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碧连天 下——阿弥野
阿弥野  发于:2011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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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放学铃声响过,课室门口站了丁一白。都堵到门口了,不见面是不可能的啦。

校道上,付大同问:“有事吗?”

“那件事是不是你们做的?”丁一白问。

“什么事?”

“军用物资被盗案。”

“怎么,你们警备区司令部也管军队的事?”

“那是别人的东西,只是暂时租军用仓库放一放。”

“有什么东西需要借用军用仓库来放,我看是想走私吧。你们警备司令部与其追查是谁盗了电台,不如查一查谁会借用军用仓库来走私。”

“你现在说话会绕弯子啦?”丁一白直视付大同说。

付大同笑了笑:“我只是为你提供一点破案的线索。”

“大同。”丁一白拉住付大同的手直视着他道:“我是为你好,我和你是一起从井冈山出来的,我知道你在做什么,有什么事,你应该和我商量。”

付大同看着丁一白轻笑道:“一白,我没有故意把你排斥在外,只是环境使然,你和我肯定不可能走在一起了。我很感激你为我保密,可是有些事你是不能做的。”

“我有什么事情不能做?我问你,你们GCD是不是有军队?”

“那自然是有啊。”

“有军队,不可能不想搞到电台,发报机这些东西对吧?可是你们的部队一直在山沟里活动,山沟里能种出电台吗?”

“在井冈山的时候你也看到过,当时先生的队伍里就有电台。”

“是,是有,但远远不够。而且那部电台的功率,甚至不如前次上海军用仓库里被盗的那五部电台。”

“一白,你要不要听实话?”付大同忽然说。

“你说。”

“你现在的身份是国民党上海警备司令部的官员,你在井冈山的时候也一直坚守着自己的国民党员的身份,而现在,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军队是在和你所坚守的国民党的军队在打仗,你们视我们为匪,要消灭我们,我们呢,我们有自己的理想,我们想用我们的方式来挽救这个国家和民族,不想被你们消灭。不想被消灭就只有反抗,以生命和鲜血来反抗。如果在这个时候你帮我搞这些东西。如果说过去我们是兄弟党,所以可以互相帮助,但现在校长已经堂而皇之的在南京建立政权,已经明确的把我们定为逆贼,匪徒,不法分子,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要想帮我,可以,有三条路给你走。第一条,像孙夫人,廖夫人那样光明正大的谴责校长,坚守先总理孙中山先生的遗愿,做一个国民党左派,在公共场合公开支持我们。而代价是像孙夫人,廖夫人那样被国民党特务监视,软禁,行动不得自由,根本不可能在军队里,在警备司令部里呼风唤雨。第二条路,摘掉国民党党徽,做一个自由民主人士,然后帮助我们。而代价可能就是被暗杀。第三条路,加入GCD。代价可能就是被捕,被枪杀在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里,你现在工作的地方。”

丁一白无语,这三条路当中的任何一条,如果他要选,当年就已经选择了,何必等到现在。

“如果这三条路你都不能走,还是回去好好做你丁家少爷吧。至于那一夜,我承认是我动了情,可是如果不是担心外面有人会对你不利,我不会让你得手。但现在那个地方也已经去不了了,我和你之间,连在夜里偷偷相会的机会也断绝,或许也是天意如此,注定要我们分开。”

丁一白叹道:“大同,校长可能不会再去围剿先生的军队。”

“你怎么知道?”

“你没看最近这二,三个月的报纸吗?”

“看了。校长元旦的时候在《中央日报》上发表《以气节廉耻为立国之本》的文章,大骂反对者‘以投机取巧为智,以叛乱反复为勇,气节堕地,廉耻道丧’,然后2月10日,阎锡山发出反校长的通电,质问校长:用人不当,腐化堕落,无怪乎干戈不止,天下大乱。不但不闭门思过,反而冒天下之大不韪,一味戡乱,卒使国无宁日,民不聊生。戡乱不如止乱,不止乱而一味戡乱,国内纷乱,将无已时。还说为民国和平统一计,礼让为国,请校长下野。”

“你对此怎么看?”

“没怎么看,校长身为南京国民政府领袖,当然想统一中国,对于这一点,大同不会反对。但是我也并不认为,校长就会对我们仁慈。”

“我们这个国家现在的现实就有如东汉末年群雄割据时代,现在兵力最强是校长,就像曹操一样,曹操想统一天下,校长心思也一样,所以我看这场嘴仗到最后还是会变成枪仗,你说到时谁胜谁负?”

“当然是国民革命军会胜利,关于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国民革命军的战斗力不是那些北洋军阀留下来的部队所能抵抗。”付大同淡淡道。

“如果校长真的统一了中国,那么在一个强大的中国面前,日本必然不敢轻易出兵入侵,那么先生的担心也就不存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你们就可以和校长握手言和。”

“这些事情,你问我,我没有答案,你应该去问校长。”

丁一白轻道:“大同,校长不会再围剿先生,你,是不是也可以先放下对我的看法。”

付大同笑了笑,正想说话,眼角余光不知怎地竟发现孙皓的身影,不由警惕道:“孙皓怎么会来这里?”

丁一白赫然回首,就见孙皓果然笑吟吟的向他们俩人走过来。

“你怎么会来这里?”丁一白问孙皓。

“你们校长发来电令,要不要看?”孙皓先看了付大同一眼才对丁一白说。

“校长发来电令?校长说什么?”

“要我和你到南京候命。”孙皓笑道。

这一句话令丁一白和付大同都心中一凛,难道?这也太快了一点吧?

“不过电文里,你们校长还问你一件事。”孙皓又说。

“什么事?”

“他问你,付大同是不是跟你一起回了上海,如果是,希望带他一起到南京去,校长想见他。”

丁一白看了付大同一眼,付大同倒是有些意外:“校长要见我?”

“原来你这个付大同就是校长电文里的付大同啊,能让校长赏识,怪不得平日见你,也觉得你与众不同。”孙皓嘿嘿笑道。

丁一白却很讨厌孙皓的笑声,总觉得他不怀好意。

“走吧,你们校长能说这句话,说明他其实已知你在上海,我看还是去得好,如果你不主动去,那就只好由我们警备司令部的人送你去了。”

付大同想了想道:“我去。”

“大同?”丁一白却又有些担心。

“校长既然想见我,那我就去,我也想——”付大同叹息一声道:“我也想代师兄看看他。”

付大同说到‘师兄’,丁一白也就不反对了。

“不过,周日才能去。课业不能落下。”

“行。”孙皓应承得倒是爽快。

“那我先回去了。”付大同说完便先走了。

丁一白有孙皓在身边,也不好拦他。

孙皓看着付大同的背影,笑道:“丁一白,他就是你喜欢的人吧。”

“你想做什么?”丁一白警惕地问。

孙皓哈哈一笑:“我能做什么?他是威尔先生的红人,我巴结他还来不及呢。”

丁一白皱眉。

孙皓突然伸手握住丁一白的下颌说:“你皱眉的样子真漂亮。”

丁一白一挥手推开孙皓,夺步而去。

“丁一白,你知道吗?你可是我喜欢的类型哦?”

丁一白猝然回身,冷若冰霜道:“怎么,我是你喜欢的类型?那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拿把刀,一刀刺入我的咽喉?”

“你不背叛我,我会把你捧在手心里。”孙皓似笑非笑的说。

“我受不起。”丁一白冷冷道。

孙皓没再说话,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然后吹着口哨走了。

付大同去找狗子,大良,曾宝说明情况,又去找了伍豪主任,说明自己的想法。主任没有拦阻他。

周日,三人从上海坐军用飞机前往南京,在南京机场迎接他们的是黄埔三期和四期相熟的同学。他们直去总统府,那里,校长设宴款待。心照不宣,没有人谈两党之间的恩恩怨怨。

酒宴上,话不多,直到快结束时,校长让付大同到书房见他,付大同去了。看着付大同年轻的面容,校长轻叹一声道:“我怎么看你越来越像先云了呢?”

付大同不语。

然后校长便说:“随我出征吧,我会统一中国。”

付大同看着校长,校长轻轻一笑道:“如果是先云,我想他听了这句话,纵然从前有多么不满意我,他还是会答应我的。”

最终,付大同也点头答应了,校长许了他一个师的兵力。由他和丁一白在东线共同指挥,而孙皓则另率一师抵挡李宗仁的桂系军队。

1930年5月,校长与晋绥军阎锡山,西北军冯玉祥,桂系李宗仁之间的中原大战打响。付大同在这七个月里,率部队在前线与反校长的主力西北军战斗。但是他没想到的是,这场大战,一半的功劳是前线浴血的战士,另一半的功劳,却是由三千妓女所带来。中原大战爆发前后,国内战局十分紧张,但给外国商人带来了大好商机。大战还未打响,外国商人就忙着把一船一船西方军队淘汰下来的军火运进中国。然而,与那些贩运军火的外国商人不一样的是,在那些观察过中国内战的外国记者眼里,中国人打仗,不只是用长枪大炮,而且还要用袁大头和烟土。无论各方军阀之间结盟也罢,交战也罢,各自的代表都在烟馆和娼寮里把酒言欢,大大小小交易不停地在签字画押,只要价钱合适,袁大头和烟土到位,战争也就结束了。那个以东陵挖坟闻名的小军阀孙殿英有过这样一句名言,政治也好,打仗也好,无非就是怎么把钱挣回来,再怎么把钱撒出去。在孙殿英看来,付大同的那位黄埔校长算是个中翘楚,所以他就变成老大了。

第24章

当时校长手下,有一位位列上将的人物何成浚。此公日本士官学校毕业,虽然位列上将,却没有带一兵一卒的战场经历,而专干穿针引线、凿墙洞、挖墙脚活计。中原大战西线,校长把何成浚派过去当总指挥。他所指挥的军队,都是跟他没有任何渊源的杂牌军,这些首鼠两端的小军阀一个不小心,没准就倒戈了。可是何成浚自有办法,他从汉口调来一长列“花车”,停在战线己方一侧,花车里不仅有美酒佳肴,云烟云土,而且还有三千佳丽,几乎把整个汉口有点模样的妓女网罗一空。不仅自己这一方的军官自然可以进去享受,而且还十分欢迎对方排以上军官过来享受一番,吃喝嫖赌之余,还可以带一摞袁大头走路。就这样,在中原大战西线战场,留声机里毛毛雨的靡靡之音,盖过了枪炮隆隆之声。冯玉祥亲率主力在东线苦战之际,西线已经到了全线瓦解边缘。再加上一直在观望的东北军张学良最终投向校长,这场中原大战最终以冯玉祥通电下野,阎锡山辞职,校长胜利而告终。

中原大战是北伐统一全中国之后国民党内部最大内战,这场仗一直打到1930年的,历时七个月。战事蔓延河南、河北、山东、湖南、湖北,各方投入兵力超过一百三十万,官兵伤亡在三十万以上。南京国民政府为了应付战事经费而到了接近破产边缘。在这样惨烈的情况下获得胜利,在付大同的心里,校长下一步应该就是止兵戈,休养生息,发展经济,改善民生了。毕竟南京国民政府是全中国人民的政府,不是一个单纯的军事集团,他有义务在这个国家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如果校长今后这样做,付大同愿意继续为校长效力。

可是这一年年的,士兵们还没有得到休整喘息的机会,校长就下达了剿匪的命令,调重兵进攻红军根据地,而此时的付大同,才刚回到南京不过一天。那道命令,是校长侍从室人员亲自送给他看的,付大同心里已经不再有悲哀,而完全是愤怒了。想出门质问,走到门口发现自己已经被软禁了,门口卫士荷枪实弹,自己根本出不去。晚上,校长过来看望他。

“放我走。”付大同冷冷的说。

“我会封你为中将,你不必改变你的信仰,但我还是会封你为中将。”校长说。

“我不会再帮你,永远不会,我要离开。”

“当初我应该狠下心来把先云留在身边,那么他就不会死在战场上。我这一次是下定决心要剿灭GCD,实现真正的大一统。所以我不想你去送死,也不想我的部队平白多了一个劲敌。”

“你只知道用武力解决问题吗?你现在是国民领袖,不是一个小小的只知道用武力争夺地盘的军阀,你的政治理念呢,你的经济手段呢?你的治国方略呢?如果你愿意放下武力为这个国家发展经济,我可以帮你去劝说先生——”

“国无二主,天无二日,我们这个国家不能由两种截然不同的主义来统治。我和润之,必须决一胜负。”

“我们是为人民的主义,那么,你是什么主义?”付大同冷笑质问。

校长笑了笑:“我说过,你们学苏俄搞全人类解放,那是不切实际。你看看这场中原大战,那些人,那一个不是中国人?那一个不是父母生父母养?那一个不算是人民?可是怎么样,妓女,银元,鸦片,升官发财,他们全部都要。你给了他就投入你这边。什么主义精神,统统都可以不要。几千年来的中国人都是这样活过来的!你那个先生,就他一个人,能带领这样的中国人搞什么全人类解放!现在只怕在我重兵进剿之下,自己的命保不保得住都难讲呢。”

付大同想一想在西线战场上发生的事,心情也郁闷到极点。

“大同,你以为校长今天走到这一步,是靠我一个人能走到的吗?当初先总理闹革命,多少人跟着他抛头颅洒热血,可是到了后来,那些大佬们自己都还没死,理想便已经泯灭,只想着如何在这个国家里分权分利,而我,只不过是顺应了这股潮流而已。如果我不顺应他们,他们自然可以找到其他人来替代我。可是凭什么我要被其他人所替代?放眼现在之中国,还有谁比我能力更强?我就应该站在这个位置上,成为中国的最高统治者!”校长说这话的时候也有些激动。

“我不挡你的路,你也别挡我的路,我要离开南京。”付大同坚决的说。

“你想不想知道你那个先生的消息?”

“什么消息?”

“你那个先生已经被撤职了,现在当GCD领导的,是一个叫李立三的人。国民党争权夺利,再怎么说还是在已经掌握这个国家这个天下的基础上。可是GCD呢,现在还只是逃亡的匪,可是争起权,夺起利来,一点也不输给我们国民党。你这心里只有一个先生,嘿,他到的是什么通天的人物,可以跟我斗?从前你们的领袖是陈独秀,不也败在我的手上?”

付大同笑起来:“那你是小看我那个先生喽?”

“嘿。”

“你小看他,你就别想赢。”

“哈哈哈,我就让你看看我是怎么在三个月之内打赢你那个先生的,到时不准再说离开的话。”校长大笑道。

“不可能,要不你就杀了我,要不就放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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