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的日子 上——刹那风影
刹那风影  发于:2011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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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交织的血脉,一段刻骨的亲情。

“他们有一个儿子了,还要我干什么?”

同样绝望的眼神,同样无助的话语。兄弟之情受到了残酷的考验……

“死了也好啊……这样我们就两不相欠了,下辈子……”

“欠你的太多,如果有下辈子的话……”

没有亏欠,没有争执,只有暖意融融的亲情。

“有生之年,生死相依!”

离别的刹那真情迸发,兄弟之间相守了十五年的誓言,已不再犹豫。

到了最后,这个世上能够依靠的人,只有我自己吗?其实……我只是想要一碗甜甜的绿豆汤。

第零章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台灯在床头的柜子上渲染着些微橙黄色的光晕,一个男生抱着双腿,蜷缩在床头,脸埋在双腿之间,不时地发出低低的抽泣。

“苗苗……”方宙站在床边,用无奈的眼神看着弟弟委屈的样子,伸手轻轻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你滚!”方笛在被触碰的瞬间身体颤抖了一下,仰起头用哭得已有些红肿的双眼狠狠地瞪着眼前的人,声嘶力竭的喊着,“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苗苗……你听我说……”十几年来,方宙从来没有看过弟弟用这种表情、这种语气对自己表达他的感情,一时间感到手足无措。

“不要!”方笛大声叫道。他的指甲扣着覆盖在腿上的床单,抓出一道道褶皱,像对仇敌一样的盯着眼前的男人看了半晌,他慢慢的平静了下来,用一种冰冷的声音说:“十几年,无论你怎么打我、骂我,我都把你当成我最亲的亲人,人说长兄如父,我一年都见不到爹爹一面,把你,几乎当父亲一样的爱着、尊敬着,而你现在却这样对我,你还想说什么?”

方笛伸出右手,使劲抹了一下眼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把头别过来不去看他,低声说:“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了。”看到方宙依然站在床边一动不动,他又补充一句:“我不会跟别人说的,包括娘……”

“你……”方宙的眼中射出凌厉的光芒,气势逼人。

方笛第一次平静的对上了他的目光,毫不退让。“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打我吗?”

听到这句话,方宙的眼神骤然黯淡了下来,他轻轻地扭过头去,低声说:“这些年,你一直记恨我打你吧?”

方笛沉默了半晌,忽然在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微笑,他慢慢地摇了摇头:“以前不,不过现在……恨到骨子里了。”

普普通通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咬牙切齿的恨意,却令方宙悚然一惊。他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迈步走出了门,将一副无奈的苦笑隐藏在房间黑沉沉的阴影之中。

门被轻轻的关上,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竟然会变成这样……我真是个孽种啊。哈哈!哈哈”方笛放声大笑起来,却已是泪流满面。

上部

第一章

“苗苗……”

“吃完再说吧,小心噎死你。”方笛头也不抬,两根手指捏住线头灵巧地在拍子中间穿来穿去,做得很是顺手。

齐闯使劲嚼两口巧克力,努力咽了下去,舔了舔嘴角留下的痕迹,低声对椅子上正在专心给羽毛球拍穿线的方笛说:“你哥来了。”

“嗯?”方笛猛地抬起头,眼睛向四处张望。“在哪呢?”顺手把拍子扔到一边,站起身来向门口的方向仔细看了一会儿,眼中精光一闪,猛地挥起一拳,直冲了齐闯的下巴招呼过去,好在齐闯早有准备,头一缩躲了过去,灵巧的向后跳了一步,笑嘻嘻地站稳了脚步。

“你再吓我,我就一脚奔着十环去……断子绝孙无影脚。”方笛恶狠狠地瞪了齐闯一眼,留下一句狠话。

齐闯不以为然的撇了撇嘴。“唉,说正经的。”

方笛从地上捡起拍子,继续穿线。“说吧,听着呢。”

“我们家对面新开了家网吧,奔三的机器,十七寸屏幕,可爽了,今晚去抓蓝人龙吧。”齐闯张牙舞爪的描述着,听得方笛一脸黑线。

“这就是你的正经事?”方笛眯缝着眼睛瞥了他一下,样子十分不屑。

“切,我的事哪有你的正经。”齐闯也不甘示弱,“天天抄《论语》。哼,复印机。”

方笛的脸刷一下就红了,又想不出反驳的话,索性不出声,拿着拍子远远地走到门口的凳子上坐着,赌气似的一下一下穿着拍线,发出嘣嘣的声音。

齐闯一见自己挑起的话头最后也没吵起来,觉得没意思,就跑到自己的柜子前面拿出壶咕嘟咕嘟地灌起水来。

“喂,你们俩!磨蹭什么呢?不想练啦?”突然一声大吼破空而来,把两个人都吓了一跳,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跑了过去,原来是教练在喊人。

齐闯和方笛老老实实地站到了队尾,感到教练灼人的目光正向这边投来,连忙低下了头。

于教练狠狠地剜了他们两眼,看到他们俩乖乖的没做什么小动作,这才作罢。“现在练专项。还是按老规矩分组。”眼睛扫到队尾的两个人,又顿了顿,“一个个的都给我精神点!练不好了小心我留人!听见没有!”

“听见了!”一队的男孩干脆利落的答道。

然后就是分组练习,方笛和齐闯相对练了一会儿后场高球就都凑到网前,借着练习放网的机会隔着球网小声说话。

“终于算是放假啦……这个学期怎么那么难熬?”

“别抱怨了,再开学初三,就该忙起来了,这个假期争取石器冲冲级,多练几只宠物。”齐闯什么时候都念念不忘他的网络游戏。

“我不一定有时间玩啊,我哥回来了。”方笛说。

“你哥你哥,就知道拿你哥当挡箭牌,你是不是不想玩了?”齐闯皱着眉头问。自从苗苗的哥哥回来以后他一次网吧都没有跟自己去过,一个人孤军奋战的滋味不好受,齐闯忍了又忍,现在期末考试也完了,今天家长会也开完了,到了假期还有什么不能玩的,搞得这样草木皆兵。“现在都放假了他还管啊?怎么平时没看你这么听话呢?你就去玩怎么着了?他还能把你吃了?”

方笛的眉头越发纠结,好像无穷的烦事堆在心头。今天是家长会啊,班主任桂老太太还不一定怎么编排我呢。“跟你说了你也不懂,我就求能好好过个年,别惹得我哥他不痛快。”

“哟,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的。”齐闯被他一本正经的样子逗得直乐,“每天早晚还得磕头请安吧?”手里一颤球就回得高了些。

方笛被他说得满脸通红,一个箭步扑了上去,手腕狠劲一压,球狠狠地砸在齐闯的脸上。“哼,叫你乱讲!”

“方笛!干什么呢!”教练猛地吼了一声,朝着场地这边气势汹汹的走了过来。

“教练教练,”齐闯揉揉被打红的脸,呵呵笑了两下,“没事没事,我们俩闹着玩呢。嘿嘿……”

教练扳过齐闯的脸,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打到眼睛,这才松了口气,转过头对方笛说:“你不是有劲吗?等会儿训练完了留下来。”

方笛一听到留,心里顿时凉了半截。每次教练说留人都要留下半条命,那些恐怖的体能训练简直就不是人能做的。“教练……我不是故意的。”

旁边齐闯也跟着打圆场,“是啊是啊,我们俩真是闹着玩呢。”立刻被教练狠狠的瞪了一眼。

“我让你们练习你们俩闹着玩?我是不是得连你一起留啊?”

“行,我……”齐闯刚刚开口说了两个字就被方笛大声打断了,“留我,教练,不关他的事。”

教练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转身离开,扔下一句话,“副队带着跑圈,然后直接解散,方笛过来。”

方笛咬着下嘴唇跟在教练身后走到了场边的长椅处。“俯卧撑,准备。”

方笛轻轻拍了拍手掌,俯身下去做好准备姿势,等着教练的口令。

“一……二……一……二……”一二之间的间隔很长,俯身下去的时候格外难熬,才做了十来个,方笛额头的汗已经顺着淌到眼睛里、滴到地上,手臂肌肉不自觉的颤抖起来,看样子已经快坚持不住了。可是教练看似一点停止的迹象都没有,手里拿着拍子,哪里动作不规范就直接敲过去。

“一……二!”不晓得做了多少个,方笛想撑起身子,手臂却一下子脱力了,直接趴在了地上,喘着粗气,爬不起来。

“起来,不起来我可打人了。”教练心里火气正盛,手里的拍子正要招呼过去,身边一个温和清亮声音响了起来:

“您好,请问是于教练吗?”

教练听到声音顿了一下,望向说话人,原来是一个高高瘦瘦面目俊朗的青年,尤其是一对星眸深邃如一潭清泉,半框眼镜架在鼻梁上显得很有学院气息。教练不禁愣了一愣。“我是。”

青年迎了上来,礼貌的和他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说:“于教练您好,我叫方宙,是方笛的哥哥,我家方笛给您添麻烦了……”嘴边漾起谦和的微笑,目光亲切真诚。

“哦你好你好!”教练看到自己这不肖弟子的家人在场,当然不能再动手打了,眼睛瞟了一下旁边战战兢兢的小男孩,忍不住和青年说:“这孩子今天不知道怎么了,打球一点不上心,还净是调皮捣蛋!”

“苗苗,来。”青年一边向教练询问小弟最近的情况,一边轻声把弟弟招到身边来,一年没见,弟弟长到自己腋窝那么高了,身子也结实了不少,看来这两年羽毛球练得挺好。他手上摸着弟弟湿漉漉的头发,始终微笑面对着显然有些话牢的教练。

方笛则一直低着头,心中暗暗叫苦,这下彻底完啦!被班主任告状不说又被教练告状……

“苗苗,苗苗!”齐闯跑完了圈,隔着场边的铁丝网小声地喊,“没事吧?”

方笛侧过头去看着他,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先走啦!晚上给你打电话。”齐闯装好包,三步并作两步跑走了。

看人都走得差不多了,教练抬手看了看表,方宙马上意识到时间不早了,他客气地邀请教练一同吃晚饭,教练却一再坚持晚上要回家,妻儿都在等他,方宙见不方便继续坚持,就说送教练回家。

开车送教练回家的路上,方笛坐在后排低着头一声不响。方宙简单的介绍了一下家里的情况,说父母经常出差在外,自己又上学,弟弟没有人照顾,给教练和队里添了不少麻烦。

教练却是头一次听说这个情况,转过身来拍了拍方笛的脑袋,说:“这孩子其实还是挺聪明的,平常训练也刻苦,我很喜欢他……好好练吧,将来能有出息。”

“呵呵,还要劳烦于教练您以后多多担待。”说着说着已经到了教练家楼下。方宙下车给教练打开车门,从后座上拿出两袋烟酒,里面还放了一个蛮有厚度的信封。

“父母的一点心意,不足以回报于教练您对我家小弟的教导之恩,还望您笑纳。”方宙依然是一副从容得体的微笑,让人不忍拒绝。于教练推辞了几番终于收下了,“快回去吧!”转过来对方笛说:“明天打起精神来好好练!听见没有?”

方笛机械的点了点头:“哦,知道了……”如果明天还有命去训练的话。

目送着教练上了楼梯,方宙转身上了车,“坐前面去。”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不带任何表情,只是冷冷的,一直让方笛凉到心里去。

“给你十五分钟时间,想想有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方宙用冷冷的目光扫了一眼身旁热得满头是汗的弟弟,直让方笛凉到了心里去。

于是一路无话。

第二章

嘭!厚重的大门在身后被哥哥关上了。

方笛心里突然有种想哭的感觉,一路上哥哥稳稳地开着车,眼睛始终没有朝他这边看一下,就连话也只说了那么一句,他不知道该怎样解释,心里错综复杂,要交代些什么呢?哥哥的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水味道,有点苦,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去洗澡,把衣服换了,我在书房等你。”方宙进屋后将外衣脱下来挂在衣橱里,接过弟弟的球包,看了一眼头发仍然湿漉漉的小弟,转身上楼去了。

幽静的房间内,方宙拿过洗衣房里的喷壶,对着书房地上的几株矮小的绿叶乔木喷了几下,心中纷乱如麻。听着不远处盥洗室内传来的哗哗水声,方宙的眼前浮现出小弟聪明乖巧的样子,就是那个以前每天晚上都要挤着跟自己一起睡,喜欢枕在自己的腋窝下面,把手脚搭到自己身上的小弟,现在竟然变得如此顽劣不堪?逃课通宵泡网吧……这些只有大学生才做的事情他一个初中二年级的孩子竟然也做得轻车熟路?若不是今天家长会后班主任桂老师和学生家长的一致指认,自己怎么能相信?

小弟的顽皮自己心里是有数的,这个孩子虽然从小身体弱,调皮捣蛋的事情却从不少做,但大多也都在自己定下的条框之内,父母不在身边,方宙自问对小弟的教育很是严格,家中纪律严明,小弟稍有违反必受惩罚,连母亲都屡次责备自己对小弟太过苛刻,方宙自有想法,该对小弟如何他有分寸,可是就算自己不厌其烦的说教无法让小弟收敛些顽皮的性子,连那曾经染血的藤条都不能让他听话吗?以前自己就算在北京上大学都会一个月抽一两个周末回家看看,到了大三不过是因为太过繁忙离开他一年,他竟敢做出这么大逆不道的事情,他还把不把这自己这哥哥放在眼里了?

方宙越想越气,太阳穴一阵阵的跳动。苗苗,你未免太让我失望。

不知不觉乔木的叶子上已经开始往下滴水了,方宙把壶放回原处,坐在椅子上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平淡悠远,静如一渊深潭。

 

一股冷水兜头而下,激得方笛浑身一哆嗦,他赶忙把龙头朝热水方向扭了一扭,胡乱挤了一手的洗发水,在自己参差的毛寸上抹来抹去,也是一样的心乱如麻。

不知道哥哥到底得到了多少情报,如果自己招供得少了被他戳穿,落得个扯谎的罪名,免不了是罪加一等,但如果自己招供得多了,下场也是一样的惨……回想自己一学期做的事情,放在以前绝对是杀无赦啊,可怎么心里就这么没谱,明知不对偏去做,还做得这么不留余地,方笛啊方笛,你就是被打死也活该。心里这样想着,方笛抬起手给了自己一巴掌,脸颊火辣辣的,脑子里面却越来越不清楚,心脏也跳得飞快,比跑完五千米跳得还快。怎么办……哥哥在去年暑假慎而又慎地叮嘱自己一不能玩物丧志,二不能夜不归宿,三不能生疏学业。如今历数这半年来的三大罪状,首当其冲的是成绩一落千丈,然后就是游戏玩到不分昼夜,加上对网吧情浓意浓每每乐不思返……方笛想着想着眼泪都流出来了,哥哥这次一定要打死我了……耳边似乎响起了藤条划破空气的“嗖嗖”声,眼泪流的更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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