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斋刃?"北堂恭心里抹抹汗,却不动声色,"哦,这样啊。"
"对不起,我、"北堂非背对着他,"我给北堂家丢了脸!我......"
"胜败乃兵家常事!你不必如此啊?况而对手是那个司空斋刃,"北堂恭拍拍他的肩,"不用说如此义气的话。"--倘若是其他人,这北堂恭想是早已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打了一顿,可面前这幺弟,别说打,大声说话也没有过一回。
可他的手刚碰到北堂非,北堂非立刻厉声道:"别碰我!"
"小非?"北堂恭吓了一跳。素日里他和北堂非可是最亲密的兄弟。
北堂非这才冷静下来:"对不起哥,我是说我的伤......"
北堂恭不解地看着他:"......"也没再说什么,可他的心里却是有那么一丁点疼。
帐外闹闹哄哄的,兵士们来来回回忙着什么,北堂兄弟二人在帐内仍沉默着。
刚才那卤莽的举动令北堂非很愧疚,平日兄弟里最疼他的就数三哥了,见三哥不说话,他心里好不是滋味。可是越是疼他的人,他越是什么也不能说。
"阿非!三哥!"这时,北堂非的九哥北堂杰、四哥北堂显走进帐来,说话的是北堂杰:"阿非没事了吧?躺了三天了,看你那天那个样子,我差点没认出你来!你快点好起来吧,这样我们就可以快回家了。"
"回家?"北堂非不解。
"啊,回都城呗。"北堂杰坐下来。
"为什么?不是在交战吗?......"
"新帝登位了,七皇子不刃手足相残民不聊生,三皇子明日就登位为新帝。"北堂显回答说。
"什么?"北堂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停战?!那我们浴血奋战又牺牲了那么多将士又为了什么?还有......
"司空斋刃的仇......"他说到这儿又没了话。他不能、不能告诉任何人,任凭他的心、他的自尊是如何地痛!那是侮辱,是对北堂家最大的污辱!
"司空斋刃?怎么了?"北堂显问。
"小非就是被他给弄伤的。"北堂恭回答,"放心,这个仇,哥一定帮你给讨回来!"
"什么?"北堂显站起身,又坐下来,"我听探子回报说司空斋刃也是三日前独自回到营中。原来是和阿非大战啊。阿非已能和司空斋刃战成平局,看来四哥我又落后于你了。"
不等北堂非说什么,北堂恭就大声道:"打仗有什么平局!胜就胜!负就负!你那是什么话!"--北堂恭是个火暴脾气,也只有在爹爹和北堂非的面前才会收敛些。
"阿非和司空斋刃都是全身而退,而以阿非的剑术枪法和司空斋刃战到此状况,难道不是平局?"北堂显反问道。
"你......"北堂恭无话反驳。
"司空斋刃的剑术、枪法都十分了得,以他的实力,即使阿非落败也是情理之中。至于战平......"
"你又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北堂恭拍案而起。
北堂显看着他:"三哥?"
北堂恭又坐下来,不再说话。
"我知道三哥因为停战的事而生气,但是停战议和对兵士和百姓不是很好吗?"北堂显是北堂家读儒经最多的人,"至于刚才我的话,阿非和司空斋刃战平,以实力而言,应是阿非获胜而归,对吧,阿非?"
三人看看北堂非。f
北堂非的脑中却满是"司空斋刃",他咬牙切齿一言不发:这一停战,什么时候才可以报仇血恨!要带着这耻辱到什么时候!混蛋!混蛋!
"对了,阿非,你现在身子好多了吧?我叫兵士给你准备水洗洗身子吧。"北堂显说着要去扶他。--因为北堂非浑身是伤又昏迷不醒,所以即使回到帐中大家都不敢为他洁身。
"不!不用!"北堂非吓得大喝,忽地意识到自己太冲动,忙改口,"我、我是说我知道了,我、我自己来就好了。哥哥们先出去吧。"他侧过头不敢再看哥哥们。
三位北堂兄弟虽有些不解,但也互使眼色出了营帐:"那阿非好好休息,我们先出去了。"
哥哥们出去了好一会儿,北堂非才拖着身子下床,可却不争气地跪了下去。身后有什么东西似乎就要流出来。耻辱!耻辱!天啊!为什么!北堂非欲哭无泪。为什么?为什么自己要遭受这一切?为什么?
几乎是用爬的进到了浴桶里,好容易狠下心来扯掉身上衣物,痛苦地睁眼看向自己的身体。
--天啊!这、这是......
上身的斑斑红色淤痕还好些,可下身股间几乎是淤红一片!微黄色的液体凝固物随处可见,私处的血痕牙印难以尽数,还有伴着血丝的咬痕更是遍布全身!
--天啊!那个畜生、那个畜生到底对我做了什么啊!
不--不--!不--!北堂非的泪忍不住,下唇也被再度咬破,血滴落在胸口格外显眼。
微烫的水温暖了身子,流进某一处,从那里流出一些污秽不堪的液体来。
--天啊!这、这能洗尽吗!这些耻辱能洗尽吗!!
匕首几乎要割下去了,可是终于滑落在地。不!不可以!不可以死!不可以死!一定要杀了那混蛋!一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北堂非无声地哭着,再也不敢去看自己那被司空斋刃布满痕迹的身体。
第三章
再话另一边。
司空斋刃那日后,留下昏死过去的北堂非回到了自己的营帐,当夜长醉而眠。
次日辰时,传报者来报:主公即刻召司空斋刃将军,暂停战事。
"哦?"司空斋刃喝退传报者,又传进探子,"北堂家又有什么新情况?"
"报将军,北堂杰于昨日找回了北堂非,北堂恭等人已挂免战牌。"
"哦?"司空斋刃意味笑笑,心中有了大概,"那,北堂非他怎么样了?"
"北堂非伤势严重,又受了风寒,至今未醒。"
"......下去吧。"司空斋刃想了想,一挥手,"来人!"
探子离去,两位持枪兵士走进来,"将军!"
"传令下去,所有兵士撤军五里,拒不迎战,违令者斩!再请赵将军和军师到这里来。"
"遵命!"
司空斋刃转身看着墙上挂着的那柄"凌月剑",嘴角微微笑了一下。
在北堂非醒来的那天,司空斋刃已经被三皇子召见。
"主公,臣司空斋刃参见!"
"元毅平身!只有你我二人不必拘礼不是已经说过了么!来!"伸挥手喝退所有人。
"主公即召臣归,不知何事?"司空斋刃问。
"这,"伸想了一想,"我知道元毅和众将士在沙场浴血奋战很是辛苦,但我与延乐毕竟是兄弟,先父若是在,也一定不愿见到这样的事发生,毕竟只是这样的战争只会使得我子民痛苦不已啊!所以......不知爱卿意下何如?"
司空斋刃早知道主公有此一问,拱手道:"主公仁爱!我国子民万福!如今天下大乱,我国还忧于内战,使得邻国得渔翁之利,这对我国弊大而无一利!"
伸轻拍拍司空斋刃的背:"元毅啊,大哥和我果然没有看错过你!"
司空斋刃笑笑:"主公过奖了!"一抬头竟然看到七皇子延乐出现在殿内。两兄弟明了于心的神态已经告诉了司空斋刃发生的一切。
--以司空斋刃的智慧他当然明白主公的意图了。
离开主公的官邸,司空斋刃来到了最常去的"杏花酒楼"喝酒,赵乞和端木荀早在那里等候。
"怎么样?"赵乞问。
"哼,"司空斋刃笑笑,喝下一杯女儿红,"打完。"
端木荀想着什么却没说。
"打完?"赵乞有一点生气,"什么意思?!"
司空斋刃却笑而不答。
"这才好啊,现在群雄并起,我国却是要忙于内战,因为双方势均力敌而没有结果,反而使得我国国势减弱,使得西南邻国和金国虎视耽耽。这样打下去,有弊无利,只能两败俱伤。"端木荀转着酒杯,"原本也只是宫廷内的兄弟相争,却是因为......我们也该安宁一下了。"
"是吗?"赵乞很是不屑地瞅瞅端木荀。
"是的。"端木荀看着他点点头。
司空斋刃笑出声来打断了两人。
"怎么?元毅?"
司空斋刃伸手抚抚腰间那柄"凌月剑",笑笑不说话。
赵乞看看他问了一句:"对了,你那腰上的剑什么时候得的?主公赐的?"
司空斋刃没回答,只又笑了笑。
"喝酒吧,问什么!"
随着众将士回归都城,新帝前三皇子等位为帝,七皇子延乐坐为端王,这场短短的一年内战也就结束了。
全国上下倒是欢腾不已,天下大赦,欢庆三日;一面又有公主婚嫁,真是百年难遇的热闹场面。可北堂非的怒气不曾停过一日,每夜的噩梦也持续不停,除了每天疯了似的练剑以外什么也不做,害得全家担心不已;司空斋刃倒是高兴得大醉二日。
经过两个多月的磨合,几进几出,前朝臣们才从内战中恢复过来,共执一事以抗外敌入侵。北堂恭因为实在是难以释怀,自己请辞左迁到金国边境驻守,北堂家二女婿孙谨也一同前往。其他也有少数人臣告老引退。
这一日,新帝接见全体将臣,在父亲北堂固义的命令下,北堂非才终于收拾了一下来到大殿。因为之前战斗的新建功勋,北堂非现在兵部述职。
一进大殿就看见司空斋刃;因为两人共事兵部,自然是站在一起。北堂非立即火向胆边伸,却又碍于父亲在面前,只好忍气吞声,一直低着头不看左右,只感觉距离自己有五、六人远的司空斋刃的目光一直在自己身上游走,恶心地他狠不得立刻拔剑。好容易挨到结束,北堂非头也不回往外走。
"北堂公子!北堂公子!"
北堂非听得这令他恨得牙痒痒的声音,打心里希望这儿是沙场而不是什么朝殿之外。可是此刻他只能为了顾全大局,忿忿地停下脚步,却不转身,握紧了拳头。
"北堂兄,司空斋刃有礼了!"司空斋刃赶上来拱手行礼。
北堂非自然是不加理会,只尽力压抑着怒火。司空斋刃似乎没有察觉有他,仍笑着接着说:"文怀,当年你我......"他故意顿了一下,北堂非面部不禁痉挛了一下,"奋战沙场也是各为其主,但现在既然内战已结束,元毅早仰慕文怀,却不知文怀还有何芥蒂,而况现在你我可谓是共事,不如化干戈为玉帛,你认为如何?"北堂非狠狠瞪他一眼没有话。
"这,元毅自是知道这不是一时能够化解的事,但司空我绝对是真心实意,可昭日月。你我两家同为武臣,斗下去只会社稷受损,北堂兄以为如何?"司空斋刃又问。
北堂非没有答,却也在权衡这番话。虽然他恨司空斋刃,恨不得杀了他,可如今天意弄人,让他们俩共事,继续下去,会令家门、社稷都受损。可要他与司空斋刃友好相处,他又万万做不到,这如何是好呢?莫不是要学三哥驻守边疆?可父亲是绝对不会答应自己的。
北堂非陷入了半刻沉思,司空斋刃见他不做声,嘴角微动,禁不住上前两步,捋起他的鬓发:"文怀......"北堂非大惊大怒,愤然推开司空斋刃:"混蛋!"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文怀,在公事以外,你我之情也可昭日月,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那一夜......"
司空斋刃不曾说完,北堂非已羞愤难当,拔出青锋剑刺向他。司空斋刃只合剑一挡,笑了笑:"谋杀亲夫么?"北堂非定睛一瞧,司空斋刃手里正是他的那把"凌月剑",脑中又回想起那一夜,不禁呆了,怒火横溢,举剑又砍来:"混蛋!我杀了你!"司空斋刃却不躲闪,反而伸手拉过北堂非,北堂非大惊,忙抽身出来,剑锋一切,这下终于砍伤了司空斋刃,血汩汩而下。看着那血浸透司空斋刃的衣衫,北堂非心中一阵快意,可听得身后喝道:"阿非!你在做什么!"却原来是大哥北堂祈。
"大哥......"北堂非乖乖退到一边。
"阿非!你怎么......"北堂祈叹了一口气,忙向司空赔礼,"司空大人,阿非年少不更事,多有得罪,请你不要责怪他,我代他向你赔不是!"司空斋刃捂住伤口,笑了笑:"不,不经事,这也没什么!是我和令弟文怀切磋武艺,是我学不精才......"
北堂祈忙道:"司空大人不必为阿非开脱,我在对面看到了刚才的情景,定是阿非气盛冒犯了阁下,请你原谅!"说着对北堂非道:"阿非还不快向司空兄赔不是!"北堂非咬咬下唇。司空斋刃笑笑:"罢了罢了,不必了,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伤,不碍事的!"北堂祈却不依,有些气愤地喝道:"阿非!"北堂非这才极不情愿地挪过步子,狠狠咬咬牙,抬起头,司空斋刃正笑着看着他,顿时又令他羞愤不已,可兄命难违,只得侧头一拱手,随后强忍着从牙缝挤出几个听不太清的字:"北堂非得罪了,请司空......原谅!"
那一刻,胸中已被堵得快要爆炸了,哪知司空斋刃竟伸手托起他的拳:"文怀多礼了!"
"!"北堂非脑门冲血,又举起剑,北堂祈大喝止住他:"阿非!太失礼了!"北堂非看了看北堂祈气得几步跑开了。"阿非!"北堂祈叫不回他,只好代为赔罪。司空斋刃只是摆手:"祈兄不必如此,这只是误会!"
北堂非离开殿外后,怒气冲冲地跑到后山竹林疯了似的练了一阵剑,砍得竹枝满地。日幕落下时,才终于平下怒气回到家里,刚进屋,便听得父亲北堂固义叫他去书房。
"爹爹。"北堂非来到书房,只见大哥北堂祈、四哥北堂显、五哥北堂义、七姐北堂苓楼、八姐北堂琳燕、九哥北堂杰及各位嫂嫂、姐夫都早已在书房里了,"各位哥哥、嫂嫂、姐姐、姐夫,文怀来晚了。"
"阿非,你到哪儿去了?"北堂祈问。
"我......到后山去练剑了。"北堂非答道,然后乖乖站在了北堂杰身边。
"昨日,已说过了,现在内战结束也算是天意所归,北堂家世代为人重臣,忠心不二,你们身为北堂家子嗣绝对不可以做出什么附逆之事,北堂家世代英明决对不可以有任何污名!"北堂固义看着堂下儿女,"主公今天已将北堂家重封世侯,并且我刚决定,为了北堂家也为了国体着想,我北堂家要与司空家结亲,以修旧好!"
"什么?!"北堂非大惊,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爹爹!"
"我意已决!琳燕,"北堂固义不理会他,"对于爹爹的决定你有什么话说吗?"
"是爹爹。琳燕谨听爹爹安排,相信爹爹为女儿做的安排一定是最好的。"北堂琳燕道一个万福,脸上微微飞红霞。
"嗯。爹爹也知道两年前你与那司空翔......你是我北堂家女儿,爹爹绝对不会毁掉你的终生幸福的。结亲修好固然是好事,但也绝对不可以乱来以污了我北堂家英名!"北堂固义虽说这话,却是一直盯着小儿子北堂非。在北堂非的脸上早已不是什么愤怒可以形容的了。
"谢谢爹爹!"北堂琳燕娇滴滴道。
"显儿,明日你就替你八妹向司空家提亲去。"北堂固义满意笑笑,"对了,非儿也一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