徘徊在镜夜腰际的手一用力,便将他整个人打横抱起.
环笑得迷人,瞳孔释放著紫色的魅惑.
金色发丝垂落在额头,凌乱迷人.
他又低下头,安抚似的吻著,轻得像是羽毛抚过.
人影渐渐朝著里屋走去.
轻纱随风翻飞,缭绕著香炉中白色轻烟
窗外风飒飒,卷起飘落的落红无数
花恋蝶[11]
十一
清晨
雨淅淅沥沥地,似在檐外切切细语.细雨依依相眷,透晰清澈
床边临著一扇巨大的窗子,此时已被支起.
镜夜半裸著身子,趴在窗沿,银发垂於肩上遮住了雪白的背部.
迷离著眼神,他看著窗外的某处,出神.
环朦朦胧胧地微张开眼便见到这样一幕.
轻手轻脚地起身,意外地没有惊动镜夜,他将薄被拉起,将他和镜夜一同裹在里面.
镜夜的背部已经在空气中裸露了很久,冰凉地贴上环温热的胸膛.
肌肤相贴的触感很舒服,感觉更加亲密.
环还有些未醒,将头倚在镜夜的肩上,双手裹被子的同时将镜夜整个人都包裹在自己的怀里了.
[在看什麽?]
未睡醒的声音有丝低哑.
[......]
镜夜许久都没有说话,环以为他不想同自己讲,便重新合上眼帘.
许久,意识还在迷迷糊糊的时候,环似乎听到镜夜在说话.
[......只要一点点......]
恩?他在说什麽一点点?要什麽东西?
[镜夜]
又是一阵沈默.
在环以为不会得到回答的时候又听到镜夜恩了一声.
[在看什麽?]
环将埋在镜夜肩胛的头抬起,顺著他的目光看去.
雨,滴滴答答,落个不停.
屋外院子里面的树木倒是显得愈发青翠.
环疑惑地侧头看著镜夜,想从他的眼中寻找答案.
黑色琉璃的瞳孔,映著不断下落的某物.
环将视线移回庭院,寻找.
[是在看那棵树吗?]
他看到了,一棵很大的树,开的花像一把小小的羽毛扇子,一丝一丝的花瓣,只有上面染了红色.雨水和著风将它们打落,如同羽毛一般在空中盘旋.
[恩]
[它叫什麽]
如此地吸引镜夜,他还真想知道那是一棵什麽树.
镜夜听到问题之後停顿了一下,微微移开了下视线,沈吟许久才开口道[合欢]
[很漂亮的名字]环十分顺口地接话.
[......恩]
一股风从大开的窗子窜了进来,全数吹倒他们的身上
清晨的风吹著,让人觉得有点儿冷
[冷吗?]
[有点]
环将被子裹紧了些,再把镜夜往身上揽了揽,双手交叠在镜夜的身上,清晰地摸到那嫩滑肌肤下的肋骨.
[好瘦]环按了下摸到的骨头.
镜夜挣扎了几下,但终究没有挣扎出那个怀抱.
[别动,虽说已是初夏,但还是会著凉的]
环没有一刻比此时更加温柔了,镜夜忽地又安静如初.
伴著几声敲门声,传来若儿甜甜的嗓音[王爷,奴婢可以进来了麽?]
环侧头[还要继续看麽?]
若儿的声音镜夜自然也是听到的.可是这副样子让丫头看到他又觉得很是尴尬.
环似乎看出了他的顾虑,长手伸出被子,将床边的纱幔解下.然後略提高自己的声音[进来把东西放下就可以了]
[是]
一阵脚步声,还有金属器具与木器相碰动发出的声响.
[王爷,早膳以备好了]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是,奴婢们告退]
简单地梳洗之後两人终於坐到桌前开始早饭.
若儿立於一旁,大大水水的眼睛一直盯著镜夜看,嘴边还噙著甜甜的笑意.
镜夜明显有些不习惯这样的注视.
[若儿,你这麽顶著镜夜看就不怕我生气?]
[公子长得好看嘛~]
[小丫头没大没小的]
[呵呵~奴婢知道王爷不会计较的]
管家急急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低头在环耳侧说了些话.
[我要走了.]
环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说话时眼睛则是看著镜夜.
[不送]镜夜回他淡淡一句.
[还是老样子,若儿,好好照顾公子]
[是,王爷慢走]
环走後不久.
若儿立於镜夜身旁,脸上又带著笑
[公子,为何不对王爷说真心话呢]
镜夜的身体停顿了一下,摇头[你不懂]
[公子这样,王爷也不懂啊]
镜夜抬头,拨了下银发[他懂了未必是一件好事]
[可是......]
[若儿,不要再说这个了......]镜夜轻轻叹气,视线又朝著院中飘去.
雨中散落的花朵,带著美丽的水汽,在空中回舞.
镜夜轻轻叹气,在环的眼里,他依旧没有看到他想要的东西.
花恋蝶[12]
十二
雨还在下著,淅淅沥沥,将整个小楼都浸湿在氤氲的水汽之中.
镜夜坐著倚在二楼的栏杆上.
[公子,天气湿,披上吧]
薄薄的衣裳覆上镜夜消瘦的肩膀.
镜夜回头,朝若儿笑了下.
[公子笑起来真好看......就是王爷来的时候不常笑]
若儿说的可是实话.公子平时对人温和,时不时还会浅浅的笑,别提有多好看了.可惜,王爷一来公子就跟冰块似的,脸上僵的可以冻死人.
最近王爷来得少了,公子好像心情不大好.虽说王爷来了公子的心情好像更不好,可是那种感觉不一样.
[是发生了什麽大事吗?]
[哎?]
镜夜突然出声让若有所思的若儿倒是有点抓不住意思.
[府里有什麽大事吗?]
镜夜淡淡说著,目光停在屋外的池塘.
连他都感觉到了那必然是大事.这个小院似乎离王府正厅颇远,一般都没有人走动,消息来得也十分缓慢,平常的一些事情也是要听若儿提起才知道.可最近这种不寻常的气氛倒是连他都感觉道了.
[啊~公子不说奴婢还真忘记了,好像是邻国的王要来,王爷要负责招待的事宜,所以最近王爷很忙呢,都没有空来]
若儿在心里吐舌,公子肯定要不自在了
[我没问你王爷来不来]
唉~公子真是的.
[是,奴婢记住了~以後尽量不提王爷]
若儿眼尖,一低头就见环领著个下人来了.
[公子,真是说曹操曹操到,王爷还真来了,公子要起身去迎吗?]
[......]
公子不说话就表示不去咯.
刚迈一步便听见木制楼梯发出的走动声,若儿想了想又退回了镜夜身边.
很快环就上来了,眉宇间有些疲倦,脸上还是笑眯眯的.
[若儿,泡茶]
[是]
难得公子会叫她泡茶给王爷,她应一声,向环请过安之後便离去.
镜夜也从栏杆那边移到屋内.
[镜夜]
[恩]
[还是老样子]环语气显著无奈.
[王爷来就是为了说镜夜还是老样子?]
淡淡目光扫过环的脸.
连一向明亮的紫色瞳孔都黯了下来,可见环真的是十分疲惫.
[这个,我觉得很适合你]
环从身後小厮手里接过一个白色纸糊的笼子,浅浅的黑影印在白色的纸面.
是蝴蝶.
是在讨好吗?呵,我要的很简单.
可惜,你给不了
镜夜接过蝴蝶.
手指轻轻划开白色的纸张.
两只蝴蝶挣开束缚,伸展开彩色的翅膀,一起朝外面飞了出去.
[放走它们吧]
看了眼已经空了的笼子,又抬眼望环.
环倒也没有生气,走近镜夜.
在镜夜的侧耳吻了一下.
[就用这个交换]
花恋蝶[13]
侧耳轻柔的触感,像微风一样抚过.
镜夜白皙的脸上竟浮起一丝红云,淡淡一抹,却还是让环抓住了.
环嘴角的笑意又加了几分,手一用力便将镜夜拉进怀里
若儿和小厮不知在什麽时候已经退下了,屋子里只剩下两人.
空气静静的流淌,无声.
环用手指勾起镜夜的下巴
[珠宝首饰之类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好不容易抽空想了这麽个点子,还是没有讨好到你]
镜夜浅浅笑了起来,带著些自嘲的味道
[镜夜不需要王爷讨好,我本来就是王爷的东西]
[哦?]环挑眉[可是,我完全没有那种感觉,倒是觉得你像一匹野马,难驯服得很]
[我已经没有拒绝王爷了,不是吗?]
[我要的是你完完全全屈服於我,属於我,而不是简单的身体而已]
感觉到环手指的力道加重,镜夜有些吃痛的皱起眉
环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太过用力了,便放松手上的力道
[疼麽?]
镜夜摇头.
环似乎轻叹了口气,眉宇间尽是疲态.将镜夜抱紧些,把头靠在镜夜的肩上.
轻飘飘的声音就这样飘进了镜夜的耳朵
[怎麽才能驯服你呢?你到底要的是什麽......]
镜夜的视线一直在环的身上,眼神深邃得凄凉.
胸口一直在涌上一股酸涩.
翻涌的感觉几乎要让他窒息,苦涩充斥著,身心都疲惫无力.
要什麽......?
你不懂......或许一辈子都不会懂......
我只要,在,我伸出手的同时,你也会在同时向我伸出手,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与你指尖相碰,已经胜过我的一无所有......你能做到麽?
不能啊......因为我从没有在你眼里看见我的存在......
这样靠著似乎过了很久
镜夜淡淡说道[累麽?]
[恩]
环闭著眼睛,眼皮已经疲惫到无法睁开的程度
[进去睡吧]
[不了......再让我靠一会......等会还有事要办]
自那一次之後环就没有出现过.
从若儿的口中也已经知道了一些,这几日邻国的王就要到了,大家都在忙著布置及处理招待的事务.
[唉~王爷大半个月都没有来了]
若儿忽然的一声长叹让镜夜有些哭笑不得
[若儿,你若是想见王爷便去见,我没有阻拦你的意思]
[公子!]若儿忽然就板起脸来,两颗眼珠瞪得圆圆的,嘴巴也有些嘟起[奴婢这还不是为了公子你!]
镜夜一下子无言以对了,苦笑著摇了摇头.
[若儿想太多了]
[才不是!]若儿著急得反驳,[奴婢在为公子著急啊~这都这麽多天了,要是王爷有了新人那还不把旧人忘了,到那时可怎麽办]
镜夜放下手里的书,拿起茶杯浅浅地喝了一口.
脸色十分平静[那样不是很好]
[公子你骗谁啊!别人不知道你的心思,若儿每天陪在公子身旁还能不知道?公子......]说起这个若儿就觉得自己心里也憋得慌,公子那个性子真是让她担心啊
[若儿!不要说下去了!]
镜夜提高了声音,脸上的表情也显得僵硬.
若儿一瘪嘴,把公子给惹恼了,只好住口.
香炉中的薰香尽了,空留几缕烟在空中飘飘荡荡
镜夜揉揉额头,抬眼望了望天.
天空呈灰色,布满了厚厚的云层,看来又是要下雨的样子
* * *
夜.
窗外雨声嘀嗒,几股微风袭来,敲打著窗面.
房内漆黑一片,黑暗中隐约的显现出几抹线条.
一抹黑影潜入,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上去.
手臂冰冷冰冷的就这麽贴在温暖细腻的皮肤上.
镜夜被突如其来的寒冷弄得一激灵,睡意全散.缓缓睁眼.
环见镜夜醒了,便将他又抱紧些.
[好冷](镜夜说滴......)
黑暗中看不到环的样子,但还是可以感觉到他嘴角的弧度.
[你好暖......很久都没有看见你了,镜夜]
[恩]
环累极了,闭著眼睛,嘴唇在镜夜的额头及头发上边轻轻摩擦.
手又一用力,将镜夜拉上几分,然後便吻住他的唇.
花恋蝶[14]
没有要亲热的意思,只是四片唇瓣贴合在一起,纯粹地厮磨,也没有任何情色的味道.
环一定是很累了.
镜夜这麽想著,任由环将他抱得紧紧的.
吻持续了很久才放开.
[不要继续?]
似乎环在轻轻笑著,即使黑暗里还是可以隐约看到环嘴角的弧度
[呵,难得镜夜你会这麽说]
将头更凑近一些,柔软的四片唇又贴合在一起.
亲吻的空隙[这样就好了,我很累......不过我记得今天镜夜说的话了]
环闭上眼,怀里有个人的感觉很好,嘴唇的触感软软的,神智开始变得迷迷糊糊的.
居然睡著了.
镜夜试著挪了挪身子,却无法挣脱那个怀抱.
黑夜里的眼睛
仿佛宝石一般,淡淡地透著光.
怎麽办?
你这样的温柔,我的面具还能够戴多久?
* * *
[这是干什麽?]
镜夜扫了眼桌上的琴,又将视线转向环.
那人嘴角带著细微的弧度,好看的眉毛略微皱起,似乎是在考虑措辞.
若儿将茶放到桌上,眼角一瞥,也发现了拿把琴.
[咦?这不是......]
[若儿你先下去,我有话对你主子说]环脸上出现不悦之色,打断了若儿将要出口的话.
若儿似乎想到了什麽,眼神有些担忧得看了眼镜夜便急急地退下了.
[现在可以说了麽?]
镜夜再次将视线集中於环身上.
[你的琴艺不错]
环说话肯定,那他必然是知道了.
[王爷不是早就知道了,又何必多此一举来问我]
[因为这次我要镜夜帮我个忙]
[王爷有话直说]
[邻国的客人会在十天以後到达,他们的身份十分尊贵,在面圣之前会在王府里面暂住,设宴什麽的是必不可少,在扬州时就听说镜夜你琴艺一绝,所以那天要你献艺,你觉得......]
[王爷你不必说了,你心中已经做好了决定,不是麽?]
[你同意就好]
他同意了,本来他不想勉强的,怕镜夜耻於自己的身份不愿到众人面前,不过看来是他多虑了.
镜夜看透了环现在的顾虑,心中自嘲.
环似乎忘记他是什麽人了
烟花之地,青楼歌舞之所.
玉臂一横千人枕,半点朱红万人尝.
他就是这样的人,有什麽不耻的事情没有做过,现在所做的对他来说根本就算不上什麽
这一日阳光明媚.水面安静如镜,翠绿圆润的荷叶贴於上面,底下抽出三三两两的绿色枝干,缀著透著盈盈红色的花苞
无风,空气里弥散著清新的香气.
镜夜从小楼里慢慢踱出来,身後跟著小巧的若儿.
他一身白衣,银白的长发缀著墨绿的玉簪,显得十分素雅.
[公子,你怎麽打扮都好看]
若儿跟在镜夜身後,笑眯眯地看著自己的主子.
[若儿以後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了]
镜夜不自觉中加快了几步.
[哎~公子你慢点]
若儿加快脚步,突然见公子居然又刹住脚步了.
镜夜似乎被什麽吸引过去了,停下脚步,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
两个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橘黄色的头发,琉璃一样水润的大眼睛,都穿著蓝色的小袍子,两只小手紧紧握著.
但是,似乎小脸上都挂著泪痕.
为什麽哭?
[公子,你怎麽不走了?]
若儿走到镜夜身边,也朝著那个地方看.
见到那样的画面後原本脸上的笑意也褪去了
[公子,咱们快走吧]
若儿也顾不得主仆之礼,拉著镜夜的袖子要走.
镜夜却仿佛生了根一般,还是立在原地.
[他们为什麽哭?]
[公子你别管了啦,他们会有人来照顾的,咱们还是快走吧,别让王爷等著了]
[他们是谁?]
天啊,公子居然连她说的一点话都没听进去
若儿没办法,只好轻声地把自己知道地说给镜夜听.
[那个是小少爷]
小少爷?!那不就是环的......
镜夜显然吃了一惊,眼神里都是询问,环不是还没有娶正妃麽?
[小少爷是王爷的侍妾所生的]说到这里若儿仿佛想到什麽脏东西一样,嫌恶地皱紧了眉[她偷偷瞒著王爷留的种,为的就是准王妃的位子......那一段时间真的是府里都乱了,准王妃的位子也是她能坐的麽......小少爷们也真是可怜,爹不亲娘不爱的]
镜夜沈吟半晌才道[爹不亲?王爷不喜欢他们?]
[王爷很年轻,根本就还不到考虑子嗣的年纪,再说了,有那样狠毒的娘亲,王爷对小少爷们自然也就不亲近了]
远处的两个孩子靠在一起,小手依旧牵著,泪痕风干了留在稚嫩的小脸上......
[公子,咱们快走吧,这事不是咱们能管的]
镜夜若有所思,又瞥了一眼才在若儿的催促下离开.
花恋蝶[15]
暂且把心中所想搁置一边.镜夜在若儿的引路下穿过王府的花园.
这是他被送进来後第一次走出住的那个院子.王府很大,比他想像得还要大,就说一个花园,每一处的景致都是经过安排的,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是十分完美的一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