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德医馆〖二〗霞帔————千层浪
千层浪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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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沿路欣赏美不胜收的河塘水色,小七硬是把走过的路深刻的印在脑子里,想象成一张曲折反复,像是故意要人迷失方向的地图。

然而方才那不适感突如其来,又走的莫名其妙。转瞬便没事儿了。小七摇了摇脑袋,试图把那怪异之感晃出他的身子。

"怎么了?"柳念笙担忧的询问道。对于眼前这没多久就和他混的忒熟的粉嫩人儿,他可是喜欢的紧,仿佛这尊活泼好动的白瓷娃娃的所有神态动作,都洋溢着温暖人心的热度。
"我也不明白,只是有些心悸......"不忍绝色佳人流露出忧心神色,小七挽上他的左臂,语带撒娇的移开话题:"不过现在没事儿了,我们继续吧,笙不是说要带我去那口古井瞅瞅吗!"

"没事便好,再不舒服还是要去瞧大夫的。"柳念笙放下心来,指着一处废弃的院落,道:"那古井就在这院儿里头,下人们都说在晚上的时候看见过大哥新娘子的鬼魂在这儿飘来荡去的,都没人敢来这里打扫!"
"不过这鬼神之说我是不信。"

走进院落,小七望着枯木凋零,残花败叶之态,心想这儿与外面的锦绣繁华实在格格不入。不知发生何事,竟残破废弃了仿佛亘久。
顺柳念笙所指,院落的西南角落里,一座古井静静的沉睡着,木围栏腐朽不堪,蛀的只剩了样子撑着。

望着满目苍凉之色,小七彷徨道:"笙,这院落空了多久?原本什么人住在这儿的?"

"听长辈说这儿原是柳家长子柳宏的居处,自他入赘李家走了之后就一直闲置,不过还是会定期委派下人过来打扫整理。"柳念笙轻叹:"家父时常提起老太爷,说他年轻时的文滔武略,弓箭骑射无所不能,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若非当时时局动荡,一定考了功名自成就一番事业,又何必寄人篱下委曲求全......"

原来是那入赘的柳家长子。看来当时柳家也在战乱中风雨飘摇,不得不找个牢靠的靠山才能生存下去,那柳宏,便是这场交易的牺牲品......可想而知,这样一个心高气傲,文武双全的男子,要禁受怎样的心理煎熬才能承担这样的事实。
想至此,小七倒真的有些同情起那传闻里的柳宏。

"对了,小七。"柳念笙望了眼天色,俊颜透了丝焦急:"到了给我娘敬奉的点儿了,每天这时辰要上三柱香,今个儿与你谈的尽兴,倒差点忘了这事儿!"

"......那怎了得!不能为了我坏了这规矩!你先去吧,我记得路,等会儿自个去大厅找我家公子便是。"

"这样,你在这儿等我片刻,我去去便来。"望见小七猛点了头,柳念笙便歉意的一揖,转身匆忙离去。

目送柳家二公子走远之后,小七重又花了心思把这院落的里里外外打量一番。卧房内早已成了蟑螂鼠蚁的滋生之地,仿佛每走动一步就能掀起悍然大波,这便只得在门口张望几眼,也黑漆漆的看不出什么来。
渡步走近那座荒废的古井,小七拾了石子儿投了下去,隐隐从井底传来一声闷响,看来是口枯井,并不深。从井口俯看下去,也是一片漆黑。
不知为何,他总觉这井透着古怪,却道不出原因。跑去西面的练功房寻来粗麻绳,扯了两下还算结实,他把绳子一头系在古井旁边的老槐树上,另一端抛下了枯井,想就这样顺了绳索攀下井底。
古井比预料的要深,井壁砌的很光滑,完全没有落脚的地儿,小七只能抓紧绳索,慢慢滑落。
忽觉绳索不规律的颤动几下,心中一怔,猜想:难道是柳念笙回来了?

还未稳住身子,只听"嘶"一声,绳索应声而断!
没了依托的小七还未来得及惊叫,便直直往下坠落!


第四话:父子之隔

"烨儿,休得无礼!"

那声音仿佛化作无数道利箭,伴着若有似无的杀气向着这儿奔腾而来,令人避无可避。敏锐的直觉告诉他,那道真气冲击的对象,正是此刻钳制住他的柳家大少爷--柳子烨!
电光火石之际,白少痕的心思可谓是百转千回,根据这声音与身手,已大致揣摩出那门外之人的身份。

柳家当家,柳千鹤。
不过问题又接踵而来,这柳千鹤与柳子烨既是父子,作为父亲,为何要对儿子下这重手!虎毒尚且不食子嗣,难道这两父子之间,还藏着些生死纠葛?这纠葛是由何事而来?与柳家女眷失踪一事可有关联?

危机之际,白少痕听见低沉的一声笑,须臾,原本钳制住他的人腾空了一只手,发出风掣雷鸣的一掌,掌风瞬间形成一道铜墙铁壁般的屏障,硬是挡下了向他迸射而来的万道气箭!再拦腰抱了他跃开数步之远,气定神闲得往那厅堂主位一坐,柳子烨示威似的望向门口:"柳庄主,你也不怕伤了客人。"

"逆子!"那柳千鹤看来四十多岁,一身黑袍,襟边与袖口盘着金丝龙纹。脸的轮廓刚硬冷冽,此时正被撩拨了虎须,眼里精光迸射,锋利得如同要看穿人的五脏六腑。
"整天干些违背祖宗的荒唐事,现在还来外人面前丢人现眼,还嫌自个儿不够忤逆?"柳庄主怒道。

看着戏的白少痕无意劝阻,在他看来,这两人一个粗鲁无礼,一个阴狠无情,他们吵架,无疑狗咬狗,大快人心。
他来这里的本意之一,原是想见一面当今武林里名声显赫,江湖人称柳叶刀的柳千鹤。如今单是这一幕父子相残,便叫他倒尽了胃口。方才还了包袱他就想起身走人,何奈被柳子烨这霸道之人钳制到现在,被迫看着两父子在这争锋相对。挣脱不了,白少痕只能维持暧昧姿势坐在柳大公子腿上,心里早已翻了无数个白眼。

"那么说来,在正大光明的柳庄主的英明领导之下,柳家还真是和睦温情,万事如意喽?"柳子烨毫不示弱,立即反唇相讥。
调侃之意甚明,那庄主不气疯了才怪。既然挣脱不开,白少痕索性趴着宽阔舒服的胸膛,听着强而有力的心跳,小小的打了哈欠,好困。

"啪--"花瓶碎裂的声音。
看吧。

"畜生!出去不许说你是我柳千鹤的儿子!"一甩氅袖,那柳千鹤转身即走,也不管这边被他冷落忽略的客人。气成这样,可见柳大公子撩拨他老子的功力实在不浅,值得一赞。
见那柳家主子怒气冲天的甩袖走人,白少痕即便换下满脸睡意,悠然自得的来上一句:"外人面前故意惹怒当家主子,让他下不来台,柳大公子意欲何为?"

难得被人猜透心思,柳子烨却不以为忤,仰首笑得舒畅:"老头子死要面子,我即给足了他,怎说我另有他意?" 说罢便眯了眼重又打量了白少痕,眸里深意甚显。
白少痕当然对那话嗤之以鼻,表面上却一派不置可否,心念一转,他伸了食指戳点身前毫无防备的胸膛,沉下声道:"外面窥伺柳家名门大户的大有人在,你又怎知我不是前来行刺之人?"

"能死在如斯佳人手里,也不枉此生。" 修长的手指抬起白少痕精巧的下巴,柳子烨自然不会被他这一句话就吓倒,从容下一笑置之。

"倘若是你爹指派来的,又当如何?"妃色薄唇漾起绝色温柔的轻笑。除了他们父子不合这点,白少痕当然对其余之事一概不知,他只是在试探柳家大公子除却不俗武艺与俊俏外貌,谋略又如何;试探此般深宅大院下柳家父子之隔阂有多深多重;试探柳子烨方才提起几年前的江湖旧事,到底意欲何为。

此番话说出,白少痕却有后悔之意。见柳子烨眉心黯然,不忍之意更甚。半晌,见柳大公子并未生气,对他试探之语可说是无动于衷。
白少痕偏了头,眼帘半垂,忽又想起他那书童小七来。琢磨那两孩子怎得一去不回,莫非是出了乱子?

此时当真是静到了极点,他们相互之间,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

"白公子--"
"白公子......小七不见了!"
柳二公子茫然无依的声音,打破一室寂静。

第五话:幽幽古井


尽管跌的并不深,小七仍是被这突如其来给摔蒙了脑袋。昏暗中,一阵天旋地转的失衡,他扶着石壁才勉强稳住了身子。委屈的吸吸鼻子,准备等上片刻让那柳念笙来发现自己。天色逐渐黯淡,井底便也伸手不见五指。他百无聊赖之际,在身边胡乱摸索着,希望找些什么来转移黑暗里凭生出来的恐惧。可这儿除了些嶙峋碎石,就只剩与他一起掉落下来的粗麻绳。绳头断的粗糙,看来确是禁不住他的重量而断开。他懊恼之极,此处又阴冷狭蔽,令人极不舒服。
小七随手拣了颗碎石宣泄似的扔向对面的井壁。

"咯--"石子儿撞击石壁,发出空洞一响。那声音形成几道回音,在井底回绕几圈便沉寂下来。小七却是陡然一震!疑惑的面朝石子儿飞去的方向望去,刚才那声,分明像是石块击中了空心之物!
莫非枯井之中,还暗藏密室不成?

这样一想,精神便振奋起来,他迫不及待的开始在井底狭隘的空间里敲敲打打。黑暗里他攀着井壁一路摸索,盼能发现隐匿的机关触手。须臾,一块突起的石砖传来的冰冷触感令他兴奋起来,井壁其余部分异常光滑,像是用整块大石凿空了正中的模样,那块突显出来的砖块,也就显得尤为搁手。
凭触感,那石块毫无特别,倒是轻微松动,貌似可从石壁中抽出。想之,行之。他小心翼翼的把那砖块从井壁之中移取出来。

"咔!"一阵轻微颤动后,小七竟察觉地面正往下坠!虽然那下坠之感极缓,却令人茫然无依之极,跌坐在井底,他不知接下来会沉到哪儿去。此时他双手紧握着那抽取下来的砖板,双目紧闭,神态紧张到了极点。

下坠的势头持续了片刻即止,眯开双眼,自己早已不在一片黑暗的枯井之中,然而周围的布置却令他顿生恍然隔世之感。半晌,望着自己身下--一方自上面由铁链垂吊而下的圆形状盘石,与眼前一室简单却不失雅致的摆设,便幡然醒悟过来:手里的石块正是启动机关之触,他被带至井底下一间石室之中!

毕竟年岁不大阅历尚浅,仅遭了这等变化,小七便觉双膝酸软,只能双手撑地勉强站立起来。随即走下那方盘石,身后便响起"咔啦--"机关运作之声,那盘石缓缓上升,终隐入上方石壁,不着痕迹。
再低头定睛一瞧手里握着的冰冷之物--面上镌着字画,通体镂刻龙形花纹的古铜色矩形物。
这哪儿是什么砖块?分明是只巧夺天工的精致箱箧!

掂量着,分量着实不轻,也不知用来放置何物,至少他没有在上面找着任何接缝开启之处。见携带身边不便,小七遂将之摆放于石室内唯一的书案上。书案用来放置一具神农式古琴,栗漆,漆面有冰纹状断纹,想是有些年代的古物。细看之下,琴腹竟有刻款‘沈镣',不由赞叹道:"好琴!"刚想撩拨几下见识这唐代制琴名家之手笔,便听得一声娇叱:"你是何人!"

小七没有料到这儿竟然有人,失措之下不禁心头乱跳!抬眼望去,那叱呵之人纤腰楚楚,娉娉袅袅,竟是个丰神冶丽的红衣女子。初见那红衣,小七便不由得想起那新娘霞帔来......
那女子见他失措模样,更显咄咄逼人之态:"你是何人,又是如何发现此处!问你为何不应?"

"这位姐姐......失礼了,小七失足跌落井底,阴差阳错之下才冒昧来访。" 小七低垂了头,眼睫微微颤动。
见这贸然闯入的少年委屈乖巧之态,一声姐姐叫得也甚是委婉,那红衣女子便心生不忍,随即收敛了态度,正色道:"你与柳家什么关系?"

"柳二公子是我知己好友。"相识不过半日,好感固然有,知己好友一说却当之无愧为笑谈。不过此一时,彼一时,见此女子谈到柳家时心平气和,自个儿与柳家沾亲带故总好过素不相识。毕竟,要离开此处回去地面上,还得她指点迷津。

望了眼少年衣裤上斑驳的尘土,算是信了他的话。"原来是念笙的......你方才说是从井底来的?" 女子柳眉微蹙,对这话将信将疑。

"难不成这儿还有其他入口?" 小七屏息凝神,暗暗心惊,难道恰如他家公子所想,这柳家深宅大院之下存了不为人知的勾当?不然为何建了这四通八达的暗道。
见那女子凤目流转,又露戒备之色,他便也没再往下问,倒是顺手抚了那案上的栗漆古琴,荡出一阵无暇音色。心里揣摩这女子的身份,柳家除了西院里疯癫的几个女人,是没有女眷的,连那端茶送水的下人也清一色为男人。那这深居地下的女子,又是何人?与柳家什么关系?

未料到少年小小年纪竟通晓音律,女子不禁对之刮目相看。见那案上除了‘栗阳'还摆了陌生之物,斜睨凤目端详许久,仿佛若有所思。

倏的,那熟悉的"咔--咔--"声又从头顶传来!小七与那女子不禁面面相觑。

又是谁?

"跟我走!"眼底闪过一抹凌厉,女子抱了那古琴,也没见她有多余动作,案台便缓慢移开,她半蹲身子,掀起地上一方几寸厚的石板,现出之通道恰好可容一人通过。
原来放置古琴的案桌下另有乾坤!
现所来不知何人,小七只得随着女子跳下通道,再伸手取了石板盖上,随即,女子转动石板正中镶嵌着的八卦石盘,须臾,头顶上案台移动之声再次传来。小七暗赞,这案台竟是失了重量后自动移开,再通过石板下的机关移回原处,其设计之精妙,实在令人叹为观止!
"顺路直走,出去之后莫与人说起我。"纤手向前一指,一条曲曲折折的道儿不知通向哪里。
小七颔首,感激之意不必明说,这女子脾气虽然骄纵,眉目之间却英气逼人,必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之人。

"那你......"漆黑大眼写满疑惑,为何不与他一块出去?

"快走!"女子凤目一瞪,叱道,同时把一硬物塞于小七手里,他垂眼一看,正是那只铜色箱箧。

既然对方是直性子,那自己再犹豫不决未免显的拖沓。小七学着白少痕平日里的模样,深深一揖,便向着女子指引的方向疾步飞奔而去。

第六话:横生变数

"就是此处。"柳念笙带了白少痕与柳子烨来到小七失踪的那座荒废院落,此刻夜幕降临,只能凭借稀微星光,把这儿的布局看了个大致。
"我已让家丁里里外外仔细寻了一趟,都没见着他的踪影,当时说好在这守着,而小七必是守信之人,没有意外该不会乱走。"柳二公子神情黯然,不禁苦笑,他这是当的什么主人家,把客人撂在一旁不说,最终还闹了失踪收场,枉还自称谦谦君子,是懂得礼仪之人,作出的事情却这般惹人非议。
柳子烨不以为然,双手横抱胸前斜斜倚靠树上。白少痕上前捏了把这柳念笙的清润脸颊,泰然自若的莞尔一笑:"小七玩性太重,多数是在庄子里头乱逛迷了路,二公子与其浪费时间自责,不如一同找寻。"小鬼头,铁定把进门之前的嘱咐抛到爪哇国去了,屁点儿大就以为自个儿翅膀硬了,吃了苦头也是活该......
腹谤几句,白少痕便燃了火把,在这院落周围来来回回,找寻小七失踪的线索。院落里许是长久无人打扫,四面镌花的窗棂蚀刻不堪,红木锦凳东倒西歪,每翻动一下碎瓦弃书,甚至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会惹来蛇虫鼠蚁一阵骚动。
柳子烨看着这些爬来爬去的东西,脸色始终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这人,还当真是凭空消失了不成?白少痕渡步来到古井跟前,倏的,一截拖沓在井口的粗麻绳引来了他的注意。拾起那截粗绳仔仔细细的端详,随即发现这绳子断的蹊跷!

"竟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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