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的日子 下——刹那风影
刹那风影  发于:2011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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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凉如水,月光难得不被乌云遮盖,白花花的一片透过窗户照在地上,真的如水银泄地一般。方笛的心到现在还在剧烈的搏动着,欣喜难以抑制,然而细细想来,心里又有些隐隐的担忧,生怕这一切只是发生在梦中。可是……

梦里的人也会做噩梦吗?

想到这里,方笛不禁笑出声来,睡意全无,拉开衣柜想要披件衣服,伸手探向一件短袖衫,想想还是拿了一件长袖衬衫穿上,万一被哥哥看到难免又要被他骂自己不爱惜身体。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觉得无聊得紧,一心只想出去纵情的跑一圈,为自己憋闷已久的心情找个宣泄的出口。想到这里便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却牵动伤口痛得自己直吸冷气,他弓着腰扶着床头柜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直起身体,想着若是被哥哥看到铁定又是一顿训斥,不禁吐了吐舌头,悄悄地走出了房间。

慢步走到楼梯口,突然看见楼下的灯还没有关,方笛便有些好奇地顺着楼梯走了下去,走到一半竟看见哥哥戴了耳机坐在地上,正对着电视玩游戏,一副聚精会神的样子,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他一阵恶作剧心起,从背后悄悄走近,然后慢慢地蹲下,两手缓缓探向哥哥的腰际,眼看着就要碰到,突然听见哥哥沉稳的声音:“敢?”

方笛吓得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来,抿着嘴唇,慢慢地挪到哥哥的旁边坐下,看着哥哥操纵着士官长炸掉几条管道之后按下了暂停,摘下耳机,笑吟吟地看着他,他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没看见我呢……”

“哼,”方宙轻哼一声,眼睛朝面前的地砖瞥了一下,“看不见你人,难道还看不见地上的影子么?”

方笛咬着嘴唇不说话,抱着腿把下颌垫在膝盖上,一动不动地盯着电视。方宙笑了笑,解除了游戏的暂停,手法十分娴熟的控制士官长开着吉普车冲过若干障碍和敌人跑过大桥,跳上飞船逃离了星系,然后便是一片光环爆炸的壮丽景象。

“呼……”方宙长出了一口气,向后靠上了沙发,看着最后的制作人员名单,若有所思的说:“一年前的记录竟然到现在还在啊……”

“嗯,”方笛也向后靠到了沙发上,“我一直都没有玩过,你走了之后……”说到这里不禁再次想起这一年以来的是非种种,哭过笑过伤心过害怕过,心底里究竟是喜是悲,他自己却无论如何都说不清楚。

“怎的不睡了?才睡了一会儿……”方宙突然问。

“哦,啊……”方笛回过神来,老老实实地回答道:“刚才做了个噩梦,就睡不着了……”

方宙的脸又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摇着头说:“又梦见我打你了吧?”

方笛的脸一红,低下了头,算是默认了。

方宙苦笑着叹了口气说:“唉……将来你若是有出息了,有人查你的生平,发现竟然有我这样一个人,给你留下那么严重的伤害,以至于让你从小到大一直都笼罩在噩梦的阴影中,我怕是连子孙后代都要受人唾弃了……像秦桧一样。”

“哥……”方笛皱着眉头埋怨似的喊了一声。

“嗯?”方宙一愣,突然呵呵笑了起来,“从我进门倒还没听过你喊一声哥呢……”

方笛的脸一红,憋了一会儿喊道:“哥,哥,哥!哥”一副得意的样子,“够了没?”

方宙笑着点了点头,一把搂过弟弟疼爱地来回抚摸着。“够了够了,哥的小苗苗……”

“嘿嘿,我说哥……从你进门我也还没听过你喊我一声苗苗呢!”方笛笑眯眯地说:“现在咱俩算是扯平了。”

“呵,”方宙难免苦笑一声,“这半年你当真长进不少,以前可是听话多了,没见你敢这么放肆,何况现在还是大病初愈……”

“嗯……”方笛应了一声,又低下头,一副失神的样子。

“你可知错了?”方宙突然的一句话让方笛愣住了,原本熟悉的话现在听起来竟然有些陌生了。怎么?难道哥哥刚一回家就要动家法?想到这里方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方宙看着弟弟古怪的神情不禁“扑哧”一声小了出来:“看把你吓得那样子,以为哥真的要动藤条不成?按齐天跟我说的算,娘这两天就该回来了吧?打你也不赶在这个节骨眼上。”

方笛暗暗松了口气,小声嘟囔着:“早晚还不都是一样……”

“不一样,你现在还算病着呢。”方宙显得比以前耐心了许多,若是从前听到弟弟这样抱怨怕是早就要动肝火了,“何况你都上高中了,算是个大孩子了,总不能说打就打,得让你有个准备才行……”

“嗯……十五岁的待遇就是比十四岁的时候好。”方笛笑嘻嘻地躺下,把头枕到哥哥的腿上,闪亮的眼睛看着哥哥高挺的鼻梁,“要打也可以,不过有个条件。”

“嘿……”方宙笑出声来,轻轻拍着弟弟的脸说:“你知不知道?凭你小子这句话我就可以把你捆起来打烂了。”

方笛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就是有个条件,您答应是不答应?不答应您就等着鞭尸吧,哈哈……”

方宙眼睛一瞪,在弟弟头上狠狠打了一巴掌,低声呵斥道:“怎么口无遮拦的!”

方笛吐了吐舌头,小声说:“说错了还不行?这么打头会打傻的……”

“哼,现在还不够傻么?瞧你做的那些傻事……”方宙怜爱地摸了摸弟弟的头,看他眼角微微颤动,怕是又想起了自己一时冲动残害身体的事,赶忙把话题转了回来:“你的条件呢?说出来听听……”

“以后不准不要我。”方笛很轻松、很干脆地说。

方宙一下子愣了,呆呆地望着弟弟,恍惚之间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看得方笛不禁有气,腾地一下子坐了起来,谁知又扯到伤口,疼得他佝偻着腰直抽气。

方宙赶忙把弟弟拽过来掀起衣服,只见腹部当中偏左的位置一道骇人的刀口,两侧细细的针脚犹在,颜色猩红,样子狰狞,好在没有什么异样,才松了口气,不满地说:“多大的人了,就不知道疼惜自己。”

“哼!”方笛把衣服从哥哥手里扯下,气鼓鼓的整好站起身,“你还是不想要我!”

“谁说的?气生得好没道理……”方宙别过头去。

“那还用想那么长时间?”方笛负气地一下子坐在沙发上,也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沉默着,一如往昔。

“答应你。”过了半天,方宙幽幽地说:“哥答应你。”眼睛望向窗外,眉目之间说不清是悲凉还是淡泊的神色,让人难以捉摸。

方笛看了突然一阵心酸,原来那份恐惧对于他们兄弟两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杳无音讯的半年时间里,哥哥会过得比自己更好吗?

他轻轻地挪到方宙身边,依偎在他身旁坐下,把头轻轻地靠了上去,“不要怪我……哥哥,那天,爸打电话,我不是故意那样说的……”

“哥知道……都是哥的错,伤你伤得那么深。”方宙轻轻地拍着弟弟的肩膀,两人一起望着电视上静止不动的画面,很长时间都没有说话。

“哥你不困吗?”方笛突然问。

“有时差在,现在还不到睡觉的时候。”方宙低头看着弟弟,“怎么?你困了?”

方笛摇了摇头,一副古灵精怪的表情,笑嘻嘻地说:“哥要是不困的话……嘿嘿,我要喝绿豆汤!”

方宙下意识地瞪了弟弟一眼,看着他的笑脸一下子变成一副害怕的表情,脑袋都向下缩了缩,一脸委屈的可怜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个冤家……这可是你自己不睡觉的,以后可就没有好日子过了,挨了藤条要发烧,晚上又不能翻身,夏天趴着热得难熬,想睡都睡不着,这你都是知道的。可想好了?”

“嘿嘿,知道。只要是有绿豆汤的日子,都是好日子!”方笛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

“再贫嘴现在就收拾你!”方宙压低声音朝弟弟吼了一句,起身朝厨房走去。

“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敢了……”方笛在后面推着哥哥,笑嘻嘻地说。

其乐融融啊,心里面这么温暖的感觉,真是久违了……

方宙想到这里,不禁笑了起来,没有看到身后的弟弟,笑靥也是如花般灿烂。

第四十八章

清早,方笛刚刚入睡没有一会儿,就听到电话铃声震耳欲聋地响了起来。他迷迷糊糊地把手机一把抓过来按在耳朵上:“喂……你好……”

“我很好……”齐闯学着他那半睡半醒的声调说。

“虎子哥……我在睡觉……”方笛一听到是齐闯,本来稍微有点紧张的神经马上又放松了,“醒了打给你……”说罢就要挂断电话。

“哎哎哎!等会儿!”齐闯大喊一句,震得方笛耳鼓都要破掉了,“我还没问呢!”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很好,我哥也很好……我跟我哥都很好……他还在睡觉。”

“他好,你也好,是吧?”齐闯模仿电视里的广告也是惟妙惟肖,“那就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哎,方宙哥昨晚什么时候回来的?”

方笛生涩的大脑转了转,艰难地回答道:“你们走没一会儿就回来了。”

“嗯?真的?”齐闯想了想,又问:“孟云裳呢?你哥回来那时候她走了吗?”

“呃……没有,他们俩见着面了……”

“啊?那你跟你哥怎么解释的?”齐闯难以置信的问。

“解释……解释什么?”方笛依然莫名其妙地反问。

“他……准你早恋了?”齐闯很谨慎的问。

“……”方笛感觉好像眼前原本模糊的视线突然清晰起来,脑子里面好像有一处原本昏暗不明的区域突然被点亮了,他终于为心里面一直存在的不安找到了源头。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腹肌一收紧,又是一阵排山倒海的疼痛。“哎哟哟……疼死我了。”

“轻点……”齐闯无奈地说,“反应过来了?”

“反应过来了……”方笛很认真地说,“但是我哥他未必能看得出来我们俩的关系吧……云裳只是说是我同学,来看望我的。”

“呵呵……”齐闯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笑笑,“她当然不能说是你女朋友了,问题是你这半年是不是喝酒把脑子都喝傻了?你以为你哥跟你一样傻?”

“你才傻呢……”方笛的反击都没了底气,其实本不用齐闯说明的,这点事情他自己心里一样的门清,可是心里面到底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已经在无意之间走到了一个很被动的地步。

“我是不聪明,不过你跟你那个至少是门萨级的哥哥比起来……也是个傻子。”齐闯在电话另一端摇头不已,最后奚落了方笛一句,挂断了电话。

“苗苗。”刚刚放下电话,方宙便推门进来了,惊得方笛连忙把电话掖到了身下,结果这点小动作也没逃过方宙的眼睛,他走过来摸摸弟弟的脑袋,笑着说:“又做亏心事了?你呀,真是一会儿也闲不住,老实交代吧。”

“啊,我……”方笛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哪有……就是齐闯打了个电话。”

“是么?”方宙坐到弟弟旁边,揉了揉他的肚子,“刚听你叫得可怜,起来的时候又不小心抻到伤口了吧?就算真是跟虎子打电话……总也有些不可告人的小秘密吧?”方宙浅笑,双目炯炯有神,看得方笛心里发慌。

“没有没有,哥您真是的,赶在这个节骨眼上我还惹什么祸……”方笛嘿嘿的笑着,脖子后面冷汗都流下来了。

“也是,自己算算攒了多少打就知道了。”方宙点点头,在弟弟颈后抹了一把,笑着说,“等会儿洗个澡去,看你热的……对了,我刚在楼下发现大半箱五粮液,还没贴牌的,看着像从厂里直接取出来的上等货色,你从二伯那里要的?”

“啊?”方笛心里不禁暗暗叫苦,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这样算下去的话,娘来的这几天就成了自己在人世最后的好日子了。“不……是啊,是要我给老师送礼的,嗯。”方笛脑瓜转得倒快,刚刚为自己想出这个绝妙的理由心底暗暗喝彩,马上就意识到这个谎话有一个很低级很致命的破绽……

“啊?送老师啦?你是不是直接把酒倒在老师家里了,然后还把瓶子拿回来了?”方宙捏着弟弟脖子后面的手逐渐加力,捏得方笛一张本就发青的小脸都抽了起来。“要不然……哪来的那么多空瓶子?”

“哎哟,哎哟……”方笛吃痛,忍不住呻吟起来,“哥饶了我……”没等喊完,楼下的门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娘回来了!”方笛赶忙喊了一声,期待着赶紧从哥哥的手下逃出来,蹭了两下,好不容易跑到地上站好,低着头对哥哥恭谨地说:“小弟先去开门。”

方宙狠狠地剜了他一眼,对他的行为算是默许了,跟着他出了房间,慢慢地走在后面。

方笛三步两步蹦下楼梯,全然不像身上带伤的样子,兴冲冲地打开房门,一看更是喜出望外。“娘……爹!”

“慢着点啊,急什么,刚动了刀,没缝结实开线了怎么办?”方母怜爱地拍拍小儿子的脸,心疼地说。

方笛白了母亲一眼,“娘,你怎么说得跟缝破衣服破布一样……开线?!多新鲜啊。”

方母笑着拍了儿子脑袋一下,假装生气地说:“怎么跟娘也没大没小的!该打!”

“是是是,儿子该打……”方笛拖着长音,把头靠在母亲的肩头,虽然是长高长大了,还是改不了那小孩子的心性,见了母亲难免要撒娇的。

“呵呵,”方父在一旁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景,不禁摇了摇头,“就是真给你打,你舍得么?还不跟搁心头剜下块肉一样……”说着上前拍拍小儿子的肩膀,“苗苗,怎么有了娘不理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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