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方笛把齐闯拉上楼，赶紧跑去冲了个澡，扯了套衣服匆匆忙忙的套上，看了眼手机揣在兜里，点了点包里的钱，跟齐闯出门去了。
除夕的购物潮果然汹涌，因为很多单位一直拖到今天才放假，街上真是人山人海，路过平时一贯爆满的网吧今天也只是冷冷清清的坐了几个眼圈发黑神智不清的年轻人。坐在车上的时候齐闯问方笛：“最近你闯祸没有？”
方笛瞪了他一眼，撇撇嘴说：“我天天坐在那儿写作业看书能闯什么祸？”
“我是说方宙哥那边。”
“我哥怎么了？”方笛奇怪的问，“他肯定最希望看到我这样了……”说起哥哥，方笛又是一阵思念伴着心酸从心底涌了上来，看着车窗外的广场，他甚至记得以前哥哥带他来放风筝的情景，依然鲜活如在眼前。
“他没再问你那‘补习班’的事？”齐闯几天没给方笛打电话，念念不忘的就是怕他们这出小把戏露了馅。
方笛有些失落地摇了摇头，心里又多了分内疚。“他后来问过一回，被我把话岔开了，他就没再问过。最近这几天他说要忙一个asignment，都没有打电话来。”
“哦……”齐闯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等着车缓缓停稳，便拉着方笛下了车。眼前就是市中心零售商业区了，几家大的百货公司都集中在这个区域，望着这几幢原被非常熟悉的建筑物，两个人双双呆住了。
“还是回去吧……”方笛悠悠的说，他几乎清清楚楚地看到一对互相牵着手的母女被近乎疯狂的人流挤散，小女孩拼命地向着母亲的方向伸出右手，抓了几下，只有一片虚空，泪水夺眶而出，伴着那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声“妈妈！”
齐闯使劲拍了方笛的肩膀一下：“你愣什么呢？”
方笛才一下子反应过来，原来那出凄惨的《母女别》只是自己脑袋里面的幻想。
“走啊！你别看现在人多，等一会儿人会更多的。快快快！”齐闯拉着方笛的手英勇的朝人潮拥挤的商场门口飞奔过去。方笛觉得这有点不知好歹不自量力，事实证明确实是这样的，盲目冲进去的后果就是在里面被其他的顾客挤得更盲目，眼前花花世界绚烂，却找不到自己需要的东西。
“靠，不要钱吗？都挤成这样……”齐闯早已把羽绒服脱下抱在手里，依然没过多久就浑身是汗，回头一看方笛还傻乎乎的套着皮外套，整个人像被水洗了一样，无奈地把他的衣服也脱了下来自己抱着，推着他在各个专柜之间来回冲杀。
“就是啊，都没什么折还是这么多人……”方笛几乎筋疲力尽，若是没有齐闯在后面支撑早就倒下了，即使是现在也已经没什么动力了，看到个水吧就一下子坐到了凳子上。“不买了不买了！根本买不着啊！”
方笛说的是实情，每到年关人们的欲望和购买力就变得特别强，拖到最后一天多半只剩下一些断码的货色，方笛身长适中、身形匀称，尺码正好落在那个最为大众化的区间里，也难怪奔波一上午，衣衫湿了又干干了又湿折腾了几个来回才买到一套新的内衣，还是褐色的，老得不成样子……
“别啊少爷，那边不是还有两家商场吗？那里面奢侈品多，不见得会像这边卖的那么彻底。再说……”齐闯皱起了眉头，十分愧疚地说：“咱最少也要凑齐一身吧？那山区里的小朋友们都有过年的新衣服……”越说越是真情流露，几乎要掉下泪来，“咱兄弟这些年的情分，哥哪舍得让你光着身子过……”说到这里被方笛一拳掼在肚子上，硬是把最后那个“年”字喷了老远，惹得过往行人纷纷皱眉。
“你舍不得？”方笛皮笑肉不笑地说，“我可是舍得大过年的让你住到医院里跟变态护士一起听评书……”方笛戴上帽子和耳套，“走了走了！没新衣服还过不了这个年了？我怎么就不信！你，先跟我回家拿衣服和那堆我娘发回来的东西，然后就去你们家。吃穿不愁何必趁着过年整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真的不买了？”齐闯无奈地看着他，小声嘟囔：“觉得怪对不起你的……”
“哼，”方笛不在意，拉着齐闯抢着上了一辆出租车，“我谢谢您了。”
一路从市中心开到家附近，除了路旁摆摊卖年货的小贩，人还真的渐渐少了许多，方笛一直乱糟糟的心里总算清净了。回到家刚一打开房门便闻到一股香喷喷的味道。
“你走的时候炉子上还煮着东西？”齐闯一惊，麻利的脱着鞋，心想要是这大过年的着了火可就太晦气了。
“没有啊，我又不会做饭，煮什么……”方笛也是摸不着头脑，奇怪的说。
“不会做饭也不会收拾，炉台上一指厚的灰，还有脸说！”一声笑骂从厨房里面传来，让方笛和齐闯双双瞪大了眼睛。
“哥……哥？”
一个围了白布围裙的身影从厨房里面缓缓走了出来，赫然便是方宙。
第三十三章
“方宙哥……”齐闯摘下帽子，礼貌地问了声好。
“哥……你怎么……”方笛呆立在门口，好像是见了幻觉，愣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方宙擦了擦手，摘下弟弟的帽子，揉了揉他那被压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蔼的问：“怎么样？以为自己见鬼了吧？”
方笛木讷的点了点头，被哥哥狠狠地拍了一巴掌。
方宙瞪了弟弟一眼：“死小子，还敢点头！还不是惦记你……哥申请一个提前考试又请一周的假回来陪你过年，我容易吗我？九点多刚到家就没闲着。”说罢接过方笛手里的袋子，还不忘在弟弟冻得通红的小脸上捏一把，看了看袋子里面那套内衣，当时就瞪大了眼睛：“你是不是在商场里把别人东西拿错了？”
听了这话齐闯和方笛的脸都是红一阵白一阵的，两人同时无奈的摇了摇头。
方宙愣了一会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就知道你料理不好这些事情，去晚了什么都买不着了。”顺手把袋子扔到一边对弟弟说：“跟齐闯坐吧，剥些沙糖桔吃，哥到家刚买的。”说完又转身进了厨房。
方笛坐下，看着哥哥略显疲惫地身影，心里老大不是滋味，他明白哥哥在美国上学这个时候是没有假期的，想挤出来一周的时间回来陪自己过年有多么的不容易……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不说，光是十几个小时的时差都够让人受罪的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若是自己能早些自立也不用哥哥费这么大的心思。方笛站起身来冲着厨房里面喊道：“哥，我来帮你吧。”
“不用。”方宙果断的说，“你不添乱就行了，吃完的桔子皮装袋里等会儿扔到外面去。”
方笛有点沮丧地应了一声，又坐了下来。
齐闯的脑筋转得快，虽然对于方宙的神秘出现感到有些讶异，毕竟没像方笛那样心神不属。他凑到方笛耳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补习班……”
方笛悚然一惊，转而想了想又平静了下来，对齐闯摇了摇头。齐闯明白他的心思，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虎子，我刚给你哥打了个电话，说苗苗就跟我过年了。咱中午一起吃个饭，我在香宫订好位子了，等我先把汤炖上，五分钟咱就出发。你们俩准备一下。”方宙不慌不忙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
“哦！知道了。”齐闯应了一声，心里有点遗憾，好不容易能混到一个和兄弟一起过年的机会，实在是令人惋惜。不过他也明白，在方笛的心中，哥哥永远是第一位的，以后还有机会，来日方长吧。
吃饭的时候方宙和齐天一见面就来了一个紧紧的拥抱，齐天在方宙肩头捶了一下，笑着说：“方哥你就这么不放心我，非要大老远的飞回来？我还能委屈了苗苗是怎么着？”
“呵呵，怎么这么说？跟你没关系，快坐。”方宙笑着摇摇头，把包好送给齐天一家的礼物放在旁边的台子上，拉着小弟坐了下来，摸摸他的头说：“是这个混小子不争气，也不知道平常都干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到考试就现眼，我不看着他他就没个正经学习的时候，不信你自己问他。”说着不轻不重的拍了弟弟脑袋一下。
“唉哟。”方笛委屈地叫了一声。
“方哥，你的要求未免太高了，苗苗那好歹是全市七十多名的成绩考到重点高中的，不比我们这个强？成天就知道对着电脑打游戏，要是有苗苗一半听话我妈都烧高香了。”齐天也拍了一下齐闯的头，却被一拳打了回去，笑眯眯地说：“不过这半年跟苗苗在一起还算有点长进，游戏玩得少了。就是语文还是不及格……”一看齐闯两眼血红地盯着他，忙陪笑道：“好了好了，大过年的咱不说这个啊，不说了。”
“呵呵，考上了管什么用……”方宙笑着摇了摇头，还不是没等到正式开学就换了学校？“本来这次非得好好收拾他一顿让他知道厉害，不过看他自己心里还算有数，报了个寒假补习班，学得也挺认真，就暂时饶过他吧。”说完故意狠狠瞪了一眼低着头闷不做声的小弟。
方笛和齐闯一听纷纷变了脸色当时苦心经营的那个万无一失的计划终于碰到了死项。齐闯不无忧心地看着方笛，方笛也是一脸的苦相这种小概率事件都发生了，还能怎么办？只有认命了，不晓得哥哥知道真相后会雷霆震怒到什么地步……
“哎哎，方哥！”齐天一看气氛又变得很严肃，赶忙嘻嘻哈哈的跟着打圆场：“今天年三十，你又吓唬苗苗。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你要是不满意咱俩换，虎子给你，苗苗跟我，怎么样？”
方宙笑着不作声，倒是齐闯说了一句：“切，方宙哥才舍不得呢，要不然能为了方笛一下飞半个地球回来么？再说……”齐闯看着方笛，自嘲的笑了笑，“我这样的方宙哥哪能要啊……”
本来四个人一直嘻嘻哈哈的，齐闯这一句话出口，气氛立刻变得尴尬起来，方笛抿着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宙的笑容僵在脸上，齐天的脸则是一阵红一阵白，唯独齐闯，像说笑话一样毫不在意。
“呵呵，哪能啊，虎子多好啊。”还是方宙反应最快，先打破了僵局：“我两个都想要行不行？齐天舍得不？”
“我有啥舍不得的，他不在家我可清闲。”
“哥，这可是你说的，”齐闯转头望向齐天，很狡猾的笑了一下，“方宙哥，那我可就跟你回去了。”
“好啊。”齐天满口答应，其实过年全家团聚对于他们家来说还是挺重要的，不过小弟想怎样就由着他吧，反正成天和苗苗在一起也不带腻烦的，一起过个年也有意思。转而对方宙说：“只要你不怕麻烦，我爸和我可乐得把他送出去。”
齐闯别有意味的看了方笛一眼，目光中有些得意的样子。方笛浅浅的笑着，脑子里飞快的转着，齐闯这个全都是意外的家伙，不一定什么时候就给你搞出来些计划外的东西……
突然一个念头在脑中闪过，方笛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他明白了齐闯的意思……可是齐闯，你不能这么做。
“别啊，齐天哥，这可是过年，我们上高中第一个年，哪能让齐闯不跟家里过？”方笛笑眯眯地说，又看了看哥哥，“哥，你也不要我了？”眼睛一眨一眨的看起来很是可怜，逗得方宙一笑，摸了摸他的头：“你个小苗苗，吃的算哪门子醋啊？”
“就是，方笛真小气！”齐闯也跟着起哄，而且毫不放松，继续追着方宙问：“方宙哥现在就看你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可就没人要了。”
“呵呵，看虎子说得这叫一个可怜啊，”方宙笑了起来，对着小弟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淡淡地说：“就这么定了，虎子跟我们了，齐天你等会儿自己回家吧，哈哈。”
“行！”齐天举起杯子，“来来来，庆祝把我们家小衰神送走，干一杯。”
“噗”方笛喝到嘴里的汤当时就喷了出来，呛得自己直咳嗽，齐天赶忙帮着拍了半天，连连问道：“怎么样怎么样苗苗？没呛着吧？啊？有没有事？”
方笛费力地摇摇头，又使劲咳嗽了几下，等到抬起头来眼圈都红了，赶忙擦擦眼泪看了哥哥一下，方宙的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
“怎么回事，没个正经样子！”方宙低声呵斥道。
方笛抿着嘴唇低下了头，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两个手板板的放在腿上，没有说话。
“哎哎，方宙哥你太不像话了啊！”齐天抓住方笛的手握了握，“苗苗不怕啊，大过年的你哥不敢欺负你。”
“没，没……”方笛依旧低着头不敢看哥哥，唯唯诺诺的应着。
“回个话也支支吾吾的，像什么样子！”方宙狠狠地剜了弟弟一眼，看齐天皱着眉头气鼓鼓的样子，只好作罢，低头喝了口热汤，心里平静许多。可能是太累了吧……
齐闯从桌子下面踢了方笛一下，方笛一愣，抬起头来，对上齐闯疑惑的目光，嘴角一抿，又偷偷地乐起来。小衰神？哈哈，原来家家都一样啊，只是我们家的是大的……
“时间也不早了，齐天你赶快回家吧，齐叔叔宋阿姨平常忙得很，好不容易过年休息，你要早点回去多干点活才行啊。”转过头笑着看看齐闯，“今年也没有虎子帮忙……”
“嘿……”齐天一听乐了，“您可算是说对了，今年没他帮……倒忙！我少伺候一个人不知道能轻松多少呢。”说着伸了个懒腰，“哎呀，总算能过个好年……”没等说完就被齐闯捅了一拳。
“你看这个小玩意儿就没大没小的，方宙哥你替我好好管管他。”齐天笑着揉了揉弟弟的脑袋，在他身后轻轻拍一巴掌把他推到了方笛身边，正了颜色说：“行了，方宙哥那就拜托你了。”
“客气什么。”方宙淡淡的笑。四人一起出门，分两辆车各自回家去了。
方宙喝得脸色略微有些泛红，加上身体疲累，便把车扔在停车场，和方笛齐闯拦了辆出租车回家。刚一上车，方笛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哥，”方笛小声说，“我接个电话……”见方宙在前面点了点头就把电话接了起来。
“苗苗！”听筒里震耳欲聋的一声喊叫，像扩音器似的，方宙在前面不禁皱了皱眉头。
“小点声！”方笛小声喊。这个杨皓，偏在这时候打电话来……“什么事？”
“啊？我在外面买东西啊！商店马上就关门啦！人太多啦！”
方笛仔细一听果然是很嘈杂的声音，便轻轻笑了笑，“你也今天才去买东西啊？买着合适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