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照红尘————流水[下]
流水[下]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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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珞打断他的话:"我知道你心肠好。我就是害怕我自己。我怕你对我太好了,我就会得意忘形,忘了我自己本来是什么人。"


这个......"蒜爆肉"是鲁菜吧?不过既然是架空,大家就别跟我较真儿了。
四十七

经过几天的阴云笼罩,林家主宅终於有了一点云开日出的迹象。林夫人的病情好转,已经可以下地了。
"娘,您身子还虚,应该多在床上躺两天。"林子骢搀扶著母亲在花园中缓缓而行,劝道。
"还躺?这两天躺得我腰直疼,再躺下去,没病也要躺出病来了。"林夫人忿忿地道。
林子骢知道母亲性子急,也不好再多说。抬头看看前面有一座凉亭,道:"这里太阳大,咱们到凉亭里坐坐吧。"
母子两个进了凉亭,林夫人整理好裙摆,看看儿子,仿佛想问什麽,欲言又止。
"娘,您有话问我?"
"呃,也没什麽。"林夫人有些不自在地别开脸,嘴里嘀咕了几下,忽道,"那个男......他怎麽样了?"
林子骢奇道:"谁怎样了?"
林夫人见儿子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不禁有些焦急:"就是那个......那个!"
林子骢想了想,试探著问道:"娘指的莫非是青珞?"
"就是他!如风找到他的时候,他都昏过去了,不会已经死了吧?"
"那倒没有,他脚上受了伤,现在已经好多了。"
"哼,我还当他死了,他若死了,倒也清静。"林夫人口上这麽说,表情却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
提到青珞,母子两人都很尴尬,气氛便有些僵硬。闷了一会儿,林夫人道:"你给他请大夫了没有?他那脚上似乎是旧伤,一般的大夫只怕治不好。原来有个唐大夫,治跌打损伤是一绝,可惜闭门谢客多年了......"
林夫人说到这里,忽然发现儿子看自己的目光有些奇怪,一怔之下,也终於意识到自己对青珞的关心似乎有些过头了,忙道:"我、我只是听你提到脚伤,一下子想、想起来了,没别的意思。"
她又自己圆场:"那个唐大夫,很了不得的,当年你爷爷从马上摔下来跌断了腿,连请来的御医都治不好,那唐大夫不过换了几贴膏药、按摩了两回,那腿就能跳能蹦,跟原来一般无二。这麽高明的医术我从来没见过,所以一提起来,我就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
林子骢在商场上多年,察言观色的本事还是有的,他越听越觉得奇怪。母亲跟青珞势不两立,这次居然会关心青珞的伤势,实在是不可思议。很快他又想起,以前母亲每次提到青珞,必然是"男狐狸"长,"男狐狸"短,这一次居然没有口出恶言。
他忍不住问道:"娘,那天的情形究竟如何?你平时上香不都是往万佛寺去的麽,这一次怎麽想起去南山寺?还带著青珞一起去。"
林夫人脸色一变:"那男......那个青珞没跟你说什麽?"
"没有。"那天荆如风从山上将两人救回,青珞已然昏迷不醒,紧接著林夫人又卧床不起,唯一能说话的小石头年纪幼小,说也说不清楚。是以那日的情形,竟至今谁也不知。
林夫人呆了半晌,她本以为青珞定然是要告状的,想不到青珞居然什麽也没说。她又问了一句:"他真的什麽都没说?"
"娘,到底怎麽回事,难道另有别情?"
"那也没什麽,不过就是遇到山贼,把我们大家都冲散了,後来就遇到了如风......哎呀,我头有些疼,你扶我回去吧。"
林子骢只得扶著母亲起身。
林夫人怕他再追问下去,连忙转移话题:"那些山贼抓到了麽?你可曾报官?"
提到山贼,她脸色发白,显得心有余悸。
"请娘亲放心,那些不是山贼,我已经查到他们的底细,交给官府严办,他们再也不能为恶了。"
"不是山贼?"林夫人的脸上惊疑不定。
林子骢嘴里闪过一丝冷笑:"不过是些商场上的宵小之辈,正当手段赢不了我,就使出这些歪门邪道来了,您放心,再也不会有下一次。"
林夫人兀自忧心忡忡:"你让我怎麽放心?两年前你在淞阳的时候,就是遭人伏击,险些连命都没了。子骢啊,生意上的事娘不太懂,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千万别把事情做得太绝。"
林子骢微笑道:"孩儿省得。"他嘴上答得谦恭,可看他神情,却是半点没放进心里。
林夫人还是对自己儿子有些了解的,还想劝诫:"你......"
"娘亲请放心,孩儿自有主张。"林子骢的态度还是很恭谨,语气却有不容辩驳的气势。
林夫人叹了口气,忽然感到有心无力。她丈夫早逝,儿子从十几岁起就独立承担家业,这些年来,表面上她是主母,其实家里的一应大事都是林子骢在操办。只因林子骢对她极是孝顺,有命必从,而她本身娇生惯养,处世不敏锐,这才没有察觉其实不是儿子围著自己转,而是自己在跟著儿子走。
近来在男宠这件事上,林夫人终於看到了儿子的坚决。起初她以为林子骢必然会听从自己吩咐,将青珞赶走,可如今使尽了招数,竟然不能撼动林子骢半分。
这次历劫重生,林夫人竟有些想明白了:自己在林子骢心目中的地位也许并不如想象中那麽重。
默默无语地走到卧室门前,林夫人抬脚进门,忽然:"那个叫什麽青珞的,你若是著喜欢他,就不妨叫他留下吧。"
林子骢一呆,停下脚步。
林夫人叹了口气:"如今你大了,娘的话也听不进去。我就是千般不愿,你若是打定了主意,我也没办法。既然如此,就随你的意好了。"
顿了顿,她又道:"不过可有一点,将来你是一定要娶妻生子的。咱们林家这麽大的家业,岂能拱手让人?况且五代单传,也不能断送在你手里。"
林子骢揣测母亲心意,这一次只怕是真心应允了,不禁大喜:"谢谢娘,阿端听了一定很高兴。"
林夫人一怔:"阿端是谁?"
林子骢这才发现自己说漏了嘴:"我是说青珞,他知道了一定会对娘感激涕零。"
林夫人哼了一声:"他感激我?他心里骂我还来不及呢。"
林子骢陪笑道:"怎麽会?您答应了我们的事,就是最大的恩惠了。"
"恩惠不恩惠也就罢了,不过他的那张臭嘴你可要好好管一管,既然进了咱们林家,就不能没规没矩跟个野小子似的。"
"孩儿知道,孩儿定当对他严加管教,保管让他恭顺得体。"
林夫人又是一声冷笑:"他?恭顺得体?你几时见过烂泥扶上墙的?他只要不到处丢我林家的人,也就罢了。"
林子骢见每一次母亲提起青珞,都嗤之以鼻,问道:"娘,你是不是很不喜欢青珞?"
林夫人愣了一下,别过脸去:"我、我自然是讨厌的,你听听他都当面骂我什麽?哪把我这个老夫人看在眼里了?若不是看在你非他不可的份儿上,我早就一顿臭揍,将他轰出去了!"
林子骢心头一喜,他本来还在担心,母亲如果发现自己真正的情人另有其人,只怕还要横生枝节。现在看来,母亲讨厌青珞的拓跋无礼,见到温柔恭顺的阿端,两相比较,恐怕会越发喜爱阿端呢。
心中拿定了主意,笑道:"青珞虽然粗鄙无礼,但是娘亲答应了我们的事,这麽大的恩惠,他心中一定是感激的。不如过些天我带他来给娘亲请安,让他为以前的出言无状向您赔礼,如何?"
"算了,我还怕被他气死呢。"
林子骢笑道:"怎麽会呢?我保证他一定会老老实实,不敢造次。"
林夫人想起青珞来向自己赔罪,便能好好戏弄一番,以雪前耻,不禁有些心动。点头道:"好吧。把这野小子驯服了也是一门本事,我倒要看看我儿子的手段。"
母子俩人对望一眼,都笑了。只是这笑容背後的心思,却是谁也不明白谁。
四十八

林子骢从主宅走出来的时候,也许是受到明媚天气的影响,心情显得格外愉快。
母亲愿意接受自己的情人,这是近来听到的最好消息。至於这个人是青珞还是阿端,并不很重要,母亲或许知道真相会生气,但已经吐出口的话哪里还能反悔?再说,阿端的可爱体贴,实在比青珞强上百倍,时日一久,母亲没有理由不喜欢他。
早有家人牵过马来候著,林子骢扶住马鞍,一脚踏在蹬子上,准备上马。
就在这将上未上之际,忽然从大街上冲出一个人来,高声喝道:"姓林的,你去死吧。"
林子骢回过头来,顿时被那一团银光晃花了眼,身子下意识的想要躲闪,却忘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脚下一歪,从蹬上跌落下来,摔倒在地。
偷袭的那人哪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举起匕首狠狠地刺落。林子骢向旁一躲,闪开了。
两名林府家丁见状围拢上来,可是看看凶徒手中的匕首,只在一旁咋呼,谁也不敢靠近。
那凶徒见一击落空,咬了咬牙,又是一刀跟上。
"住手!"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脚,正踢在歹徒刺落的手腕上,一声惊呼之後,匕首脱手而飞。那凶徒还想揉揉自己发痛的手腕,早被人一把擒住,扳倒身後。这一下疼得更加厉害,他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如风,还好你来了。"
制住凶徒、救下林子骢的人,正是荆如风。他虽然暂时住在林子骢那里以便照顾青珞,还是会时常回到主宅探望姨母。
"这是怎麽回事?这人为何要袭击你?"
林子骢自己也在奇怪,仔细看了眼那凶徒,忽道:"你不是韩老板的独生子韩天林麽?"
那凶徒"呸"了一声:"亏你还认识我,你害得我家好苦!我爹爹现在还在牢里关著呢!"
林子骢脸色一沈:"你父亲命人假冒山贼,险些害了我母亲性命,他是咎由自取!你找我算账,实在很没道理。"
韩天林怒道:"你把茶价太得那麽高,让我们这些人怎麽活呀?我爹只是想给你一个教训,根本没有伤人的意思,你却害得我家破人亡!你这个天杀的混帐!"
早有家丁将韩天林按住,荆如风得以抽出手来。他不明就里,本来只在一旁听著,这时听到"你把茶价太得那麽高",心里忽然一动,看向林子骢。
那家丁见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回头请示主子:"少爷,这人怎麽办?要不要送官?"
林子骢摆摆手:"罢了,念他年少无知,就姑且放过他这一回。"
韩天林怒道:"谁要你假好心了?你有种的最好杀了我,我们韩家就算死绝了,作鬼也饶不了你!你个天杀的浑蛋!奸商!败类!"
林子骢听他骂得难听,不禁皱起了眉头。那家丁见状,赶忙扯下韩天林的腰带,塞进他的嘴里。和另一名家丁一道,架著韩天林走了。
他们一走,看戏的人群也便散了。
林子骢抖抖衣襟上的尘土,仿佛想抖掉心中的不愉快,他向荆如风笑道:"如风,这麽巧,你是来看望我娘的?"
荆如风似乎还在想什麽,这时回过神来,含笑道:"正是。"
"我娘今天身子好多了,精神也不错,看见你一定很高兴,你快进去吧。不过我可要走了。"
牵过马来,重新认蹬上马。
荆如风在他身後叫了一声:"子骢。"
"什麽?"
荆如风犹豫了一下,才道:"你上次说要我帮你的忙,可是戏言?"
林子骢一挑眉毛:"莫非你心动了?"
荆如风道:"只怕你嫌我什麽也不会。"
林子骢哈哈大笑:"不会可以学,你肯帮我,那是最好不过,明天我就带你铺子里去看看,怎样?"
荆如风点点头:"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林子骢拨过马头,笑著去了。而荆如风却目送著他的背影,良久良久。

"进来。"
听这犹犹豫豫的敲门声,青珞就知道必是阿端无疑。有人能从脚步声听出一个人的性格,其实敲门声也可以。阿端的敲门声,总是透著气虚。
阿端挨到桌边,怯怯地道:"哥,你找我?"
一看这有如委屈小媳妇的模样,青珞心里便起了一阵躁火。他努力把火气压了下去,道:"坐吧。"
阿端便乖乖的坐下,眼观鼻,鼻观心。
"听说林子骢明天要带你去见她娘?"
"是。"阿端到现在还觉得自己像做梦一般。林夫人当初来这里吵闹时的凶神恶煞模样,一直深深印在阿端心里。虽然子骢一再保证,林夫人已经愿意接纳他,不会再作出什麽极端之事,可一想到明天的会面,阿端还是惴惴不安。"哥,我害怕。"
青珞眉毛一扬:"怕什麽?她肯认你,这是好事。从此你就可以同姓林的双宿双飞,高枕无忧了。"说到"双宿双飞",心里不可避免的一阵难过,又想虽然老妖婆曾经暗中闹鬼,但是经历这一次劫难,相信她一定会老实得多。
"可我还是怕......"
"啪"的一声,吓得阿端一哆嗦,却是青珞忿然一拍桌子。"我就不爱看你那畏畏缩缩的德行!不过是个老太婆,身子没一两轻,打人都打不疼,你怕她做什麽?"
"可是她很凶......"
"有林子骢跟著,再凶能拿你怎麽样?你真是......唉!"
眼见阿端吓得脸色发白,一把急火又在青珞心头悄悄燃了起来,恨不得上去抓住阿端的头狠狠的摇晃几下。这个弟弟怎就如此懦弱?跟自己一起这麽些年,一点都没有受到好的熏陶!
他却不知道,就是在他的积威之下,阿端本就不大的胆子才会越来越小。
他见阿端嘴皮翕动了几下,却没有出声,问道:"你想说什麽?"
阿端小声道:"我本来就懦弱胆小,是个无用之人,没有哥哥你那样的胆气。"
阿端的眼圈红红的,似怨非怨,不知怎麽,青珞忽然想起那山中老妇的话。
"有道是‘良言一句三冬暖,恶语伤人六月寒' ,几句恶言,就让人把你的千般好处抛在脑後,只剩下怨怼了。"
"别人又不是你肚里的蛔虫,怎能知道你在想什麽,有话自然是要说出来的。你是不是从没跟亲人说过几句贴心的体己话儿?"
青珞叹了口气:"你是不是总觉得我在欺负你?什麽都看你不顺眼、讨厌你?"
阿端不说话了。
"我的确很讨厌你,讨厌你这畏手畏脚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个男子汉。遇到事情,只会躲在我身後哭。"青珞说著,又叹了口气,"阿端,你哥哥过的是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什麽时候得罪了人,死了都不知道......"
阿端摇头道:"不会的。"但是他很快想起四年前的情形,知道兄长所言非虚。
青珞笑了笑:"我们这种人的命,就像蝼蚁一样,死了也没人在意。所以我总担心,要是哪一天我不在了,剩你一个人只会哭,那可怎麽办呢?看著你哭的时候,我心里一急,就刹不住火气,结果本来的目的没达到,却让你更怕我了。"
阿端听得心里酸酸的,叫了一声:"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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