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吻————黑木黎子
黑木黎子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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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焱走到他跟前,微微弯下腰,一见那乱发下的脸,觉焱仿佛见到了鬼一样,猛吃一惊--"天骐!"他连忙拨开魏天骐挡在面前的几绺头发,唤道:"天骐!"魏天骐双目无神,十分空洞,完全不理会他,让觉焱不知所措。他急忙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到魏天骐身上,试着又唤了几声:"天骐,我是觉焱啊,我来接你了。天骐,你醒醒啊!天骐!"不管他怎么叫怎么喊,魏天骐始终不理他,要么就是对着他嘿嘿傻笑一下,觉焱的脑中忽然一片空白,只有无尽的愤怒,让他快要发疯。他猛地转过头,怒目圆瞪,仿佛能把人生吞活剥,向周围的士兵问讯:"怎么回事!"
"不知道。"士兵们纷纷摇头摆手:"我们发现他的时候,王府的几个人正在逗他玩。他们叫他脱衣服,他就脱衣服,叫他脱裤子,他就脱裤子......"他们还没说完,觉焱已经气得脸色发青,他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连同自己的心都像被火雷炸得四散飞窜、千零百落一样。
"--皇叔--!"觉焱仰天怒吼,那吼声惊得大地都在颤抖,他眼中精光四射,随手抽过身边那士兵的佩刀,发了疯似的朝站在台阶上的铁亲王冲了过去。
铁亲王见他怒发冲冠劈向自己,身子微微一斜,避了过去。觉焱扑了空,更是咬牙切齿,甩过刀再次向铁亲王砍去,铁亲王当然不会傻傻等死,轻轻一闪就到了他身后,一掌打在了觉焱背后,觉焱一个趔趄向前冲了出去,铁亲王也被弹出几尺。他收回掌,一脸惊异:"不可能,你的武功不是已经废了吗?怎么可能有这么深的内力?"
觉焱转过身,声色俱厉:"朕的武功是废了,这全都是拜皇叔所赐!可是你还记得吗?那段时间我都在天绝寺休养,说自己有心向佛,既然朕向往和尚的日子,不理朝政,皇叔你听了自然很高兴。所以,恨世大师在圆寂之前把毕生的内力都传给了朕。皇叔,你的死期到了!"
铁亲王听罢,不觉失笑:"可是你自从得到了他的内力之后,身体就大不如从前,也就是说,你对那些内力根本无法云用自如,一不小心还会走火入魔,觉焱小儿,你还是觉悟吧!这天下早就该是我的!"说罢,铁亲王一式杀招,直逼觉焱要害。觉焱也不含糊,忽地闪身用刀挡住他的攻势,铁亲王随手抽过一把剑,叔侄二人短兵相接,只见得一团刀光剑影,呼呼生风,两人如乱舞的蝴蝶,如疾驰的流星,打得一旁观战的禁军不知从何下手。
终究还是铁亲王技高一筹,在那团银光的闪耀中,人们还没分辨出战况,觉焱已经仰面飞了出来,好在士兵们眼快,急忙将他接住。
觉焱吃了败仗,怒不可遏,喝道:"给我拿下!"士兵们马上应声向铁亲王杀了过去,觉焱也马上站了起来,匆匆来到魏天骐身边,想要将他从这片无眼刀剑中带走。可是魏天骐痴痴呆呆,见到眼前这场面,吓得不敢跟他走了,让觉焱心急如焚。
俗话说:一猫难敌众鼠。虽然铁亲王武艺高强,可是这么多人都对付他,一时也是麻烦,加上这地牢本就不够宽敞,一下子就挤满了人,使得他有插翅难飞的感觉。而他的军队和家将们,也已经被后来才到的曹将军的人马制服。他听到外面有人高呼--"保护皇上!"有些心慌,一不做二不休,他手中的剑像闪电一样飞刺向正哄魏天骐离开的觉焱的心脏--
"皇上小心!"随着那尖利的喊声,一个身影挡在了觉焱面前,一剑穿心。刚刚从外面冲进来的曹将军见状,二话不说便和铁亲王撕打起来。
觉焱愣愣地看着那身形倒下,猛然俯下身:"黄总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黄公公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微微一笑:"皇......皇上,老奴终于看到皇上重新振作起来了......玉......玉玺......"他说着,颤抖的右手伸进左手袖管,还没来得及抽出来,头一歪,咽了气。
"黄总管!黄总管!"觉焱摇着黄公公的尸体,似乎想将他叫醒。他脸色凝重,将黄公公的右手拉出袖管,只见那手里紧紧攥着觉焱的玉玺。觉焱拾起它,慢慢揣进怀里,这时铁亲王已经被曹将军制服,等候觉焱发落。
"拿刀来!"觉焱一声令下,旁边就递过一把刀,他接过去,提着它一步一步逼近铁亲王,叫出他的切肤之痛,雷霆之怒--"啊--!"随着觉焱那撕心裂肺的嚎叫,"噗"的一声,鲜血四溅,铁亲王被劈成两半,魂归黄泉。
"咣当--"觉焱手中的大刀重重落地,他觉得身体一阵虚脱与晕眩,"把他的尸体拖出去喂狗!"觉焱说完,刚想转身,就跌倒在地,不省人事。
"皇上!皇上!"大臣们像热锅上的蚂蚁,手忙脚乱地将觉焱送回皇宫。


二十九章
晌午,寝宫还是守着一大群人。有人见觉焱的腿牵了一下,便又轻轻唤道:"皇上......"
觉焱睁开眼,所有的人都阿弥陀佛起来:"皇上您可醒了,可把老臣急死了!"
"天骐,魏天骐呢?!"
"回皇上,魏公子已经被送回了太师府。"
"他怎么样了?他怎么样了!"觉焱大叫着,从床上爬起来:"摆驾太师府!"
"皇上!"丞相连忙拦住他:其他大臣也异口同声:"臣请皇上保重龙体!"
觉焱气得七窍生烟:"那你们马上传朕口谕,把魏天骐接进皇宫!"他见大臣们愣了愣,喝道:"还不快去!"
"臣等谨遵皇上旨意!"应罢,大臣们三三两两地出去,前往太师府接魏天骐进宫。
不一会儿,魏天骐就被接进了皇宫。觉焱匆匆赶到华清宫,因为腿脚还肿胀不堪,他几乎是跌着进门的,旁人扶住他,他却劈头就问:"太医!魏天骐怎么样了?"
太医向他微微行礼,回禀道:"魏公子虽然神志不清,不过所受的都是一些外伤,臣等已为公子止血,性命无忧。请皇上放心。"
"胡说!"觉焱毫不留情地反驳:"如果只是外伤,他为什么会神智不清!你们......你们......"觉焱气得直跳脚,太医们连忙伏跪在地:"臣等无能,请皇上恕罪!"觉焱忿忿地叹了一口气,一甩袖子,来到魏天骐跟前。
身旁的太监指着觉焱对魏天骐说:"这是皇上,来,叫皇上。"
坐在软垫上的魏天骐朝觉焱傻傻望了一会儿,木讷地叫道:"皇......上......"
"好,真乖。来,哥哥给你梳头,梳了头好见皇上。"
听着小太监口中的念叨,觉焱的眼眶湿了一大圈,喉咙里堵得慌,不知噎了多少个苍蝇。他一掌拍掉太监拿着梳子的手,将双手搭到魏天骐肩上,"天骐......你告诉朕,他们到底对你做了什么?朕已经亲手把欺负你的人杀了......天骐......"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至听不见,身体也由原来的站立渐渐跪到了魏天骐跟前。他的头枕在魏天骐的膝盖上,双手环在他的腰间,除此以外,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干些什么。
"皇上......"身边的人们都变得战战兢兢,生怕声音大了,会激起觉焱的雷霆大怒。
觉焱在魏天骐的膝盖上不知枕了多久,才低沉地说道:"马上张贴皇榜,向天下寻求最好的名医,为魏天骐治病。朕会不惜任何代价。"
在场的人全都忙乎起来,开始准备为魏天骐四处求医。第二天,皇宫里就接待了数以千计的自称能为魏天骐治病的"能人异士",可是同样,觉焱也骂走了数以千计的江湖骗子。
仅仅一天,觉焱就已经觉得自己筋疲力尽。他最后一次来到华清宫的时候,魏天骐不在房里,而是一个人坐在池塘边,像是等着什么人。远远看,他还是那么清逸脱俗,美得有如般若,可是现在的美,只叫觉焱觉得心痛。
魏天骐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看着池子里的鱼,看得很出神,不时傻傻地笑笑。觉焱本不想打扰他观赏金鱼的兴致,可是魏天骐却忽然站了起来,将手伸到水里。鱼儿受了惊,四散游窜,魏天骐急忙去追。觉焱看到他脚下的石子,正要叫住他,已经来不及,魏天骐一头栽进了池塘,连连拍打出水花,却离岸越来越远。
"天骐!"觉焱连忙一个猛子扎下去,游向魏天骐。在岸上的太监们吓了一跳,连连呼救:"来人呐!救命啊!皇上落水啦!快来人呐!"
宫中侍卫赶到的时候,觉焱已经带着魏天骐游到了岸边。魏天骐很听话地抱着他,一直都没有松手,可是觉焱宁可他现在甩自己几巴掌,因为那才是真正的魏天骐。可是魏天骐却哆嗦着,喃喃道:"冷......"觉焱听了,一把抱住他,他却又连连喊痛。
觉焱没办法,一手扶住岸上的石头,一手轻轻环住魏天骐,冲赶来的侍卫喊道:"还不快拉魏公子上岸!"
侍卫们七手八脚将他们一同拉上岸后,觉焱带魏天骐去换了身干衣服,重新换药的时候,觉焱向太医询问,有没有能让魏天骐的伤快速愈合的药物或者方法,太医想了想,说没有一步登天的办法,"如果皇上一定要问,不妨去少林寺试试,或许会有一线希望。"
"少林寺?"
"少林寺有不少得道高僧精修禅法又多兼通佛教‘五明',而"医方明"最受珍视,代代相传,有言传,有秘本,从不外传,济苦利人。说不定还能医好魏公子的痴呆。"
觉焱听了,有些心动,如果少林寺真有人能医好魏天骐,那不管捐多少积德的银子他都愿意。他琢磨着什么时候带魏天骐上少林寺,小李子就过来提醒他该用膳了。
和魏天骐一起吃饭本该是件好事,可是他不是把筷子插到鼻孔里去了,就是米粒和菜沾在了脸上。觉焱爱怜地用手沾掉魏天骐脸上的食物,亲自喂他吃饭。这种时候,他不允许别人插手,因为和他相向而坐的,不是奴,不是仆,而是他的爱人。大臣和后妃,都不是奴仆,但是君与臣之间有礼仪,觉焱不可能枕在哪个大臣的腿上,喂他吃饭,可是觉焱会枕在爱人的腿上,哄他吃饭。
夜晚,觉焱回了寝宫,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事不宜迟,他决定第二天一早就带魏天骐上少林寺求医。


第三十章
天刚蒙蒙亮,觉焱在一支禁军的护送下带著魏天骐前往少林。方丈一心大师在寺门口恭候:"贫僧恭迎皇上。"他说著,为觉焱引路:"皇上请。"
觉焱命人从软轿中将魏天骐扶了出来,跟随方丈进了後院。一面走,觉焱一面说:"既然大师在门外等候,想必已经知道弟子的来意。朕的这位朋友为奸人残害致痴,不知大师......"
"皇上请稍坐片刻,待贫僧先为这位施主看看再说。"一心说罢,搭了搭魏天骐的脉象,又翻了翻他的眼皮,似乎并没有什麽异状,一心不由觉得奇怪,问道:"皇上,贫僧可否问个问题?"
"大师请讲。" d
"魏施主是否受过什麽刺激?"
"这......"觉焱的思绪渐渐蔓延,他想起自己寝宫的床架已经被人换过了,听侍卫们说是魏天骐和皇叔交手时把原来的弄坏了,难道说皇叔对天骐......他不敢再往下想,因为如果是真的,那不仅魏天骐会疯,他自己也会疯掉。
觉焱的脸色惨白,失神地答道:"朕不知道,朕不知道......"
"那就难办了。魏施主的脉象平和,不像是有病的样子,可是举止却如同三岁孩童。"
觉焱一脸无奈:"太医也是这样说,可就是没有办法。朕也贴了皇榜悬赏奇人异士为他治病,可是他们不是说他没得就,就说要治个三年五载。朕一气之下就把他们都赶出了皇宫。想让他马上好起来真的是很奢侈的愿望吗?也许朕真的是太心急了,可是好端端的,他怎麽会变成这个样子?"
一心蔼然一笑:"皇上不必太过担忧,不如在敝寺暂住几日,待贫僧细细察看再做定夺。"
觉焱叹了一口气,点点头:"眼下也只能这样了。有劳大师多多费心。"
一心微微弯腰施礼,"阿弥陀佛。"
觉焱忧心忡忡地朝一旁打著哈欠的魏天骐,有问:"大师,可有办法治愈他身上的疤痕?"
一心大师又笑笑:"一切虚象皆为妄念,皇上又何必执著於表象?"
"对於你们佛家来讲,美丽的外表只是一层空皮囊,和一个骷髅并无差别。可是一旦他清醒过来,朕不知道对他保护不利的自己还有什麽脸去面对他。而且朕也不忍心看到他这样痛苦,就连朕想抱他的时候,都会对他造成伤害。"
"阿弥陀佛......"
"对不起大师,"觉焱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耳朵一热,连忙致歉:"弟子失言了。"
住持笑得慈眉善目:"陛下不用道歉。其实药物倒是有一种,只要给魏施主内服外敷,一个时辰之内疼痛就可全消,七日之後肌肤就可得到重生,恢复原貌。"
觉焱一听,不由大喜:"真有这麽神奇的药?弟子求大师赐药!"
一心方丈摇了摇头,说:"敝寺并没有此药。"
觉焱不免有些失望,又问:"那要到哪里才能找到?还请大师指点!"
一心捻著念珠微微挪动几步,慢慢道来:"想要得到此药,并非易事。皇上肩负著天下重任,万一有什麽闪失......老衲还是劝皇上不要去冒这个险。"
"魏天骐是朕的重臣,假如没有他勇於直谏,朕对江山社稷,又能有什麽作为?所以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朕也一定要去。那些肉体上的苦,和内心的痛比起来,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一心见说服不了他,不禁摇了摇头:"阿弥陀佛,既然皇上执意要去,那老衲就告诉皇上:在离这八千里之外,有座紫云峰,峰顶住著药王之王景萧然,那种药就是他所研制。"
"这麽说,只要找到这个药王之王就能拿到药了?可是八千里......一个来回少说也得十天半个月啊!"
随行的小李子不由插嘴:"那皇上还不如不去了,反正养个十天半个月,魏公子的伤也已经不疼了!大老远地跑过去,多折腾人呐!"
觉焱双眉紧锁,半掩在袖子下的手轻轻推了推自己胳膊上的一道伤疤。他不想,不想让魏天骐和自己一样,终身与这些疤痕为伴。他急切地问:"大师,难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一心方丈眯缝起两眼看著觉焱,面含微笑:"皇上自己不就可以麽?"
"嗳?"觉焱有些吃惊:"朕有什麽办法?"
"皇上有返璞归真之术吧?"
"返璞归真?"觉焱知道一心所指的是他的内力,据说练内功的人,外貌上都多少有点区别於正常人,尤其是内功厉害的,就更加明显。所以辨别一个人内功深厚与否,倒也不是很困难的事。然而天下能把内功练到从外形完全看不出来,内行完全感觉不到,就像不会武功的普通人一样的,就实在没有几个了,这就是所谓的"返璞归真"的内功最高境界。可是方丈是怎麽看出自己有这种内功的?而且,觉焱还根本不能运用它。
"皇上不必惊奇,贫僧只是猜测而已。皇上中过蛇毒吧?"
"正是。可是和这有什麽关系?"
"咬了皇上的不是一般的毒蛇,它正是药王之王喂养的宝蛇。贫僧虽然看不出皇上有内功,可是却看得出皇上体内余毒未清,如果没有内功支撑,皇上根本不可能站在这里同老衲说话,所以老衲想皇上一定是达到了返璞归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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