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愁长————三更雨[下]
三更雨[下]  发于:2009年03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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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易斐走了,应采青却说话了。
"你真以为他就是什麽好人了麽!若是如此,我怎会斗他不过!"
"当初我听离儿说起,便猜测出他的身份,虽说国姓非易,可细一推敲,到了他们这儿,可不就是‘易'字辈儿的嘛。我知道那三人是老贼的心腹,定与大皇子亲近,如此一来,恐怕与他有隙,见著了机会,我便瞒了离儿诈死,也好暗中瞧你动作!哼!好个笑面虎,一边把你耍得团团转,一边忙不迭地查我!最後更是用赵成光当饵,将我引了去!好一个一石二鸟之计!既除了心头之患!又好嫁祸於我!我只没想到你如此轻贱,竟肯与他欢好!完全没想过他是在利用你吗?!"
应夜坐在角落里,只是在听没有说话,若不是眼睑不停翻动,还道他是睡著了!
可如今他多麽希望自己真得睡著了才好!也不必去听这些叫人绝望的话!
待她说完片刻,应夜才开口问:"离儿,你是什麽时候知道的?"
他所指的是母亲诈死的事。
"是娘知道我在那里待著没有意思了,便差了人进来接应我。"
"那信......是之後才给你的?"那封要他去送死的信,难怪出现得如此及时了......
"是那人带进来的。"
"娘......你也知道应夜未必杀得了皇帝吧......给我那封信,要我去杀他,不论成也好,败也好,只不过是给之前几桩案子,找个替罪羔羊吧......若不是易斐早盯上了你,如今便是我来背负那三条人命了吧。"
应夜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清醒过!很多事情如今终於能说得清了,条理也顺了,果然是赶不上他们的心思呐......
自己这个榆木脑子!
"哼哼!你这般聪明,结果还不是与我一样?哥!你不会真以为自己对易斐而言,算是特别的吧?!哈哈......"虽然身陷囹圄,而且此生恐怕未必能再出去,可应离儿见著她这哥哥这样的下场,还是止不住得高兴!
这样嘲讽的笑声,对此时的应夜来说,如同冰刀子一样!又冷又疼!
哀莫大於心死!
母亲与妹妹,对应夜而言,如今已不知道意味著什麽了......
应夜想了一夜,虽明白了应采青的动机和所作所为,却始终不能完全明了易斐的牌路!
他可以想象得出,当初他为什麽决定帮助自己,那无非是为了铲除异己──与他娘一样,借他的手而已!
但是,如果是这样,又何必对他做尽那些叫人误会的事?!而在他被捕入狱的时候,又何必冒险救他?更何况,当初,他也是受了牵连的!
第一个问题,只怕当事人自己都不一定知晓答案,所以应夜理所当然是无从猜测了,不过第二个问题,易斐亲自为他解答。
"这天底下谁会相信是我冒险救你?若果真是我在幕後主使,杀你灭口都来不及了,还谈什麽救你?当真是嫌命太长吗!"易斐倒是说到做到,第二天一早,便来报到了,等他听完应夜的问话,倒是没有回避,坦然地告诉他答案。
"那你救我究竟是为了什麽?!"虽然心里知道,绝不会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答案,可应夜还是在现实面前,失望了......
"那是为了要避嫌,再来也好嫁祸於人!只有你这样的笨蛋才会信他真心救你!"应离儿的声音适时插入进来,叫应夜一下子清醒过来!
是啊!是自己太蠢太自以为是!竟未想到这一层?!
若他真心要救自己,何必等到他被折磨得只剩口气的时候?而在乱葬岗的三天,是他一辈子的可怕记忆!那时候的他又在哪里?!只怕正站在一旁嘲笑著自己的垂死挣扎吧!
心里竟还有那样的期待!真是无药可救了!
"恩!还是离儿聪明些,应夜,瞧你这哥哥当的,还不如你妹子呢!"易斐漫不经心地态度,叫应采青恨不能咬下他的皮肉来!
总是这样!总是这样?!一副闲散的样子,丝毫不把他们的努力放在眼里!为什麽老天爷这麽不公平!竟叫那老东西生出这麽可怕的一个儿子来?!如若对手不是他!她又怎会斗不过?!
唉......若她有这麽一个儿子!何愁抢不回那把宝座?!
"......只可惜......离儿只说对了一半!"易斐卖了个关子,才又说下去,"我知道你那封信的事,就连你去了大皇子府的事我也知道,在我知道你的决定的时候,我原也是乐见其成的,甚至还暗中派人调开父皇身边的贴身侍卫!只是......那日我一早得了消息,父皇老早便下了密诏,若他有个万一,储君之位是要传给易晟的!那怎麽能行!所以我才想著法子,叫他赶去拦你!如今只要我底下的人扇个风,点个火,叫父皇知道诏书有被翻动的痕迹......那他可就难逃嫌疑了!这些都在我算计之内,不过最好能让你再出点状况,这样,父皇嗅出味儿不对,就好亲自过问了......"
他父皇如今怕是处处小心怀疑,也不知该信谁不该信谁了吧......
呵呵......他就是要将这水搅混!好叫他浑水摸鱼!
应夜听著,气得牙齿都在打颤!
"好了!"易斐从外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好似下了什麽决定一般,叫应夜预感不妙!果然!
"你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如今都告诉你了!与你母亲妹子话个别吧!今日要送她们上路了!"
"什麽?!"
"什麽?!"
应夜不敢置信!连离儿都激动了起来!
她们过堂还没有几次,这些日子一直没有消息,怎麽突然就要她们死?!
"娘?!"应离儿如今真急了!忙扑到母亲身边,要她想想办法!
应采青却仿佛是猜到了定有这麽一天,只缕了缕头发,"离儿,你还不明白吗?他是不会留我们了的!"
"不──!"应离儿哭得凄惨!她不想这样!她还这麽年轻,她不想就这麽不明不白地去死啊?!
"易斐!你不能这样!"应夜也急了,忙冲到易斐的面前。b
可站著的易斐只是隔著栏杆,看著眼前跪在地上,一脸恳切的应夜,笑了笑。
"我不能怎样?杀了她们?"他轻轻摇了摇头,美丽的脸旁如今叫应夜看来,如同修罗!"应夜,你应该知道,我能!"
"我求你饶了她们性命吧!刺杀你父皇的是我!凌迟我就好了!"虽然母亲和妹妹背叛了自己,利用了自己,可到底是有那麽些年感情的,不能眼睁睁的看她们去死啊?!
"可是,应夜,她们与我作对呢!我又怎能留她们性命?"易斐此时笑得绝豔无比,可应夜却急红了双眼!
与你作对的你都要杀?!那你杀我啊?!你杀我啊?!
很快就有差役打开隔壁的牢门,应采青也就罢了,离儿却无比害怕死亡的到来,
"不要啊......不要啊......你们不能杀我?!哥......哥......你救我啊?!哥?!"此时的应离儿哪里还管与应夜的怨恨!只要是救命稻草也好啊!
"你杀我一个还不够嘛!何必要非要她们性命!你根本不把她们的计量放在眼里,你杀她们做什麽?!"
"离儿!"见离儿拉著木栏杆不肯撒手,应夜忙赶过去想帮她!"你好歹饶了离儿性命!她真的什麽都不知道!"母亲已经跟著差役走了出去,他知道母亲如今是一心想死的了,可离儿才多大?!他真忍心叫离儿一块儿去死嘛!
"可惜......她是瑞亲王的女儿!"
只这麽一个理由,就必须得死!
应离儿身後两个衙役得了易斐示意,更加把劲儿要把离儿从应夜手里拉扯开,纵然使尽全力、应夜手臂上全是应离儿留下的深深的爪印!应离儿终是叫他们带了下去!
再看不到离儿的那一刻,应夜猛得回过头来,怨恨地望向易斐!
"你瞧瞧你!怎麽这麽不爱惜自己,我这好容易把你的伤养好了七七八八的,你又叫那小丫头挠成这样!"易斐不是在说笑,他就是看这些伤口不顺眼!就如那日在乱葬岗,见著应夜倒下去那会儿,竟不忍心了!甚至还命若谷带他去疗伤!
他还不明白这些对自己意味著什麽,只是他知道,如今这样......很危险!
应夜没有心情看自己的手臂,求生的人力道当然不知轻重,他也知道自己的手上怕是叫离儿抓了好些皮肉下来,可也比不上如今的心痛!
想到离儿在面临死亡时的绝望和无助,他真觉得自己妄为人兄!

27.
但最可怕的不止这样......
易斐并没有离开他的位置,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
应夜想象不出,他还想要什麽?!要他求他吗?
自己苦苦哀求至今,也不见他动容,也不见他提任何要求......
随著时间的流逝,他越来越绝望......
绝望!这是个怎样的心情?应夜只觉得自己这两天来感受了太多了......
可易斐却觉得还不够!
"四殿下!"两个衙役各自捧著个匣子,来到易斐面前。
易斐看了一眼,对应夜说道,"应夜,来瞧瞧吧!这会,你娘可是真死了,不止是她,这里头还有你那人比花娇的妹子呢,你再不用担心了,她们这会没法再诈死骗你了!"
应夜早在见著那两个匣子的时候,就多少能猜出这里头装了些什麽了......可直到易斐说了这番话,才打破了他的最後希望。
他不敢置信地望著易斐!
他怎麽能这样?!
这样残忍?!非要让他亲眼确认吗?!
红了双眼的应夜声嘶力竭──在他看到静静躺在两个匣子里的两个头颅的时候!
"易斐!你这个混蛋!混蛋──!"
哭成这样的应夜,易斐还是头次见,所以他便觉著,差不过了!火候到了......
示意两人将那两个匣子留下,易斐与他们一道离开了地牢。
如今,这里便只剩应夜与那两颗头颅了......
应夜实在无法阻止自己哭泣,也无法阻止颤抖!
母亲与妹妹明明就在眼前,却变成了这样!
空气里弥漫的是散之不去的血腥味道,还有那可怕的有关於死亡的气息。
这样与他那日在乱葬岗醒来时感受的气氛很像,却又不尽然,毕竟在自己眼前的这两个尚在淌著血水的头颅......是他的亲人啊......
离儿......你为何这样看著哥哥......你是不甘心吗......还是在恨哥哥没能救你......
应夜终於在被捕後的第三天;应采青与应离儿死後的第二天,被提审了!
提审他的人不是易斐,也不是易晟,当然也不是他们两人的什麽人。
他是怀仁帝如今手里唯一一个值得信任的、又保持中立不变的顾命大臣。
老头名叫李贤之,沈浮宦海多年,唯一的秘诀就是保持中立不变!
如今年介七十高龄,还要叫怀仁帝硬挖了出来,看来,怀仁帝是真有些急了......
其实案情明朗,应夜刺杀皇帝的事情无可厚非,唯一叫人猜不透的,是谁究竟躲在幕後指使来著?
大皇子一口咬定应夜是易斐的人,四皇子又矢口否认!
若说不是吧,谁又能信他一个市井小民,能有这样通天的本事,前去刺杀当今天子?!
可应夜嘴硬得很,到是叫老大人都觉著有些难办了......
他一口咬定,就是自己一人所为,根本没有人幕後指使!
几天下来,也用了些刑的,可就是什麽也没问著!
老大人如实上奏,可把皇帝气出了个好歹来!
"父皇!儿臣以为,那应夜如此倔强,一口咬定此事与他人无关,要自己一力承担,只怕才是他心中有鬼!依儿臣之意,定要严刑逼问!才好叫他吐出实言!"大皇子是打了如意算盘的,那日他才审了应夜,当天夜里就有人将他救走,看来,那人是不想他死的!如若此次还能如此,叫他捉个现行岂不更好!
就算不成,能套出些话来也好的!
"儿臣也觉得此事蹊跷,李大人何不用了重刑?此事关系国家之根本,还要劳烦大人多多费心了。"易斐的姿态摆得也好,叫人看不出一丝破绽,只有他心里矛盾,虽早已知道事态的发展定会如他计划的一般,可听到易晟嘴里说出那些话,还真叫他气得牙痒痒的!
而只他这一句话,又引得朝堂上一些人不住望向他这边,其中便有林枫在内。
还了朝,林枫第一个拦住了易斐的去路。
"四哥......你可想好了?真舍得他那样?!"
易斐听完,面露不快之色,"看看地方再说话!"
林枫丝毫不为所动,他了解易斐,易斐何时会担心这些?这样的训斥不过是想告诉自己,他无意继续这个话题罢了!
"......你这样对他,叫他比死还难过!"林枫不明白,明明没有必要的!要与大皇子争斗,他有的是人有的是办法,何必非要将应夜牵扯进来!好似不牺牲掉他,便没法子赢易晟一样!
"子衍!怎麽还在这里磨蹭!昨日约了你去找安祺的嘛,你可是忘了?"早看出来他们俩个不对劲儿,关键时候还是十四皇子易鸷做了和事老。
死拉硬拽就是要把人拖走。
"行了!不用拉了,我又不会再回去闹!"
"知道就好!真不知你是怎麽回事!没见他真恼了嘛!"易斐生起气来,即便是他这亲弟弟也不敢闹他!
"若他真为那人恼了......许还就有救了呢!"林枫赌气地说。
"那倒未必,他之前在朝堂上就叫易晟惹恼了,你们还瞧不出来?只是即便如此,你们瞧见他露了分毫没有?"
说话的是安祺,早在这里等候二人了。
"今儿个倒是稀奇,你怎麽有闲工夫在这儿等我们两个?"
"不是说要去我府里?安祺怎敢不在此恭候二位大驾?"
"行了,子衍,你光一人著急没用,有些事儿,外人使不上劲儿的!"
安祺一句"外人"倒把林枫点了个透,是啊!自己的立场哪够替这二位操心的呀......

这大刑才上了两天,终究不是铁打的人儿,应夜抗不住还是撂了。
他承认说,指使自己谋害皇帝的......是四皇子易斐!
所做供言合情合理,他又是人尽皆知的,与易斐有一腿的,於是李大人的奏本一上,大皇子这里便拉扯开架势,要大闹一场!
一时间参本纷至沓来,一副要与易斐决一胜负的样子!
反观易斐这边,淡然地多,没见著一丝慌乱,也没有多的动作!安静地叫人匪夷所思!
仿佛都躲在一旁,嘲笑地看著易晟他们上窜下跳的,唱著独角戏!
很快易晟便察觉出不对劲了......
怎麽会这样!他底下的几个朝中大臣费尽心力周旋,父皇那里怎就没有声儿呢?!
应夜的口供可就与参本儿一道摆在父皇案上的呀!
眼看再拖下去,事儿怕是要糟糕,易晟终於下了决心。要与易斐在朝堂上对峙一番!也好叫父皇下个决定!
"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你说。"g
"是!"易晟振奋精神,走至易斐面前,"儿臣奏参四皇子易斐!大逆不道,唆使家奴,行刺九五之尊!妄想撼动江山社稷!其心可诛!求父皇以江山为重!"
"呵呵......我说大哥,您不是瞧著应夜是我别苑里出来的,便说此事定与我关联吧!"易斐笑笑,不置可否的样子,叫人猜不出他心思来。
"哼!那刺客早已供认不讳!唆使之人就是你!这一点,是李大人上奏天听的!岂容你狡辩!"
"话是不错......可谁敢说他不是在替他那幕後之人开脱?栽赃陷害於我?!"
易晟一惊,想不到他反咬一口!还说得真像那麽回事!
"哼!笑话!敢问这朝堂之上谁能比你与他更熟?何来栽赃陷害一说!"
老实说,他易晟在这件事上倒确实是坦荡的,他还真就不信了!没有的事还能叫他们占了理去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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