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 ◎
回来了!终究他还是回来了!在逃避了这麽多年之後,他──殷莫邪还是回来了,回到这个曾经让他心碎的国度──台湾!
甫踏出入境室的门口,他先是迟疑了半响,然後从胸前的口袋中取出了一张摺了二个对摺的信纸,摊了开,信纸上简短的几行字再次印入眼中。
【 至莫邪小舅敬启:
爷爷病危,盼,速回!
外甥水遥於x年x月xx日 】
水遥......这名字中有"她"的遥字......会和"她"有什麽关系吗?可是"她"只有一个儿子,叫水痕,那麽──这一个自称是殷水遥还称呼他小舅的人又是谁?而"她"知道他要回来了吗?
一想起那张温柔的笑容,他的心却是一阵阵的抽痛著。而当他看到那个站立在接机处的人时,他更想立即掉头就走!那个人长的太像"她"了,也正因为太像,所以令他害怕,怯步,而且更让他不由自主的──憎恨!
就在他停住脚步之时,那人却朝著他走来,一直到他的面前才停住,在那张迷人的俊脸上犹带三分稚气的对著他露出了一抹天真的笑容。
「你好,小舅舅,我是水痕,是来接你的。」
□□□自□由□自□在□□□
当车子越接近那幢百瓦屋顶,那本来波涛汹涌的情绪反而平缓了下来,车子终於停在那幢显示出富丽堂皇的大门前,一下车便迎上那双充满慈爱,泪水却溢满眼眶的双眼,此时正眨也不眨的望著他。
反观於那妇人激动的神态,殷莫邪的表情倒显得无情多了,或许是因为那只掩去他双眸的墨镜,遮去了一切所能展现出情绪波动的灵魂之窗之故吧,那浑然天成似的寒霜,就像说他是感情绝缘体,是那般的拒人於千里之外。
「赵妈,我将小舅舅接回来了。」
「辛苦你了,水痕少爷。」面对著那张单纯的笑靥,赵妈勉强收起乍见殷莫邪时的激动,回以一笑。
「不辛苦,倒是小舅舅他搭了一天的飞机,一定累坏了,还是先带小舅舅回房歇歇吧。」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一时太过兴奋,险些忘了自己的本份了。紧忙的向前伸手,正欲接过殷莫邪手上的那只背袋,却叫他冷漠的避了开,之後在她和殷水痕错愕之中,自伫进屋而去。
他的举止神态是那般的无情,冷淡与厌恶!他心中的恨仍未随著时间的流逝而消失!
这个认知令赵妈整个心揪痛了起来,十六年了!事隔至今已经有十六年了,他还是恨著当年的那件事吗?若是──他又为什麽愿意回来呢?
「赵妈?」殷水痕也被殷莫邪的举动也吓住了,刹那间他也不知道该做何反应,是追上去?还是留下来?而想了想後,他选择了留下来,因为赵妈脸上的那股哀伤让他走不开。
殷水痕的呼声惊醒了陷在悲伤之中的赵妈,她惶恐的连忙对著殷水痕催促:「水痕少爷快!快进去!」
「怎麽了?」殷水痕被她那突来的惊慌弄的一团云雾,不懂赵妈的惊慌失措为了什麽。
「水痕少爷你别老站著不动啊,夫人和水遥少爷已经回来了,这事儿莫邪少爷还不知道,咱们得快点跟上去才行。」
殷水痕被赵妈半推半拉的往屋子里去,心中却浮起层层疑云,就算妈妈和大哥回来了,也不需要有这样大的反应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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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年了!十六年不曾回来了,不过他却如老马识途的朝著他记忆中的房间而去,一路上他那冷豔的容颜曾引来家中仆役的注目。当他来到记忆中熟悉的房门前之时,望著那扇雕著花纹的檀木门板,他有著一丝的迟疑,先前的害怕竟又在此时全数浮上心头,宛如在那扇
门後隐藏著鬼魅魍魉一般。
怕什麽呢殷莫邪?既然都敢回来了,还怕去面对吗?这不是早就考虑到的情况吗?到现在你还在怕些什麽呢?深深的吸了口气,定了定神,伸手推开了那扇门──
「什麽人?」
阴冷的沉喝叫殷莫邪著实的吓了一跳,而在他眼光触及那双如冰刃般,不带任何一点情感的眼眸之时,一股莫名的巨大压力袭面而至,压的他渐感窒息,一颗心更是跳的厉害。
他有著一副魁武的身躯,稠密的黑发以发油梳的服贴於脑後,一根不挑,那如雕刻般邃的五官隐约散发出一股慑人心弦的气势,刚毅的唇瓣紧紧的抿成一道永不屈侥的顽固,飞扬的剑眉正诉说著主人的狂傲,他就如一售傲翔天际的雄鹰,更像一只肆机猎食的猛虎,能随
时扑上前将猎物吞噬撕裂毫不留情。
他是谁?怎麽会在爸爸的房间里?这应该是爸爸的房间啊?爸爸呢?殷莫邪心中飞快的旋转著疑问。
凝望著傲立在门口的殷莫邪,男子心中也是同样闪烁著诸多的想法。
他不得不承认,眼前的殷莫邪的确是他所见过的人类里面,长的最美最迷人的一个,他的美很难叫人评论他的性别,有著一副颀长的身材,但却瘦弱的稍嫌单薄。
凝脂般雪白的肌肤几近透明,那是一种不属於健康之人该有的白晢,微豔的双唇虽闭而没有密閤,隐隐露出那洁白的贝齿,看似盈弱的外表竟又夹杂著一股不容乎视的顽韧。
脸上虽戴著墨镜,那审问似的冷冽眼光仍直直的射向他,那双眼想必是他最迷人也是最脆弱的地方吧!
男人心中暗暗如此乍想,轻轻的扯动嘴角,扬起了一抹没有任何笑意的浅笑,缓缓的沉声道。
「我想我知道你是谁了,莫约是我那非亲非故,却又关系非比寻常的小舅舅殷莫邪吧!」
小舅舅?难道他就是──殷水遥?
「唷,瞧我胡涂的,竟然忘了小舅舅是个无法说话的哑巴了,真是抱歉了。」
轻轻的蹙起眉稍,殷莫邪不能理解他那强烈的敌意从何而来,他甚至不知道殷家何时多了一个殷水遥来──。
就在他俩人互相较量彼此的耐力之时,赵妈和殷水痕适时的出现,一见两人的情形,赵妈神色慌忙的踏上前。
「二先生,水遥少爷。」
「大哥!」一见殷水遥,殷水痕如见到宝物似的扑了过去,抱住了他,喜孜孜的问著,「你何时回来的?」
「刚回来,因为小舅难得回来,大哥和妈妈是专程回来替小舅洗尘的,大概要住几天倒是还不确定。」轻搂著水痕,莫邪有些讶异於他脸部表情变化之快。
「二先生,因为老爷年纪大了,再加上此刻因为身子的关系,为了老爷著想,遥蓉夫人已经将老爷的房间移到一楼了,让我带你去吧。」
点了点头,殷莫邪正欲转身,却迎上赵妈含忧的眼神。「那个......大小姐也在老爷房里。」
这一番话,宛如一颗炸弹在身旁炸开似的,殷莫邪刹时僵住全身,秉住呼吸,一口气险些提不起来。"她"也在那里?
很好!该来的逃不掉,不该来的遇不著,面对"她"不过是早晚的问题,怕什麽!
殷莫邪最快的时间平定自己翻涌不止的情绪,不露声色的仍点了点头。
「那──请随我来。」
「莫邪小舅。」淡然的朗喝唤住了甫踏出一步的殷莫邪。回过身,祗见殷水遥脸上扬著一丝莫测高深的神态,半带慵懒的道:「欢迎你回来。」
深深的凝望了他一眼,旋即转身而去,不过他知道自己已陷入一埸诡谲的争战之中了,而挑起这埸战火的人,必定是他──殷水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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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多的恨,再多的怨,也比不上在乍见他那年老卧病在床,奄奄一息的父亲之时来的激动。宛似没看到坐在床边的"她",殷莫邪缓缓的取下墨镜,如水遥所想的,墨镜之下是一对乌灵灵的翦翦秋水。
抖颤的跪落在床沿,双手轻轻的握住殷昊瘦骨嶙峋的手,心中却已是心疼万分的呐喊著。
怎麽会变成这样?这手是那般的纤细,这真是他印象中那双能只手抱著他的强劲手臂吗?手指轻柔的抚过那布满深浅皱纹的脸,殷莫邪简直不敢至信,这真是当年那位英姿焕发的父亲吗?难道真如"英雄就怕病来磨"这句话所说的,他的父亲就这麽被病魔给击倒了?
「莫......莫邪......真的...真的是你吗?」
慈父的呼唤击溃了他强忍的酸楚,点著头殷莫邪扑身向前紧紧的搂住殷昊,他的父亲,这是他最爱的父亲啊!
房中,赵妈和殷水痕皆被这份伤感感动的落泪纷纷,没人发觉到殷水遥和床边那美艳高傲的中年妇人──殷遥蓉,互使了记眼色,而更无人发现殷水遥在凝视著殷遥蓉之时,嘴角边泛起了抹森寒.冷酷的浅笑。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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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相信!
他真的不敢信!这──这是一件多麽可笑又让人难以至信的笑话!而荒唐的是,它偏偏又是一件真实存在的事实。殷莫邪眼中难掩激动的望著眼前的俩人,殷水遥和殷遥蓉。
十六年前的那件事曾令他痛不欲生,曾令他每晚都在魂莹梦系中哭著醒过来,他知道,无论那时他是有心或是无心,他的确已经伤害了诸多人了,在那之中不乏有许多无辜的家族被并吞到殷氏财团里,可是这整件事她也难辞其咎啊!
虽说他是策划人,但主谋却是她呀!是她利用他那时所认定的"游戏"去迫害他人,是她口腹蜜剑的利用了他对她的信赖,利用了他想帮助父亲的一片心意,他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什麽──真的不知道!
为了这件事,他远离了台湾。远离了爱他的父亲;远离了他的家;远离了一切和殷有关的事物。她该如愿以偿,她已经成功的让他永远的远离殷家了,对她,他殷莫邪已经构不成任何威胁了,她该满意了不是吗?
可是她为什麽还要这麽做?她竟然跑去收养在那件阴谋之中所受害之人的遗孤子,还说什麽为了要弥补她所犯下的罪过,情愿将殷氏总裁的位子让给那男人──若真是如此,那她当年又何必要那麽做?而现在她竟将全部的过错都推到他身上?
更叫他哭笑不得的是,这男人竟然相信这麽荒唐的事情?难道他不知道,当年的他不过才是一个十二来岁的小孩子?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能有多大的能耐,可以去支使一间庞大的企业?就凭他殷莫邪是殷氏总裁的私生子吗?要是他真的这麽相信,那麽这男人的脑袋里不是装土就是装豆腐渣了。
「如何呢?我"亲爱的舅舅"?关於小侄我请你到公司当我助手之事,你考虑好了吗?」
轻轻摇晃了手中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子,发出了些许之声,然而殷莫邪却听得出殷水遥那冷漠的语气之中,并无半点尊敬之意,反观却是十足的霸道和命令的口吻。
极力的说服自己定下心来,坚定的迎上殷水遥如狂鹰似的双眸,缓缓的摇了摇头。
没有忿怒,殷水遥只是牵了牵嘴角,扬起了抹冷淡的笑,那神情似乎早就知道殷莫邪会拒绝似的,只见他轻啜了口酒道:「你刚回来,也许累了,我看你不妨就趁今天好好歇息一下,明天再和我一同到公司,了解了解一下你该做的工作性质。」
怔了怔,殷莫邪呆了半响,他不知道他摇头的意思吗?
『我并不打算长住,等爸爸病情稳定後,我会回美国的。』
他比著手语,原本他是想用写的,但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他俩人并没有准备笔纸,虽然他不知道殷水遥懂不憧手语,反正殷遥蓉懂就好了,可叫他讶异的是他并未等殷遥容翻译,便淡然一笑。
「我想这可由不得你了,小舅舅。」
什麽意思?眼望著殷水遥那诡谲的笑容,心中浮起了一丝不安。『你这是什麽意思?』
「意思很简单啊,我刚刚不是说了?」
『我是指你说由不得我是什麽意思?我认为要不要留下来是我的权力。』
「权力?」殷水遥冷嗤了声,「不,你已经失去你的权力了,小舅舅。你得为你所犯下的过错做些补偿才行,这是你的责任。」理所当然的态度让殷莫邪听了不禁气恼。
『十六年来我定居美国,完完全全的和殷家脱离关系,这些难道还不够?』
「天真!」冷嗤一声,如刀刃般的寒芒扫射向他,「若非我当年亲眼见我父亲失败的经过,我真要怀疑他们到底是不是真的败在你手中了,你以为这样就能还清你所造成的伤害了?」
『我知道不够,不过你单一方的指派我的不是,这未免也太显得不公平了,你怎麽就忘了另外一人了?你的养母可也是主谋者之一。』
「我没说他不是啊。」耸了耸肩,他意味深长的一笑,「可是眼前你不也看到了,事实上乾妈早就已经为了要弥补当年她所犯下的错而收养了我,现在她也正在公司任职,她这不是正在偿还她的过错吗?你说我这做法可公平?所以我总不能厚此薄彼是不是?」
一番话听说得殷莫邪一阵语塞。殷水遥说的头头是道,句句是理,令他找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但就以他对殷遥蓉的认识来说,他实在无法相信她会如此轻易放弃她的野心,这──这根本就不像她啊!
纵然心中仍存著疑虑,也只能暗暗提醒自己小心,碍於俩人面前他也不想多说什麽,反正在殷水遥心中他是迫使他一家家破人亡的凶手,就算他想提醒他,大概他也不会接受。
再说──以此刻他所表现的出来的,他也明白殷水遥并非只是个摆著好看的草包,对於殷遥蓉他断然不会傻到去对他掏心挖肺才是。
『不论你要我做什麽补偿,只要在我能力所及之处我一会定义不容辞的去做,可是早在十六年前我离开殷家的那一刻我就已经发过誓,今生绝不再进公司一步,所以我不会答应进入公司当幕僚的,只要爸爸病情好转,我就立刻回美国,希望你明白这一点!我先失陪了。』
以著不容乎视的坚决态度比完手语後,便不再等殷水遥多说什麽而起身离去。
待殷莫邪离开书房之後,那一直默不做声的殷遥蓉第一次开口发言,「看来他在美国的这段日子并未改变他的性情,反而使他更加顽固了。」语气是冷的,不带任何一丝多馀的情感成份。
锐利的眼光睨望了她一眼,之後一副没什麽的表情,淡然一笑,「他会明白回来,是他这十六年来唯一所做的最大一项错误。」
「给你一个忠告,最好别小看他,要知道他虽然有口不能言,但他那颗脑袋可是促使殷氏在短短三年内耀上商界十大排行的重大功臣,纵然事隔十六年,我深信他的智慧可不会随著时光而变低,若非是他的弱点在这,想来你也无法逼他回来,不是吗?」语气虽是平淡,可是言词中却又无形的带著挑衅。
「我会让你看到最後俯首称臣的人是谁的。」
「那麽──我就视目以待了。」一口饮尽杯中酒液,举止优雅的站起,也离开了书房。
她脑後没长眼,不然她会看到殷水遥俊容上那抹深不可测的冷笑,那笑容布满了森冷.残酷,就像翔鹰觅食,发现猎物的样子,一触即发。
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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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房,殷莫邪便任凭自己往床上倒去,此时他的心思正因方才在书房中的谈话而混乱不止。
一个殷遥蓉已经够让他烦得了,此刻再加上那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殷水遥──。
「介意我打扰你几分钟的时间吗?」
适然一声略带冷意的声音传来,吓了殷莫邪好大一跳,忙坐起身,正好迎上殷水遥那俊朗的脸孔。
『记得我好像有关上门吧!』
「所以我并非是穿墙而入的。」似乎无视殷莫邪那不悦的神色,殷水遥阖上了门後自动的找了张沙发坐下。
『你进入别人房间不会事先敲门吗?』
「会!不过前提是你得先锁上门,没锁门便代表目前你閒得很,不介意被人打扰。」
这算什麽理论啊!殷莫邪不禁微恼。『你这人到底懂不懂得什麽叫做礼貌?』
「这礼仪问题咱们先暂且不谈,先谈谈我的来意吧。」
『你的来意?』
「你不会以为我来找你,纯綷只是找你閒话家常吧?」
『我也不认为你和我会有什麽话题可供你我閒话家常的。』
调整了下坐姿,让自己坐得更加舒服点,殷水遥露出了记浅笑,「方才你说过,只要在你能力所及之处,你必定会义不容辞的帮我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