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香————漠貘默墨
漠貘默墨  发于:2009年03月2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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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那两度的肌肤相亲,是不是潜意识里的不甘,想要替他自己在这世上得到些什么呢?
既想亲近又想远离,希翼着又绝望着,无所适从地不安,带着儿时相似的阴影......那是怎样疯狂炽烈的情绪,掩盖在覆了薄冰的瞳眸下,又有谁能领会......
仇香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沉声喝道:"好!我就成全你!"
想来击杀萧义安是那群黑衣人的首要任务,他们本来未曾留意过仇香,这时才有人往他这边看过来。但见浑身那血迹的少年突然有了种庄重凝肃的神情,双手执了剑,手腕一转,长剑映着火光发出灼人眼目的光芒!
成全......萧义安唇角挑起一抹带着疯狂的预兆的笑,眼神炽热,闪身避过几把砍来的刀剑,手中匕首向着少年手中的利刃迎了上去。
匕首迎上长剑,发出金石之声,清越如同凤鸣。这短促的声音立刻终止了,半截匕首掉落,长剑继续前刺,剑上寒光微颤,没入胸口--
萧义安看着从自己胸膛缓缓抽出的滴血的长剑微微一笑,而后顺着持剑的稳定的手臂一路向上看去,眼神淡定,最后对上了少年同样淡定的双眸。
两人凝视的时间其实不过一弹指,但是恍惚间都有种海枯石烂的错觉,而后萧义安阖上了眼,身体顺着剑身软软倒下,绝了气息。
那群黑衣人愣了一刻,终于发现发生了什么事,互相看看,决定一拥而上抓住这个少年。
仇香有些奇怪他们为什么要对自己动手,抵挡着劈来的刀剑,在听到"上面说了要抓活的"明白了怎么回事:看来这主事的人应该也是与萧义安有大仇,必得要抓了活人来好生处置才能解恨。
"是铁家堡。这次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帮手,事先下了白日红。"又想起七师兄的话,看来是有两派人联手合作?若是现下被抓......不知自己坏了别人的事,会被怎生处置?
仇香正想着,突然听到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怎么回事?"那人声音似乎就在耳边,仇香知道这是那人内力浑厚的原因。打斗间隙看过去,声音传来的方向一片黑暗,看不出人在哪里。
果然有人答道:"主上,属下等办事不利,被这少年将主上急欲生擒之人杀了,请主上责罚。"
那人语音微颤,显然是十分害怕,然而知道这种事瞒不得,还是据实答了。
"......死了?"过了半天才有声音传来,声音里摸不出情绪,"他死了,你还活着干什么?"
"是,谢主上宽容。"拔剑声后,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传来。
这样就杀人!仇香心中一阵发寒,这人行径比之萧义安,只怕也好不到哪里去!
那苍老的声音沉默了半晌后再度缓缓响起:"住手!"
那群黑衣人立刻听令住手,仇香也停了手,凝起十分精神向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小娃儿,你这剑法是从哪里学来的?"那人似乎也在打量仇香,只是仇香现下里一身狼藉看不出什么。
仇香心里一动,隐约明白了什么,没有说实话,"是一对偶遇的夫妻与小子投缘,收了小子做徒弟所传。"
"那对夫妻......现在何处?"声音里有一丝激动。
"师父师母于半年前离去,四海云游去了。"
"......这剑法你练的很不错,"那声音有点失望,"你走吧,看在他们面子上,今天饶你一命。"这话显然使得那些黑衣人很是诧异,却不出仇香预料。
果然是他......仇香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心中的失望层层涌上,他站立了一刻,突然向前一步,躬身一礼,"前辈,小子不自量力,想与前辈打个赌!"
"......赌什么?"那声音没有着恼,反而似乎有点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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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剑法你练的很不错,"那声音有点失望,"你走吧,看在他们面子上,今天饶你一命。"这话显然使得那些黑衣人很是诧异,却不出仇香预料。果然是他......仇香知道了面前这人的身份,心中的失望层层涌上,他站立了一刻,突然向前一步,躬身一礼,"前辈,小子不自量力,想与前辈打个赌!"
"......赌什么?"那声音没有着恼,反而似乎有点兴趣。
仇香先是躬身一礼才道:"小子斗胆,赌不闪不避硬接前辈三掌不死。"
黑暗里那人静默了一刻才道:"你的赌注,就是你的命了?"音调平平不起涟漪,让人听不出他是何情绪。
"是!"c
"那么若是你赢了,又要些什么?"
仇香又是一躬身,"若是小子侥幸赢了,就请前辈放过流云庄里无辜之人!"
那人半晌没有回话,仇香以为他不愿,再施一礼,"不管萧义安与前辈你有何深仇大恨,现在死者已矣,前辈难道还不能一消怒气么?"
那人忽然笑了,喃喃道了句:"这性子也和小苒儿有几分相似。"
仇香心念一转,知道那人口里的小苒儿应是自己的母亲了,眼眶一热,连忙低了头。
那人似乎饶有兴趣地继续说:"少年人,我看你这样子消瘦苍白,也是吃了不少苦的,都是因为这萧义安,是也不是?"
"......前辈明察。"仇香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到这个。
"你与他......是什么样的仇?"
"......不共戴天!"
"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替这流云庄中之人求情?"
"只诛首恶,旁人无辜。"
"......果然。"那人语声含笑,"所以小苒儿会收你做徒弟,性子和她像得很。"
"前辈?"
那人忽然叹口气,"可惜今天的事倒并不是老夫一人做得了主,否则不需你用命做赌,应了你也无妨。老夫和这流云庄倒没有多少深仇大恨,不过另一位只怕就......"
"谁说的?既然墨老先生对这少年颇多怜惜,铁某人就做个顺水人情又何妨?"突然旁边一个清朗声音传来,仇香回头看去,一个锦衫男子从一棵柳树后转了出来。
到听到这一声,仇香已经完全肯定了那隐身在黑暗里的老人的身份了--济世谷谷主墨含欢,他的外公。
那锦衫男子既然自称铁某,能卖这个人情,自然便是铁家堡堡主了。
尽管对于外公滥杀的行为失望,仇香还是神色不动地行了礼,"如此多谢二位前辈。"
"不用多谢我,墨老早知道区区立身在此,却说那等话,可不就是要在下卖这个面子么!难得墨老先生开口,这种顺水人情在下还是送得起的。"那锦衫男子面上含笑,气度洒然,挥挥手,"只要将这萧义安的首级带回去,想来家父也就该满意了。"
"如此,承情。"墨含欢道。
仇香听得这话,神色微有动容,竟似是有些焦躁,然而却无话可说,只攥紧了拳。
突然他似乎听到了什么声音,神色放松了下来,往某一个方向看过去,墨、铁二人也同时看了过去。
果然有两个人从那边走了过来。
是七师兄,还有卓羽轩。
卓羽轩仍然是那一幅死人脸孔,大步走到萧义安尸首旁,默然跪下了,磕了三个头,再抬头时头上已然青乌了一片。
七师兄看着他这些行为没有阻拦,只是苦笑着看他磕完了头,把他拉了起来,帮他揉了揉头,而后这两人才转过身来看向铁、墨二人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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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师兄看着他这些行为没有阻拦,只是苦笑着看他磕完了头,把他拉了起来,帮他揉了揉头,而后这两人才转过身来看向铁、墨二人的方向。
七师兄对着两个名动江湖的大人物仍然是那幅嘻嘻笑的脸孔。卓羽轩则是全无表情。
"铁堡主,流云庄主与你家可有大仇?人都死了你还不能给他留个全尸?"七师兄突然道。
那锦衫男子打量一眼七师兄,看得出来人武功不弱,于是尽管这突兀而来的两人目的不明,说话间也带上三分客气,"家父生前遗命,如松不得不遵尔。"
"遗命?什么样的遗命?"
锦衫男子微笑,"这......就不好与兄台多言了。"
什么样的遗命竟不能对人说?这事情岂不蹊跷?
七师兄叹口气,"可惜啊,轩他不愿意呢,否则我还真是不想和铁堡主你为敌。"
这话一出,"哗啦啦"一阵响,周围一圈黑衣人已经拔出了兵器来。
铁如松抬抬手止住了手下人,"兄台既出此言,可知道后果么?"
七师兄微微一笑。
铁如松盯住他看了半晌,眸色逐渐转暗。
仇香忽然跨上前一步,"且慢!"
也不顾在场之人纷纷注目,仇香上前躬身行礼,"二位所争之事,与小子无关。但是小子想要先问几句话,之后两位再如何相争也就随二位,如何?"
铁如松想了想,虽然心中奇怪,却没觉出有何不妥,于是道:"也好。"
仇香却转头看向墨含欢,问道:"墨老前辈怎么说?"
墨含欢的声音传来,"也好。"
"多谢前辈。"仇香恭谨道,"请问前辈,从这里,到济世谷,快马疾驰需多少天?老前辈这次来花了多少天?"
这是什么问题?在场之人都是一愣,墨含欢顿了顿才答道:"快马急赶约摸十一二天,老夫这次带着人来,花了大概十三四天。"
"那,璇玑堂下的庄越,这几天可有任务?"
"......没有。他回谷传讯之后便离开了。"
仇香突然用手蒙上了眼睛笑了起来,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好笑的事情一样,越笑越大声。
"老前辈这次出谷,是为了天机宝藏?"就在一干人全被他笑得莫名其妙时仇香突然冒出了一句。
"你如何知道的!"墨含欢的声音中立刻掺了一丝警醒杀机。
"我猜的。却想不到当真是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墨老谷主也是如此。"仇香笑得浑身发抖,"现在萧义安人已经死了,墨老谷主白费了机心,若不是因为我是师父师娘的徒弟,只怕现在已经没有命在了吧。"
他似乎越说越是好笑,只笑得弯了腰,忽然伸手到脸上一抹,直起了身,面上一抹讽笑,语调却冷,"如此,小子想与老前辈做个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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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
寒。
杨柳春色,山石晓寒。
仇香、七师兄还有抱着萧义安的卓羽轩走在山路上。仇香眉头紧锁,卓羽轩神色焦躁,七师兄微微叹息,三人却是一路沉默。
直到走到路尽分岔处,仇香才停住脚步。
他停,走在后面的两人也停了下来。
仇香站在路口久久不动,两眼望着远方,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尽是纷乱情绪。
天色尚早,路上没什么行人,否则这一行三人衣衫狼藉、相貌打眼,卓羽轩怀里萧义安面色青白,一看就是死去多时,怕不招来多少人侧目。
良久,天色已经大亮,仇香慢慢回过了身来,看向七师兄,"若是你,会怎么做?"
七师兄难得苦笑,"不知道。"
仇香低头想了想,忽然点头笑道,"罢了,至少不是我一人不知天命何如。"然后他似乎下了决断,伸手从卓羽轩怀里接过萧义安,轻轻放在地上,掀起他身上衣衫,露出身上诺大创口来。
撕下衣摆,接过七师兄递来的伤药,仇香仔仔细细将那斜斜擦过心脏的伤口裹好。凝神注视着全无呼吸脉搏的人,仇香苦笑一声,忽然伸手在萧义安身上用一种奇特的手法连点了数十下。
静等了盏茶时分,萧义安身子渐暖,恢复了微弱的心跳呼吸。鲜红的血渗了出来,沾染了裹伤的布,却是生命存在的证据。
仇香站起来,点点头示意卓羽轩可以接手,站了起来。
卓羽轩就等他这一点头,连忙扑了过去。
"妙手素心墨苒华,一身医术百代奇才,盛名果非虚传。"七师兄感叹。
仇香毫无笑意地笑了声,"可惜我小时好动不好静,我娘一身医术,我也只是觉得这‘锁生'之术有趣,学了这一样而已。怕也......只用在今日而已,倒像是天意。"
"仇公子肯不计前嫌,大难之下从强敌之手救庄主这一次,卓羽轩没齿难忘。"卓羽轩那张死人面孔上神色激动,插的话却让仇香脸色一冷。
"谁说我就不计前嫌了!"他恨恨看着萧义安,"等他醒了告诉他,若是我再在江湖上听到流云山庄的名声,或是再见到流云山庄的人,难保什么时候再起了杀意,定然要他的命平愤!还有,若是再让我见到萧义安,只有一条路--刀剑下见生死!"
说完转身就走,走出百步忽然回头,"对了,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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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斜阳映照下,一座座低矮的坟头上青草正盛。
仇香抚过其中一座立在坟前的石碑,眼神凝肃。
"你就这样去了,抛了这嗔痴情仇,现在......可还烦恼么?"他喃喃着,手指沿着碑上深深的凿痕慢慢划过。
那凿痕,却正是庄越二字。
"庄大哥,你到底想要些什么,想做些什么,枉我猜得苦,你就这样一走了之--可能算是趁了你的意?"
"你那日一去,我只道你会从此避着我不见面,又怎猜得你竟对自己如此苛刻,走得如此决绝!"
"你知道外公需要天机宝藏里的暖玉为外婆治病,就去对外公说,流云山庄有宝藏的消息,然后,为了寻死,独自先去了流云山庄,找上萧义安拼命--我猜得对么?"
"现下我把那刻了‘天机'的玉给了外公了。"
"他虽疑着玉的真假,却还是担了铁家堡堡主的怒气,将萧义安‘尸首'交了给我--想必,他对外婆很是......"
"不过,这样杀尽天下人只为一人的事......我还是不能同意。"
"今后......只怕是个烂摊子呢。"
"不管这玉真假,天机宝藏的消息定然又会引出一堆麻烦吧。所谓江湖--我也算是见识了,多少猜到。"
"那铁家堡主,这次与外公联手,恐怕也不是当真为仇。不过,外公心里,只怕比我清楚,还用不到我操心。"
"对了,我这次救了萧义安,不知道你......还有爹娘,会不会怪我?连我自己都奇怪我竟然会同情这样一个人。"
沉默了片刻,似乎不知该怎么说,仇香犹豫着,"可是最后,他对着我说那些话--我就知道他是在求死了。他......挣不脱流云山庄这个恶咒,不知道如何自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他不信人心,不信人情,却又挥不开......寂寞。"
"他......其实在某些方面,还不如一个孩子。"
"不过,现在已经没有流云山庄了。如果再被我知道他杀人--我定会杀了他的。"
"对了,庄大哥,是谁帮你起的坟?那日萧义安着人送了你的头颅来给我看了后就带了出去,后来,是不是他帮你起坟?还有这些,村里的人--难道也都是他葬的?"
"或者,是常大哥?"
"却又不知哪座,是爹和娘的坟?"
仇香在坟前站了良久,直到满天星头尽出,忽然有一个白色的小小身影从后方一步步走了上来,"仇公子。"
仇香回头看去,讶然挑眉,"萧姑娘?你怎么会在这儿?"
那一身白衣的小小身影,正是萧蝶。她咬了咬嘴唇,"仇公子,你站了一天了。"
"你怎么知道?"
"因为、因为、因为我一直在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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