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身的日子 上——刹那风影
刹那风影  发于:2011年01月04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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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笛靠在墙上,慢慢的滑到地上,头深深的埋进膝弯,任热水散落着浇在身上。突然他猛地一激灵,哥哥等久了又要生气。于是赶忙关好水,从架子上拿了一条短浴巾围在身上,将沐浴露等一应瓶瓶罐罐码放整齐,穿了拖鞋换过衣服轻轻地走到书房门口,还不忘把眼睛使劲揉揉。

书房的门是打开的,他在门口敲了敲门,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低头垂手,样子十分恭谨。

书房很静,没有一点动静,他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原来哥哥并不在房内。只听见身后传来一声轻轻地叹息,“三分钟,你这也叫洗澡?”是哥哥的声音。

方宙站在他身后,用一条厚厚的白色毛巾覆上了弟弟的头,轻轻地揉来揉去:“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洗完澡先把头发擦干,尤其是冬天,免得感冒……”

 

“苗苗!”方宙站在家门口大声的喊,“小子!回来把头发擦干了再去玩!”眼看弟弟跑出院子了,方宙的怒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听见没有?我打你了啊!”

“哥,我先去玩啦,晚上回来给您打!”方笛的声音远远的传过来,稚嫩的声音,天真的话语,让方宙哭笑不得。

真的就差这十秒钟的工夫?这小子这么淘气到底像谁啊?真是我亲生弟弟吗?方宙苦笑,无奈的摇了摇头。

不知不觉间,天色一点点地昏暗下来了,水蓝的天幕像被墨水渐染了,倏忽之间就被一片浓黑浸得透透的。深秋的天气一入了夜晚就凉飕飕的,也不知苗苗那小子跑到什么地方去了。方宙整了整暑期实践的报告,休过了十一假期就要交回学校了,再看一遍,有没有什么纰漏。正想着,传来了门铃的响声。方宙无奈的笑了笑,小苗苗肯定又忘了带钥匙。起身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孩,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慢慢的笑了起来。

“原来……真是我家小弟啊……”方宙借着门廊的光仔细打量了一下面前的小苗苗,上周日刚去商场买的NIKE运动装,到今天是第三天,风衣的手肘处、裤子的膝盖、裤脚就多了几道醒目的裂口。倒不是心疼钱,只是小弟不光不知道爱惜东西,更不知道爱惜自己,看那膝盖蹭破的伤口周围还全都是土呢。

“这质量未免太差了些,明天要把这几件退回商场去。”方宙怒极,伸出手去抬起了小弟的脸,也是脏兮兮的,他顺手抹了几下,“这么狼狈!被谁欺负了吧?”

“没有!”方笛倔强的昂起头,“是我自己碰的。”

“啪!”方宙突然扬起手,重重的打了他一巴掌,鲜红的指印很快在方笛的脸上显现出来,他的头被打得侧向一边,委屈又带了点倔强的看着哥哥,眼眶里蓄满了泪水。

“滚回屋去!洗干净了到书房等我!”方宙怒气冲冲地吼了一句,转身上了楼去。

方笛慢慢的脱了鞋子,把已然残破衣服脱下扔到一边,进浴室匆匆洗了几下,便围了条浴巾光着脚到了书房,见哥哥拿了条白毛巾朝自己走来,盖在头上用力地擦来擦去,“叫你把头发擦干净你不听是不是?傍晚那会儿你说什么?回来让我打是不是?”说罢将毛巾扔到一边,顺手拿起早准备在一旁的藤条,空挥了两下,发出嗖嗖的声响,只是听着就已经十分吓人。方宙指着宽大的书桌,“去!自己趴好。”

方笛一见了那根长一米有余的“家法”在哥哥的手里挥来挥去就已经害怕的要命,完全没了刚才宁折不弯的气概。

“哥……饶了我吧……”方笛小声求饶,顺从的跪到地上,谁想磕破的膝盖刚一沾到地板就疼得他呲牙咧嘴。

“起来!”方宙厉声命令,“自己许的诺自己要兑现!你自己说回来请打的!”

方笛咬着嘴唇,眼看实在逃不过,只好艰难地站起来,走到桌边,解开浴巾,俯身趴了下去。红木方桌的表面冰凉,他咬着牙静静等着哥哥手中的藤条打过来。

“嗖”带着呼呼的风声,藤条毫不留情抽在身上。“啊!”方笛吃痛不过,发出痛彻心扉的叫喊,眼泪止不住地夺眶而出,让他眼前的世界一片迷蒙。

“啪”还不及喘口气,第二下又打了过来,力道比前一下有过之而无不及。方笛的指甲紧紧的扣着桌面,扣得指甲要剥裂般的疼,也抵挡不住身后传来的洪水般的痛。“哥……”他终于忍不住哀嚎出声。

方宙不管不顾,一心要让小弟长个记性,以后不敢对自己的命令左耳进右耳出,所以一下狠似一下地打着。

“啪”“啊”方笛惨叫的声音都走了样,他实在忍不住了,伸手去低档,没想到触手却是一片濡湿,原来哥哥狠心的三下鞭打已经见了红。“呜呜”方笛小声哭了起来,“哥……我疼……”

“你现在知道疼了吧!早干什么去了?啊?”方宙厉声斥责,抓起弟弟的双手别到身后,又用足了力抽了两下,打得方笛已经喊不出声,只是扭曲了身子想要挣脱。

眼看弟弟身后纵横几道伤口不停地渗着血,泛着紫色的瘀痕,方宙心里终归不忍,他松开了弟弟的手,任他趴在桌子上不停地哭泣,嘴里还小声地求饶:“哥……我不敢了……好疼啊……”

方宙将弟弟打横抱到卧室,取出外用的伤药,将伤处的血迹清理干净,把药小心涂抹了一遍,又在膝盖的伤口上抹了些,看弟弟疼得小脸直抽搐,心里也很是不忍,但还是很严厉的问了一句:“知道错了没有?”

“知道了,哥。”方笛强忍了哭泣,乖巧的回答着。

“药干了就睡觉吧,记得盖被子。”

“哥,”方笛突然抓住了他的手,“哥我以后不敢了,你别不要我……”哭得红肿的眼睛满怀委屈的看着方宙,“哥,我能不能跟你睡……”看着小弟就算是挨了这么重的打还不忘耍赖,方宙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这小子,为了他自己将来得费多少心思啊……

第三章

那已经是小弟上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当时小弟许的诺说以后不敢了,原来只是自己威压下的条件反射,完全做不得数,以至于到了现在依然屡错屡犯,甚至越发严重。方宙这次是真的动了怒气。

“再说多少次你才长得了记性?还是非要哥动了藤条你才肯听?”

听到“藤条”两个字,方笛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但还是不忘很恭敬的回答:“是,哥,我记住了。”

方宙擦完了小弟的头发,又拿梳子把凌乱的头发略理了理,然后把毛巾叠好放到一旁,走到桌子后面坐下。看着小弟这副人畜无害的模样,若不是证据确凿,让他如何相信小弟竟然会对自己阳奉阴违,私底下挑战自己的权威到了这个地步?

“你如果每次说了这话都能做到就好了,我能省不少心。”方宙抬起头,看着依然一动不动的小弟,“过来,到前面来。”

方笛的腿有点软,好像身体在下意识的躲避危险,走向那宽大的红木桌子的路程犹胜长征。终于到了距桌子一步的距离,听见了哥哥的话:

“一路上想好了吧?哥听你说。”方宙的脸上竟带了浅浅的笑意。

方笛心中一凛,他最怕哥哥在自己犯了错的时候露出这种笑容,那显然是怒到了极点的表现,以前曾经见过这样的笑容,每一次都让他刻骨铭心。看来今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我……”方笛咽了口唾沫,踌躇着要隐瞒多少罪过才能免于一死……却被方宙打断了。

“男孩子说话也好做事也罢,都干净利落些,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要是有什么小算盘,一路上也该打好了。”目光如炬,仿佛要将方笛的心思洞穿。“还有,我提醒你。我只给你一次机会,把想说的都说完。”

说到这里,方笛已经放弃了自己的打算,准备一切从实招来,但终究怕极了哥哥的家法,只好先说些讨巧的话。“我知道这学期做了很多错事,有违哥的教导,我也不求哥能原谅我,我……我只希望您不要生气,气坏了身体……”方笛小心翼翼地选择着语句。

“砰”的一声,方宙拍案而起,脸色已然变得发青。“还敢贫嘴!跪下!”他愤怒的对弟弟喝道。

方笛顺从的跪了下来,低头看着面前的地板。

“我问你,你都做什么错事了?别让我一件一件问,自己痛快些。”

“是。我这学期玩了一个网络游戏,叫《石器时代》,经常去网吧,耽误了学习,考试考得也不好……”

“还有什么?都说的清楚点!听见没有?”方宙越发没有耐心,转到桌子正面,将那根方笛再熟悉不过的藤条“啪”的一声排在桌子上,吓的方笛抖了一下。

“大概一周去3-4次,有几个周五周六晚上……在网吧通宵。”开口变得越来越艰难,仿佛每说一句话就会把自己推进地狱的深渊一样。

“从头说,什么时候开始玩的,和谁一起玩,逃过多少课,在网吧过了几个晚上,考试考了多少分,有多少知识是应该掌握没有掌握的?说!”

“从……三月份,十几号。对老师说谎请病假有……十二天,”方笛的声音开始发抖,他不敢看哥哥那暴怒的样子,“在网吧通宵了大概二十次……”还没回答完,便被方宙打断。

“和谁!”

“哥……”方笛知道,两家交好,即使他把齐闯的名字说出来也不会有什么麻烦,而且就算他不说哥哥也是早就了然于胸,可是在他心里,这总是个叛徒行径,不管怎样他都不能说出来。“哥您别问了,您打我吧,别让我说了……”

“嗖啪!”藤条结结实实地抽在后背上,即使隔了T恤和内衣,力量依然大得使方笛的上身向前扑倒在地上,那种疼有好长时间没有经受过了,方笛狠狠的咬着牙,手撑着地又重新跪好。

“畜生,你还不耐烦了?敢做不敢说?还想当英雄?你知道我今天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和别的家长怎么看我,怎么跟我说的吗?方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看着小弟倔强的样子,方宙怒气更盛,伸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拽了起来,厉声喝道:“裤子脱了!趴下!”

方笛抿着嘴唇,按哥哥的命令把下身的衣物褪到脚踝,顺从地趴到了桌子上,掀起上衣的下摆,用嘴咬紧了手臂。一年了……这宽大的桌面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阵阵的心慌,恐惧像冰一样慢慢从四肢凉到心里。

方宙看着弟弟比原先略微结实了些的身体,从后背到大腿,都能隐约看出一些鞭打的痕迹,那是他严厉的责打在小弟身上留下的印记,估计要伴随小弟一生了。其实作为兄长,方宙每次高高的举起藤条,心里那苦涩的滋味都是难以言说的。可是苗苗……你告诉哥哥,哥哥应该怎么做?

方宙不再说话,只是将手中的藤条不留任何情面地挥下,一下一下结实地打在小弟的身上。一鞭挥下便是一道血一层皮,不过几下已是皮开肉绽,让人不忍卒睹。方笛起先因为心中有愧,不敢求饶,始终咬紧了胳膊一声不吭,默默的淌着眼泪,生生受了这许多下。可他没想到哥哥竟然如此愤怒,力量一下大过一下,那架势简直是要把自己活活打死。又疼又怕,方笛终于克制不住,小声的求起饶来。

“哥,求您别打了……啊!苗苗知道错了……”断断续续的哭声听着十分可怜,方宙却没有手下留情,依然对弟弟继续施加着苦刑。

“哥,啊饶了苗苗吧,苗苗受不了了……”

“闭嘴!”方宙大声喝止了小弟的求饶,“再喊打死你!”手上更加用力了几分,打得方笛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下意识的扭动起来,结果被方宙死死地按住又接连抽了四五下,痛得方笛连力气都没了,只觉得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黑沉沉的就要昏死过去。

痛也不觉得痛,只是身体依然会在被藤条抽打后条件反射般的抽搐,意识混沌一片,甚至连自己是不是还活着都不知道了。不晓得时间过了多久,只是记得自己在半昏半醒的时候听见了哥哥的严词苛责,自己依然是机械的重复着“是,我知道错了”,“以后不敢了”这样的话语。再醒过神的时候,身后的疼痛起初并不强烈,随着一点点的清醒逐渐蔓延开来,最后像一根根钢针直刺入脑,痛苦的煎熬让他禁不住呻吟起来。

房间里漆黑一片,鼻子里闻到的是熟悉的枕头味道,身下软软的触感是在床上。

原来没有死啊……方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有点庆幸,说不定还有点淡淡的失落。

身后疼痛不已,他伸出手去想摸一摸,都牵动伤处疼得他直吸冷气,有一点黏黏的凉凉的胶状物糊在被撕裂的皮肉上面,是抹好的药,屋里开了一点空调,自己赤裸地趴在床上也没有觉得冷,周围寂静无声,方笛却因为伤痛无法入睡,只好偷偷的按开了台灯,却见床头柜上赫然放着责打自己的家法,黄色的荆条上点点朱红,是自己的血迹。他心里一哆嗦,转过头去深呼吸了几下,把那恐怖的物事从脑子里面赶出去,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包好书皮的龙珠,一页一页地翻着,借此转移注意力。

坚强的赛亚人孙悟饭胳膊被打断了还能继续战斗呢,为什么我现在连动一下都疼得难忍。不过……要是他的屁股被打烂了呢?

沙鲁就快被打败了,方笛正在期待那个经典的父子合力超级龟波,却听见走廊里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他赶忙关上灯,将漫画书塞到枕头底下,脸转向窗的方向,闭上眼睛。

没过几秒钟,虚掩的门被轻轻推开了。脚步声也变得很轻,一个托盘被轻轻的放到了旁边的床头柜上。哥哥好像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旁边站了几秒钟后小心的按开了台灯。

方笛的心砰砰直跳,他不知道如果现在睁眼该跟哥哥说些什么。一阵绿豆汤的味道缓缓地传了过来,是哥哥动手熬的,他最喜欢喝的,绿豆汤,先蒸后煮的绿豆去掉了豆子的腥味,炖得绵烂后用蜂蜜和红糖调出来的绿豆汤,闻着味道就能想象得出来那透着微红色的汤水,表面散放的玫瑰花瓣,含在嘴里一股淡淡的甘甜直透心底,想着想着口水都顺着嘴角流了出来。

“哼,”哥哥的一声轻笑让方笛心里一凉,“还敢装睡。”说着顺手拎起旁边的藤条,呼啸着劈了下来,一股风声刺耳,吓得方笛“啊”的一声大叫了起来。

方笛紧闭着双眼,本是等着那摧天坼地的疼痛再次降临,过了许久睁开眼睛,藤条却是打在床上,留下一道深深的印子,心里忽然放松下来,眼泪也跟着流了出来。模模糊糊的,只看见哥哥嘴角浅浅的笑。

“看你小子那点出息,过了今年都十四了,还没事就哭,不怕丢人。”方宙轻斥道。

方笛赶紧抹抹眼泪,委屈地说:“哥我疼……你别吓唬我……”

“是嘛?”方宙俯下身子,右手轻轻地摸摸小弟的后脑勺,左手伸到枕下将漫画书一把掏了出来,拿在手里,故作严厉地说:“知道疼还敢看漫画书,打死你也不足惜!”眼看着小弟的眼泪在眼眶里逡巡,心又软了下来。“怎么不老实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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