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遗事————漫无踪影
漫无踪影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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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人奔驰到郊外,胜败已出。刘彻因为输了而一脸不甘,韩嫣有些好笑,"不用那麽小气吧?"
"我没小气!你嘲笑我!"
"哪有嘲笑你?"
"现在就在笑!"刘彻气呼呼的指著在笑还不承认的人。
"没有嘲只有笑。"韩嫣摸摸自己的脸,解释著,明明自己笑得很真诚。
"不行!再比!"刘彻很不服气,"这次比看谁的猎物多!"
"好啊~~"韩嫣爽快的答应,心里也思量著,要不要故意少猎几只,满足某人的虚荣心。
"不准让我~~"刘彻似乎看穿韩嫣的心思,所以不忘警告。
碧翠耸立,茂林繁生,急湍瀑流,飞禽走兽应有尽有。两匹马在树林间穿梭,蹄声打破了宁静,尘土飞扬,破空的箭无一虚发,比赛多时,两人所打的数量还是一样,这样比下去根本不是办法,就在刘彻与韩嫣同时瞄准一猎物的时候,天上飞来一只大鸟,刘彻灵机一动,举箭向空中一射,大鸟便垂直掉落。
"哈哈哈~~我射中空中的飞物,小嫣这回可算你输了哦~~~"刘彻得意又自豪,一蹬马镫,向大鸟掉落的方向行去,"等我啊,我把猎物捡回来~~~"
韩嫣并不在意输嬴,看著刘彻急冲冲的背影,只想根本是没长大嘛。依言留在原地,随即打量四周,树木环绕,泥土青青,偶尔有小鸟斜斜飞过,很快他被地上交缠的树影吸引,翻身下马,任马儿吃草撒欢去了,自己一个人绕著树影打量,这形状...很奇特啊...然後抬眼,寻找投下这影子的树枝。找到正确的位置抬头仰望,真的是很特别...
风轻云淡,天空高而悠远,蓝的透彻,韩嫣坐下,倚著树休息,合著眼,感受透过树缝落下的阳光在眼前跳跃,混合著青草香气的空气清新扑鼻。
刘彻满载而归,提著那只刚打下的大鸟,现在最想的就是在韩嫣面前炫耀一番,骑马沿著来时的路线回去。最後远远看到在树下休憩的人。好呀!竟然在偷懒睡觉!刘彻轻声翻下马,悄悄地接近韩嫣,想吓吓他。
白衣上绣著细细的金线,勾勒的凤鸟图案栩栩如生,白色柔和宁静,金色富贵张扬,两者的韵味截然相反,但却奇异的融合在一起,相互映衬,很适合韩嫣的气质和性格,有时很乖,但有时又很凶,刘彻想著,忽然觉得被踹的屁股有点隐隐做痛了。衣服包裹的是少年纤细的身体,但刘彻很清楚,每次搂著小嫣时,都能感受到纤细之下所蕴藏的坚韧和力量,那是常年习武所练出来的。
悄然来到韩嫣身边,无声无息,刘彻深吸口气,刚想大呼,韩嫣忽然睁开眼,食指贴著嘴唇,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刘彻要吐出的字硬生生咽了回去,那口气也是憋了回去,呛了一口。韩嫣连忙起身替他抚背顺气,刘彻捕捉到他狡黠的笑容,委屈的瞪了他一眼,也不想想谁害的!
韩嫣眨眨眼,那你还真把自己噎著啊。
两人都没言语,却是一个眼神就可以明白对方的想法。
为什麽不让出声?
韩嫣抬手向上指了指,原来树叉上有个鸟窝,三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好奇又小心翼翼的打探这个世界,也在寻著母亲的影子。
原来如此。刘彻恍然大悟,坐下靠著树,轻声说,"小时候掏的鸟窝还少啊?现在到好心起来了。"
韩嫣嗔了他一眼,跟著也坐下,偏头不理他。刘彻瞧了一会儿,故意叹口气,然後开始用手指揉太阳穴,还不时呻吟几声,好似很难受。韩嫣瞥了几眼,本不想理,经过内心斗争,最後还是关心得胜,"怎麽了?"
胜利!但是刘彻表现得不惊不喜,"头疼。"说完倒在韩嫣的腿上,"你替我揉揉吧。"眼睛里满是恳求,其实呢,不过是装可怜,博同情心,转移注意力。
韩嫣不疑有它,老实的替他揉捏,又不放心的说,"回去让太医看看吧。"
"啊?!"刘彻没想到他会有这个提议,好在脑袋转得飞快,编了个借口,"呃,不用了,还不是卫绾和汲黯这两个人害的,本想出来散散心,可刚刚又想起他们二人,所以头疼。"说著,皱起眉头,煞是苦恼,虽然现在头疼是假,但是为这二人发愁到是真的,两个老师,一个是父皇派的老师,以儒为师,一个是祖母窦太後派的老师,信黄老之道。两个学说,好象要把自己撕成两半,要知道这两个学派是当时争执最激烈的,两派斗争不仅仅是学术之争,还隐含著更深的政治意义。
韩嫣闻言,到是既理解又同情,"两个老师的学说不一样,你正好可以吸纳两家之所长。"
"吸纳吸纳,说得容易,做到很艰难啊。"刘彻吐苦水,这两个老师身後的人都得罪不得,现在提起,好象真有点头疼了...
刘彻枕在韩嫣的腿上,舒舒服服,享受著轻重适中的揉捏,感触得到他手指上的薄茧,伸手摸了摸韩嫣的手指,"你常偷偷练箭?"
"不努力会输给你啊。"韩嫣的理由看起来似乎只是年少意气,输不得,但他还有更重要的原因,知晓刘彻的理想就是击败匈奴,维护统治,所以苦练骑射,希望日後可以助他一臂之力。
"输给我又不丢脸。"刘彻接他话茬,看上去是不服气,但也清楚韩嫣真正的想法,九年的时间已经形成一种独特的默契和信任。
韩嫣低著头,刚好遮住光线,逆光的面容,周围有层淡淡的金色光晕,垂下来的发梢挠得刘彻的脸痒痒的,心也痒痒的...抬手,勾住韩嫣的颈子,缓缓向下拉...
风在摇晃的树枝间穿梭,树叶也跟著娑娑抖动,地上的光影如水光波动,刚刚吸引了韩嫣的的树影,原来是像一对偎依在一起的人,现在即使在风的吹动下,也还是一起摆动,不分不离,而在树影旁又多了个交叠的身影。

第六章
心明
"刘彻~~~刘彻~~~~"陈阿娇的声音在树林里回荡传开。看见树林间悠闲吃草的骏马便开心的跑过去,果然在附近找到那两个人,只是气氛有点奇怪...一个捂脸咧嘴笑嘻嘻的,一个瞪大眼睛脑羞成怒的样子。但陈阿娇没多想,只对著刘彻说,"让你跑,我还不是跟来了~~"
刘彻似乎心情颇佳,对陈阿娇态度也好很多,"是呀,你真厉害。"
"那是自然!"陈阿娇毫不谦虚,"我可是自己骑马来的,才不是坐什麽绣花车!"说完又向一旁垂首不语的韩嫣问,"喂,你怎麽不说话啊?"她对韩嫣的态度就明显傲慢了许多,也没有叫他的名字而是直叫喂。见韩嫣还是不理她,便凑近一瞧,"!?你脸怎麽那麽红?被晒的啊?还是跑太多了?"
"没...没有。"韩嫣扭头避开陈阿娇的探问,正好与站在她身後的刘彻目光相对,他窃喜笑得更奸诈,而韩嫣只有更恼怒。
陈阿娇只是好奇的随口问问,没有真正在乎或者关心,便不再深究。
"阿娇,我和小嫣的猎物让你的侍卫拿回去吧。"
"好啊。"陈阿娇应了声,侍卫们依令取下猎物,她又瞧上了韩嫣的马,通体雪白,无丝杂色,走过去,摸了摸, "啧啧,你的马真好看。"
"你喜欢?"
对刘彻的问题,陈阿娇不假思索的点头,"刘彻,不如我们..."其实她想提议一起骑马回去,可刚一回头就看到刘彻把韩嫣推上自己的马,"既然翁主那麽喜欢,我和小嫣就委屈点,勉强挤一起回去好了。"什麽委屈勉强,某人是求之不得。
"驾!"刘彻环著韩嫣一握缰绳,挥动马鞭绝尘而去。又被丢下的陈阿娇气急败坏,死刘彻!混蛋!纵然是金枝玉叶,教养再好也忍不住破口大骂了,想想自己千辛万苦追到这里又被丢下,那心情和滋味是不言而喻,更可怜的是陈阿娇还没上马,那匹白马似乎很通人性,嘶鸣一声,扬蹄追著主人跑了。
"死畜生!连你都欺负人!都是混蛋!"

淡淡的日光撒在地上,马儿踏著破碎的金黄飞快的奔驰,刘彻感到搂著的身体有些僵硬,耳朵也是粉红粉红的,忍不住调侃,"嘿~你想什麽呢?如果是回味刚才的事,我很乐意。"说完在他耳吹了口热气。
韩嫣面上一红,给了他一肘子,"再闹,踢你下去!"
刘彻努努嘴,不得已收心,要知道韩嫣真是说到做到的。反正以後路长著呢,不急不急~~~
紧紧相依的身体,风抚过发梢,空气裹杂著淡淡的青草味,韩嫣身上也染了这样清新的味道,刘彻深深的吸了口气,有点沈浸其中,不觉收紧了手。

回宫後,陈阿娇跑来兴师问罪,甚至有点想煮了那匹马吃马肉,刘彻劝了她一天,赔笑一天才让她打消这个念头,吃马肉的事情解决了,但是她还是对两次被抛下的事很气愤,刘彻又哄又骗,最终把这位难伺候的主哄得眉毛也弯了,嘴角也翘了,一点也不计较那事。对此韩嫣是觉得很神奇...用他和阿末的话来说,这个太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另一件事,韩嫣也很烦恼,因为现在的刘彻逮著机会就抱,一时兴起就要亲。
"唔..."韩嫣别开头向後挪,刘彻得寸进尺的挨进,捏著他的下颔继续亲,忽然嘴上一痛,闷哼一声退出,捂著被咬的地方。韩嫣乘机推开压在身上的人,刘彻防不迭,向後倒,幸亏左手扶住漆案才稳住身子,可右手的挥空碰翻了凤鸟灯。殿外的人听到响动,迅速进来,"太子,发生什麽事?"
阿末进来的时候只看到刘彻笑得傻傻的,韩嫣则又恼又羞的起身,"阿末,你来给这家夥磨墨!"丢下手中的松烟墨甩袖离开。
刘彻也没有阻止,阿末看他好象还沈浸在美妙的世界里,摇头叹了叹气,怎麽人傻了?淡淡一瞥,大惊,"太子!你嘴唇流血啦~~~别发呆了别发呆了~~~~"

韩嫣从北宫里出来後,也不知道该去哪,就随处走走,踩著地上的落叶,声音轻而脆,其实说到刘彻的吻...呃...也不能说很讨厌,只是有点不知所措而已。正一个人想著,忽听到有人叫自己,顿足,就看到陈阿娇兴冲冲的走过来,"在这里遇到你正好,来来,我有事要你做。"她不由分说拉著人就往附近的亭子走,完全不理会韩嫣莫名其妙的表情。
韩嫣被强按著坐下,然後有宫人在他面前摆了文房四宝。
"你把刘彻的起居饮食习惯都记下来。"
陈阿娇带有命令的口吻让韩嫣皱了皱眉,但并没有明显的不快,也没问原因,轻描淡写的说,"你这有识字的人?我说他记好了。"悠悠然,跟刘彻在一起久了,也学会该推就推,乐得清闲。
"这样也行。"陈阿娇点了个宫人出来接过韩嫣手中的毛笔做记录。
记忆川流不息,点点滴滴的细节就像沈淀在河底的石子,原本以为转瞬既忘的事,才是最後留下的,只是沈在最深处,平常难以记起。他也没想过,会将另一个人的事记得如此清晰,关於他的一切都可以娓娓道来。
陈阿娇奇怪的看著韩嫣,哪有人说著说著,就自己神游去的?黑色的眸子仿佛因为某些高兴的事像落了天上的星子,晶亮,透彻,唇角轻扬,掩饰不了的柔和笑意,还隐了甜蜜与幸福。一种直觉提醒她,这很危险。
"韩嫣。"
"呃?"韩嫣的回忆被打断,稍微愣了片刻,回过神後就看著陈阿娇等下文。
"有哪个贵小姐或宫女和刘彻走得很近吗?"不等韩嫣回答,她又接著说,"没有最好,我绝不允许哪个卑贱的女人和我抢!我才是皇後!"说完瞥了一眼韩嫣,"男人也一样,只不过是比女人更卑贱的男宠罢了。"
闻言,韩嫣的脸色唰得白了,他听得出这里面有针对之意,腾得起身,"请自重。"简短的三个字铿镪有力,带著点硬气。
"你敢对我大呼小叫?!"陈阿娇大呼小叫的指著韩嫣。
韩嫣淡淡的笑,那是她从未见过的神情,满是不屑和蔑视,不多言转身离开亭子。
陈阿娇有点不敢相信,因为在她眼里,这个太子伴读从来没有对自己不敬,总是垂首静静的立在一边,还以为是个懦弱的人,没想到今天竟然...哼~~敢这麽和我说话,有你好看!陈阿娇是属於不知道什麽叫忍气吞声的人。
其实她也不知道,韩嫣是属於外柔内韧,而且很倔强,这点刘彻也吃了不少苦头,至於那麽久他对陈阿娇的脾气很隐忍,一是为了刘彻,二是不想跟女人计较那麽多......
太阳西斜,在宫里晃荡了一下午的韩嫣最後还是回到北宫,一进屋就看到刘彻坐在漆案边,案上的食物丝毫未动,看到等的人回来了,他双手在胸前一交叉,"回来啦~~和陈阿娇在一起一下午嘛。"眼神那叫个哀怨,语气像泡在陈年老醋里一样。
果然是宫廷,什麽事都传得比当事人的脚步还快,刘彻的表情让韩嫣又好气又好笑,摆了摆衣袖坐下,解释道,"你担心什麽?她最喜欢强调的就是自己皇後,是你妻子。"耸耸肩,"我又不会对她怎麽样。"
我哪里是担心她,我是担心你!刘彻心里嘀咕但没说出来,转而问,"你和她吵了?"
"......"韩嫣不置可否。
"唉...明天可要头疼了。"
刘彻预料中的事发生了,但不是等到第二天,就在当天晚上,王皇後把刘彻和韩嫣都唤了去。
王皇後把宫人全都支走,只留下他们二人,语重心长,"彻儿,你根基稳吗?做这些事对你有益吗?"
刘彻知道母亲说得是和韩嫣独自去打猎但把陈阿娇丢下的事,撇撇嘴,辩解道,"是她太骄横了,而且回来後我不也说好话消她的气了。"
"要不是因为这样,你以为我会到现在才责备你?"之前也发生过类似的事,但好在每次刘彻都能让陈阿娇眉开眼笑,不再计较,所以她做为母亲也没多指责,"骄横?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小时候你们感情不是蛮好的?常一起玩,现在怎麽不爱她跟了?"
"我们去打猎,她跟著去瞎折腾。"
"彻儿!"王皇後严厉的看著他,气压顿时降了下来,"我知道你不喜欢她,可你现在只是太子...不要费了我们那麽久的心血,对她好点,知道吗?并不是每次事後都能三言两语就让她消气的,前几次是你运气好。"後面的话越说越无力,也不想再多责备,"你出去吧,我还有事要和韩嫣说。"
"母亲..."刘彻犹豫著不愿意走,担心的看了看韩嫣。
"我不会怎麽样。"王皇後摆摆手,让他安心出去。
金兽炉香烟嫋嫋,静谧的气氛却没有一点舒适的感觉,室内安静异常,能清楚听到呼吸声和自己因紧张而心脏快速跳动的声音,王皇後沈默不语,只是抚著额头,合著眼,眉头紧紧的皱著,有化不开的心事。这无形中给韩嫣巨大的压力,漫长的等待才是最可怕,缓缓的时间流逝就像一刀一刀剜著心。
良久,她终於开口,一字一句,沈甸甸的,"接下来我问你的问题,你不用回答我,自己有答案心里清楚就行。"

夜间的风微泛著寒气,天上的星月依旧,宁静也依然,一切都一样,只是等在外面的人的心海翻涌,一片波澜,如何都静不了。
沈重的门缓缓打开,走出极为熟悉的身影,刘彻眼睛一亮,拉了出来的人立即离开,韩嫣任他拉著,步伐急快,逃似的离开未央宫,一刻都不愿久留,只留给未央宫飘逝的身影。
紧握的手能感到彼此的温度,彼此的存在,心也平静不少,不复刚刚的狂乱和不安。
出了未央宫,北宫的灯火若隐若现,停下脚步,两人静默无言,最後是韩嫣打破沈默。
"王皇後没有为难我,我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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