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与星星————seiran
seiran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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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个人--』
『我是白夜。听说我的治疗费是你出的,请你把地址告诉我,出去之後我会把全部的费用寄还给你。』
林司阳没有料到这个人会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他看著玻璃窗户里自己错愕的脸孔,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麽;直到叶凡清晰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用极快的语速解释著。
『他看到我开的药说太贵了没必要我就说有人已经帮你付清所有的费用了,他马上就猜到是你,结果用不肯吃药来威胁我必须给你打电话,见鬼的你刚才在跟谁罗嗦,那麽久才接!』
『是陈臣。你把电话给学长吧。』
男人伸出手把窗户推开一条缝隙,夜晚的冷风瞬间吹过他的面颊,让他的神智更加清醒,他听著电话里低沉的声音,用平静却坚决的口吻说著就像是与自己无关的事情,没有任何客套就连感激都省掉了。
『说吧,你的地址。』
喂,不要随便拿我的笔--!
叶凡的声音显然越来越愤怒。
『学长的伤,还没有好吧,等完全康复之後可以慢慢还我。』
『不用了,我明天就离开这里。还有我不是你的学长。』
这个人、似乎意外的顽固。
林司阳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电话的那一端吵吵嚷嚷,说话的人又换成了叶凡,在手机里传来『嘟嘟--』的声音之前,林司阳听到的最後一句话是:你过来,现在马上!
事情、不知不觉演变成了乱七八糟的状况。

林司阳赶到诊所的时候,白夜已经穿好了衣服坐在床边,他的表情一如之前那样找不出太多情绪的波动,如果不是嘴角明显的乌青的话,根本看不出他的身体曾经遭受过很激烈的施暴。
手腕上的伤口被长袖藏了起来,在日光灯的照耀下显出苍白色的双手相互交叉握在一起,翻开的衣领下面,锁骨若隐若现;林司阳注意到先前没有看到的项链,银色的链子上,挂著一枚看不清楚模样的戒指。
连呼吸都不敢大声的男人迟疑了一步,走进房间之後,坐在床上抬头望著窗外的人没有马上转过头,窗边的桌上依然摆放著他两天以前买来的向日葵,瓶子里的水看起来刚换过,清澈的可以看清楚长长的根部。
这个人的目光,究竟是看著窗外的黑夜,还是桌上的向日葵呢。
「谢谢你救了我,不过现在你正在做的事情,很多馀。」
淡粉色的嘴唇说出拒绝的话,却没有阻止林司阳的靠近,两个人的距离连一米都没有,林司阳在思考该说什麽才有可能让这个人回心转意,那是很困难的一件事情,女性好友说过,白夜那个人从以前就是很固执的脾气,就算是狡猾的学生会长也会对他投降噢。
「学长。」
「我不是你的学长。」
这样说著的白夜,把头转了过来,冷漠的眼神似乎已经成了他的标准,从几天前醒来之後,林司阳所看到的白夜,始终都用这样的眼神回应每一个人,听叶凡说过,他只有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的时候,才会让脸上出现放松的表情,可是一旦自己或者护士推开门,青年就会快速的别过头或者把头藏进被子里。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病人,他的伤口按理说来是不能下床的,可是你把他送来的第二天晚上,他就一个人站在外面看星星,白天倒是睡的很熟,就算我跟优宁的争吵声再大,他也像睡死了一样完全没反应。』
叶凡的话没由来就让林司阳想起了这个人当年在校内的别称,星星,的确只会在夜晚出现。
「你的伤至少需要两个月的休养,而且一个人的话--」
林司阳又走近了一步,当把话说出口之後,他看到了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中,深刻明显的不满。
「你调查我?」
「没有,我猜的。因为你的手机这一周一次都没有响过。」
家人、朋友,没有人打过那个一直放在自己身边的手机,就连最起码的短信也没有来过一条,在这个人与人靠著电子资讯产物而相互联络的时代里,太少见了。
白夜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林司阳从口袋里拿出那款很古老的手机,放在白夜的手边,人也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想要说点什麽,可是看著这个人的脸孔,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多管閒事。
这几天,他从不同的人的口中相继听到这个词,不管是从不干涉他的父母还是身边最亲密的友人们,现在就连被他救了的这个人也说出了同样的话,林司阳想,自己的确无话可说了。
「我很谢谢你的好意,但是过剩的同情就请你收回去,因为那样的感情用在我身上是一种浪费。」
白夜拿起手机,想要放进口袋里才想起身上的衣服与裤子都是身旁的男人前几天带来的。
白夜还记得自己看著衣服领口的牌子时,忍不住斜视了露出牙齿笑的很阳光灿烂的男人一眼,这个牌子的衣服是近年来最流行的品牌,可是设计师只设计女装--也就是说,这个男人送来的这件,是女装。
『这是我设计的唯一的一套男装,唔、也不算是男装只不过比较中性,男女都可以穿。这是下个季度才上市的新作,你原来的衣服在抢救的时候已经被剪坏了......』
男人理所当然却又自然的态度在白夜的眼中并不显得可恶,但是那不意味著他能够坦然接受这套衣服。
「衣服,我洗乾净之後会连同医疗费全部寄到这里,这几天谢谢你的照顾,还有那位医生跟护士,就麻烦你转达我的谢意了。」
白夜的口吻同他的话一样没有诚意,不知道为什麽,林司阳却始终无法对他产生反感的情绪,感觉告诉他,这个人真实的模样并不是自己表面所看到的『白夜』,真正的『白夜』不该是这样的。
「你的伤......」
这大概是唯一可以留下他的理由了。
「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躺在这里跟躺在家里没有太大的区别,更何况你的朋友们看起来并不希望我在这里待下去。」
冰冷的笑容在那张被揍过的脸上浮现了,这也是林司阳无法理解的另一个地方:这个人的笑容,无论怎麽看,都有著一种虚幻的错觉,那不仅仅是让人觉得心动;只是看著这个男人的笑容,林司阳就相信自己的感觉没有出错。
「学长--」
「我不想多次重复同样的话:我不是你的学长。」
白夜的声音里,带著微微的怒气,可是他的脸上却找不到一点怒意。
这一回,他没有等到林司阳的反应就朝门口走去,在离开房间之前,他突然转过头来,正当男人以为他也许是回心转意之际,白夜却用那双深刻的找不到任何情绪的眼睛直直的看著想要起身的林司阳。
「不要再管我了。」
看著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林司阳顿时感到一阵无力在身体的内部扩散开。
不要再管了。
肩膀,莫名传来了一阵疼痛,那是很久以前的伤口。
你这是虚伪!是自私!是自我膨胀!是当初你所作的一切导致了现在的结果!
你是我的--
是我的--
我的--
最后一次......再叫一次我的名字,好不好。
「......」
乾涩的嘴唇开启一道缝隙,无意识的念著一个名字。
肩膀,越来越痛了,身上明明已经没有伤口了啊......

向日葵说:没有太阳的话,我会死。
太阳说:可是我不是你一个人的太阳。
无法拥有你的话,我就去死吧。

白夜觉得自己的骨头快要散架了。
他在那家私人诊所究竟住了五天还是六天?谁知道呢,对这种事情,他完全不在意,如果身体允许的话,早在第二天或者第三天的时候,他就会离开那里,每一天都有很多事情要处理,身上的伤口就算不用管迟早也会愈合的。
不过,现在的他的确有想要躺下就算死掉也无所谓的冲动,走出诊所的街口才发现这里距离自己居住的地方有一段距离,就算坐计程车也要四十分钟,在这个大城市里,计程车费是很惊人的,所以他拖著缓慢的步伐,换乘了三部公交,终於回到了租来的小房子里。
呼......
关上房门之後,白夜几乎是瘫软的坐在地上,无力直起的後背倚靠著门面,头重重的垂下,眼睛疲惫的几乎无法睁开,他仅凭剩馀的精神力维持著意识的清醒,腹部又一次传来阵痛,被揍的地方并没有完全治愈,再加上漫长的车程,他把最後一点力气花在了开门上。
就这样死了,算了。
「哈......--」
虚弱的吐气声仿佛在嘲笑自己,『想要死』这种念头就算无路可走也不应该出现在自己的脑海里,在经历了无数事情之後,『白夜』已经成为一个打不死的小强,剩下最後一口气他也会活下去。
勉强的张开眼睛,看著穿在腿上的裤子,这是有人多管閒事的产物,他虽然很想爬起来把它脱下来,换上自己一成不变的牛仔裤,可是现在、他已经没有更多的体力,大概......大概要在彻底熟睡醒来之後才能够完成心里所想的每一件事。
要打电话到医院、要打电话给BOSS、还要去银行取钱,把这几天的医疗费、医药费还给那家伙......
白夜决定这一切,等他醒来之後再一一完成,现在就好好的睡一觉吧。
这样想著,他的身体随著意志的松懈而向一旁倾倒,即使听到有什麽人走近的声音,听到有人用颤抖的声音喊著自己的名字,看到一双皮鞋离自己越来越近,最後最後的力气,他用在抬头上,模糊的视线里,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孔。
脱了你的鞋、混球--
就连这句话,他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什麽都意识不到了。
不论是腹部的疼痛,还是再一次落下的拳打脚踢。

後来有一次,林司阳用漂亮细长的手指故意撩开白夜每次梳头都会刻意弄下来遮住眼角的黑发,在那里有一道很明显的伤痕,两厘米的长度横跨右边眉毛的眉尾。
林司阳说:用手术去掉吧。
白夜拨开男人的手指,用平静的目光回应眼前这个人。
没必要,就让它留著吧。
喂、後来那个人怎麽样了?
谁知道,大概已经被鲨鱼吃的骨头都不剩了吧。

乱七八糟。
这是林司阳冲进屋内後唯一的想法,他差点因为一脚踩在滚在地上的空咖啡罐而摔倒,在及时抓住翻倒的椅子的同时,他听到了玻璃被摔在地上的声音,里面的房间传来粗鲁的低吼声。
糟糕!
身体在大脑反应之前就跨过地上乱七八糟的东西冲进了房间里,昏暗的只能依靠一点点月光才能看里面的两道身影,把西装丢在一旁的男人这个时候已经撕开被他压在身下的青年的衣服,手指在他的身上不安份的乱摸,强暴的意图明显。
被推倒在床上,看起来不知道是没有知觉还是无力反抗的白夜别过头,被男人用一只手握住高高举起的双臂显然没有挣扎的痕迹,月光照在他紧闭的双眼与嘴唇上,让白夜的脸孔看起来完全没有血色,一副已经死掉的模样。
「--」
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林司阳听到自己的耳膜传来一阵鼓动,从喉咙里吞下口水居然带著血腥的滋味,他不小心咬破了嘴唇的内壁。
施暴的男人大概是疯狂过了头,对於林司阳的靠近他没有任何反应,粗暴的手持续撕扯白夜的衣裤,在抽出自己的皮带之後,他居然想要用那条皮带绑住青年的双手。
「唔......」
被紧紧压迫的青年缓慢的转动了一下夹在双臂内的脸孔,泛白的嘴唇像是吐出了一口气,微弱的支吾声从那张开启一道缝隙的嘴唇里逸出,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在渴求氧气。
男人举起手臂,就是一记耳光。
「啪!」
刺耳的响声打痛了白夜的面颊,也让林司阳从恍惚中回到现实,他一脚踢开脚下的阻碍物,曾经学过一年的防身术这个时候就派上了用处;林司阳抬起腿对著男人的大腿踹了下去,毫无防备的男人果然瞬间软了下来倒在一旁发出呻吟。
乘著这个机会,林司阳快速的靠近神情迷茫的白夜,心里想著恐怕是刚才那记耳光把这个人打傻了,暂时陷入了失神的状态,加上他身上受到的再一次的创伤,林司阳想要把他拉到一旁却觉得异常困难。
「喂!你......没事的话就回答我。」
靠近白夜,林司阳才看清楚那张比起离开诊所之前简直惨不忍睹的脸孔,额头的地方有破了皮的伤口,正淌下鲜红的液体,至於脸孔上,也有著几处明显的痕迹,被打的被撞,嘴角肿了一大块,看来在自己来到之前,那个倒在地上发出恶心呻吟的男人已经施暴很久了。
「......」
白夜张著空洞的双眼,颤抖的嘴唇动了一两次,听起来好像从喉咙伸出发出的声音,沙哑的就像是被火烧伤过一样,他无意识动作的手指抓著床头的木板,发出了断断续续「啪啦啪啦」的声响。
「你......」
眼睛里渐渐有了焦距,林司阳下意识的吐了口气,想要把他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带出这个房间,忽然却有了一种奇妙的感觉。
周围,是不是太安静了。
他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身边这个人极度缓慢的吸气声;然後、没有其他的声音,刚才一直在呻吟的男人,不知道什麽时候让人遗忘了他的存在。
令人恶心的感觉、瞬间开始翻滚。
林司阳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为什麽越来越快,胸口的跳跃也越来越不正常,背著奄奄一息的白夜的身体,竟然有一股冰冷爬上了背脊,他全身的毛孔在扩张、竖起,因为身体、有了本能的反应。
无法抑止的作呕的冲动。
背後、有危险的气息。
--!
还是、做手术去掉吧。
不要。

这是第二次。
白夜曾经以为,眼前一片鲜红,血液流进眼睛的感觉,一生一次就够了;现在他才明白,有一必然会有二这个道理,也许将来的某一天,还会再来第三次。
因为右眼闭了起来,所以他只能用一只眼睛瞪著手里拿著瑞士军刀,把双眼张开到极限,嘴巴咧开,根本就是电视剧里杀人凶犯犯罪模样的男人,眉头的血流进的想要呼吸的口里,他混著一口口水吐了出来。
『你这样的个性,遇到大事会变得很反常,所以跟你在一起的人,不会得到幸福。』
几年以前,有一个男人抱著自己,两个人像普通的恋人一样坐在树荫下看星星,男人咬著白夜的耳朵,故意用很温柔的声音说著残忍的话。
『可是即使这样,我还是喜欢你喔,白夜,我喜欢你,我最喜欢白夜了。』
男人咬著自己的脖子,白夜知道可能的话,他想要咬破自己的喉咙,吸干自己体内所有的血液,这样,他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
所以白夜,把自己的血给了他,在死亡的边缘徘徊了六十天,『白夜』还是回到了现实的世界。
「学长!」
高分贝的叫声从下面传上来,白夜皱起了眉头,明明是无力的手臂又一次把想要站起来的男人推回了床上--就像刚才那样,毫不犹豫的狠狠的推开他,而自己的脸孔上,不过是再多一道伤疤。
已经分不清身体究竟是哪里在疼痛,哪里又是麻木的。
「安静点。」e
白夜朝旁边走了一步,他记得床边的抽屉里,有一把剪刀,如果速度够快的话......他、或许会以自卫为理由,犯下伤害罪。
拿著刀的男人面目可憎,他也许在考虑该把刀子刺向谁而有了片刻的犹豫;仅仅这一瞬间,白夜与林司阳,一人拿起被丢在一旁的西装,一人拎起被丢弃的枕头,同时朝著男人丢了过去。
枕头砸中了男人的脸孔,西装覆盖了男人的上半身,林司阳没有迟疑的一脚踢中他的身体,只见男人在西装里挣扎著倒在了地上,西装里面传来愤怒的撕吼声。
白夜下意识,对著抽屉伸出了手。
「学长--!」
并没有叫出白夜名字的男人,紧紧的、狠狠的抓住了他的手臂,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热度,以及指甲几乎刺入肌肤的疼痛给了白夜两秒或者更短的思想空白,他已经拉开抽屉的手停了下来。
有意识的时候,人已经被拉出了房子。
『嘭!』的一声,身边的男人,重重的关上了大门,并且连换气的时间都不给自己不给他,就这样拉著一个受伤的人,逃到了大街上。
这条马路很窄,平时也没有太多的人会选择这样一条治安极差环境又糟糕的路来行走,偶尔实在来不及了,才会有胆大的年轻人用最快的速度冲过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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