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碧连天 上——阿弥野
阿弥野  发于:2011年01月0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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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既然知道,还问我什么。”

威尔深瞧了付大同一眼:“你和那家人的儿子还有来往吗?”

“这个跟你没关系吧?”

“当然有关系。”

第 20 章

“跟你有什么关系?”

“如果你和他已经结束,我希望你能和我在一起。”威尔说得很直白。

付大同听得发起愣。

“我知道你们中国人很含蓄,其实我也不是很猖狂的人,只是因为有些不一样的原因所以才这么快,这么直白的跟你说。”

付大同嘴张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曾经跟你说过我父亲是东印度公司的董事对吧?”

付大同点点头。

“那你知不知道东印度公司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公司?”

“不知道。”

威尔笑了笑:“其实东印度公司早就破产了,这个公司早就在1858年就被国王陛下撤销了。”

“啊?”付大同不解的瞪着威尔。

“在这个世界上有好几个国家都成立了东印度公司,葡萄牙,荷兰,丹麦、法国都有,虽然国家不同,但是其主要功能就是利用东印度公司对印度和东南亚各国经营垄断贸易、进行殖民地掠夺。这些国家的东印度公司不仅享有贸易独立权,还有权代表政府订立条约与和约,有权组建军队,有权发动战争,他们享有独立国家主权,拥有政治权力和军事权力。成为了一种政商结合的超级公司,英国东印度公司成立于1600年,1858才撤销,存在了近二百五十八年。后来虽然撤销了,但是对于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们来说,不过是换了一种赚钱和统治殖民地的方法和名称而已。所以像我这样的人,即使在东印度公司已经撤销很多年很多年后,还能以父辈的功勋,代表着大英帝国来到中国这个地方,成为上海英租界的话事人。虽然在正式场合我们不会说自己是东印度公司的董事,但是私下里其实都有这样的认同感。你知道吗?我们的家族是世袭贵族,而我自己也是大英帝国受封为伯爵的人,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吗?这代表着一种身份,一种权利,同时也代表着一种不会改变的世界秩序。”

付大同若有所思。

“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威尔问。

“如果是昨天我们的对话,我有点懂,但是今天这场对话,我不懂。”付大同缓缓的说。

“在我们的国家,宗教是很重要的一种东西。而在宗教看来,两个男人之间的关系是一种罪,是不被上帝所允许的罪。倒不像在中国这个地方,两个男人在一起——”威尔缓缓道:“虽然也没有被世俗所容纳,但似乎有个灰色地带,能让这种感情存在。这是我一直愿意留在中国的原因之一。不过我还是有结婚,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们也在中国?”

威尔摇头:“在英国。”

“你妻子愿意这样分开?”

“这个世界上,女人都是只能依附于男子,听从男子的话。中国女子如此,西方女子其实也不例外。虽然西方国家不会在法律上规定男人可以三妻四妾,但是西方男子拥有情妇,几乎是一种不成文的法律。”

“可是你说了这么多,到的想说什么呢?”付大同问。

“其实我是在告诉你,我的身份,我的地位,我的家庭,我的国家,甚至我的宗教信仰,都限制着我对另一个男人的爱。但是我还是想和你在一起。你是我在中国十二年来,第一个喜欢上的中国男人,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

付大同看着威尔好久,笑道:“你说在一起?怎么在一起?难道你想和我成婚?你要知道,我们中国人即使两个男人在一起,也会海誓山盟,花前月下,想要白头到老。”

威尔摇摇头,微笑道:“是吗?若真是如此,为什么你那个朋友会结婚?你们中国人总是喜欢梦想,可是真正做的却是向现实妥协。”

付大同剑眉一挑。

“我和你,定一个契约怎么样?”

“契约?你的意思是要我卖身吗?”

“你们中国人认为是卖身吗?我看到过,在路边有贫穷的中国老妇在自己女儿头上插一根草,听说这就是卖儿卖女的标志,路人有钱就可以还价。不过我说的不是这样,西方人讲究契约,甚至跟上帝和魔鬼都可以订立契约。契约是有时限有条件双方都可以提,提到双方满意为止就签约,不像你们中国,在路边往女儿头上插一根草,女儿的命运就完全掌握在别人手中了。”

“我们中国人卖儿卖女,不就是你们这些洋鬼子侵略我们造成的吗?”

“现在不讲政治,政治这个东西不是我们一两个人可以说得清,我们现在只讲私人之间的感情和生活。”

“若是讲到私人生活和感情,那么我就更要说不行了。我不是西方人,我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如果要我和你在一起,只有一种情况下才可以。”付大同摇头拒绝了。

“那一种情况?”威尔笑问。

付大同认真的说:“在你爱我,我也爱你的情况下。”

威尔微微的顿了顿,喝了口酒,没说话。

付大同起身道:“谢谢你请我吃饭,我想我该回去了。”

威尔放下酒杯轻声道:“你这样说,其实就是说我和你还是有机会订契约。”

“我把你当朋友,并不想无礼。”付大同站起身直视威尔:“我们这个国家,现在正处在山河破碎,百姓流离失所的地步,对于你们西方人来说,也许利益是最大需求,所以可以为了利益不择手段,不把其他国家的人民和河山放在眼里。但是我们中国人不一样,我们中国人有大一统的思想,有家的思想,一家人要在一起和和乐乐的生活,一个国家也要和和乐乐的存在,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才是最大的事。我们中国人从古至今追求的就是一种天下大同的理想,你懂不懂什么叫天下大同?”

威尔笑了笑:“我明白,但是我认为这是不可能实现的一种梦想,你们中国人想每一个中国人都生活在幸福和乐,桃花源当中,可是实际上,你们一样也把自己的人民分为三六九等,几千年过去了,上天给了你们中国人几千年的时间让你们去寻找大同世界,可是你们并没有找到,而且到了现在反而还被我们踩在脚下,这其实不能怪我们,要怪只能怪你们自己花了几千年时间也没有真心真意的实现自己的梦想。”

“你总是说我们不行,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是我要告诉你,即使经过几千年的岁月也没有追寻到,即使现在我们中国陷入低潮,被你们蹂躏,我们也不会停止追寻大同理想的脚步。我们中国人本来就是这个世界上的主人,现在的我们,只不过是虎落平川被犬欺负而已。所以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谈情说爱并不是太重要的事,把我们这个国家,把我们这个民族重新拯救出来,让我们这个国家和民族重新屹立在世界的东方,重新成为太阳升起的地方,才是我们,才是我们中国人最应该要做的事情。”

付大同的慷慨陈词,付大同的高挺身姿,都在这一刻,令威尔产生一种深深的冲动,慢慢的有一股兽性在心的涌起:想拥有他,真的很想。

美丽的东西一定要据为已有,一定要!!!

威尔把酒杯里的红酒一口饮尽,用餐巾擦擦嘴。

付大同嘲笑道:“你想我和你在一起?除去所有家国情仇的原因,光是看你喝酒,我们就已经不可能在一起。”

“什么意思?”威尔倒真是有些意外。

“来到中国十二年的人,自称很了解中国的人,连一口老白干都不会喝,跟这样的人在一起有何乐趣?订契约?我们中国人很早也已经会订契约,我也懂。不过,你想跟我订契约,你先学会喝老白干,再跟我谈好了。”

威尔哈哈一笑:“必要的时候,我不喝老白干,也能让你订契约,主动权在我手上。”

付大同随即冷笑一声:“那你就不要在我面前充君子,说什么双方都可以提条件,双方条件满足了才会订契约。我和那个人分手是我自己的选择,但是并不代表我就会和你在一起。”

威尔微笑点头:“我知道中国人的‘愛’字,是受字中间一个心,用心感受为之‘愛’。倒不像我们英国人的爱Love,若是从字形上看,L好像是一个男人的性器,O好像是一个女人的性器,V呢,像是一个姿势,女人两脚朝天,或者——”威尔瞧着付大同,眼色颇有些诲色:“某个躺在身下的男子两脚朝天等待着。”

付大同被威尔瞧得面上一红,不由自主的想起那种情景,心里有些恼火,拂袖而去。可是出去大门口,却被门口的印度阿差拦住了。

威尔斯斯然的走出来笑道:“这间豪夫餐厅,中国人是不能独自出入的。有我作保你才可以离开呢。”

付大同深吸一口气,再长长的呼出去,把心中涌起的委屈消解。现在的时势,万事不由中国人,没必要在此与这个洋鬼子动闲气,伤了自身。

“今天的晚餐很有意思,过几天我再带你到日租界。”

“我要回去了。”付大同说完这句话,也不说谢谢,独自先走了。

威尔去找了艾瑞斯,艾瑞斯正在俱乐部和人打牌。其中还有一个中国人。威尔扫了牌桌一眼,示意他出来。

“今天不是去就餐吗?比我预计得要早出来哟。”艾瑞斯笑道。

“艾瑞斯,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威尔瞧了瞧里面牌桌上的一个中国人,那个人,正是丁一白的父亲丁孝儒:“里面那个丁先生的儿子。”

“他儿子的情况我很清楚。他跟我们合作,有时候也会带儿子来我们的宴会。”

“他儿子是什么人?”

“名字叫丁一白,是黄埔军校的四期生,不过好像没有正式毕业。参加过东征,北伐,曾经官至上尉营长,后来国民政府定都南京后,他认为不需要再打仗了,就周游全国去玩去了,大概一年前回到上海,现在打算到南京国民政府那里谋个职位呢。”

“周游全国?是跟朋友一起去的吗?”

“路上结交过朋友,但回来是一个人。”

威尔笑了笑,这句话明显是骗人,究竟为什么要骗人,好像也没必要深究:“你帮你查一下这个人的生活习性,喜欢什么,讨厌什么,有那些朋友。”

艾瑞斯看着威尔:“为什么要查这些?”

“你照做就是了。”威尔说。

艾瑞斯点点头。

这天晚上,付大同一个人走在上海新阐路上的时候,突然听到枪声,然后便看到警车呼啸而来。他赶紧躲避,绕道离开。第二天一早,便有人亲自来叫门,原来昨夜在上海新阐路上一个秘密地点被叛徒出卖,当时在开会的同志都被捕了。伍豪主任特意派人过来叮嘱付大同,最近这段时间千万要小心谨慎,不要出错。同时叫他最近这段时间不要联系,他这条运输线很重要,一定要保护好。

伍豪主任决定救人,而付大同他们则再次搬家了。

救人的唯一机会就在上海警备司令部押送犯人的时刻。可是因为一个极细微的细节没有处理好,他们的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囚车飞驰而去。8月30日,远在南京的校长亲自签署了枪杀令,就在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内枪杀彭湃和杨殷、颜昌颐、邢士贞。付大同心痛得很,校长与GCD人真是渐行渐远,终要成两条道路上的人了。

后来他们开了一次秘密会议,会议上伍豪主任极为愤怒,厉喝‘一定要把叛徒白鑫干掉’。甚至因此发出了‘绝杀令’,定杀不赦,以绝后患。付大同申请参加锄奸队,但是主任虽然愤怒,却依然理智的制止了付大同,付大同这条运输线,是长远之计,不能为了一个叛徒而有丝毫不测。这次锄奸的任务,落在了黄埔一期师兄陈赓肩上。

光天化日之下,付大同还是回到学校当学生去了。

新的学期第一周周六下课后,居然看到了丁一白。远远的站在那里,旁边有一辆红色拉风的汽车。付大同没来由得便有些激动,可是却没有走上前,因为他发现居然有人监视着丁一白。就好像自己在英租界被其他人跟踪监视一样。

付大同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丁一白远远地看着,有些落寞。他今天来,其实是想看看付大同,想带他散散心。丁一白也看到报纸,他觉得付大同一定会很心痛,所以想来看看他。可是付大同见到他,居然绕道走。

第 21 章

付大同离他而去,丁一白还是去了昆山。即使他知道那家客栈又会是他孤伶伶一个人,他还是要去,那里,是他的心寄存之所。

后半夜的时候,居然有人敲门。丁一白一惊,是谁会找到这里来?

“一白,开门。”门外传来付大同的声音,丁一白愣住了,为什么,为什么三更半夜之时付大同会来?但转念即喜。

“一白,开门!”门外声音变得急切。

咣当,大门拉开,付大同闪身内进。

“大同,你怎么?”

“嘘。”

丁一白盯着付大同。

“有人监视你,你不知道吗?”付大同问。

“有人监视我?”

“看来做少爷做得挺舒服,一点军人的警觉性都没有了。”

“我又不是特务,怎么会有那么高的警觉性,军人最重要的是判断力和指挥能力。”丁一白立马反驳。

“你来学校的时候,我就看到有人监视你啦,后来你又开着那么显眼的车来昆山,简直就是想通告天下。”

“那车是借一个朋友的,本来想带你去兜风散心。”丁一白说。

付大同凝视丁一白:“你看报纸了?”

丁一白点点头。

“校长和先生越来越远——”

“那是他们的事,不关我和你的事。”丁一白断然载断付大同的话:“校长和先生考虑的是国家大事,我和你,能不能过一点小人物的生活?”

付大同看着丁一白,心中泛起阵阵涟漪,好久不见,真的好想念眼前这个人。可是——

“大同。”丁一白再不理其他,伸出双手将付大同紧紧揽在怀里:“大同,我好想你,真的好想你。”

“一白,可能有一天,我也会被捕,被校长亲自下令处死。”付大同喃喃的说。

丁一白心中一酸,把付大同抱得更紧:“大同,对不起,我那天是故意哭出眼泪想让你投降的。我真的不是因为委屈,也真的不是因为其他任何原因哭。大同,我爱你,我爱你啊,大同。大同,今晚不要走,不要走,和我在一起。”

“一白,上海不比广州,也不是南京,有的时候,也要小心租界里的人,出门在外还是要注意一点。不要让我担心。”付大同轻轻说着,伸出手去推丁一白。

可是丁一白却死死的抱着他,怎么也不放:“大同,自你说分手,我却是没有一日不想你,我知是我错,不该做那惹人心猜的戏,你今夜既来,可见心中还是有我,良宵苦短,且不要走吧。”

“我来是因为不想你出事,所以通知你一声,如果这世间有不用线的电话可以随时带在身边与人通话,那么我打个电话与你,便不用来见你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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