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芙蓉叶——桔桔
桔桔  发于:2010年12月3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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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朝另一条小路行去。
第三次,暮色苍茫,那幢孤零零的小屋立在前方,无情地彰显着我们迷路的事实,屋
前还丢着烧黑的木柴和吃剩的鸡骨头,在昏暗的光线中更显诡异。
我无力地靠在楚逍身前,早知道会迷路,中午就该找地方歇下,何必花一下午的时间
在山里兜圈子?
楚逍轻叹了声,翻身下马,推门进去,我看看那间风一吹就倒的小茅屋,打了个寒颤
,正想叫他,楚逍已灰头土脸地冲了出来,挂了一身的蜘蛛网,被漫天飞扬的尘土呛
得直咳,我见他那狼狈的样子,本想仰天大笑的,可是看到他臂弯中昏迷不醒的人时
,我笑不出来了。
楚逍将他平放在草地上,取了颗丹药喂他服下,手指轻揉几处大穴,过了约摸半柱香
的功夫,那人悠悠醒转,混沌的眸子迷茫地看着我们,嘴唇微微翕动着,喉咙里挤不
出一丝声音。
我卷了树叶盛满水凑到他唇边,那可怜的家伙勉强吞咽了几口,闭上眼轻轻喘着。
真惨,短短几日,居然沦落到这种地步,如果不是我们迷了路不得不滞留在此,他不
知道还要在里面多久无人理会,我充满同情地看着他,此人我认识楚逍也认识,岭南
双煞的大哥,许江是也。
楚逍点起了火堆,在火光中看到那张白净秀气的脸枯槁如鬼,我顿时起了腥腥相惜之
意——当时我漂到蓬莱岛,比他的惨状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劳动我的尊手捡了窗
下一口破锅,盛满水,坐到火堆上烧起来,顺手从草堆中抓了一条蛇,扭掉蛇头丢在
锅里,引来楚逍不解地注视:“你做什么?”
“烧蛇汤给他喝。”我心不在焉地添着木柴,楚逍神情古怪地看了一眼那口快锈穿的
锅,掩着口低咳一声,抬起脚来一脚踢飞,我大怒,叫道:“你做什么?!”
楚逍漆黑的凤目扫了我一眼,径自过去扶起许江的头,掏出我一路上死缠烂打都没弄
到手的百果糖,一粒一粒地喂给许江。
我有一瞬间的呆怔,火光跃动在他们身上脸上,楚逍俊美狷狂的面容显得专注而温暖
,许江原本清秀的脸庞被跳动的火焰映得柔和光润,憔悴中平添了几分动人之色,让
人难免心生怜惜。
手中的木柴烧着了一头,“哔啪”一声脆响唤回我的神志,丢掉那块木头,我静悄悄
地起身,去溪边洗净两手浓腥的蛇血,夏夜的水流依旧清冷,脉脉地从我指间淌过,
掬了一捧水饮下,口中仍有难言的苦涩,我拍拍下摆,不由得暗笑自己无聊,又不想
回头,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迎着小溪走上去,林中阵阵虫鸣,和着潺潺流水,别有一
番意趣,只是不知道密林深处,是否桃源?
沾湿了帕子擦去脸上的泥尘,也擦去满脑子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离小屋已很远了,
我找了块平整的草地躺下,舒展了四肢,仰面看树影遮蔽间繁星点点,突然觉得很累
,全身上下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烦躁,可是很累,累到连生气的心力都没有。
有萤火虫从头顶飞过,幽幽的光点萦绕在眼前,我翻个身侧躺着,伸手捉了一只小虫
,看着它在指尖爬上爬下,痒得我笑了出来,闭上眼,仿佛又回到从前,洒脱、自信
、散漫、悠闲、随心所欲地飘荡在大江南北,没心没肺,横行霸道,可以为一个包子
拼命,也可以将金山银山随手送人,没人敢惹我,也没人能伤害我,江湖上人称九公
子、性情怪异的李九、那个疯子李九……都是我。
只差一点,我就真的以为自己回到从前了,如果,没有胸口阵阵快要窒息的疼痛。
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不紧不慢,每一步都像踩在我心上,指尖玩闹的虫儿嗡地一
声飞了去,我依然闭着眼,感觉修长温暖的手指抚上我的侧脸,夜风轻柔得像他若有
若无的低叹——
“烟澜……”
我没有回应,楚逍在我身后坐下,一手撑在我颈边,低头看我,清润的气息拂过腮畔
,问:“怎么了?”
我摇摇头,轻轻推开他,道:“你回去罢。”
楚逍一怔,手指滑上我的颈侧,解释道:“许江已无碍了,我用不着去陪他。”
我坐起身来,扯了根草茎在手中把玩,对上他美丽惑人的双眼,道:“我的意思是,
你回岛罢。”
楚逍脸沉了下来,双手钳住我的肩膀,皱眉道:“你闹什么别扭?!”
我静静地看着他,胸口的痛像野草一般蔓延全身,我们之间究竟有多少距离难以缩减
?究竟有多少沟渠不能跨越?为什么我以为最亲密的时候,却在下一刻面对冷得刺骨
的疏离?
“烟澜,你在怪我,是不是?”楚逍拥住我,柔软的唇吻了上来,喃喃道,“我知道
有错,可是他已经虚弱成那个样子,你实在不该那般侮辱人……”
侮辱?那条蛇么?我侧过脸去避开他的唇,竟然笑了出来,楚逍啊楚逍,原来在你眼
中,我是这种冷酷而任性的人么?
“烟澜?”楚逍被我不同往常的反应弄乱了心神,双臂紧紧地环着我,声音里蕴含着
焦急慌乱,“你怎么了?”
我按住他的手臂,冷冷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楚逍,四年前我陷在大漠,粮水断
绝,靠生吞死驼肉才活了下来。你以为,我是在戏弄他?”养尊处优的蓬莱岛主,永
远不会体会到那种极度的饥饿干渴甚至想噬食沙土的滋味,永远不会经历到那种为求
生可以抛下一切的绝望,鲜衣怒马,醇酒美人,濒死的时候,全如烟云过眼,杳无形
迹。
楚逍浑身一震,将我搂得更紧,双唇轻轻厮磨着我的耳垂,低语道:“对不起……我
误会你了……”
我挣开他的手臂,站起身来,猛地一拳朝他天灵袭去,楚逍大惊,身体贴着草地滑了
出去,险险地避开,问:“烟澜!你做什么?!”
我紧跟而上,翻手直取他的咽喉,出手用了十成力,招招杀机尽现,喝道:“揍你!

楚逍没想到我会与他来真的,前几招躲得有些狼狈,随后收敛心神,身法如轻风拂柳
,与我缠斗在一起,水边月下,本是情人软语温存的时刻,却被我们两个从草上打到
树梢,身形翻飞腾挪,掌风过处一片狼籍,我铁了心要揍他个鼻青脸肿,奈何技不如
人,楚逍只用了八分功力,渐渐已令我招架不住,过了几百招后,他躲开我一记飞踢
,手中的柔枝卷住我的右臂,将我扑倒在草地上,就势翻滚了半圈,停在溪边,死死
地压在我身上,喘道:“我赢了。”
我早已汗透衫衣,与他喘息交错,心跳相合,忍不住抬头吻住他的双唇,楚逍咕哝一
声,重重地吻了下来,我们厮咬着对方的唇,舌头纠缠吮吸,混合着浓烈的喘息,欲
望如火焚身,楚逍一手探入衣摆,爱抚中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粗暴,我扯开他的衣
服,一口咬上汗湿的颈项,甜腥味漫散齿间,他低哼一声,抬高我的腰部一个挺身,
疼痛沿着脊梁直冲脑际,我叫出声来,随即被他火热的唇舌堵住,身体的律动更加狂
野,快感如潮水般漫上,深入着我、淹没着我、浸透着我,所有说不出口的话,全化
为动情的呻吟,在他耳边倾诉着——
……楚逍……楚逍……楚逍……
汗水消散,气息平复,我趴在楚逍身上,在他肩颈上留下一排排齿印,仍不足以发泄
我的怒气于万一。
楚逍手指梳理着我的头发,轻声道:“烟澜,答应我,以后我再惹了你生气,一定要
告诉我,不许再自己钻牛角尖了。”
我瞪着他,勉为其难地点头,楚逍低低地笑,伸手从散乱地衣物中摸出半包东西在我
面前现宝,得意道:“给你留着呢,要不要?”
我恶狠狠地一口咬在他唇上,道:“你以为我稀罕吃这?”一只手却朝着那包糖粒探
了过去。
楚逍捏捏我的脸,嬉笑道:“你稀罕吃醋,我才知道。”
我撑起上身,不怀好意地一笑,抢过那小半包宝贝,哗啦啦地散落在楚逍身上,一手
按住他的身体,一手把四散开来的百果糖分布到最具情趣的地方,一边摸来抚去一边
邪笑道:“我最稀罕吃什么,你马上就知道了。”
楚逍意识到事情不妙,身体挣动了一下,我低下头轻舔他的唇角,哑声道:“楚楚乖
,哥哥生那么大的气,不安慰一下怎么成?”
楚逍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从我势在必得的眼神中读出要么被吃要么被甩,于是不再作
无谓的抵抗,放松了身体。我给他一个赞赏的笑容,沿着肩膀印下点点热吻,舌尖卷
推着停在锁骨处的糖粒,轻轻衔起哺喂到他口中,楚逍乱了呼吸,抬头与我四唇相接
,纠缠了片刻,我又朝下一处目标进军,胸膛,腹部,一路清点战果下来,两个人早
已欲火焚烧,楚逍在我身下喘息着,深浓的黑眸迷离如梦,我忍住快要逼疯理智的冲
动,舌尖绕着他的肚脐打转,时不时舔吮着最后一颗糖,使出浑身的解数挑逗他,誓
死也要让他食髓知味欲罢不能,从此以后乖乖臣服于我身下——
那晚的事,在以后的很多个日子里,我一想起来就捶胸顿足懊悔不已。
“烟澜……”楚逍低喘一声,猛地翻身压住我,我还没回过神来,那厮已开始强势地
攻城掠地,等我反应过来时身体正随着他摇摆律动,显然大势已去,溪畔再度风光旖
旎、柔情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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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我问他为什么耍赖,楚逍很理直气壮地回答:前戏太长,他忍不住了。
我欲哭无泪,亏我当时忍了又忍,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过犹不及,此为教训,谨记谨记。
八、
清晨的阳光洒在脸上,我半眯着眼,松开环在楚逍腰上的手臂,翻了个身,衣衫被夜
露打湿,凉凉地贴在身上极不舒服,身边跳跃流淌的溪水映着朝阳,折射出耀眼的光
,我伸手探探水温,解去衣物,深吸一口气潜了下去,清凉的水包裹住身体,温柔的
流动感透过皮肤直接传到骨头里,我的背贴着光滑着卵石,随着水流轻轻摩蹭着。
说真的,这种洗澡方式比较省力,不需要自己动手,闭住气就行了。
溪水干净纯澈,我一直睁着眼睛看岸上扭曲变形的树木花草,冷不防地,楚逍一张俊
脸出现在视野正中,透过水波看到一丝惊诧在他眼底闪过,然后,他做了一个古怪至
极的鬼脸,害得我一口气没憋住,笑声还没冲破喉咙便被漫灌入口鼻的水堵了回去,
我手忙脚乱地起身,趴在岸边咳得满眼是泪,杀人的心都有,楚逍那浑帐一脸关切地
凑了上来,一手轻拍我的背部,道:“烟澜,洗澡的话,我帮你。”
报复!这家伙绝对是报复我昨晚想吃他的事!
我一脸戒备地躲开他,顺手从身下摸了块石头准备乘他不备砸过去,谁想到楚逍拍拍
衣摆,在水边坐了下来,一手支着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我。
我无奈,只好拧拧头发,上岸。
楚逍放肆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扫在我身上,任我脸皮再厚也被他扫得浑身不自在,一把
捞起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突然身侧过来一只手按住我的腕子,耳边响起低沉优雅的
声音:“身上还没擦干,小心风寒。”
说完,很缺德地在我颈边吹了口气,我一哆嗦,鸡皮疙瘩一片连着一片,楚逍轻笑一
声,双臂从后面环了上来,细密的吻落在耳边,低喃道:“烟澜,如果有一天我伤了
你,你会不会离开我?”
我心里一紧,叹了口气,道:“不管离不离开,你总得先让我穿上衣服。”
他衣衫整齐我一丝不挂,商议什么悲欢离合的实在太煞风景。
楚逍拿帕子擦净我身上的水,一件一件地帮我着装,俊美端丽的面容不带一点笑意,
薄薄的嘴唇微抿着,我伸手轻抚他的眉心,道:“我以为你不会,楚逍。”
楚逍愕然抬头,问:“为什么?”
我摇摇头,系好衣带,双臂环上楚逍的颈项,柔声道:“若真有那么一天,也只怪我
看走了眼。”
无数次惨痛教训让我明白,对付楚逍,怀柔胜过强取,耍赖好过硬来。
果然,楚逍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一手探上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呀……

我咬牙,强忍住想一掌拍死他的冲动,绽开一个笑容。
君子报仇,十天不晚,楚逍,你给我等着。
人是不能乱发善心的,特别是向来与人为难的诸如我者流,妄动一念之仁绝对是大逆
不道的行为,事实再次证明了这一点。
我与楚逍磨磨蹭蹭晃悠到小木屋前时,发现了一件让人跳脚的事:昨夜还虚弱得轻喘
连连的许大哥,居然卷了我们的包袱行囊马匹,不知所踪。
我僵在原地,突然很佩服许江的胆量,江湖上一向只有我坑人不见人坑我,想不到看
起来文文弱弱的岭南许江,也开始做起过河拆桥的买卖。
灰堆已冷透了,显然许江是在夜里离开的,我与楚逍面面相觑——除了身上的衣服,
我们没有任何可以换钱的东西,到金陵还有两日路程,若不想讨饭过去,就只有拦路
抢劫了。
说起来我虽然恶名在外,但是为难良民的事情还是不做的,我不怀好意地看了楚逍两
眼,道:“不如把你卖给宁华公主当面首……”
楚逍一双凤目光华流转,唇角勾起一弯浅笑,在我戒备的眼神中慢慢靠过来,一手揽
过我的肩膀,低下头,恶狠狠地咬在我脖子上。
傍晚时分,我们到了梅兴镇,腿酸脚软,话都懒得多说半句,我拉着楚逍在市集上穿
来穿去,瞅见前面百味楼的招牌,当下三步并作两步地赶过去,店小二看见我们,立
时点头哈腰地迎了上来,我带着楚逍上了二楼,挑了个临街的雅间进去,百味楼老板
财大气粗,被人讹上一顿白食也无妨,更何况她还是我的红颜知己,想来也不会因为
我没钱付帐而拎着菜刀追砍。
赶了一天路,我饿得前腔贴后背,百味楼上菜一向快,只是他上得再快也比不上两条
饿狼吃得快,当我和楚逍为了最后一块板鸭而大打出手时,吓得脸色发白的店小二飞
快地抬了只烤全猪上来,油光光地墩在桌上,立时化干戈为玉帛,我与楚逍相视一笑
,前嫌尽释,不约而同地放下那块鸭子,转移阵地。
肥润香酥,外焦里嫩,幼年小猪肚子里填着各种果子,香气扑鼻,我吃得满嘴流油,
眼角余光看到楚逍动了两筷子尝尝味道便停在一边品茶,优雅自如,仿佛方才与我一
番明争暗斗纯粹只是图个好玩。
当然也不排除饿急了的可能,我挑起一边的眉毛,满怀同情地看着他,楚大岛主恐怕
这一辈子都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自打跟我一起,便开始衰运连连,让我时时感到纳
闷:明明是我被吃得死脱,为什么我竟会觉得楚逍才是受害的那一个?
楚逍不动声色地续了杯茶,将杯子推到我面前,杯沿上唇迹未干,勾引意图无需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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