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的日子 下——刹那风影
刹那风影  发于:2011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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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笛隐隐地听到楼下传来一些声音,料想是哥哥在玩游戏,自己觉得加倍的难熬起来。哥哥的意思是要他思过,可是他承认的过错已经早就思好了,从去年的这个时候一直到前几天,想得相当清楚;至于他不承认的……比如说今晚,他是无论如何也想不通的。

实木的地板坚硬无比,跪在这里已有半个多小时,针刺的疼痛渐渐传来,方笛心里知道痛苦的时候就要来了,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种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感觉……柔软的羊毛地毯就在自己面前一米的桌下,如果能跪到那里也好啊……转念一想还是算了,那也顶多就把苦刑的折磨向后推迟个把小时而已,看哥哥的架势怕是要游戏玩到困的时候才会想起自己了,慢慢熬吧……

夏夜总是显得格外的静谧,屋外虫鸣幽幽不绝于耳,却更显得安静,不像冬天的窗外寒风凛冽,听着让人心里也凉了起来。屋内一个有些古旧的座钟,据说已是民国时期的产物了,至今还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心情好的时候方笛也会来这个屋子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看看书,仿佛抬起头能看到哥哥坐在桌子后面的沙发椅上,悠闲地望着窗外,心里暖暖的感觉。可是这会儿完全没了那种心情,听着这有节律的齿轮转动的声音只是觉得恼人,恨不得把他砸碎烧掉。

这么直挺挺地跪了多久了……进来的时候没有看表,估计也有近两个小时了吧,一直挺直的脊背和腰杆酸痛不已,微微弯曲一点都能听到生涩的关节摩擦声,方笛咬着牙把腰弓了弓,重心向前倾却是苦了膝盖,痛得像被剜掉一样,或者方笛现在宁愿膝盖被剜掉,长痛不如短痛。好像是有几根尖锥从不同的角度顺着髌骨下缘刺进一直从膝窝穿出的感觉,神经都被扯烂了一般,轻轻动一下都是钻心般地疼,可动了一下之后就忍不住要动第二下,因为一边疼痛的时候另外一边能稍微地放松放松,来回几次就把人折磨得筋疲力尽。

方笛想要转过身去看看时间,左膝受迫一下子疼得他向旁边倒了过去,他用手撑地稳住身体,瞟了一眼时间赶忙转过来,下了好大的决心才把手抬起来,虽然痛,可是他知道,哥哥的规矩是手不能着地的。

过了午夜,要到凌晨一点钟了,屋里渐渐冷了下去,被冷汗浸透的棉衫凉凉地贴在脊背上很难受,方笛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拽一拽衣服的想法,因为他知道,现在身体一分一毫地移动都会带来莫大的痛苦,他在等着双腿渐渐麻木,那之后便不会像现在这样折磨人了,也许再过两个小时吧……

方笛想要找点事情来转移注意力,二乘二再乘二地一点一点算下去,直到17179869184就疼得忘记了如何继续算下去,只好寻些背熟的古文来记诵,不禁感慨良多。“少者强者而夭殁,长者衰者而存全乎?”是啊,少而强者不可保,如我孩提者,又可冀其成立邪!哥哥动辄便是一顿打,要么便是罚抄罚跪……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想到这里,方笛的眼泪无声无息地淌了下来,他一把抹去,暗叫了一声:“没出息!”深呼吸几次将眼泪憋了回去。可是过了没一会儿,实在疼得受不了,他不禁小声地呻吟起来。

“哥……”方笛忍不住喊了一声,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孩子,听楼下电视里的打斗声依旧,他抽了抽鼻子,斗起胆子又大声些叫道:“哥”

方宙听在耳里,算了算时间,知道弟弟熬得没了力气,正是痛得要命的时候,以前绝少有罚他跪这么久的时候,每次都是他犯了大错才要他这样反省。以他的倔脾气,终于还是痛不过,不过现在告饶?晚了!

“哥……”

方宙气愤地站起身,把手柄往沙发上一扔,大步走上楼来,站在书房门口大吼一句:“嚎什么!闭嘴!”

“哥……”方笛勉力转过头,痛得只吸冷气,一张小脸都痛得扭曲了,额头上冷汗涟涟,看着真是让人心疼。方宙的心软了下来,柔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方笛听到这话,心里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所为有错,只好低下头咬着嘴唇,没有回话。

“呵呵,好啊,好啊!”方宙瞬间便明白了小弟这个动作的含义,热血上涌,冲得整个人都有些发晕,他盯着小弟看了看,指着他慢慢地说:“你,就在这里,继续硬气……”后面的话说不下去,一甩袖子,狠狠地关上了房门。

第五十二章

方宙不记得自己是玩到什么时候才困得不行倒在沙发上睡着的,不过早上刚过七点钟他便惊醒了,想起来还要赶去取新鲜的海产品,然后接父母到机场,便赶忙起来奔上楼准备洗漱换衣服,路过书房紧闭的大门,他的心里忽然抽搐了一下,想了想还是没理那许多,自顾自地做事情去了。

紧赶慢赶地驱车赶到酒店门口,恰好是和父母约好的时间,见两人各自提了一个小的旅行箱走出来,方宙接过箱子放到后面,待两人坐好便赶赴机场。

“苗苗呢?怎没跟你一起来?”方母有些奇怪的问。

“我昨晚又陪他去了孟云裳家里面,带了些烟酒什么的,回家晚,他又高兴缠着我非要玩游戏机,今早到时间了还在懒床不起来,我见时间来不及了就没管他。”方宙不慌不忙地说。

“嗯,”方父点着头说,“这事情办得不错。”顿了顿又问:“你觉得你弟弟……这事妥当吗?”

“您和妈妈不是都默许了吗?何必问我……”方宙笑着说,语气中却不无怨怼。

“知道你不满意这个事,感觉弟弟被人家抢走了是不?”方母扶着副驾驶座探身向前,笑着问方宙,“唉……苗苗都是大孩子了,这个年龄对异性有憧憬也是正常的,你别什么都管了。”

“就是因为他大了,才更应该知道男人要克制自己的欲望,什么事情都由着性子来还不反了天了?”方宙很冷静地回答着,“去年给他上的性教育课也不知道有用没用,可别我再走一年半载的他把女生搞怀孕了。”心里却想:一年半载?还真容你这么胡闹下去不成!

“瞎说什么呢?”方母呵斥道,“苗苗是个做事有分寸的孩子……”

“呵,”方宙没等母亲说完便冷笑一声,“他有分寸?见鬼了……”

“说什么呢!”方父厉声训斥道,“别把你那美国的作风带到家里来,跟你妈说话也这么没规矩吗!”

方宙顿了顿,很恭谨地回道:“是,父亲。母亲,儿子不肖,请您原谅。”

“哎呀行了行了,”方母皱着眉头说,“我最受不了你们爷俩,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也上纲上线的,当初我真是鬼迷心窍了,怎么会嫁给你这么个老顽固。”

方父脸一红,把头转向车窗外面没再说话。三人一路无语。

疲惫的回到家里,方宙感觉这一路上脸笑得都僵硬了,虽然自己已经习惯总是将一副谦和的微笑挂在脸上,可面对父母原本笑不起来还是要坚持下去,真是怪累的。

小弟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这一夜他肯定受不了的,八成偷懒耍滑了。方宙上了楼,把上衣往屋里的床上一扔,便去了书房。

门一打开,见小弟蜷着身子倒在地上,双目紧闭,方宙的脑子顿时像炸了一样,两步抢过去把小弟的上身抱了起来,双手覆上颈部,脉搏倒是强劲有力,再探探鼻息,也算匀净悠长,这才松了口气,原来这死小子只是睡着了,果真如自己所想,偷懒耍滑。

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功夫,方宙的后背都被汗湿透了,他抹了把头上的汗,把小弟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他哼了一声,悠悠醒转过来,睁眼一见便是高高地站在身旁向下俯视自己的哥哥,目光如利剑一般,赶忙爬起来,待要重新跪好,两条腿的骨头好像都被一寸一寸地捏碎了,痛得浑身打战,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抽泣着说:“哥……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真的受不住了……”

方宙轻哼一声说道:“你还有受不住的时候?给你机会让你反省你偏偏不知悔改,还在这里偷懒……我看你就好好跪着吧,再让我看到你不是老老实实跪着的你这辈子就不用起来了!”

“哥……”方笛委屈地小声说,“你难道还要屈打成招吗?”

“什么?”方宙一听火气大了起来,他蹲下来死死地盯着弟弟的眼睛,方笛不堪便转过头去,被他捏着下巴转了过来。方宙笑着说:“屈打成招?跟你说,其一,你那点事情我心里都明镜似的,不用你招什么;再者,没人逼你,你若是觉得委屈,不想在这个家呆就尽管走,我绝不拦你,你若是还在这儿,我让你做什么你老实照办就能少受点苦,否则……比这狠的还有呢!”说完捏着弟弟的头使劲一掼,看着他跌在一旁,愤然起身,转身离去了。

方笛一边咬着牙重新跪好,一边抹抹脸上的眼泪,腿上的疼痛,心里的委屈,加上肚子饿得发慌,让他还是忍不住小声啜泣起来。

方宙回屋以后扯下领带狠狠地摔在床上,把领扣粗暴的解开,站在窗前喘着粗气,感觉头晕脑涨的,便到家里的药箱中找了一片降血压的药和水吞下了,在床上躺一会儿感觉稍好了些,心里不禁奇怪起来。

按说自己不应该为了小弟的事情动这么大的肝火,以往即便是他做了天大的错事自己多么严厉地打他,心里总还是有个想法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大致都在脑子里面有个条框,可这次究竟是怎么了?看着他那倔强的眼神就一下子血气上涌,神智都处在失控的边缘……

方宙把药箱拿来,从中取出酒精和碘酊,在臂弯内侧涂抹均匀,取一把新启封的十号刀片换上,消过毒后在手肘处横向切了一刀,血从切口处汩汩地流了出来,保持着很均匀的速度,方宙缓缓地将手臂伸直又弯曲,往复几次,看着小托盘底均匀地覆上一层暗红色的血液,才在大臂处扎了个结,将伤口仔细地包扎好,用绷带缠了起来。

方宙慢慢地喝下一杯水,深吸几口气,晕头涨脑的感觉不复存在,精神清爽了许多,才重又开始思考关于小弟的问题,没想一会儿就听见隔壁房间哭声传来,开始还似是小弟在有意克制,只是间或抽泣着,到后来越哭越凶,简直号啕起来,方宙强压着心中火起,走了过去。

见哥哥走进来,方笛哭得更凶了,一边哭一边结结巴巴地说:“哥……我疼……”

方宙皱着眉头大吼一声:“闭嘴!不许哭!”吓得方笛的哭声顿时小了许多,只是鼻子不停地抽吸着。“多大了还哭?要不要脸了?”

方笛擦擦眼泪,小声说:“我都跪了快一整天了,腿都要断了,两顿饭没吃,水也不让喝,连哭都不行吗……”

“说什么?”方宙过去揪住弟弟的耳朵把他拽了起来。

“哎哟,哎哟,疼哥,求你……”跪了这么久,方笛的腿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稍微着力都疼得钻心,被哥哥拽着耳朵又不得不站起来,痛得他几乎昏死过去。

“想哭?行……”方宙从旁边的柜子里面拿出来两卷麻绳,将方笛的双手背在后面捆了个结实,又将双脚捆到了一起,按在了桌子上,“想哭就让你哭个够……”说着从旁边的书架上把藤条取了下来。

一年没见,方笛看着这根依旧泛着油亮光芒的家法握在哥哥的手中,心里的恐惧再一次被唤了起来。他拼命挣扎着翻了个身,看着哥哥,小声说:“哥,求你,饶了我吧……别,别打……”

方宙愣了一下,把藤条放到一边,微笑着把脸贴过去,轻轻地抚摸着弟弟的头发问:“你可悔过了?”

看着弟弟猛地点头,一脸惊恐的表情,方宙笑了笑,说:“说来听听。”

“我,我不该喝酒,不该不认真学习,不该说谎……哥我错了,我实在是没有力气挨打了……您如果一定要打能不能缓两天?”方笛看向哥哥的眼睛里充满了乞求,可是方宙的表情却越来越冷。

方宙直起身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一把将方笛的身子翻过来,将他的短裤一直脱到脚踝。“就这些?没了?”

“哥……别,别,啊”方笛侧过头求着饶,这边藤条已经狠狠地打了下来,皮肤像是忽然被一条烧火的棍子烫了一下,疼得要命。“呜呜……哥,别打啊……啊,啊!”眼泪刚刚流出来,身后已经又挨了几下。

上次挨打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自那次抽烟差点被哥哥把小命收去,方笛便再没有尝过这藤条的滋味了。自己在家的时候都把藤条扔到书架的最上层,否则每次看到了都会心惊胆战好一阵,现在竟然再一次生受这番苦楚……

方宙一下一下结结实实地打着,眼看着弟弟的皮肤上肿起一道一道红色的痕迹,依然毫不手软,又打了十几下,有几处皮肤已经破掉,渗出点点血珠来,他才停了手,问道:“再问你一次,你可悔过了?”

“呜呜……”方笛小声哭着,见哥哥好长一会儿没打下来,便开口说:“哥,别打了,苗苗知道错了……苗苗认错了呀,以后再不会喝酒了,以后好好学习,也不跟哥撒谎了……哥,求您别打了……呃啊”没等他说完,方笛憋足了劲狠狠地抽了下来,藤条带着风声落在肉上,发出一声闷响,所及之处皮肉被撕裂,绽出一道刺目的血红色。血液越流越多,没一会儿便汇成一道顺着身体流了下来。

方笛呼吸都在颤抖,嗓子里面像着了火一样,喊得声带都要断掉了也不能舒解身上的剧痛。以前他总是靠咬着手臂用另外一种疼痛来转移注意力,现在手被牢牢的捆在后面,无论他怎么挣扎都无法挣脱。

“嗖啪!”藤条清脆的响声先传到耳朵里,大约过了半秒钟的时间,疼痛才如摧天坼地一般袭来,方笛紧紧地咬着嘴唇,只一下便咬进了肉里,一股带着铁锈味的甜腥顺着口腔冲进鼻子里,直让他作呕。方宙这一鞭不偏不倚正好打在和刚才那一下相同的位置,本已经没有皮肤覆盖的肉上再受一鞭,像被搅碎了一样,一块一块或突起或凹进,细看之下像被细密的针板耕过一样,令人惨不忍睹。

方笛的身子难以抑制地抽搐着,脑子里面轰响一片,震得他头都要炸裂开,他好似溺在滚烫的水里面一样,疼痛像是要将他憋死,不留一点余地。

方宙本要接着再打下去,不过看这样弟弟恐怕会昏死过去,于是便住了手,等他慢慢缓过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又耐着心思问了一声:“最后一次,你可悔过了?”

在方笛的耳朵里,哥哥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外传来,而自己是浸泡在水里面,听得朦朦胧胧,直到那一句“可悔过了”才让他猛地清醒过来,求生的本能胜过了一切,他艰难地说道:“是,苗苗……苗苗不该早恋,求哥恕罪……”

第五十三章

“呵,”方宙沉默了半晌,突然笑了一声说:“怎么样?屈打成招……也是招了。”说着藤条再次挥下,斜着一道和原本的几道伤痕交错,又鞭出几点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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