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液落在冰山底部，瞬时便褪去血色，与肉体融为一体。

而另一边，吐出这口鲜血的心月狐，周身血液立时便被彻骨的寒意冻结成冰。心月狐只觉眼前一片黑暗，全身似是已无一丝知觉，又似是每一根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之前被屏蔽了的那部分感觉，瞬间铺天盖地的压了过来！

黑暗里，毕方令人琢磨不透的双眼浮现于心月狐的脑海，恐惧与愤怒顿时从心月狐心底升起，她在脑海中咬牙切齿的吐出一句话：“毕方，你算计好的！”你从一开始，就已经打算牺牲我这条命了！

毕方不含一丝温度的声音再度出现：“你体内，还留有我少量的血。我的意识就在那几滴血里。如果你死在这儿，我也一样活不成！心月狐，我能做的已经全做完了，咱们能不能活下去现在全靠你。别忘了，你的劫火，曾经毁掉了整个天府之门！”

天界花域，花神突然感觉心中一跳，有人闯入了阵眼！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花神当下起身向阵眼走去，匆忙之中她并未发觉，一缕游魂，其实正悄悄跟在她身后。不过这倒也怪不得花神，那游魂眉心之上的天眼灼灼生辉，身上笼着的结界，只怕这天地间都没有几个人能看穿吧！

可是玉帝此刻，却对千年玄冰那里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但见阎王卑躬屈膝的在前面引着路，玉帝一队人马，正浩浩荡荡的向彼岸花境走去。

花境之内，貘依然静静的躺在孟婆怀里，沉沉的睡着，如玉雕成的脸上露出一抹无法捉摸的神色，不知他梦到了什么。

23.逐步揭晓的真相

天地之间，尽显疮痍之态，当貘置身于梦中之时，映入眼帘的便是这伤痕累累的苍天与大地。天空依然高悬在头顶，可日月星辰却皆是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仿佛一个不留神就会直落苍穹；而天空的颜色更是分外的奇怪，蓝不蓝绿不绿，似乎是用什么东西拼凑出来的一样。

貘现在正处于一种很奇怪的状态，他发觉他没有自己的身体，似乎是在透过别人的眼睛看着这个世界。当那双眼睛的目光转向大地时，貘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尸体！几乎占据整个视野的数也数不清的尸体，有人类的，有飞禽走兽的，就那么东倒西歪的，覆盖了整个荒凉的大地。

但这尸横遍野的景象却没有引起貘更进一步的震惊，他总觉得这情景，仿佛曾经见过一般，而这地方，自己似乎也不是第一次来。

一声熟悉而又陌生的叹息直达貘的脑海，而后，铺天盖地的疲惫压了过来，几乎迫得貘无法呼吸，破烂不堪的天空再次闯入他的视野，貘的脑中突然出现了四个字：女娲补天！顿时，一个大胆的念头晃过貘的心头，把他惊了一跳：自己现在，难道是在女娲体内？

“女娲大人？！”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貘的耳中，顿时证实了貘的猜想，下一秒，貘看到了孟婆熟悉的面容。她此刻周身呈现出一种透明的状态，不似真人，倒像是精灵一样的生物，面容满是悲伤，泪水不停的往下掉，却总是还没落到地面便消失不见了。

比起貘惯常见到的婆婆，此时的孟婆面容上没有没有那么多沧桑，反而多了几分不谙世事的青涩，宛如少女。

膜的脑海里再度浮现出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梦，不要哭了。”这句话是直接刻在貘的脑子里的，因此它清晰的知道女娲所说的是哪一个“梦”字，联想到腓腓之前对他说过的话，貘心下明了，婆婆，只怕是女娲梦里的精灵吧！

尚未等貘思索更多，他便感觉到女娲抬起了一只手，顺着女娲的视野望出去，貘看到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伸向孟婆，将几滴鲜血滴在孟婆的身上。刹那间，鲜血走遍全身，精灵一般的孟婆化为实体，而下一刻，貘只觉得自己突然被一股强大的推力推了出去，转眼间，已到了孟婆手心之上。

貘下意识的转回视线，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如果他现在有眼睛的话！

或许是因为与亡灵接触太多的缘故，之前的尸横遍野的惨景并未在貘的心理引起多大触动，可是现在，看着眼前这个伤痕累累的女人，他真的好想哭。她躺在那里奄奄一息，血与伤口已经彻底模糊了她的面容，身下的大地被染成了一片嫣红，且还在不停的向外扩散着，这，便是人类最初的母亲，女娲吗？

貘记得，史书上记载，女娲是在补天之后精力不支倒地死去的，可眼前这种惨景，哪里是一个累字可以形容的！累能累出这一身的伤！

但是此刻，却没有人会回答貘满含愤怒的疑问，只见女娲尽最后的力气对孟婆吩咐道：“伏羲会转世为烈山氏之子，以血为媒，这一魂一魄可救他一条性命。”说完这句话，女娲冲孟婆露出一抹笑容，而后安然合上了双眼。

一如盘古当日以身体发肤化为日月星辰，女娲的身体融入大地，消失不见了。随着她的消失，荒芜的大地似乎多了几分灵气，暗淡无光的日月也开始透出了光晕，仿佛这是一场盛大的祭奠，女娲以自己的生命为祭品，抚慰了巍巍天地与芸芸众生。

貘怔怔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仍然是似曾相识的感觉，或许真如婆婆所说，这一切，原本就存在于自己记忆之中。

闭目心念微转，待貘再度张开双眼时，他已于另一个角度俯瞰着这个世界。孟婆跪坐在女娲消失的地方，泪流满面，一缕魂魄静静的停在她的手心。貘明白，那便是自己的元魂了；或者说，那是女娲存留于这天地间的最后的痕迹。

貘看着孟婆的身影，一股复杂的意味浮上心头，女娲的话仍然清晰的留在他的耳中“以血为媒，这一魂一魄可救他一条性命。”救？是像女娲一般把自己当成祭品吗？貘清楚的知道日后的烈山氏之子便是炎帝，毕方是炎帝一族最后的幸存者，他不懂自己的长相为何会像极了蚩尤，但女娲的话却让他明白，自己存在于这世间的意义，其实就只是一剂良药而已吧。无论对炎帝，对蚩尤，还是对毕方！

一股悲伤涌上貘的心头：为什么我要拥有自己的意识，为什么我要从一颗种子变成一个人呢？

玉帝一行人已经来到黄泉之畔，火红的彼岸花境透出一股张狂妖艳之感，宛如曾经在战场之上浑身浴血的蚩尤。孟婆静静的坐在花海里，怀里抱着一个少年，见玉帝来到也不起身下拜，全无曾经诚惶诚恐的模样。

玉帝心底泛起一丝怒意，眉头微蹙走近孟婆身旁，可下一眼，孟婆怀里的少年却惊得他神色大变，禁不住脱口而出：“蚩尤！”

孟婆终于抬头正眼看向了玉帝：“他不是蚩尤，他是诞生于彼岸花境以梦为食的精灵，他的名字叫貘。”刹那间，玉帝忽然从孟婆脸上捕捉到了一丝熟悉的却又让他心惊胆战的气息，一丝属于已经死去了的上神女娲的气息！

天界花域内，花神走着走着感觉有些不对头，可向四周看看，却又看不出什么异常，她到底担心阵眼之处发生了什么事，因此也就不管那许多，径直向前走去。杨戬悄悄的跟在她身边，即使身在结界之内，还是小心翼翼的保持着一定距离，以免被花神察觉。

千年玄冰之畔，心月狐周身已笼罩一层寒冰，甚至连血液都已经被冻结，整个人的状态宛如尸体一般。她在意识尚未消失的最后一刻听见毕方传入她脑海中的话，可是下一秒，便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

待心月狐意识恢复，她发现自己漂浮在一个黑暗的诡异的空间中，千年玄冰与玄冰之中容貌与貘酷似的男子已不知去向，在她眼前的除了黑暗，就只有，毕方！

毕方站在她的对面，整个人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他看着眼前的心月狐开口说道：“如果你的法力还是不能恢复，我们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心月狐听着毕方淡漠到近乎冷酷的声音，一股掺杂着怒意的悲哀涌上心头：“毕方，法力是说恢复就可以恢复的吗！你究竟把我的命当成什么，把你自己的命当成什么？！”两行眼泪滑下心月狐的脸庞，“炎帝有说过一定要你报仇吗？毕方，为了千百年前的往事执着于此，你怎么对得起一直在彼岸花境等你的貘！”

毕方的面容露出一股凄然，仿佛被触及了什么隐藏于内心深处的痛楚，他缓缓开口说道：“炎帝并未要我为他报仇，但他要我无论如何保蚩尤一条性命。其实，我原本，就没有资格爱貘。”

24.逐步揭晓的真相2

黑暗中，心月狐看不清毕方的神色，可是弥漫至整个空间的无奈与悲哀让她心里十分压抑，甚至有一些烦躁。她听不太懂毕方的话里隐藏着什么，但她不喜欢现在这种状态，这种似乎一切都注定会成为悲剧的状态。

忽然，毕方再度开口：“有人来了！”心月狐心里咯噔一下，紧接着，她也感觉到了逐渐靠近的陌生气息。怎么办？！她现在完全不知道要如何恢复法力，毕方曾经说过法力与前世的记忆息息相关，可是她已经在拼命想了，大脑却还是一片空白！

结界近在眼前，结界内的气息让花神心念一动：应劫下凡的心宿月狐！她怎么会在这儿？花神走上前去想步入结界之内，可是抬脚，却发现自己被拒之门外了！这一惊可非同小可，联想到一路走来挥之不去的异样感，花神不禁怒喝一声：“是谁！出来！”

杨戬见已然瞒不过去，便收起结界，现身于花神眼前。花神眼底再度流露出不小的诧异，一时间看着杨戬，竟说不出话来。杨戬脸上仍然是不带什么表情，他冷冷的开口说：“我把这结界变了变，所以现在，只有我能进去。”花神略带几分告诫意味的开口：“这里可是禁地，你擅自改变结界，被玉帝发现绝不会轻饶！”杨戬露出一副无所谓的神情：“我上来时看到了，玉帝往冥土去了。所以，只要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而且，”杨戬眼中突然露出几丝嘲讽，“这里的结界，我怎么觉得天地间只有我造的出来。玉帝，当真会重罚我？”

花神看着面前这个有些狂妄的小子，心下有些好笑，她看定杨戬再度开口：“你以为你是谁，可以威胁玉帝？”杨戬抿了抿嘴唇，不再说话，似乎自己也觉出方才有些不知高下。他看了花神一眼，闪身进入结界之内。其实杨戬心里也不知今天来这一遭究竟是福是祸，可是，最差的结果，也就是堕入轮回，再多受点苦吧。既然已经开了天眼，他便不想这么稀里糊涂的过一辈子。

闯入结界之后，杨戬顿时打了个哆嗦，很冷，一如三味真火可以炙烤亡灵，这种冷，也是渗入灵魂深处的。现在他改变了笼罩千年玄冰那张结界的属性，力量的限制导致他此刻无法用结界有效御寒，因此，唯有忍着了。回过神来，吸引杨戬目光的不是被困于千年玄冰之内的蚩尤，而是千年玄冰跟前，一根短短的冰柱，被冻在里面的女孩子，即使只看背影杨戬也认得出来，她也在这里！

黑暗中，心月狐感觉到陌生的气息并没有继续靠近，反之，一个熟的不能再熟的人突然间变得近在咫尺，在这个异样的空间里，心月狐甚至能够感觉得到杨戬的目光，与此同时，一声低语突然传入心宿耳中：“你怎么会被冻在这儿，难道，你也想想起我吗？”

刹那间，心月狐脑海中的一扇门仿佛被毁掉了，某些一直被封闭着的东西，叫嚣着冲进了她的脑海。

天空，是无比清透无比干净的蓝，眼前似是初春时节，万物都是刚刚萌芽十分娇嫩的样子。远处的山峦与惯常见到的不同，没有丝毫人工开发过的痕迹，笼罩在郁郁葱葱的嫩绿之下，看上去格外精神。潺潺流动的小河边，一只小狐狸卧在阳光中，懒洋洋的样子，似是正在睡觉。

心月狐伏在半空看着一身火红的狐狸，眼神中透出一种不明的味道，尽管此时一个是人一个是兽，但心月狐明白，那只狐狸就是自己，千百年前的自己。

河边的狐狸睡的正香，忽然窜出来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儿，圆圆的脸蛋儿满是稚气，可是眉心之间的天眼，却显示了他身份的特殊，只见他一把拽起睡的正香的小狐狸，抓在手里使劲晃晃晃：“别睡了，起来跟我玩啊！”

话音入耳，漂浮在空中的心月狐突然感觉到一股悲伤，这的确是自己的记忆没错，可是有多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丝毫不加掩饰脱口而出的真正属于他的声音。

岸边的被吵醒的狐狸却显然有些不爽，挣脱小男孩儿的手化成个小姑娘的模样，嘴巴还撅着，一脸不满的开口：“你怎么总挑我睡的正香的时候来吵我！名字叫杨戬，却一点都不会拣时候。”

小男孩儿摸着脑袋嘿嘿笑了：“我就这会儿有时间啊，而且族里看的严，不容易溜出来。”

化成小姑娘的狐狸面上露出些不满：“那你何苦溜出来，乖乖呆着不得了，省的影响我睡觉！”

男孩儿的笑容里露出些许狡黠：“就会嘴硬，你要不想见我，干嘛跑这么远到这里来睡觉，我敢不溜出来吗？”

小女孩儿的脸上露出些许红晕，心事被戳穿显是有些不好意思，扭过了脸。男孩儿拉过她的手说：“上次我跟大人们去山里，发现一个很好玩的地方，那的石头全是五颜六色会发光的！我带你去看看？”

小女孩儿眼里立时闪过一丝亮光，转头问道：“真的？”男孩儿点点头，然后拉着女孩儿的手沿河边向山里跑去，不久便不见踪影了。

心月狐看着两个逐渐消失的小小的身影，表情凝重，这是她深埋于心底的无比快乐的记忆，可是此时再度提起，却只是让她感觉沉重而已。记忆一旦放出便如洪水一般扑面而来，这短暂的快乐之后会发生什么，心月狐已有些许预感。她现在只是下意识的停留在这小小的快乐里，不肯离开。

“心宿。”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背后传来，心月狐回头，惊讶的张大了双眼：“小貘，你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出现在月狐身后的貘笑着摇了摇头：“我也不清楚，我原本是在自己的记忆里游荡，可不知为何却突然来到了这儿，然后就看到了你。你这是……”

心月狐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还不是毕方那个混蛋，把我骗到千年玄冰那里却又说让我自己恢复法力，不然就只能活活冻死在那！法力和前世的记忆有关，所以我不就来这了吗。”

貘听得此言愣了一下，停了一会儿开口说道：“心宿，如果不是性命攸关，你是否想要恢复前世的记忆？”

心月狐听得此言有些诧异，但想了想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貘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既然如此，我帮你，凭你自己的力量，只怕会困在这回忆里再也出不去。至于性命，你大可不必担忧，毕方既然敢让你去找千年玄冰，他就一定不会让你出事！”

杨戬看着被冻在冰柱里的心月狐有些恍神，伸手去触摸，下一秒却突然被吸进了一个诡异的空间里，寒意在一瞬间无影无踪，周围尽是望也望不到边的黑暗，这是哪？

“你也来了。”毕方的声音突然传入杨戬耳中，惊讶的抬头，一个瘦瘦高高的男子突然自黑暗里浮现，一瞬间，杨戬觉得毕方其实就是这黑暗的一部分。

毕方对杨戬惊讶视若无睹，淡淡的开口说道：“你改变了那结界的性质？很好，心月狐恐怕还要再多点时间。”杨戬在这异样的空间里感觉有些无所适从，想起刚刚看到的，他不由自主有些担心的开口：“她怎么会被冻到冰里？这儿可是天界的禁地。”

毕方脸上浮现出些许淡然：“不用担心，只要这会儿没人闯进来就不会有事。她体内残留有我的血，我的温度可以传到那几滴血中护住她的元神，护个几年都不会有事。不过，想必这丫头也不会拖我几年吧！”

25.逐渐揭晓的真相3

心月狐听得貘说毕方绝不会让自己出事，心内泛起一阵诧异，可是还没等到她开口说什么，身边已经变了另一番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