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珠碎圆(男男生子)————千帆狂舞[下]
千帆狂舞[下]  发于:2009年03月1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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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站起身来,围著他踱了几步,突然吩咐道:"你们三个出去,孤王有话要单独问一问赵卿家!"随侍三人瞧著太子脸色不善,不敢多话,匆匆退了出去。
太子踱到赵熙面前,吩咐:"你抬起头来!"赵熙慢慢挺直了身体,双目炯炯,直视太子。
太子压低了声音,一字一句:"方才怀有身孕的男子可是原秋府之人?"
此话一出,赵熙便知太子必是见过秋子悟。说还是不说?赵熙拿不定主意。瞧著太子将那三人遣了出去,想是没有恶意,以太子之尊,帮助秋子悟洗刷罪名是最好不过了;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谁晓得太子与子悟之间是否有宿怨?赵熙有些迟疑,究竟是该如实禀报,还是仍旧搬出那套谎言呢?

第三十五章
秋子悟睡得并不踏实,隐隐觉得有什麽事情不妥当,迷迷糊糊中仿似又看到了那个嫉恶如仇的俊秀少年,蓦地一惊:那是太子!太子与我见过面,若是认了出来,会不会连累赵熙?一下子清醒了过来,身上出了薄薄一层细汗。
画扇坐在床头,陈素荷在桌边翻著一本医书,苏平闲闲地站在窗前,不知道在看些什麽!
秋子悟甫睁开眼睛,画扇轻柔的语声便传了过来:"少爷,你醒了!还疼吗?"
秋子悟微微摇了摇头,示意画扇将他扶坐起来。苏平与陈素荷听见画扇的声音,一齐走了过来。
秋子悟指了指书桌,画扇会意,走过去取了纸笔,苏平铺开纸张,画扇将笔醮了墨递给子悟。
子悟接过笔写道:"苏平,你去前厅瞧瞧!太子可有为难了大人?"
苏平有些莫名其妙:"公子此话何解?太子无缘无故为何要为难大人?"
子悟不便明说,想了想又写道:"方才大人因我之故怠慢了太子,我心里不安,你且去瞧瞧,一会儿来告知我一声。"
苏平想起赵熙窜进亭内时那种旁若无人的神情,不禁摸了摸鼻子:大人确实是有失怠太子之罪啊!笑道:"公子恁心细了,好吧,我这就去瞧瞧!你不要挂心,好好休息,我瞧过後便回来。"秋子悟微笑著点了点头,目送苏平出了房门。
陈素荷见秋子悟仍坐著不动,皱了皱眉,忍不住尽职尽责地劝道:"凤公子,你方才动了胎气,得好好休息,不要再烦心了,躺下来睡一会儿吧!"子悟无奈地笑笑,借著画扇的手慢慢躺下。
苏平远远瞧见太子带来的三人在厅门口候著,却不见太子与赵熙的身影,有些奇怪:难道太子与大人不在厅中?他几步上前,对著自己有几分面熟的黄御医拱手道:"大人有礼。"黄御医欠了欠身:"有礼!"
苏平张望了片刻问道:"不知我家大人可在厅中?"黄御医小心地回答:"太子与赵大人都在厅中!"
苏平不解道:"怎地几位大人却在外头?"黄御医声音压低:"太子将我们几个遣了出来,说是有要事须与赵大人密谈!"
苏平心里一愣:太子什麽时候和大人交情这麽好了?还须密谈?面上不动声色,抱拳道:"原来如此!府中出了点事,在下想来问问大人的意思,看来是不行了!"
黄御医仍然不敢大声:"什麽天大的事抵得过太子殿下的事?你且放一放吧!"
苏平无奈,心里暗暗思量:秋公子让我来瞧瞧大人是否有事,瞧这情形,应该没什麽要命的事!若太子真的有心问罪,何必关起门私下里治罪?他想得透了,原先那一点担心顿时烟消云散,想想秋公子还在那边儿等著消息,不再杵在这儿,跟三人行礼告辞後回了後院赵熙的住处。
苏平著实没有料到,太子原是认识秋子悟的,便是隔了这许多年,也未曾忘却,他家的主子这时候正在百般为难之中。
赵熙沈默良久,心里想来想去,最终仍是做了保守的决定:子悟失了记忆,自己早已替他换了新的身份,再也不是秋申的儿子,是清清白白的凤浴火!太子善恶未定,若是冒然行事,只恐子悟性命难保!
太子不耐烦地踢了踢他:"孤问你话呢!"
赵熙双目复又抬起,毫无畏惧直视太子,缓缓道:"殿下所说的秋府之人臣不大明白。方才怀孕之男子乃是臣心爱之人,他本是家父莫逆之交的独生爱子,自幼时便在微臣身边长大,姓凤,双名浴火。"
太子第一次瞧见赵熙这般严肃认真的神情,不由微微惊诧,只是他年纪虽轻,却在深宫中久经磨练,情绪转换只在一瞬之间,即刻冷笑道:"凤浴火吗?你是决意要瞒过孤了?"
赵熙淡淡一笑:"殿下的话微臣著实摸不著头脑,不知殿下指责微臣隐瞒,究竟为了何事?"
太子心中怒气勃升:居然跟我装傻!他慢慢踱了几步,平息了几分怒意,缓缓道:"赵熙,你不必跟我装糊涂,孤数年前曾见过他一面,只不知他究竟为何深陷秋府。如今秋家败落,秋氏死的死、逐的逐,他却突然出现在你府中,哼哼......还怀了身孕。孤不想知道为何他身为男子竟能成孕,只是确定一下是否是我当年所见之人!"
赵熙岿然不动,神情肃淡,看不出一丝变化,心中却是惊到了极点:想不到太子与浴火是见过面的,隔了数年竟然还认得出来,这下可真是捅到马蜂窝了。不行,这谎话既然已经说了,再不能改口!
他心志坚定,再开口时语调平板:"殿下想必认错人了。浴火从小在我身边长大,平常甚少出门,便是家里人都认不全,怎会与殿下见过面?这世上相象之人何其多矣,殿下一时看走了眼也是有的!"
太了一听:这人竟是个死脑筋,我的话都说得这麽明了了,他仍是抵得死死的!什麽凤浴火,那面容明明白白便是自己昔日见到的那人,除非是双胞胎,否则哪有无亲无故的两个人能长得如此相像?这个混蛋,把我当小孩子耍啊!
他绕著赵熙转了几圈,忽又想道:这个混蛋真是奇怪,平时看他懒懒散散,想不到也有认真的时候啊!嗯,他不愿意实说,莫不是有什麽难处?
太子毕竟聪慧,心思转了转,便有了头绪:是了,秋府的人如今是过街的老鼠人人喊打,若是让人知道他府上藏了个秋府的犯人,不仅那人保不住,他自己也要惹来一身臊。嘿嘿,赵熙啊赵熙,你终究还是给我抓住了把柄!哎哟,不对,那人既在他府中,又怀了身孕,那孩子......孩子......
太子急走两步,一把揪住赵熙的衣领:"他怀的孩子是你的?"双眼微微眯起,寒光频闪。
赵熙冷不防被他揪住了衣领,没头没尾地问了这麽一句话,饶是一向镇定,此时也不禁愣住:"殿下......"
太子咬牙切齿:"说,那个孩子是不是你的?"
赵熙的怔愣只是一瞬间,此时已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任他揪著衣口,不慌不忙地开口:"正是微臣的骨肉!"
太子"砰"地一拳打在他左脸上,大骂:"混蛋!"
赵熙莫名其妙挨了一记老拳,捂著左脸苦笑道:"请殿下责罚!"
太子死死盯著他,忽地跳了起来:"责罚什麽?责罚你和他有了孩子?"旋即屁股上著了火般,烦燥地转来转去,嘴里喃喃地骂著:"混蛋,你这个混蛋!"
赵熙仍旧捂著左脸,垂著头,一声不吭,眼中划过一丝了然:年轻的太子殿下数年来始终记著秋子悟,难怪一眼便认了出来!嘿嘿,只可惜,你发现得太晚了,不要说只是个太子,便是皇帝老子,也休想从我身边把浴火抢走!
太子转了半天,瞧著赵熙仍就跪著的身形,背挺得笔直,柔顺的长发高高束起,瞧著确实有几分英挺的味道,气不打一处来,抬起一脚踢了过去。赵熙毫无防备,被他猛地一脚踢中,虽也不觉怎麽疼痛,仍伏身扑了下去,嘴里"哎哟"一声,心想著:小家夥火气可真大啊!算了,这时候与他多争无意,受他一脚,从此後,可别再来觊觎我的浴火了!
太子见他被自己一脚踢趴在地上,暗暗骂了句:"没用的东西!"心里的气倒是泄了几分。缓缓走到赵熙面前,对著伏在地上的赵熙恶狠狠地警告:"你不肯告诉孤他的真实身分,以为孤查不出来吗?赵熙,你给孤好好瞧著,孤定会查出证据来,到时候孤摘了你的乌纱帽!"
赵熙趴在地上不抬头,脸上却露出了笑容:好呀,我正愁著怎麽脱了这顶破帽子呢!语气仍是平平板板:"微臣著实糊涂,浴火在微臣身边长大,怎会与殿下见过面呢?"
太子脸色发青,心里冷笑:哼,我要是信你的鬼话连编,我这十八年都白活了!你不说是吧,行,我自去查来!待得了证据,倒要看看你这个混蛋如何再来蒙骗於我!
他一念想通,不再与赵熙纠缠,高声喊道:"小柱子,回宫!"袍袖一甩,不理仍然趴在地上的赵熙,自己开了厅门,带著随同前来的三人扬长而去。
第三十六章
赵熙趴在地上,耳听著小瘟神终於走了,顿时松了口气,缓缓爬了起来,摸摸自己的左脸:小家夥下手这麽重!
苏平回房後知会了秋子悟一声,子悟放下心来,昏昏睡了过去,苏平见暂时无事,想想也不知道太子究竟和大人有什麽事情要单独相商,有点放心不下,又转回了前厅,远远见著太子一行人出了府门,却并未见著自家大人相送的身影。
苏平吃了一惊:难道太子武功非凡,小鸡肚肠,因著大人的一点点失礼,便在前厅把大人给解决了?他心里一抖,猛地跳了起来,往前厅直奔而去。
赵熙正悠闲地坐在太师椅上喝著茶,瞧见苏平火烧屁股地奔了过来,吓了一跳,只以为秋子悟又出了什麽状况,摔了茶杯,跃过去揪住苏平的衣领:"浴火怎麽了?"
苏平见这位爷半边脸青得很是难看,忍不住问道:"大人,你的脸怎麽了?"
赵熙跺脚:"你别问我,可是浴火出了什麽事?"
苏平扯开自己的衣领,松了松:"没有!睡得很好!"
赵熙瞪著眼:"没有?那你跑得这麽急做什麽?"
苏平闲闲地甩了一句:"我听黄御医说太子与你单独在厅内谈事,生怕你不是太子的对手,被他解决了,跑过来瞧瞧!"
赵熙气结:"胡说八道!"回身又坐回太师椅,自己重新倒了杯茶,继续品著。
苏平瞧瞧他的脸,跑到桌前抽开抽屉,取出一盒金创药,替他敷上,嘴里问著:"是太子把你打成这样的麽?"赵熙嘿嘿一笑:"可不是。"
苏平皱眉:"就为了你失态失礼。"
赵熙还在笑,眉眼弯起,竟似有几分得意:"当然不是!"苏平停了手,不解地望著他。
赵熙指指自己的脸:"你先帮我擦好药吧,晚上,到我书房来,我好好说与你听,你也可帮我拿拿主意。"苏平点点头,继续替他上药。
赵熙仍是不放心,继续问:"浴火怎麽样了?"
苏平瞟了他一眼:"就是精神不太好,疲倦得很,这会儿怕是睡得很熟了!那边有陈姑娘和画扇看著,你可别去扰了他。"
赵熙指指自己的脸:"我能去吗?这副样子要给笑话了。"
苏平擦均匀了,上身向後仰了半寸,啧啧赞道:"大人这副样子确实是难得一见啊,这半边脸青的,嗯......要不,我给你搽些胭脂?"
赵熙一脚揣了过去:"死小子,胡说八道!"苏平笑得打跌。
许是动了胎气後太过疲惫,秋子悟整整睡了一天,直到晚膳时堪堪醒了过来,精神仍是不太好。
陈素荷把过脉後,只是皱眉:胎儿越来越大,胎动频繁,虽有人参支撑著,可凤公子怀胎前伤了元气,怀胎後又受重创,愚蠢的表哥还将大小还丹合用,便连最後一点精气也全部输给了胎儿,身体实是虚弱至极,照目下这种情况来看,只怕生产时会有麻烦。
这话她却不敢说了出来,只吩咐画扇去做碗参汤来,和著晚膳给秋子悟用下去。
金创药很管用,到得晚膳时分,赵熙脸上的青肿已退了下去,听得秋子悟醒了,乐颠颠地跑回房里,瞧见子悟正倚著枕头坐在床上,喜笑颜开:"可用过膳了?"
画扇笑道:"刚用好,大人今天真是忙呢,一个下午都没见著大人过来瞧瞧!"
赵熙听著画扇话里带刺,也不在意,反而嘻皮笑脸地贴上子悟:"是呀,好不容易把小家夥赶跑了。浴火可是想我了?"
画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陈素荷听不下去了:"表哥,你便是脸皮厚,也要顾忌我们的耳根子呀,哪有这般没脸没皮的话?"
赵熙索性坐到床头,一手将子悟搂住,回头笑道:"你若是羡慕了,不妨也找位如意郎君。我保证,他说出来的话必定比我更加没脸没皮。"
陈素荷羞恼,跺脚道:"不和你说了!"转身急步出了房门,画扇瞧了瞧床上的两人,喊了声:"陈姑娘!"掩著嘴偷笑著追了出去。
秋子悟依是赵熙,抬眼瞧著他英俊的面庞,心里说不出什麽滋味。若说对赵熙没有感情,显然是不可能的,不论别的,单这一年来的朝夕相处,赵熙对他爱逾珍宝,这份痴情怎能不受感动!若说目下已移情赵熙......秋子悟叹了口气: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清楚不过了,两次服用大小还丹,又屡受重创,早已是强驽之末,生产时怕不能安泰了。移情也罢,未移情也罢,只盼若自己不幸难产而亡,赵熙能够好好抚养幼子!
赵熙的右手探到了子悟的腹部,隔著衣物轻轻抚摸,感觉掌下肚皮轻微的跳动,颇觉惊异:"宝宝好像在动呢!"
子悟点点头,眼光温柔似水,缓缓转向腹部,一瞬间脸上竟露出了几分光彩。
赵熙有些控制不住,搂紧他,低声道:"他这样动,你可感觉不舒服?"
子悟摇了摇头,抓住赵熙的手在自己的腹部来回抚摸:好好爱他吧!便是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爱他,他是那麽顽强,在我这样一具颓败的身体里成长了起来,他是个了不起的孩子!赵熙,你一定要好好爱他啊!
赵熙忽地亲了亲他的脸:"累了吗?休息吧!"
子悟笑笑,指了指床头放著的纸笔,为了便於他与人交谈,屋中随处放著纸笔,以便他想说话时便能写了下来。
赵熙将纸笔递过来,子悟些微地醮了墨,沈吟片刻,缓缓写道:"赵大哥,若是我不能顺利生产,你定要保住孩子,好好将他抚养长大。"
赵熙愣住,房中气氛正是和谐,秋子悟忽然写了这麽句话,竟让他有些无所适从,半晌才责怪道:"怎地想这些,你放心,不会有事的!我会陪著你,你和孩子都会平安的。"
子悟默默地叹了口气,继续写道:"我自己的身体自己还不了解麽?我总觉得......"
赵熙抢过他的笔,一下扔了,搂住他,语气已有些严厉:"不许再说这种话了,若是你有什麽三长两短,我与孩子一起去那边找你!"
子悟疲倦地闭了闭双眼:赵熙,你为什麽要对我这麽好?我不值得!这般无用的身体!这般罪孽的身世!我只会连累你啊!
赵熙听不见他心里的话,自顾自地缓缓道:"我爱你,浴火!到如今这地步,不管是谁,哪怕是天上的神,地狱里的鬼,都无法将你从我身边拉开了,你到哪里我便到哪里!不要再和我说这些话了,我不想听也不想看!相信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的活著,和孩子,我们一家会永远快乐开心地活著!"
他忽然笑了笑:"你知道吗?这官我做得厌了,你身体又不好,我想著再隔段日子便想个法子退了这顶乌纱帽,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过采菊东蓠的悠然生活,好不好?浴火,你喜欢吗?"
他的眼神热烈期盼地望著子悟,真挚中透著浓浓的深情蜜意,子悟心中蓦地一酸:秋子悟潦倒之人,竟能得著他这般痴情!再不忍拒绝,缓慢地点了点头,眼神一霎时温暖如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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