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车咿唔乱叫,人潮汹涌,我蹲在楼下的一间小店门口,逗一只3个月大的猫,只要把手指头在它面前呼啦呼啦的晃悠它就会像看准猎物一样认真,死死盯著扑上来,可是每每扑空,甚至姿势难看的摔倒,但是我仍然乐此不疲,偶尔故意让它抓住了,它就用小小的爪子抱住了往嘴里塞,小小的牙齿还伤不了我,湿热湿热的,还带点鱼腥味,当然它不是存心咬你,只是和你闹著玩,猫情绪的好坏,我似乎还是看的出的,它和我玩的很开心呢。又或者借机锻炼捕捉食物的能力?听说猫捉住老鼠的时候,喜欢捉捉放放的折磨它,一直到老鼠体力耗尽再也跑不动了才张口咬住。
相比之下,我可不是那麽简单的猎物哦。
心头一紧,放下小猫,站了起来,因为我听到了熟悉的引擎声音。我想,我认识这个开车的人,连汽车引擎的声音都如此熟悉,车主的脸却如梦境里一般模糊。小猫细声叫著嗅著我的鞋子顺势一口咬住裤脚,我竖起耳朵听那引擎声顿停,看见店里暗暗的时锺指针指向了1点。
3
"季维!"
我木然的回过头,看见汤总裁用力甩上车门向我走来。
"我不是说了你一个人不要乱跑吗?"有力的双手扳住了我的双肩,指尖几乎要嵌进肉里,痛让我皱起了眉头,"你需要什麽尽管跟我讲就好,为什麽不吭一声就跑出来了?!"
"放手,会痛。"
"哦,对不起。"放手之後,他把我拉进车里,"我们马上回家。"
我安稳的坐在他旁边,盯著他额前搭拉下来的乱发。
"你知不知道我找的有多辛苦?!接了你的电话还以为出了什麽事赶回来你居然不见了,我先在小区里转了一圈,然後又到你家去敲了好久的门,然後报了110又跑了好几个你以前常去的地方,可是都不在,我还以为你出了什麽事呢!拜托你没事不要这样吓人好不好?!"
"......把我拷起来。"我轻轻的说。
"什麽......?"
"如果这麽怕我跑掉的话,就把我用手铐拷起来吧?"凝视他惊魂未定的眸,恶作剧般的笑了,只是我想,他必定从我的眸中看不见丝毫笑意。
回避我的目光,他自言自语似的道:"你在胡说些什麽啊?"
把我拷起来吧?
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说出这样的话,不自觉的,话就从嘴里蹦出来了,这句台词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里我也对什麽人在哪里说过这样的话,不记得了。我不禁开始好奇,当时到底是怎样的情形让我说出了这样不找边际的话。
我倒真的宁愿他把我拷起来,甚至蒙上眼睛,这样我就可以什麽也不知道,没有人身自由的人也就不必理会外界的一切。
"之前你给我打电话?"上楼的时候,他小心翼翼的问道。
"嗯。"
"什麽事?"
"没事。"
"那为什麽给我打电话?"
"没什麽。"
"季维......"他有所期待的问法几乎让我发笑,难道他希望我说"因为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吗?
我沈默,他掏钥匙开门。
"为什麽要出门?"
"散步。"我理直气壮的回答。
"可是我不是说了不要出门乱跑吗?"
"我没有乱跑,只是在楼下走走而已,这样也要向你汇报吗?"
他叹口气,看我的眼神大有恨铁不成刚之意,又柔声道:"肚子饿不?"
"刚才吃过了,不饿。"
"吃了什麽?"
"一个汉堡。"
"这样怎麽能饱呢?我不是说了等我回来吃饭?"
"我要睡觉。"说著,大模大样的走进卧室,一头栽进被窝里。
过了一会儿,他拿热毛巾来擦我的脸,暖暖热热,轻轻柔柔的,舒服的我闭上了眼睛,任他解开我衬衫的扣子,直到谁的指甲不经意的划过胸口,奇妙的触感让我猛的睁开眼睛,他手里已经拿著一瓶药水:"该换药了。"
"哦。"
伤口结疤了,像一条丑陋的虫子吸附在手肘上,算我命大,车祸之後一度停止了心跳,在床上昏迷了三天,母亲连殡仪馆都联系好了,正差个埋下骨灰的风水宝地,可是结果还是从鬼门关散步回来了,没有缺胳膊断腿的,最庆幸的就是这张脸,从小母亲就说我笨,从头到脚就这张脸可取,如果连这张脸也毁了,我大概是可以去死了。
"痛吗?"他用棉签沾著药水在伤口上轻轻点著。
我摇摇头。
"下午我带你去看医生吧!"
"不是已经好了嘛。"
"纪医生,记得吗?"
"不记得。"
"他是心理医生,虽然是神经科出身,但也算经验老到,他一定有办法治好你的。"
"为什麽我要看心理医生?"
"因为你的失忆,是心因性的。"
"我的失忆,是你的责任吧?"
"......"
"不然你也不会这样照顾我。"看见他不语,我浅笑,"是内疚吗?"
"不是。"
"那是什麽?又没人告你,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季维......"
明明知道答案,就是不告诉我,他将一切隐藏在平和的流光里,看不清企图,如果想引诱我一点点靠近,那大概是做到了,目前为止我有这个打算,倒是想看看,他到底做了什麽事,能让我连想也不愿意想起来。
4
淡黄色的窗帘缝隙里透过来淡淡的阳光投射在男人的肩膀上,年轻的眼睛里带著职业性的淡淡笑意,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笑意有些深不可测。
"认的我吗?"
声音轻柔而清晰,又朦胧的像从远方传来一般。我喜欢这个人的声音,凉飕飕的,听起来很舒服。我想,我认得这个声音,但是和这个声音有关的一切却懒的想起,於是我摇摇头。
"我姓纪,以前你曾经来过我这儿,不记得了吗?"
我摇摇头,坐著身旁的汤辰颢握紧了我的手。
他继续问了我几个问题,过了一会儿,昏暗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他两个。
"放松身体,紧紧盯著手电筒的光,仔细听我的声音,慢慢的,你会变的很困,很困......"
盯著他手里游离的手电筒微弱的光,我的眼皮变的越来越沈重。
"困了吗?再也睁不开了吧?"
"嗯......"我闭上眼睛,模模糊糊的回答。
"你的身体正一点一点的放松,现在垂下你的左手,然後是右手,......现在你连手指头也张不开了......很好......你睡著了吗?"
"没有。"
"可以听见我在说话吗?"
"可以。"r
"我数十下,你开始记起来我是谁,你一定记得我的,以前你经常来我这边......1,2,3,4,5,6,7,8,......9,10,好了,你想起来了没?你向我借的书,还没有还对吗?"
"嗯......"
"书名叫什麽?"
"《24个比尔》。"
"没错,你记得书现在在哪里吗?"
"......被我弄丢了,和辰颢吃饭的时候扔在了咖啡厅。"
"原来是这样啊,你和辰颢在哪家咖啡厅?"
"湖东路街口的那家......"
"记得店名吗?"
"......不记得。"
"好,吃完饭,你们做了什麽?"
"回家了。"
"回家,做什麽?"
"......不记得了。"
"......和他住在一起的事情,还记得吗?"
"......"
"印象最深的事情是什麽?"
"......"
"......你会想起来的,一定会想起来的,在过去的一年多,他和你待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他,也没有人比他更了解你,你不必要压抑自己的记忆,你只要认真想著,现在该做什麽,不要理会那些影响你的事,你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思绪的,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
"我数三下,你就能完全想起来了,过去的一年多,做了些什麽,在哪里,遇见过什麽人,和他在一起的事情,都能够想起来的,不要理会心中的杂念,也不要努力克制它们,就任它们去吧,你只要专心听著我的声音,开始了,一......二......三......"
我猛的睁开了眼,看见纪医生微微讶异的看著我。
"我......"
"......没有关系,下次再过来吧,现在可能还操之过急,不要担心,慢慢来,一有什麽不对劲就马上联络我。"他拍拍我的肩膀,微笑著说。
回家之後,我的话更少了。
眼看就要十月底了,天气越来越冷,街上的落叶飞舞的像飘零的蝶,秋风沙沙的摇动著高大的梧桐,穿过玻璃间的缝隙一直吹到我的脖子里,我撩了撩颈後过长的头发,隔著玻璃看楼下一个红衣服的小女孩牵著一只
白色的小狗跑过。
"冷吗?"
我摇摇头。
"想不想喝水?"
我摇摇头。
大手搭上我的肩膀,透过有些厚度的睡衣,还能感觉那炙人的热度。大手缓缓的下滑,有些犹豫的环住了我的身体,默许的让温暖的气息如此贴近,这样我冰冷的手也能感受到一些些热度。
"手这麽凉还说不冷?"
他的头发擦过耳际,痒痒的,忍不住扭过头,顺势推开他。
"我想去上班。"
"唉?"
"我已经全好了。你去上班的时候一个人待在这里很无聊。"
"是吗?不过医生说你需要静养,肺部的伤还没全好不是吗?"
"我要上班。"万分坚定的口气。
他叹了一口气:"也好,反正你是我的助理,这样也可以顺便看住你。什麽时候要去?"
"明天。"
"明天?......可以。我叫你起来。"
听见他生硬的答应了,心情稍微好了些,爬上床看了一会儿电视,眼皮就渐渐的沈重起来。
我做了一个梦,发大水了,有一只鳄鱼从窗口爬进来,一直爬到我的床上,我空手和他搏斗起来,手臂被它的尖牙划伤,血流了下来,可是感受不到一点痛意。
我醒来的时候,窗外还是黑的,能听见稀疏的鸟叫,不知是在说梦话还是真的醒了。轻轻的下床,赤著脚走出卧室,辰颢还睡在大厅的沙发上。从我住进来开始,他就一直睡在沙发上,而我则睡在卧室的双人床上。两个人一起住的房间,却只有一张床,而且是双人床,到底是省了空间。
辰颢包著一条毛毯,有一半掉在地板上,毫无防备的露出额头睡的正熟,晨光渐渐亮起来,微弱的照在他脸上,平时可怕的脸线条显得异常柔和,创造出微妙的光影,锁骨......好漂亮。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的锁骨也可以用"漂亮"来形容,会让人有啃上一口的冲动,也许是太漂亮了,让人不禁想在上面留下印记,我出神的看了一会儿,直到自己也觉得自己无趣,竟然这麽大早爬起来看一个男人睡觉看了这麽久,而且还用奇怪的眼神死盯著人家的锁骨......
自觉无趣之後上了个厕所,还有半个多小时可以睡觉,於是躺回床上,一碰到被子就合上眼了。
5
季维......
季维......
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我
季维,该起床了
一股热气凑近,湿热的东西贴了上来,有什麽在我额头上碰了一下,一只大手抚开遮住我眼睛的刘海,顺了顺我的头发,舒服的感觉让我怎麽也不想睁开眼睛,被温柔的触摸的我,安心的像一只三个月大的猫,闭著眼睛抱紧了被子,至於那只几乎被压扁的小熊,大概是在床下吧。
季维,不要睡了,快点起来
好熟悉,一股暖流淌过心窝,似乎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情景,而且是好多次。
这麽想睡的话,就不要去上班了
听见这话,我蓦地睁开了眼,晨光晃的我一时又闭上了眼睛。
"终於醒了?记得吗,以前我们早上起来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麽?"他微笑。
"不知道!"我面无表情的抱紧被子,坐起身来,揉揉眼睛,"我的衣服呢?"
"如果你想起来要做什麽,我就拿过来。"继续微笑。
十月底的早晨,寒气逼得我缩在被子里一动也不想动,患有低血压,早起对我来说,痛苦不亚於攀登珠峰,连扁人的力气都没有,皱皱眉,还是不想顺从他的心意,"得了,我自己拿。"然後挣扎著爬起来,摇摇晃晃的往衣柜走去。
面对衣柜,背著他换衣服,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总觉得有股奇异的视线在背上游走,不由的动作利索起来,头脑也瞬时变的清醒。他走到我身边,翻弄著衣架上的领带,挤的我退後一步,索性坐在床上。他默不做声的挑出牙白色的领带帮我系上,动作熟练敏捷,视线也始终盯著领结,认真的像一个艺术家在雕塑石像,我也默不做声的任他摆布。末了,他说:"你瘦了好多。"
"我以前很胖麽?"我抬眼看他,他摇头,然後背向我脱掉白色的睡衣。
一时间,我愣愣的看著他的背,肌肉很匀称,肩膀很宽阔,有一种说不出的味道,他刷的披上衬衫的时候甚至有种冲动想剥下来,再看个够,就在他系领带的时候这个有著美丽背脊的男人回过头来望了我一眼,这才发现自己又在做著无意义的事情:在一个有够忙碌的早晨盯著一个男人的背看个不停,把人家换衣服的过程尽收眼底。
他看我的眼神似乎带著暧昧的笑意,我扳起脸,离开房间,往冰箱走去,几乎是空的,里面的储藏物一目了然,揪出一罐酸奶,正打算喝手上蓦地一空。
"过期了。扔掉吧。"
"你干嘛把好好的东西放到过期啊?很浪费耶。"
"你忘了,是你买的,我又不喝,浪费的人是你。"他优雅的把酸奶扔进垃圾桶,"你等一下,我热牛奶给你喝。"
吃完早餐,整理公文包,一切就绪,坐著他的车到了公司。一路上,很多人跟我打招呼,觉得很面熟,却叫不出名字,我只能一个劲的傻笑点头。
走进拥挤的电梯,他利索的按了16,站在背後,前胸就贴著我的後背,鼻息拂在耳边痒痒的。
"有没有印象,记得我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16楼。"
"错,在15楼,看见我按了16就以为在16楼吗?"
"............"
"记得自己的办公室在哪里吗?"
"15楼。"
"错,在16楼。"电梯里的人越来越多,他也越贴越紧,"对这个电梯有没有印象?有没有想起什麽?"
"没有。"感到一只手伸到了我的腰际,全身的肌肉不禁紧张起来。
"真的?......到了11楼电梯里就常常只剩下我们两个。"
"是吗?"感觉一只手伸进了我右边裤子的口袋里,我不动声色的用大麽指和食指的指甲狠狠掐住了那手背上的一块皮,很好,他连气也不抽一下,不过总算停止了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