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歌从外地回到哈尔滨,直奔部队家属院。李歌不在部队工作已经三年了,但是家还在家属院。当初离开部队,李歌放弃干部转业待遇,毅然选择了战士复员。其震撼力不亚于东南亚海啸。凭借着复员费,李歌在商海里闯荡,现在也算是暴发户了。李歌买了一台大吉普,提到买房子,老婆陶玉坚决反对。陶玉说某年有高人言,此乃旺宅。李歌听老婆话是出名的,显示暴发户本色的计划就搁置了。
刚进家属院,就碰到了参谋长--齐宝成。李歌的婚姻是齐宝成牵的红线,所以两家来往一直很密切。
"齐参谋长,好久不见了!"李歌刚从北边回来,穿着长袖衬衫,有几分炎热。
齐宝成抓住了李歌提前伸出的手,握在了一起。"什么长?那有你这老板威风!换一换?"
"我的活,你能干;你的重任,我可担当不起啊!"
"几个月不见,你马屁功夫又见长啊!"齐宝成松开摇晃的胳膊,并肩往院子里走。"企业处彻底没了,你知道了吧?"
"撤掉了好啊!我们民营企业都被你们军企挤兑黄了。"
"我说,你才脱掉这身衣服几天,就‘我们',‘你们'了!"
李歌嘿嘿笑了笑,掏出烟递给齐宝成。说句实话,这消息对于李歌来说绝对糟糕。这些年李歌基本是和企业处合伙做对俄贸易。免费的库房今年是没有了。
李歌洋洋得意地和迎面来的熟人打招呼。
"瞧见没,都和大老板打招呼,没人理我!"
"我这是狐假虎威!您还不明白?!"
齐宝成对李歌的话挺受用,"你小子,这些年没少赚吧?"
"保本而以。"
"还保本?那年你弄了一球场的大蒜,好悬没把人熏死!从绥芬河回哈市休假的干部身上都有股臭蒜味!"绥芬河的部队同哈尔滨的部队是隶属关系。第一年,李歌用大蒜换了皮靴,海赚了一笔。
"蒜是好东西,预防感冒!绥芬河食堂一年没买大蒜。我这拥军模范你也不给我立个功受奖什么的!"
"小战士免费给你装卸货,吃你点臭蒜,你还有意见了!难怪说无奸不商,无商不奸!"
"那敢在关公面前耍大刀!我那点的本事还都是老首长手把手教的呢!"
骂人也不忘捎带着马屁,齐宝成哭笑不得。"见好就收吧!"
"大风大浪见得多了!"李歌当然明白齐宝成是为自己下一步的生意运作担心,好心规劝。
"说着说着,你还喘了!"
"还请老首长关照!"李歌打了个伏笔,毕竟现在谈仓库屯货的事情,不合适宜。
两人边说边走,来到了篮球场一侧。篮球场上,人声鼎沸,一伙穿军装和不穿军装在打非正式的比赛。场上有个染发的大男孩尤其醒目。个子不算太高,却很灵活。此刻大男孩带球进攻,防守甲迎上,身后运球晃过。面对防守乙,大男孩敏捷带球转身。防守丙冲上,凭借高个子,挡住最佳投篮角度。大男孩假意跃起,球要脱手一瞬,中指钩回球。防守丙先跳起,后落地。大男孩真实跃起,球入篮筐。
"漂亮!"李歌情不自禁一声高呼。
大男孩转过棕黄色的头发,朝着李歌的方向浅笑,亮晶晶的耳环在奔跑中闪烁。李歌倏然心脏停跳了半拍,医学上叫早博,但是李歌更愿意承认自己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
"别说,那小子真有些你当年的风范!"
齐宝成的声音打断了李歌漫无边际的思绪。"呵呵!他不会是新兵吧?"
"他娘的要是新兵,我把他的头拧掉!现在年轻人也不知道怎么了,头发花花绿绿,就美了?"
"今年军训的学生?"李歌急于想知道大男孩是谁,说出了另一个不合乎情理的假设。因为大学生还没入学。
"我勤务员的小老乡,好像在对面理发店打工!"
李歌有心想问在哪一家发廊,觉得露骨,止住。
季晓枫听到李歌的喝彩,越战越勇。但是看到李歌接过陶玉手里的菜,双双离开。季晓枫仿佛掉进了冰水里一般,耳朵里充斥着麻木的轰鸣。
花想衣裳为谁容
陶玉要出门的时候,对刚起床的李歌说:"饭菜凉了,热热再吃!"
"嗯。"李歌做了一夜的梦,头昏脑涨,掬了一掌水,泼在脸上。
"晚上都回妈家吃饭,别忘了!"
"好。"李歌把头埋进蓄水的洗手盆里,吹着泡泡。
陶玉陪姐姐陶冰出了医院,回到了姐姐家。
陶冰躺在沙发上,陶玉拿了一毛巾被,盖在了姐姐身上。"你怎么挑这么个热天,做这样的手术。"
"没事儿。"陶玉抓过遥控器,打开了电视。
"挺疼的吧?"陶玉倒了一杯水,放在姐姐手边的茶几上。
陶冰是去医院更换过期的宫内节育器。"你没放?"陶冰惊讶地问。
"没。"陶玉慌忙答。
"那你们一直用套?"
陶玉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你姐夫,可不喜欢用那玩意,说没感觉。你姐夫在这方面特强,别看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没办法,我还得带上。上次的那个材质不行,医生说,有点长在肉里了,不取出来,......"
"姐,别说了,怪吓人的!"
"用套才吓人的,容易得宫颈癌。你不知道吧?"
陶玉一脸茫然,对着姐姐,等待下文。
陶冰大着嗓门,肆无忌惮地说:"宫颈那块肉嫩,那禁得起成年累月的折腾,而且还带个胶皮的套子,你想能有好吗?"
"姐,你说话怎么一点也不注意。"陶玉被姐姐说得面红而赤。
"还害羞上了!你不是我妹妹,我才懒得和你说!"陶玉神秘地说:"哪天,姐陪你去医院?"
"我才不!"陶玉惟恐避之不及,好像小时候看到老鼠一样。
"你不怕意外怀孕?到时候可比这遭罪多了!别说姐姐没提醒你!"那滋味,陶冰可是知道,活生生地被人体解剖了一样。
陶玉肯定地说:"不会的!"一盒十个包装的避孕套一年都用不完,结婚第三年才有了女儿。女儿可算得上意外怀孕了!月经还一月一次呢,可是陶玉和李歌的夫妻生活次数比月经还少。如果不听姐姐说,陶玉还会一直以为家家如此。
"为什么?"陶冰追问着出神的妹妹,"问你呢!"
"姐,你别问了!躺着休息吧!"都说小别胜新婚,可是陶玉从来没体会过。昨晚无论陶玉怎么暗示,李歌仍就是无动于衷。真是堪称坐怀不乱的典范。
"那你就吃避孕药吧!不过避孕药有时候也有副作用。"
"陶冰,你怎么越来越像妈了,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死丫头,姐是关心你。别不识好歹!"陶冰用遥控器拍了拍妹妹少女般粉红的脸蛋,"现在李歌有钱了,虽说是为生意,但是一年到头在外面跑,你要是不在这上下点功夫,早晚吃亏!"
"李歌不会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但愿吧!"哪有不偷腥的猫!陶冰知道只能说到此了。谁敢说李歌不好,陶玉能拼命。
陶玉是部队幼儿园的老师。第一次看到李歌,陶玉正领着孩子们户外活动,李歌在训练新兵。李歌英姿飒爽的身影一下子就刻在了陶玉的脑海里,再也挥不去。那年陶玉19岁,和李歌结婚的时候29岁。10年里,倔强的陶玉没有相一次亲,只是对家里说,李歌一天不结婚,她一天不相亲!家里暗中无数次地寻找媒人,光是齐宝成的妻子--丁欣就和
李歌说了三次。因为陶家每次都不说陶玉的名字,所以这其中的故事少有人知。
"姐,你们......"陶玉欲言又止。
"什么?"
"没什么!"陶玉想问姐姐和姐夫一个月做几次,可是又实在问不出口。
"不说,你就都存在肚子里吧!便秘,憋死你!"陶冰故意狠狠地说。
陶玉笑了,扑在了姐姐身上。陶冰比陶玉大10岁,小时候多数是陶冰领着妹妹。不懂事的时候,陶玉傻傻地以为姐姐就是妈妈。"姐,你说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
"傻话!不结婚你想干什么?"陶冰说。
道是无晴还有晴
李歌匆匆吃口饭,出了门。家属院对面的发廊无几,李歌没费周折就找到了季晓枫。
季晓枫看到李歌走进来,从沙发上跳起来。"剪头?"
"是!"李歌的言语保留着军人的简洁干脆。
听到低沉富有磁性的声音,一股电流穿越季晓枫的身体。李歌换去了昨天的西裤,穿着米色休闲裤和浅色T恤,挺拔中透着英气。
已经走到水池边的李歌,回头看了看,站在原地痴痴呆呆的季晓枫。李歌牵动起线条清晰的唇,满眼笑意地对望着季晓枫。
"嘿,洗头了!"
季晓枫被风筒吹了一下,回过了神,挠了挠头。
李歌瞪了一眼作恶的理发师--红毛,躺到了椅子上。在李歌看来此时的闲杂人等都该回避,但是李歌明白这只能是一种幻想。
季晓枫慌乱打开开关,凉水一下冲到了李歌脸上。李歌的浓眉皱了一下,仍然平静的躺着。
"你梦游啊!"红发不耐烦地说。
"对不起,我......"季晓枫举着毛巾,舌头打结。
李歌拿过季晓枫手里的毛巾,擦把脸。"没事!一会儿,你别额外收我洗脸费就好!"
季晓枫忽闪着眼睛,灿烂地笑了。屋子里其他顾客也都笑了,但是李歌都忽略不计,只专注季晓枫的一眸一颦。近在咫尺的气息,揉搓发丝传递来的温度,折磨了一夜的梦再次出现在李歌脑海里,季晓枫在球场奔跑。李歌毕竟不是情窦初开的岁数,表面上要比季晓枫从容淡定得多。
"你叫什么名字?"
"季晓枫。"
"纪律的纪?"
"不是,季节的季,拂晓的晓,枫叶的枫。"
秋季拂晓中的枫叶。李歌连接成一句诗,装在心里没说出来。"好名字!哪里人?"
"吉林人。"
"林海雪原啊!多大了?"
"18。"
李歌眼皮跳了跳,原来比齐亮还小一岁,心里隐约希望两人之间年龄差距不要太大。就是岁数相当又能怎么样?李歌自嘲着。
李歌洗完头坐到椅子上,红毛走过来,"李大老板,剪个什么发型?"
人怕出名,猪怕壮。李歌不是很习惯老板的称呼,但是这让他有股子成就感,在季晓枫面前多了另一层的炫耀。近乎于求偶的孔雀,展示华美的羽毛。"你招呼别人,让晓枫给我剪。"
"他还没出徒呢,哪能给哥您剪头!"
"人总有第一次,让晓枫试试!"李歌望着镜子里的季晓枫说。
"李哥,我不行,还是让宏哥剪吧,宏哥手艺好!"
"我说你行就行!剪吧!"
红毛知道了李歌的坚定,无奈离开。
季晓枫自然没有红毛娴熟,李歌看着他紧张兮兮的小模样,没再同他说话,只是盯着镜子,仔仔细细看他。
"好了,李哥!你看看还可以吗?"
李歌知道"哥"与"歌"同音,但是他固执地把它们想成是一样的。
"要不,让宏哥给修修?"季晓枫见李歌迟疑,补充说。
"不用,很好!"李歌发自肺腑地说。
李歌拎着东西一踏进陶家,众人笑了。
"爸爸是只刺猬!"欢欢向李歌跑来。
李歌抱起了女儿,在她奶香的小脸上亲了又亲。
"你这头哪剪的?"陶玉轻声地埋怨。
"怎么了?"李歌疑惑。
陶冰说:"我说妹夫,你大小也是老板了,以后别再找小战士剪头了。"
李歌站在镜子前一看,乐了。还真是小战士水平!
青涩少年秀
李歌把车停进了部队的车库里,扭头看见师职楼前有人背手在转悠。看看表都快十二点了,怎么说也不是散步的时候。李歌三几步走到近前。
"齐参谋长,还真是您!"
"你也没睡呢!"
"刚从岳母那回来,搞了点--中国传统体育项目!"李歌双手做了一个麻将动作。
齐宝成仰望着夜空。
李歌实在猜测不到老首长为什么半夜站在这数星星,总不会是被老婆轰出来了?不会啊,丁欣可是比陶玉还贤惠。"瞧着,明天又是个大晴天!"李歌跟着仰着头说。
"嗯。"齐宝成心不在焉。
李歌根据对齐宝成的了解,一定是出事了。正揣测,看到连队的小连长跑过来了,气喘吁吁地说:"报告参谋长,连队集合完毕,随时待命找人!"
"谁告诉你找人了?谁让你擅自集合连队的?"齐宝成低吼着。
小连长碰了一鼻子灰,战战兢兢不敢出声。
李歌飞速分析出事情原委。首先齐宝成不想借助连队,说明是家里的事情;找人的话,丁欣离家的可能性很小,就是跑了也就是去娘家。那么只能是齐亮。齐亮是李歌看着长大的,学习成绩优秀,礼貌听话的好孩子。怎么会离家出走呢?
小连长求救地望了望李歌。李歌看着他那狼狈样,就想笑。这种事情帮着领导遮掩还来不及呢!他可好,大张旗鼓闹得尽人皆知。真是人头长猪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去,赶紧让司机把车开出来!立刻解散部队!"
"是!"小连长立正敬礼,特赦般跑开了。
"老首长,有急事?开我车吧!"
齐宝成摆摆手,又说:"也好!"
"找谁啊!"李歌小心翼翼问。
"你说,现在孩子都怎么回事儿?"齐宝成停顿了一下,"管了一辈子的兵,到头来自己儿子没管住!丢人啊!"
"没那么严重吧!"李歌一时摸不到头脑,印象中齐亮唯一的错事是,在自己脖子上尿过尿。
"成天上网,看些乌七八糟的黄色网站。"
看来寻找目标是网吧。"正常,男孩子看看美女也是成长过程。别太认真!"
"看美女就好了!"齐宝成说完就后悔了。
车来了,齐宝成上了车,对李歌说:"我去车站,你去网吧!保持联系!"
李歌告别齐宝成,给陶玉打电话请假。李歌手握着方向盘,回味着刚才齐宝成的话,越想越不是滋味。难道齐亮上网看的是帅哥?!李歌手心冒冷汗,突然焦急起来,惟恐齐亮遭遇不测。
李歌在部队当连长的时候,成功捉过怕吃苦逃跑的新兵。但是寻找齐亮,李歌却完全没有了对策。李歌感觉齐宝成的闪烁其辞中隐藏了很大的隐情。而这隐情恰恰是找人的关键。李歌找遍了大大小小网吧,一无所获。一夜过去了,一白天也过去了。困乏的李歌给齐宝成汇报情况,回家睡觉。
李歌还没睡熟,电话就响了。一听是齐亮,李歌一个激灵跳了起来。
"李叔叔,能借给我钱吗?"齐亮说。
"你在哪里?"
齐亮犹豫间问:"你能保证不告诉我家里吗?"
"你不说,我怎么给你送钱?"
听完齐亮的回答,李歌穿鞋就走。陶玉拉门对着楼道喊:"不吃饭了?"
李歌无暇回应,跑下楼。
齐亮和他的同学一前一后来到李歌面前。小半年没见齐亮又长高了一大截。
齐亮戒备地观望四周。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