子陌生,可是仍然动听。
润亚惊喜低嚷:「这不是你上星期买的新唱片吗?终於舍得拿出来分享啦?」
我在这带著淡淡伤感的歌声中,竟恍恍惚惚地打起瞌睡来,半梦半醒间,只觉得一切如旧,那颗让我心乱的水珠,不过是一场荒谬却不好笑的梦。
後来是润亚的偷笑声把我吵醒的,我一张开眼,就见到她拿著一管唇膏在我脸上乱画。
我急忙跳起来,「你干嘛?」
「这红色跟你很配。」她笑到直不起腰,将一面镜子送到我面前。
镜中的我双唇火似地红,左颊上还有个小太阳。
我边用手背擦脸边扯她头发,「去死。」
一抬眼,却见Fany抿住嘴盯著我们,眉头紧皱。
润亚趁我分神,急忙退开身躲到他背後,一脸无辜地说:「你妈让我唤你起来吃晚饭。」
饭後我送他俩出门,润亚将大叠功课本子抱在怀里,笑嘻嘻道:「可以安心睡觉了。」
我咬了咬唇,「润亚,姨有姨的难处。」
「我知道,我只是无法不介怀。」她面色一黯,随即抬眼瞪我,「而你,你应该无条件站在我这一边。」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这麽做。」我揉了揉她的发。
送走润亚後,Fany才终於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跟我说了第一句话,「我还以为你不打算回来了。」
我也一直以为已做好万全的心理准备,但目光对上他专注的脸,脑中瞬间只馀一片空白,连笑都笑不出来,半晌只能呐呐地说:「不是说过会让你抄......」
他粗鲁地打断我,「你觉得自己就这点价值?」
胸口一阵莫名的悸动,但我随即收敛心神,重整旗鼓,哼道:「你敢说这个不重要?」
Fany怔了怔,嗫嗫的说:「也不是......」
「而且我觉得自己简直是你的再生父母,请你心存感激。」
「我的重点不是这个。」
「反正你是想跟我吹嘘去面试的事吧?」
「不是,」他忽地踏前凑到我耳边低问:「你这小子,不是喜欢姨吧?」
暖暖的气息烫得我脸面一阵酥麻,好一会儿才会过意来,马上抬肘把他撞开,「去死。」
他怀疑地看著我,「那你干嘛老黏著姨?」
我叹一口气,「润亚回程时哭了吧?」
「因为她偷偷拭眼泪,我只好一直装睡。」
「你不觉得她好强的个性很像姨?」
Fany顿了一下,「好吧!勉强相信你。」
「去死,就算是真的,你也管不著。」
「不是最好,」他搔一搔头,拉开一个傻气的笑脸,「我担心死了。」
我心头又一阵乱跳,只想狠狠狂踹他一顿。
这人甚麽都不知道,还老说些惹我心乱的话,真是个祸害。
「不对,」Fany忽地又凑了过来,「那你脸上国宝级的黑眼圈是甚麽一回事?」
「失眠。」我避重就轻的答。d
「为甚麽失眠?」语气咄咄逼人。
「谁知道,也许天气太热了,」我强迫自己迎向他的视线,还耸了耸肩,「也或许是因为又要长高了,全身骨头都在痛。」
Fany嗤的一声笑出来,「想得美。」
我老实不客气赏了他一脚,「滚。」
「Brian,反正你睡不著,陪我去公园聊聊天。」也不管我是否愿意,拉住我就走。

我也很想她【07】

夏日的尾巴犹在,即使迎著晚风,仅穿一件单衣的我还渗著微汗,可我却无法不眷恋腕上那一圈暖意,只能乖乖地跟著他走。
於是我知道Fany在面试前被两个女生搭讪,演出後还收到至少五张写有电话号码的字条,五个评审中有三人露出了满意的微笑,队友都夸他表现出色,只有一个Fany坚称分明是妒忌他实力的学长,指摘他过度卖弄。
我还坐在秋千上,看了一场即席示范表演。
也许是我的心早就偏了边,即使场地简陋,即使只得随意的清唱,我还是觉得眼前汗湿的脸与律动的身躯炫目得吓人。
不晓得是幸还是不幸,升上高中後,只有润亚跟我被编排在同一个班里。
Fany闷闷不乐地说:「今後没人掩护我睡觉了。」
我扬起一边眉毛问:「我就得这麽一点价值?」
「这是你众多闪闪发亮的优点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个啦!」他笑得仍旧无精打彩,却极度厚颜无耻。
润亚一下课就嚷著要庆祝,我躲在屋檐的阴影下严正声明:「你最爱的户外茶座我打死都不去。」
「Brian,你真没趣,现在这种天气最适合去那儿聊天了。」
Fany揉一下她的发,说:「他失眠,现在是见光死。」
润亚马上软化,「好吧!可是Brian你得请我吃蛋糕。」还附赠了一句极富她个人特色的关心,「我爸有吃安眠药的习惯,要不要我偷一点给你?」
我有点动心,但Fany已抢先回答:「大小姐,拜托别再惹你爸生气了,你又想被禁足是不是?」
「你被禁足了?」我瞪大眼。
Fany忙不迭打落水狗,「足足两个星期无法离开家门,每天打电话来对著我哀号快要闷得发疯。」
我刚张开口,润亚已恶狠狠的说:「你想说早就让我别撒谎对不对?你敢说出口我就踹你。」
我忍俊不禁,但也闭紧了嘴巴。
Fany却不吃她这一套,「Brian不说我说,说谎也得高明点,你会参加英语训练营本来就没说服力,那夥合谋的姐妹淘还天天逛大街,叔会不发现才怪。」
润亚尖叫一声,扑上去作势要挠他脸颊,但被Fany扭住手腕动弹不得,两个人一路斗嘴,喧哗得教路人侧目,但又热闹得让我无法不微笑。
我知道这不会是天长地久,却没想到生分的日子来得这样急。
两个月後,一天Fany带著个黑青眼圈来上课。
我有点吃惊,还有更多的心痛,但仍然若无其事地微笑,「昨晚你家吵到半夜,原来是上演全武行啦?」
原来只要多加练习,人真的可以假笑得非常然,即使再没笑意,笑脸还是摆得出来,随时随地,而且自然不过。
Fany闷声答:「我收到练习生取录信,可是爸妈都反对我接受。」
「你爸气到揍你?」
「不是,我闹意气摔门,哥扑过来跟我打架。」他搔了搔头,「他的脸跟我一样惨。」
「............」
「Brian,我该怎麽办?」Fany趴在我班房前的栏杆上咕哝道:「妈妈说到後来竟然哭了。」
我说不出鼓励的话,老实说,也不想知道他最终的决定。
润亚却能真心诚意为好友高兴,那夜我们陪著不愿归家的Fany坐在小公园打发时间,得知一起面试的其他组员都没有入围後,她用力拍著他的肩膀,嚷道:「你简直是我的骄傲。」
「你也觉得我应该去。」Fany再沮丧,还是笑了。
「当然,难得的机会送上门来,不伸手抓紧它的人就是笨蛋。」润亚答得理所当然。
Fany侧过头来看我,我只将脸贴在秋千的铁链子上,奢望那一丝冰凉的触感能把我紊乱到极点的思绪结冻起来。
还好润亚接著问:「你父母为甚麽不同意?」
「家长们的老论调,坚持学业比较重要。」
她点点头,「你成绩一向是低空掠过型,难怪他们担心。」
「你有比我好吗?」Fany冷哼。
「好啦!」润亚轻笑,「我们平分秋色。」
Fany顿了顿,低声说:「我说考试时Brian会帮忙补习,毕业绝对没问题的。」
难道我还能代你上考场吗?
「我也只能挑些重点出来让你死背硬啃。」我苦笑。
「能过关就好。」Fany倒是说得云淡风轻,「反正我不是读书的料。」
「有自知之明是好事。」润亚笑嘻嘻的说:「Fany,唱首《She's The One》来听听看,将来你一曲值千金,我就可以向杂志爆料说你曾经为我一人豪掷过几千万。」
Fany白她一眼,「八婆。」但语气难掩喜悦,然後便低声地哼起歌来。
那沉厚的歌声长久萦回在我耳边,一直到快天亮终於倦极入睡时,才勉强隐隐散去。
我不知道所谓读书的料是甚麽一回事,但随著Fany在家庭革命中取得胜利,经常一放学便兴高采烈的赶往娱乐公司上练习课,我花在书本上的时间也更加地多。
发泄的方法百花百门,我不耐烦泡shopping mall或夜店跟人打交道,乾脆挑了条不花钱又不会惹家人担心的路走。
母亲总是笑咪咪地给我送下午茶和宵夜,连零用钱都付得比过去大方,其实我看的十本书中,也偷夹了三数本小说漫画。
愉快的三人行其实也不见得完全消失,但更多时候,只有懒得陪姐妹淘的润亚伴我归家。
我问她:「你不是买化妆品了?为甚麽不用?」
「懒嘛!」她耸一耸肩,「早上得花时间上妆,回家得花时间卸妆,化妆多了又得再花时间护肤,多累人。」
Fany假日不必上练习课时,总被她拉出来聊天。
他舞蹈课排得紧,体力消耗极大,套用他自己「打好关系总有好处」的说法,偶尔还得跟其他练习生呼朋唤众的去聚餐夜游,这事他从不喊累,但每回见我们连多走一步都懒,多数时候在街角公园内一耽便是半天。
只有润亚气起来嚷著要绝交时,才会真正出门去看看电影,或者换个场所坐咖啡店。

我也很想她【08】

Fany听说润亚的化妆论那天,我们三人还是窝在小小公园内。
站秋千架旁仍旧忍不住复习著舞步的他,马上睁圆两眼说:「难怪说这世上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
「吥,」润亚一掌拍在他头上,「你是说我丑?」
Fany搔一搔头,「我有吗?」
「有。」
「我觉得你比公司里那些浓妆艳抹的女生顺眼多了。」
润亚愣了愣,表情仍带怀疑,「真的?」
「当然。」
「好吧!」润亚弯起眼笑出来,从包包里掏出几罐啤酒,「难得你说句动听的人话,请你喝。」
Fany皱眉,「上次已跟你说过我不喜欢这品牌。」
润亚瞪他一眼,「可是我喜欢,你渴死好了。」又转过头来问我:「Brian,你要吗?」
「嗯。」我安静地伸手接过罐子,拔开易拉环大灌一口。
Fany捏住我的脸问:「你话怎麽越来越少?」
「没有。」我连挣扎都懒。
润亚夸张地说:「他都快要变成乖宝宝了,昨天上课时老师还当著全班同学称赞他成绩有进步,我好痛心。」
Fany也摆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Brian,你堕落了。」
我又吞了一口酒,「你乾脆别当歌手了,跟润亚搭档去演相声吧!」
润亚吃吃地笑。
Fany踮起脚做了个漂亮的回旋动作,仰起头骄傲地抛出一句:「浪费我这种人材?」
我不著痕迹地移开视线,却瞥到他裤子口袋露出了烟包的一角,不禁问:「你抽烟?」
他嗫嗫的说:「其他练习生都抽。」
润亚歛起笑容,「你将来卖的是嗓子,这跟自杀有甚麽差别?」
我甚麽都不愿想,只说:「给我一根。」
「甚麽?」Fany一呆。
「给我一根。」
「你会抽烟吗?」
「不会。」
他迟疑地掏出烟包和打火机递给我,「别吸太大口,会很难受。」
事实是难受二字不足以形容那感受,我被呛得咳出眼泪来,良久才勉强平复下来。
Fany急忙把啤酒罐塞入我手中,「润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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