绮思(花溅泪)——不才
不才  发于:2011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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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淇想到父亲与自己说的“叛教”之事,想到那少年阿煛是否与此有关?信心思又飘得远了。
郑易见有人感兴趣,道:“有人不服那三年前新登位的教主,想要扶持教主之子。只是早年旧教主明白表示,儿子当不得大用,不可接位,因此传于徒弟,总有人不服的……”一面口沫横飞,将所知尽述。他年长于唐、王二人,因此知道的甚多。
唐淇的心早就飞走了,匆匆吃完,他辞别二人,向四灵山而去。正是那日他为少年所救的方向。
在山中游荡,唐淇又觉得自己无聊,竟然凭着一两句话,真的来了这里。只是这荒山又哪里有人了?没有想到真的听到人声!
他循声过去,伏在草中,看见三人做魔教打扮。其中一人站得较远,身着绿衫,受伤不轻,与对面的两个黑衣人相持,申请肃穆。另外二人也挂了彩。只是看来并非什么首脑人物。

唐淇略微失望。几个寻常教众而已。若那少年果真便是玄碧使,想来在他们那里得不到什么讯息。他乃是第一次与魔教人物相距如此之近,小心翼翼地屏声敛气。
那黑衣人中的一人道:“肖令使,你还是把东西交出来,负责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另一个黑衣人借着道:“那姓符的小子早就不顶用了,你以为跟着他能有好下场?趁早投效了我们吧。”
那“肖令使”脸色苍白,在月光照耀下如同厉鬼,喘息道:“你们休想!苻圣使便是被你们所害,我也不多说,要杀便杀,东西休想!”
先前那人说道:“你死了,我们照样得的着,有什么好?还是交出来投靠了少主是正经。”
肖令使一怒,一口血喷出,喉间发出“咯咯”的声响,怒眼圆睁,缓缓软倒。
那二人看见他倒下,也不救助,过了半晌,想他死的透了,过去一边一个扶起他尸身向怀中掏摸。忽然一人“啊”的一声,缩手骂道:“他奶奶的,放这等东西在……”另一人道:“什么?”也一缩手骂道:“什么东西……”瞧见对方脸色发黑已然倒下,大惊,还未及跳起,也是脸色发黑,叫得一句:“有毒!姓苻的……”,倒地而死。
唐淇见那姓肖的死后尚且杀得仇人,手段毒辣。定是他知道他二人要搜他尸身,因此不知道放了什么毒物在怀中。见三人都死了,缓缓起身查看。谁知那姓肖的忽然又撑着坐起,待要退回,已经被他瞧见。
姓肖的虽然诈死,显然受伤甚重,又喘息着吐出口鲜血,道:“你过来。”声音不大,在空旷的林地里甚是清晰,仿佛具有威严。
唐淇见他毒毙二人,心下忌惮,迟疑地走过去,却不敢靠近。
姓肖的笑道:“你怕我下毒?你放心,那毒蝎蛰了人便死。我……有事托你,自然不会害你。”
唐淇道:“你仇人已经死了,养好伤再去办也不迟。”
姓肖的道:“我是不成啦。中了他们的暗算,不然凭他们怎么动的了我?我……”手抚胸口,甚是痛苦:“请你将这个,送到一处地方。不然……苻圣使的冤屈便不得澄清了。”
唐淇听他说什么“圣使”,追问道:“哪个圣使?是不是——玄碧?”他心中多时的疑问终于问了出来。
姓肖的道:“不错。你……不是我……我……怎么……”已经接不上气。
唐淇道:“我……见过他,是不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
姓肖的道:“没错……我……是他下属的七令使……之一……你……肯送了么?”
唐淇怎么肯放弃这等机会,道:“你告诉我怎么回事,我救帮你送。”
姓肖的道:“那……太长了……苻圣使……受人陷害……教主又……”说着一阵剧喘,口中血沫不断涌出,挣扎着将一卷羊皮似的物事塞入唐淇手中,道:“苻圣使……住在……四灵山……西北……他得了这个……就……说不定……告诉你……你……”双目突出,一手紧攥唐淇的手,头一歪,真的气绝了。
唐淇将手抽离,心中五味杂陈。隔了几日,终于对双亲称访友,再次来到那山中小屋。


唐淇再次来到那山中的时候,仍然是那个窄小的院子,简陋的房舍。
少年阿煛正在劈柴。那柄利斧对他来说显得过于沉重了些,但他仍然一丝不苟地劈着,看见唐淇,只是点点头,继续。
唐淇忍不住,上前抢过斧头便劈了起来。阿煛也不和他争抢,退在一旁,也不待唐淇劈完便进屋了。
劈柴这种小事对于身负武功的唐淇来说简直易如反掌,劈完也进了屋。看见桌上放着一碗茶水。阿煛对他说道:“喝吧。”在一旁拧了手巾擦汗。
唐淇忽然想到父亲所说的“擅毒”,犹豫了起来,不敢动那碗茶。
阿煛见状,冷笑道:“我在斧柄上也下了毒呢。”
唐淇一跳,忙看自己手心,并无异状。阿煛过来拿起茶碗,一股脑儿喝了。
唐淇大窘,抢过茶碗,茶水早就喝完,只好讪讪放下,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阿煛也不问,径自坐下了。
唐淇细细看他,阿煛仍然是自己离开时的模样,粗布衣衫,头发胡乱绑了,一直垂到腰下。
“你……”唐淇犹豫起来,还是问道:“是不是姓苻?”
“是。”阿煛很干脆,“你来这里就是为了问这句话?”他目光中满是嘲讽。
“不……我有东西带给你,是一个姓肖的人,说是你的下属,要我带给你。”
“带给我?他怎么了?”阿煛第一次露出不同的表情。
果然,唐淇心中叹道,自己原一直希望他真的只是普通的山中少年。
“他死了。临死前要我把这个给你。”唐淇逃出那卷羊皮似的物体,“他说很重要。”
阿煛神色凝重,结果羊皮,看了一眼,露出愤恨的神色,道:“果然……”
唐淇问道:“是……什么?很重要么?”
“是。不过于你没有什么关联。”阿煛说着,露出疲倦的神色来,缓缓趴在桌上,眼睛盯着远处,神色间尽是沧桑与无奈。一瞬间唐淇觉得阿煛似乎远远超过他现在的年纪。夕照射入小屋,更是显得阿煛肤色苍白得好似要透明一般,挺直的鼻梁给他略显青稚的面容上增添了坚毅的感觉。唐淇这样看着他,舍不得移开眼睛。
良久,阿煛抬起头来道:“谢谢你。”
“啊……是我应该先谢谢你,救了我,也救了我大哥。”唐淇不安。生怕他发现自己偷看。
阿煛好像全无所觉,道:“我是见不得他们在我这里撒野。教中是越来越不成话了。阿行……”忽然住口,没有再接下去。神色黯然。
但他迅速站起来,道:“你该回去了。”语气和缓,与往日恶形恶气完全不同,意兴阑珊地。
唐淇不情愿,道:“天要黑了……”
“哦……那你睡地下吧。”阿煛居然没有说什么,默默端了些食物摆在桌上,也不招呼唐淇径自吃了。唐淇不好意思已极,勉强吃了一只馒头。
吃完饭天已经擦黑,唐淇抢着去洗碗。出来看见阿煛跛着脚抱着些稻草在地下铺床,忙又抢着做了,铺上自己外面长衫,躺下了。
阿煛拿过油灯来,却不忙睡下,靠在壁上就着灯火细细看那羊皮,神色随着油灯忽明忽暗。唐淇发觉阿煛的容貌略有些高鼻深目,带着些西域人的影子;而他肤色之白皙,又非中土人可比。
“阿煛?”
“嗯?”
“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嗯。”
“那……阿煛,你真的是受人陷害?”
“陷害?那是我自作自受。”阿煛语气中有些抑止不住的什么感情。
“啊?可是那肖令使……”
“肖霖太傻了。我原没有想着要澄清。若是不信了,那么事后再来补救,有什么用?肖霖就是不明白这个。”
“不信?”
阿煛嫣然一笑:“算了,和你也说不清。睡吧。”便吹熄了油灯。
借着黑暗,唐淇终于问了出来:“你说的没有用,是指……你的武功和你的……”
阿煛又回复了冷冰冰的口气道:“闭嘴。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唐淇心中一寒,虽然明知道他武功已失,却不知怎地害怕起来。一股甜香传来,唐淇心中忽然一凛,待要弹跳起来,发觉连眼睛也睁不开了。

4
待到再次睁开眼睛,唐淇发现自己还是好端端地睡在地上,连地上的稻草也没有少一根,才知道自己昨晚不过是中了些催眠香。但是阿煛却不在床上。
屋前屋后找了一通,同样看不见人。唐淇心知他定然是恼了,等到日上中天,终于下山回家。

但是唐淇不甘心。他已经见到了阿煛本人,甚至已经见到一个泄漏了情绪的阿煛,怎么就是再也不能接近呢?
他又去了一次。
这次屋子里干脆就没有人,地上、桌上布满了灰尘,水缸里的水只剩下一个底,显然阿煛已经离开很久了。唐淇在屋里留了两日,终于确信阿煛真的离开,会回来了。

忽忽又过了半年。这半年中,唐淇似乎成熟了许多。不再是那个懵懂冲动的青年,而是开始帮助父亲和大哥处理江湖事务。父亲固然欣喜,连母亲也不住地称赞“淇儿长大了”。只是他总是有意无意地关心“魔教”的消息,总是想着自己是否有机会像上次那样,在一个奇异的夜晚邂逅那个奇异的少年。

一个月色明澄的晚上,大约是十五前后,唐淇要赴一个约会,离家赶了一整天的路,在客栈打尖。
他又失眠了。
那日和阿煛同睡一屋的情景总在脑海里趋之不去。他甚至后悔怎么惹恼了阿煛,以至于不能好好感受一下那种感觉就睡着了。阿煛那么心高气傲的人,怎么容得他提起已残的腿?他肯接受自己的帮助不代表自己就可以提他的痛处。自己还是太年轻了,不晓得为别人着想。
扰攘了大半夜,正有些迷糊,行走江湖的警觉使他忽然竖起了寒毛。然而还没有等他作出反应,穴道已经被人拿住了。待要怒喝,哑穴也是一麻。而那人从后面拎住他衣领,根本就瞧不到模样。心知着了高手的道,连人家的脸也没有见着。要知道唐淇乃是蜀中唐门的嫡传弟子,即使尚未大成,在一众青年俊彦众也算数得上得人物,来人武功之高,不可想象。

这样被拎着向镇外走去,来到一处高岗。那处竟然满岗的桂树,虽然花期稍过,然而鼻端闻到一阵阵的幽香,沁人心脾。
可是唐淇没有那么好的心情月色赏花,他被人重重地往地下一顿,痛得好似骨头也裂开了似的。偏偏姿势是脑袋朝下,还是没有见到那个虏他的人。

一个清亮的声音缓缓说道:“你把他弄了来做什么,有什么用?”咬字有些不准,正是阿煛的声音!
唐淇不由得挣扎了起来。阿煛!他一直想要见一面的阿煛!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响起:“你看这小子知道你在这里可就不老实了哪。”口气嘲讽,听不出来是善是恶。
阿煛道:“阿行,这样无聊做什么。”
“无聊?我才不无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小子在你那里住过吗?”
“不错,我也没有瞒你。他让衣天华的人追杀,我容不得。”
“圣教的玄碧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我早就不是玄碧使了。你还提来做什么?”阿煛的声音小小的,带着些不耐,“你若还是不说有什么事情,还是放了我吧。”
唐淇嘀咕,难道阿煛也被他抓住了么?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说话间总有不容抗拒的语气。是魔教的首脑人物吗?他这一年来,对魔教多少有些了解,晓得此刻拥戴上任教主亲子的势力终究敌不过现任教主,已然败下阵来。只是现教主念着老教主的一点旧情,才没有痛下杀手,可是关于“玄碧使”,却半点消息也没有。“不,阿煛,我找你找了一整年,不许你再溜走了。”
“我走便走,关你什么事?”
“阿煛,你怎能这么狠心?不错,那时是我不对,我……。”
唐淇竖起耳朵,阿煛没有出声。不晓得他面上神情如何。
有些细细簌簌的响声传来,阿煛闷哼一声,怒道:“放开我!”
“阿煛阿煛,我这样来求你,你也不肯吗?就算我不再是你的教主,难道……你就不念着往日的情分吗?”
这个男子竟然便是白道闻之色变的魔教教主!
唐淇一时头脑混乱。他怎么没有杀了自己?还把自己莫名其妙地虏来这里?难怪武功如此之高!
阿煛似乎根本不为所动,只是不出声。唐淇莫明地心里一阵畅快。
“阿煛……”男子的声音有些激动:“你就真的一点也不想我吗?”声音渐渐嘶哑起来,带着些情欲的味道。

阿煛声音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与不甘:“你……放开我的脚。”
那教主沉声道:“你叫我怎么舍得……那日是我亲手……”
“你既然亲自下的手,现在再来拉拉扯扯干什么!……嗯——啊……”后面的叫声忽然带了些暧昧的味道,不像是再发怒的样子。
唐淇有些不明所以,怎么会这样?这样的声音倒像呻吟居多。听着令他一阵面红心跳。幸好没有人注意到他,不然……可是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阿煛这次的声音带了些哭音:“你……放,放开……那里……你……”
那教主的声音像是浮了一层蜜,粘乎乎地:“小煛儿,你当真忘了我们过去的情分了么?第一次的时候你才十四岁……”
他的声音越说越低,到后面唐淇即使运起内力,也听得模模糊糊地。然而阿煛却不答话,只听到他越来越是粗重的喘息声,那教主的声息也越来越重,唐淇心跳越来越是加速,迷糊地想: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布帛碎裂的声音夹杂着阿煛的一声惊呼传入唐淇耳中,唐淇这才意识到不对。发觉那教主竟然想对阿煛行那男女之事,心中震惊,听他们对话,难道他们二人竟然往日便有一段情么?
只听得阿煛闷声挣扎,不时一两声喘息,心中盼望那教主不能得手。然而又想到阿煛已经武功全失,哪里是武功第一的魔教教主的对手,还不给他吃个干净?偏偏连声音也作不得,别说转头看一看了,几乎急得要哭出来。

阿煛叫骂道:“姓楚的你当真要做这样的事……你,你禽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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