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适合就行了]
环说完这句就再不多说,扶起镜夜上了车.
车窗外的点点灯火慢慢向後退,耳边响起嘀嗒的马蹄声及车轮滚过的声音.
车内很宽敞,铺著舒适的软垫.
两人相对著坐下.
镜夜刚刚急著被环拉出来,一头青丝披散著,为整个人增添了一丝妩媚妖娆.
车子循著大道走到了小道.
灯火渐暗.
四周的街道也被层叠著的山峦所代替.他们的目的地是在城郊处的一所别院,稍微有点远,但是环肯定镜夜一定喜欢那里.
夜色笼罩之下,马车拖著长长的黑影,在层叠的山峦中若隐若现.
[心情不错?]
环单手撑著下巴,注视著镜夜不再是那麽冰冷的脸.
[还好]
他将头移开,转向窗外,瞳孔中倒映出层叠的影子.
[你对恩客都这样?]环语气轻浮,却咬重了恩客这两个字.
镜夜长长的睫毛垂下,像一把小小的扇子,在脸上留下阴影,再抬起时,眼里空无一物,只是深邃的黑色,浓得化不开.
[是]稍作了停顿,他又补充道[若公子是後悔了大可把我再送回去]
[叫我环吧,公子我听不惯]
环的一句话,将话题扯开.
许久的沈默.
月光在镜夜的身上流连,似是一层薄薄的纱.
撒在脸上的,轻抚著娇豔欲滴的红唇.
[不敢]
[不敢什麽?]
叫他环麽?他都敢直白拒绝他了,现在却要在乎一个称谓麽.
镜夜抿紧了唇,不再多说.
[就这麽叫吧,我们要相处一个月,这麽生疏恐怕在下人面前也说不过去吧]
车轮声止.
[主子.到了]
车夫在车外叫道.
环拉著镜夜下车.
面前的庭院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
门旁站著两排,似乎是下人和丫鬟,但他们身上的布料却不是寻常百姓可以买得起的.
[少爷,房间已经准备好了]
年纪稍长的一个仆人站出来,低头说著.
[先带这位公子下去梳洗一下,我要先回去书房]
环吩咐过後就挥手让旁人退下,自己带著一个小侍从朝著相反的方向离开.
待环从自己的视线中完全消失,老仆这才走到镜夜的身旁
[公子,请随我来]
* * *
夜风习习,吹动著房前的珠帘.层层纱幔也随风轻盈地舞动.
细微的响动在夜里格外清晰
微弱地烛火摇曳著,几乎就要熄灭.
床前的纱帐拉起了,隐约可见躺著一个人.
环拉开那一层纱.
镜夜躺在淡黄的锦缎上,身上是一层白色的纱衣,细腻白皙的皮肤在衣下若隐若现,透著白玉般的光泽.
身体的线条清晰,丝般的长发散在一旁.
环的瞳色变深.
将人转过来,压制著.
镜夜闭著眼,似是入睡.
[不反抗?]
声音变得沙哑,充满欲望.
凤眼微微张开,湿润得如同浸泡在水中一般.无限迷离,无限风情.
头转开了,微颤的眼睫下移,水般的光泽消失.
是默认?但是他却转开了头,而且闭上眼睛......问题一个个涌出,环的脑海里是那双半开的眼睛,迷离著,但是也有他猜不到的东西.
[算了]
环翻身躺在镜夜的旁边,长舒口气.
那双眼睛让自己的欲火全数涌上,但也是那双眼睛,让他完全无法在他的沈默後继续.
花恋蝶[5]
五
泛著莹莹白光的天际透著微弱的红色光芒.
空气中淡淡缭绕著白色雾气,清晨的风微凉,轻轻地将它们吹散.
嫩叶鲜绿,小心奕奕地托著晶莹滚圆的晨露.
镜夜睁开眼.
白色的床顶.哦,是这几日一直住的屋子.
不习惯,每次醒来时都不是很清醒,要反应出这样的信息让他很吃力.
眼神持续的迷茫,在过了很久之後才渐渐找回焦距.
屋里空空的,没有人.
他去哪里了?
这几天醒来时都有看到他,现在居然有那麽一点不习惯.
雕花的房门被推开,门前挂著的珠帘轻摇.
老仆走至床前一丈处,停下.
[公子,水已经备好,要起来麽?]
[恩]
老仆示意跟在身後的几个丫头把洗漱的东西拿进来.
细碎的脚步声,屋里顿时又多了几个人.
停留的时间不长,很快地放下东西之後又出去了.
[公子,要叫丫头来麽?]老仆见镜夜迟迟没有下床,问道.
[不用,你出去吧]
老仆迟疑一下,还是推了出去.
雕花的房门关上,再次震动了门前的珠帘.
床前的纱幔被白玉似的手拉开.
镜夜拉了下身上的衣服,脸色有些难看.
这几日,他总是被要求在沐浴後穿上这样的衣服.
这只是一层纱,几乎全透.
手掌试了下水温,正好.
白色的绸缎浸入水中,然後拧起.
梳洗完毕,在桌上放著他今日要穿的衣服.
又是新的.
和前一天不同的式样.
素雅的白色,但是在下摆画著几笔竹.
猜不透环的心思.
镜夜换上,坐在镜前.
铜镜泛著淡色的黄光,映照著他的脸.
凤眼微微上吊,无限风情.
薄唇轻抿.
手开始梳理披散的发丝.
一切整理完毕,门外传来老仆的声音.
[公子,可以进来了吗?]
镜夜站起身,走到门边将们打开.
老仆见到他时微微一愣,随即低头.
[公子]
[恩]镜夜淡淡应一声,迈步.
[公子,早点已经备好]
镜夜点头,朝著前厅的方向走.
* * *
空中缭绕著的白色雾气全散.
阳光在绿叶中穿过,落在地上,形成无数光斑.
风轻,吹动了池边的柳条.
点点白色在空中纷飞.
镜夜立於柳树旁,发丝随著风轻轻飘动,与空中的柳絮一起起舞.
很美,漂浮在空中的柳絮就像雪一样.
嘴角扯出看不清的弧度.
镜夜的心紧缩了一下,手指抚上嘴角.
是在笑吗?
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什麽时候开始,心已经冷了,死了.
灵魂活著,却早已掉入深渊.
连他自己都已经认不出.
环站在书房的窗前.
眼中映著纷飞的白色.
脸上
依旧似笑非笑.
[公子]
老仆立於镜夜的身旁.
[有事?]收敛了嘴角的弧度.
[这几日少爷日里有事要处理,吩咐小人带公子熟悉下这里]
[不用了,我在这里随便逛逛就好]
[这...少爷说了,若公子觉得闷,可以到花园里的那间屋子去]
[恩,知道了]
老仆见没有吩咐也就退下了.
镜夜又在池边站了许久,但是兴致已淡了,便朝著花园中的小屋走去.
正是初春,但花开得却是极好,一丛丛地铺满了小径.
空气中弥散著花的香甜气息.
小屋与他在月絮楼的竹苑倒是颇为相似,简单的摆设.
里屋放著架琴,看起来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动过了.这琴的材料是上等的,旁边刻出了花纹,繁复的,类似於图腾的样子.
旁边的书架上也沾染了许多灰尘.
镜夜抽出一本,打开.
是琴谱.
看著看著竟入了迷.
黄昏悄然而至.
镜夜抬起头时,便发觉自己已经置身於一片昏黄的阳光下.
晚了.
他将书本放回远处.
走出屋子.
路旁的花都绽放著,有一点点的风就会左右地晃动.
然後无数的花瓣便飘下来.
心中小小惊讶了一番.
这花,竟然早开暮谢.
[惊讶?]
镜夜思索的时候环已经来到他的身边.
[是]
浅浅一眼掠过眼前之人.
[你似乎不愿看著我说话]环微微皱起眉
[没有]
花瓣落不完似的,持续著在空中回舞.
[那就看著我说话]
环似乎有点动气,手指扣著镜夜的下巴,抬起.
被迫对上眼睛,镜夜直视,眼中依旧是深邃的黑色.
[好]
环的胸口又开始躁动了,手却无法开始脑中所想的动作.
他在想什麽?
逼著他直视自己,心中却没有那种命令到别人的快感.
眼前的这个人,真是越来越引起他的兴趣了.
花恋蝶[6]
六
环松下自己的手指,白玉般的肌肤上留下两道红红的印子.
是他太用力了.
心中竟泛起一阵怜惜.
不由得放柔了语气[疼麽?]
黑亮晶莹的眼瞳望著他,轻轻摇头
暮色沈寂.
风微冷.
[回去吧,这里以後你无事可以来做消遣]
地面上映出两道斜斜的阴影,缓缓移动.
黑夜,格外的寂静
空空的房间,飘荡著细碎的风声以及珠帘晃动的响声.
没有点灯,镜夜独自躺在床上.
环已经叫老仆来告诉过了,这几日都有要事处理.
其实告不告诉都无所谓,他们本来就没什麽,进相同的房间,睡同一张床,说是亲密,实则毫无此外的东西.
这麽做能遮住的恐怕只有那些下人的眼睛,而他们两个人心中都是无比的明晰.
凉风透过纱帐吹了进来,身上泛起阵阵寒意.
天空由漆黑变成了深蓝..
周身隐隐地泛著寒意,似乎要包裹住他的身体.
镜夜的神智不是很清楚,似睡非睡.
屋内有悉悉嗦嗦的响动.
一个人影迅速地迈著步子,掀开床边的纱帐.
似乎有叹气的声音
轻轻的,微不可闻.
灼热之气渐渐地靠近,继而包裹住那具泛著柔和白光的身体.
不断地靠近,靠近.
冰凉的唇瓣贴到一起,但又迅速地离开.
柔软的床铺微微下陷,再无动静.
微弱光线下睁开一双美眸,泛著水般柔和的光泽.
豔丽的红唇即使是在黑夜,依旧泛著光彩.
只见两片柔软的唇紧紧贴在一起,雪白的贝齿咬得死紧.
* * *
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很忙,镜夜见到他的机会几乎没有,通常只是在晚饭时间可以看到一眼,然後那个身影又从眼前消失.
掐指一算,来这里也将近一个月,似乎期限已到..
两个人依旧像那水和天一样,隔得遥远.
镜夜垂著头,手中拿著一本琴谱,长长的黑发柔顺的散落在肩上.
他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长衫,袖口处绣著几瓣荷花,花朵绣得栩栩如生,这样精细的做工显示出衣服的价钱一定不菲.
小屋外的树叶沙沙做响.
空气里弥散著花朵甜美的气息.
[在看书?]
环由门外缓步进入.
镜夜闻声抬起头,将手边的书放在桌上.
[是]
[真是惜字如金,约定的期限到了]
环说完,便牢牢地将视线定在镜夜地身上.
他期待
那个人的表情
即使只是一瞬,他也想要看清,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
可惜
他仍旧无法抓住一丝痕迹
香气变得浓郁,小小的翠色叶子在风中疯狂地舞动.
[什麽时候动身?]
平静无波,镜夜此时此刻的表情.
环没有立即接话,心中汹涌一片,扑向而来的是一股难以言语的挫败感.
他高估了自己,却也低估了他.
[现在就可以]沈吟半响,说道.
外面渐渐安静.
天边白色的云朵,将太阳遮得严严实实.
镜夜站起身,书合起.
[那就走吧]
不等环,镜夜先走了出去.
修长高傲的白色背影,在环紫色的眼眸中渐渐湮没.
马车颠簸,连带坐在车上的人也一并摇晃了起来.
环靠著镜夜坐.
微小的距离,若有似无的碰触.
[镜夜]
[......]
[我似乎都没有叫过这个名字]
[......]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冷漠,真不知到我们到底谁才是客人]
[......]
[为什麽不说话?]
环心中涌起薄怒.
[无话可说]
[真是人如其名,呵,真是期待你热情的一面]
[镜夜天性如此,公子还是不要想为好]
镜夜淡淡的一个称呼,又将两人带回了原点.
‘公子'
这样的称呼礼貌得可怕,而将那两个字说出口的人亦是冰冷.
他们
又将是陌路的人
马车在月絮楼停下.
天色还早,楼中显得有些冷清.
[我送你进去]
[不用]
镜夜谢过了环的好意,便从走进去.
没有回头
只一路向前
[少爷]车夫唤了声发著呆的环.
环侧头在车夫耳边小声吩咐了什麽,只见车夫也向著月絮楼中走去.
一切才刚刚开始......
七
黄昏
四周包裹著昏黄的薄纱
竹影摇曳,细微地响动著
镜夜静坐著,手中拿著本书,视线却不知飘到了何处.
[小夜啊~]
老鸨尖细的嗓音传来,接著是一阵浓郁的脂粉味.
[凤姐]镜夜放下书,起身.
月絮楼中的小倌都不似这楼里的姑娘,腻腻地叫著老鸨做妈妈,老鸨怕自己显老,便要小倌们叫她凤姐.
凤姐眉眼带笑,扑满脂粉的脸上印出细细的皱纹.
[小夜啊~]
[凤姐,你有什麽事就直说吧]
凤姐一听,笑得越发灿烂,拿著丝帕的手掌轻拍几下.
几个小厮搬著几个大木箱,陆续走了进来.
[这是什麽]视线扫过几个雕著花纹的木箱,问道.
[这个是带你走的那位公子叫人送来的啊]
凤姐笑著,就连说话的声音也含著笑意
镜夜上前,打开.
是那些衣服,都是上好的布料,上等的做工.
现在看来更是华美至极.
[哎呀呀~~~小夜你真是好福气~~这些衣服都是价值不菲啊]
这语气,似乎话中有话.
[凤姐,你说吧]
[小夜,这是好事啊~你不要这麽冷漠嘛~]
凤姐的手指滑过木箱上凸起的花纹,视线在那些华美的衣饰上停留一下.
[小夜,我是来带句话......那位公子不是本地人你是知道的]
[恩]
琉璃般的双眼闪了一下,随即又平静无波.
[他们是京城来的贵人啊,明天就要动身回去了]
[那与我何关?]
[这......那位公子让我问你,愿不愿意和他一起离开]
[......]
许久没有说话,屋外的风似乎很大,吹起了纱幔,轻盈的纱在空中飘舞.
[小夜,你不愿意吗?这是个好机会啊,你也知道这行的,小倌年纪一大可是什麽都没有了啊,小夜你现在也二十多了吧,不是凤姐看不起你,这行你干不了几年了,多的是漂亮的男孩子,他们身体的柔韧性,脸蛋都会超越你......到那时你也就不会好过了,不如趁这位公子喜欢得你紧,就跟了他吧]
喜欢?
可笑的字眼
哪个恩客不是因为喜欢才会点你
这种喜欢,他,不希罕
镜夜垂下脑袋,再抬起时眼中已如从前一般平静,红润的唇瓣轻启[今夜,我要见他]
[小夜,你想通了?!呵呵~我这就派人去告诉那位公子]
凤姐满心欢喜,带著笑离开了.
环没有回郊外的庭院,在初到时的客栈住下.
街上喧闹,灯笼的火光照得敞亮
[少爷]
[何事?]
环浅酌一口杯中的酒,问道.
[有客人]
淡紫色的光芒闪过,牢牢定在仆人身後的那人身上.
他怎会认不出
那个人
他想要得发狂
就连内心也开始燃烧,急切的,想要得到
[都退下]
仆人识相地离开,将门关上.
镜夜长发散落於肩,衬著身上素色的衣服,若有似无的媚惑.
屋内烛光摇曳,映在环的眼中,仿佛他心中燃起的火苗,快要压制不住得跳出.
[来了]
[恩]
衣服是环送来的木箱中的,它虽然看起来最不起眼,却是最配镜夜的一件,只是衬托,完全不会掩盖掉镜夜的光芒.
环觉得自己有些醉了,步伐有些虚.
抓住镜夜的时候他没有躲开,反倒是反握住环的手.
细腻冰凉的触感,环想要更多.
眼中的火越烧越旺.
手指开始游移,在那具美丽的身体上,仿佛永远都不够似的探索.
气息乱了,眼前迷离
镜夜的眸子更是要滴出水一般,殷红的薄唇微微张开,小声地喘息
环看得有些痴迷,瞳孔变成暗紫色.
将人一带,便落入自己的手中.
纱帐从两边垂下,满屋春色,尽收其中.
夜,静谧.挂著一轮新月
晶莹的月光涌入枝干间,花,落得悄声无息.
□□□自□由□自□在□□□
华美的游船停在港口,环立於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