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之微的话是很尖锐的,蒙心自问,班上哪一个人是谢军如这种成了精的狐狸的对手呢?就是陆之微也不敢跟她硬碰硬,他只是聪明地避其锋芒。
许峰见好就收,他们这些人其实也是挨了训想找个人发泄,话说回来还不是自己违反学校规章制度才有的东窗事发,根源还不是在他们自己身上,纸终究包不住火。
"好,这次看在班长的面子上饶了你,下次再嘴贱不要怪我撕了你!"
一群人又嘀咕了几句,才骂骂咧咧地散开了。
教室里就剩下两个人,韩絮低着头坐在座位上一句话也不说,仿佛石化了一般。陆之微则是烦躁地在讲台前面走来走去。
"你晃得我头疼。"韩絮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陆之微停下来,背靠着讲台站定。
"你居然相信她不相信我?我的好哥哥,你喜欢她吧?"韩絮很佩服这个时候他不是朝他大吼大叫,反而很冷静地问着不相干的问题,可能在他的心底这个问题更让他介怀吧。
"如果是以前,我相信你是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但是现在的你,很多做法我都不能理解。菲菲是我还在初中的时候就认识的,我一直把她当妹妹看。"陆之微同样沉下了脸,韩絮的语气里的讥诮令他十分不舒服。
"你喜欢她就明说是了,全校上下谁不知道我哥哥陆之微德行兼备品学兼优才貌双全一表人才,不要说一个龚菲菲,就是全校每个班一个班花让你左拥右抱也没人会说个不字,那叫风流倜傥,翩翩佳公子......"
"够了!"陆之微阴沉着脸忍无可忍。"你还要闹到什么时候?你就这么想让我承认我喜欢她?"
"难道不是吗?"一口气闷在胸口,韩絮那双澄清的眼睛灼灼发红。他觉得自己疯了,他想停止,奈何他无法停止!上官尧白教他的那些狗屁方法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当他听陆之微否定他而相信那个女人时,他就已经疯了,这些日子他就像个小肚鸡肠的女生一样,挖空心思地算计着一分一毫,每天每天地不得好眠,预想着第二天的战争,就像狡猾凶狠的狼,想方设法的保全守护自己的领地般,寸步难行!什么时候开始的角逐在无形间早已展开。
"是!"陆之微大声地坚定的,一字一句地对他说,"是,所有的事情都想你所想得那样,我喜欢龚菲菲,我全心全意地喜欢她,从初中开始就喜欢了,我讨厌你,我从里到外地讨厌你,自以为是,白痴幼稚,一无是处!你满意了吗?这就是你想听到的答案吗?呵!"陆冷笑,"我的傻弟弟,你以为血淋淋的一切才会是真相吗?真他妈的,你就是一傻B,可笑到家的大傻B!老子居然跟一个傻B在一起了7、8年,真是奇迹!"
韩絮已经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泪干涸在脸上,眼神超级迷惘,整个人陷入一种无措中。
"你说话啊?我这回的答案你可满意?韩絮?上官大少爷?我亲爱的弟弟!"陆之微几乎咬牙切齿了!死小鬼一步一步的逼着他往死胡同里钻,他也在忍,他任由着他闹性子,他要独立,他要自强,他就任着他自由发展,虽然成了心里的一个疙瘩,但是总是没有做有害他的事情,他装好人,伪君子,他不揭穿他,任由他去欺骗耍弄那个对自己一往情深的小女生,可是到头来却硬是逼着最无辜的自己说喜欢她,无理取闹也要有个限度,超过自己的宽容程度,再宠他爱他,也是要翻脸的!
韩絮安静了。安静得很彻底,安静得了无生气,声音听起来都蔫了,像是太空飘来的。
"我不是你弟弟......"眼泪再次溢出眼角。
"你说什么?"
"我不是你弟弟......"
"你真是个疯子!简直莫名其妙!"陆之微把他一个人丢在了空无一人的教室里。韩絮就坐在那里过了很久很久,傍晚的风吹在身上清冷清冷的,他不由得缩了缩,想起了过往的很多事情,他瑟瑟地攀在高高的铁架上面,不敢低头往下看,很多人在下面晃动着铁架,而陆之微就站在一边冷冷地看......还有在"城市"的那次,他说好让他等他的,直到很晚很晚,天黑得看不清每个人的面孔的时候,有没有出现,他不记得了......
或许有些东西注定只能遥望,远远地,看着,看着那毛笔的笔杆不停的圈转,但是永远握不住那只握笔的手吧......
第十六章
韩絮回到那个家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没有敲门,用自己的钥匙开的门。
客厅里没有开灯,路过陆之微房门的时候,正听见陆之微打电话的声音,听起来也不是很愉快,但是语气很平和,韩絮没有勇气多停留,刚想直接转进自己的房间,就听见陆之微对电话里说:"菲菲,你等一下。"韩絮的脚就被固定了似的再也迈不开。
不过陆之微确实是想叫他,他语气不是太好,显然余怒未消。
"爸妈今晚上有聚餐,要玩到很晚,桌上有菜,我吃过了,你自己热一下。"说完又拿起话筒。
韩絮很消沉,头脑里嗡嗡的,哪里还有心情吃饭,但他的仍然没有离开,陆之微的房门是半掩的,韩絮站在那里看不见里面,却能够听清楚里面人讲话。
陆之微在叹息:"菲菲,你不要难过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会变成这样,我其实不怪他的软弱,但是自己做的事就应该自己承担责任,我最鄙视的就是那种有胆做没胆认的懦夫,他最过分的就是不仅不敢认错,还想推卸责任,真是让我很失望,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
"还有那件事情如果伤害了你,我也代他向你道歉。"
"......"
"唉......别说了,我真的不想再提了,这么多年感情,我从来不知道在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这样的......"陆之微的声音听起来很压抑,很失望,很落寞,像被一张漫无边际的黑幕笼罩住一样,却挣扎得无可奈何。
韩絮的心陡然一惊,他们到底在说什么,龚菲菲那个女人又在中伤他什么,未知的隐患蠢蠢欲动,若在平时他还有耐心,但是此时此刻他慌乱了,他和陆之微之间的关系再也经不起任何的挑唆,小小的风吹草动都可能让他崩溃。
他再也忍不住冲进陆之微的房间,脸色煞白的站在陆之微的面前,一把把他手上的话筒摔挂,定定地盯着陆之微的眼睛。话语从喉咙里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
"有什么话我们说清楚!什么叫失望,什么叫懦夫,什么叫真实想法?有什么你不能问我的?那个女人能知道什么?你宁愿听她乱说也不肯相信我的话?"
陆之微火气再也压不住,猛地站起来,比韩絮高一个头的身高很具压迫性,那是属于上位者的凌厉气势,韩絮不由得倒退了一步,但是仅仅一步而已,毫不退缩地直视着陆之微怨怒的目光。
"告诉你,我不是那种阳奉阴违的小人,只要是我做过的我就没有不敢认的!"
"那好!我问你,你是不是给龚菲菲写过一封信?你在信里都写了什么?"陆之微每说一个字,韩絮的心就凉一截,他终于明白问题的根源在哪里了。
"是她告诉你的?"
"她把原件都给我看过了。"你还有什么话好说?那熟悉的细瘦的从小他就喜欢看的楷书,他没想过有一天会那么疼痛,刺伤的不仅仅是眼睛,更是一直延伸到心脏。
陆之微的脸上是前所未有的悲痛,从小到大他就是所有人的老大,不一定重感情,但是足以说明他的强悍的领导能力,在别人眼里,没有什么是他不能解决的,他是班长,他是大哥,只要他在,就能顶起一片自由自在的天空。
可是那封信否定了他的一切,仿佛他从前的一切都是那么的卑劣。而揭穿他的人不是别人,是韩絮啊,他一心一意爱着的小絮啊,就算放弃所有人他也不会放弃的小絮啊,那种彻骨的心寒是没有人理解的!
"我承认。我承认那封信里的每一个字都是我写的!"
陆之微的眼睛通红,在他爆发之前,韩絮比他更先的爆发了,他使出所有力气冲上前,一把纠住陆之微的领口,将他撞倒身后的书橱上。
"对!我就是那么写,我就是恨!我恨你们,我恨那个女人抢走了你,我恨你们天天在我面前眉来眼去,暗渡陈仓!我恨得想杀了她,那种装模作样人尽可夫的虚荣女人!偏偏你要被他蒙蔽,偏偏你对她那么好,那么温柔,那么纵容,全是我的,全是我的!不许你看着别人,不许你跟她笑,不许吃她的东西,不许跟她去约会把我一个人丢下!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得要发疯了!"眼泪早就不受控制地再次决堤,他清秀的面容扭曲得那么心痛。
陆之微震惊了,他生生被韩絮用力地拽着,直到那张哭得像只小花猫的脸压上来死死地咬住他的嘴唇的时候,他竟然都忘记了反抗。
韩絮的吻毫无技巧,甚至都不能算是吻,只是占有性地啃噬,手上狂乱地撕扯着陆之微的衬衣,夹杂着扣子脱线的声音,尝到血腥味的一瞬间,陆之微抽搐了一下,他向旁边推开,可是韩絮的身体紧追不舍地贴着他,不忍心将小絮推开,他焦躁地想跳脚,韩絮却已经放开了他的唇,刚松口气,一口冷气就倒抽上来,原来弟弟的目标竟然沿着脖子向下挪移,带着令人疯狂的气息!
"絮!"陆之微低斥,他的嗓音已经不知何时变得低沉压抑。该死的,喜欢的人对他做着最诱人的近距离接触,还没反应的就不是男人,更何况他陆之微正值青春旺季。
韩絮浑身战栗了一下,停顿了一秒,猛地直起身深深地凝望了陆一眼,眼神里的爱恋的绝望令陆之微的心不由一滞,下一刻就被扑倒在他的小床上。
裤子被解开,下体的凉意让陆之微一惊,终于明白韩絮要做什么的同时,自己的要害已经置于一双细瘦微凉的掌中。
陆之微挣扎着抬脚欲踢,毫无准备之下,久练跆拳道的韩絮反射性得弓膝顶向陆的腿骨,趁他吃痛之际单腿卡在陆的两腿之间,他两手按住陆之微的肩,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表情不似之前的癫狂,苍白的脸色映衬的是他毅然决然的眼神。
陆之微冷冷地跟他僵持着,忽然,韩絮的表情变得异常的痛苦,仿佛到了世界末日般的绝望,俊秀的容颜泫然欲泣,泪眼朦胧间,他俯下身,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呢喃:"小微哥哥......如果不能爱我,就彻底地恨我吧......"
无意间拨断了台灯的电源,黑暗中,只听见野兽的嘶吼,掩盖了一切暴风骤雨......
陆之微半梦半醒间是被关门的"喀嚓"声彻底清醒了头脑,睁开眼睛一挺身坐了起来,从小到大打过无数架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浑身骨头都被轧过的感觉。
最羞耻的地方传来的胀痛让他的脸黑了又白,白了又红,掀开被子,身上已经清理干净,隐隐散发着沐浴液的清香,只剩下斑驳的吻痕和齿印昭示着昨晚的狂热。侧身下床才感觉到身子底下的床单不见了,只有软软的棉絮,而床头柜上叠放着一床干净的樱木花道的床单,陆之微不自觉地竟然勾起一抹笑意。
忽然他猛地跳起来,抓起衣裤边套边冲到房门口,焦急地嚷道:"妈!妈!"
俞悦从厨房探身出来。"吵什么吵,小声点,你爸昨天喝多了,让他多睡会儿。"
陆之微降低声音,仍然急切地问:"絮呢?"
"走了。"俞悦低头剥葱,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到哪里去了?"陆之微手指紧扒着门,他忽然有中强烈的预感,那声"喀擦"的关门声似乎是一种沉重的告别。
俞悦没有立刻回答,陆之微连一秒都等不住,他就冲进韩絮的房间,曾经他们共同的小屋。门开了他就傻眼了,满屋的墙壁上都是樱木花道的墙纸,认真的,酷酷的,泛傻的,花痴的,各种各样的表情都有,正中间的一张是樱木军团的全家福,陆之微走近,看见摆着谱的樱木老大得胸口上额外地贴了一张剪下来的照片,那是一个男孩子的全身照,穿着一身青小的校服,安静而腼腆地笑着。
--无论你身后站着多少人,我只愿在你的胸口常驻。
在右下角看到这一行小字时,陆之微的胸口真的被什么堵住了似的,酸酸涨涨的感觉一直蔓延到整个鼻腔,眼眶迅速地发热,昨晚被撕裂的那一刹那都没有过的强烈的流泪的冲动笼罩着他,他没办法转开眼睛看向除了这些画几乎搬空了的房间,他怕他控制不住自己。
--你已经爱我到了这种程度了吗?我为什么没有发现?你向我展示的最赤裸的坦诚,我却还要怀疑你的真心,那是因为,我也同样小心翼翼。可是,笨蛋!你走了,我的第一次谁来负责啊!!!!
一方纸巾递到他的面前,俞悦站在他的身后,表情很复杂,眉头深深地皱着。
"他自己坚持要走,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想他离开对你们都好。"
陆之微没有出声,胡乱地抹了把眼睛,转身就冲到门口,换鞋。
"微微!别找了,他已经坐上车了。昨天夜里他就给他妈妈打了电话,你那时候睡得很沉。"
是的,那时候他任着小絮在身上横冲直撞,发泄所有的情绪,直到筋疲力尽。
"妈,我一定要找到他,我不能一句话没说就放他走,这么多年感情连句再见都没有吗?!?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厌恶透了他,觉得他很脏,很恶心是不是,巴不得他走得远远的,离我们家越远越好是不是......"
"啪"俞悦气急地一巴掌扇在儿子的脸上。她严厉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陆之微,你说的什么混账话!我告诉你,无论发生什么事,就算是现在,韩絮仍然是我们家的一分子,是我的小二子,我看有这些想法的认识你自己吧!这也是我赞成他离开的原因,你们都需要冷静,好好思考自己的人生!"
"妈......我爱他。"陆之微倔强地说。z
俞悦深呼一口气,正色道:"陆之微,抬头看着我!"
很久没见过这么严肃的俞悦,陆之微本能地抬起头来,岁月已不知不觉地爬上了这个无时无刻不热爱着生活的女人的额角,细细的鱼尾纹让陆之微恍然发现自己的妈妈早已不再年轻。
俞悦真诚的眼神不隐藏一丁点违心的欺瞒。
"微微,我尊重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一个独立自强有着自主思想的个体,我和爸爸都不会强行地介入,或者强行地要求你去改变,但是在此之前你必须学会成熟,能够更加健全的去思想,蜕去你的年少无知、任性妄为,学会珍重自己才能保护自己最重要的人。"
这番话一直盘旋在陆之微的脑海里,直到很久很久之后,他对老娘仍然心存感激。
陆之微一个人徘徊在空无一人的操场上,周末的校园是安静的,陆之微是很少有安静的时候的,他从小就有领导者的天分,小学开始就不断地有很多人围绕在他身边,他不会觉得寂寞,因为他从来就不知道什么是寂寞,他不会觉得什么人是必不可少的,能够相遇是种缘分,那么分离也是自然而然,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有自己的路要走,谁也不能伴谁一生。
但是,小絮就那么安安静静地进入了他的视线,纯纯净净的眼眸望着他腼腆地笑,然后又那么意外地进入了他的生活,一声声地叫他"哥~",曾经,他在某一刻相信也许真的有谁是可以一直陪在他身边的。感情就这样慢慢慢慢地变了质,理所当然地视他为自己的所有,不能容忍他的隐瞒,不能容忍他有自己的朋友,不能容忍他的视线不再局限在自己的身上。
随着年龄的一天天长大,他会发现世界很大,不再瑟缩在自己的羽翼之下,终有一天展翅飞翔。尤其是在上官尧白出现之后,这样的恐慌就渐渐浮出水面,直到认清自己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