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刻，车离一瞬间消失在原地，声音猛地接近。

“钪——”

凌也消失在原地。空中，两人的冲击在一起。

“哟。”凌的笑容艳丽无比，嘴角的殷红为那笑容更添上一份妖冶。“我那肮脏的血液中好像有你一份吧？”

“嗯哼，你用的不是反问句哦。”车离金色的眸子流光溢彩，手向外翻。“BINGUO～准确来说只有一滴，在那次实验中哥哥很小心地加进去的哦。”

近处一看，两人的笑容如此相似。

“真是可喜可贺的答案呢。”凌挑了挑眉，似乎带着不满，侧身躲过对方的力量，巨大的能量将紫黑色的发切断了几缕，缓缓从空中落下。“这样算来，我又有个讨厌的血亲了……不过呢，如果不是那滴血，又怎么会让我有这个机会呢？”

“哦，你知道了。”车离的笑容微微带上了诧异，随即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看来你的自私不下于哥哥我哦。”

“明明知道是哥哥我故意促使你去神纪带走那人，你也隐约知道哥哥我的目的。”车离仿佛笑得喘不过气来。“但是你还是选择了不告诉殿，把他从殿身边带出来。”

“我当然自私呢。”凌站在风中，风吹着他紫黑色的发翻腾，遮挡了他的表情。“因为这是我最后的机会了呢……”

仿佛不堪负重，大量的血色液体从凌没有血色的嘴涌出。车离毫不留情微笑地对着无法动弹的凌抬起了泛着金色光芒的手，那是被重复添加了大量磁力的死亡的金色。

“哎呀——”挥下的手被阻挡，车离扭头对着有些气喘的轩啻微笑。“2对1可不是英雄的行为哦。”

“我从来不是英雄。从来不是。”轩啻黑色的瞳孔深沉得可怕，他的目光停留在凌染血的衣襟上，眉头紧皱。

“那么，哥哥也要拿出魔王的气势了。”车离金色的眸子迥然异灿。“虽然没有殿那么强横，但哥哥我好歹也是‘半继承’哦。”

强风从远处呼啸着吹来，天阴沉得似乎随时会塌下来。低沉的云在红发青年的上方形成螺旋状，车离站在中心，笑得张扬。

第 50 章

这时候，凌却停止了动作。他转过身来，背对着车离，向轩啻走去，脚步是不自然的僵硬。紫发的青年停在轩啻面前，微笑，嘴角的殷红是那样刺眼。

“呐，不要再看别人了好不好？”

他这样说，伸出手，手也是那种如同机械般僵硬。

“只要看着我就好了。”

身后，车离的眼睛微微眯起。他看着凌，忽的笑了。

“真是精彩的斥力微次幂转化，哥哥也没有办法破坏掉这完美的屏障。但是……”红发的青年的笑带着恶意。“一单演算启动，就如同多诺米骨牌一般不达到一个循环不会停止，哥哥记得，它的循环是六亿兆的三十五万次方吧？你能撑到那个时候么。很壮观哦，你用生命构成的城堡。”

凌仿佛没有听见车离的话，他的眼睛里只有男人，从来都是。

“被你的眼睛注视的时候，好像那个人就是你全部的世界。所以呢，我嫉妒所有你目光所及的存在。 ”紫发青年连笑容都是僵硬的，但他依旧笑着，像是用尽生命燃烧自己绽放的焰火。

轩啻只能愣愣地看着那人艳丽却僵硬的笑容，心早已疼得没有知觉。他想伸手触碰那人的笑容，却被对方僵硬的弧度刺伤。

“不过胜负可是未定呢。”

似乎不满被忽视，车离手上跳跃着一个并不耀眼的光球。光球忽的向轩啻掷去，却在男人的2米处像是投入了水中，空气中泛起缕缕透明的波纹，光球被吞噬得无影无踪。

“在哥哥的强攻下，不知道是你的生命先耗尽，还是那个人先……呃……？”

点点光芒从车离的身上溢出，开始是微弱如萤火，后来逐渐增加到耀眼得如同太阳。红发的青年站在光芒中，脸色却阴冷下来。凌像是终于注意到这边，微微转动眼球斜着看向车离。

“看来小波斯猫给你留下一份未拆封的礼物呢。”

“我不懂，真的不懂。”红发的青年停止了挣扎，金色的眸子倒映着男人的影子。“这个磁力积分连接大概是亚珀利昂那家伙在露出最后一次破绽的时候在哥哥我身上布置的——宁愿连命都不要，就只是为了让哥哥我在下一次攻击时被强制转移！？”

希路……？

一蓝一绿的眸子的少年近乎任性地说：我要你成为我的玩具……

金色卷发宛如天使的青年小心翼翼地抱着他最心爱的玩具：呐，成为我的好不好……

轩啻用手背遮住眼睛。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车离看着颤抖的男人，忽的笑了。“不过，我未必会输哦……”

聚集的光芒达到顶峰，将红发青年的身影淹没，忽的熄灭了。

最后一丝阳光终于被乌云吞噬，大风从阴沉的远方呼啸着吹来，卷起青绿的草屑，弥漫在两人之间。

“终于，只剩我们了，这个世界。”

那人微笑地这样说。

紫发的青年似乎努力想放松抚在男人手上僵硬的手，却无能为力。

“……你的脸好冷，早知道就把你带到炎黄星呢，那里的温泉可是出了名的好。”

可是，你的手更冷。男人悲哀地动了动嘴唇。

“……不要这幅表情呢，我说过，我是犯罪者。呵……”那笑容中的破败，美丽到近乎残忍。“不是因为你，这幅身体原来的时间就不多了。”

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回到过去，去见眼前的人。

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回到神纪，去见眼前的人。

“因为我是未完成品呢……”凌看着手中的鲜红笑得讽刺。“‘祖血’真是个霸道的东西呢，远远没有达到平衡的它，所以才像个闹脾气的孩子排斥一切呢。呵呵……咳咳……”

像是笑过了头，凌再次咳出大量的血色液体。轩啻下意识地做出那种想用手堵住那不断溢出的血徒劳的事，却被那人抓住手放在唇边亲吻。

“……其实车离说得没错，我带着私心呢。明白了他的血的暗示，我找上小波斯猫，决定去神纪将你拐出来。我打了个赌……”紫发青年连呼出的气也是冰冷的，轻轻地抚着轩啻同样没有温度的手。“……我究竟能不能在他赶到之前保护你。如果那个人没有赶到，那么就一起死吧。我是这样想的呢。”他笑了，笑得志得意满，但也同样惨白。“结果呢，我赢了。可是我也输了。”

“……”

“……很可笑吧。”那人的声音轻喃如微风，带着腐朽的气息。

“……”

轩啻突然狠狠地甩开那人的手，黑白分明的眸子里灼烤着怒火，璀璨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你们他妈的到底看上了我哪一点！！为了我！为了我！！我他妈到底吸引你们什么啊……”男人的怒吼沙哑中带着哽咽，最后变成悲鸣，眼底写满了无措与痛苦，他摇着头，惨笑着。“……不值得啊……真的不值得啊……”

凌开始时是错愕，看着愤怒地对着自己咆哮的轩啻，弯了潋滟。

“为什么不值得呢？”紫发的青年喘着气笑着，微弱的声音转瞬而逝。“你明明知道我……你……”

越来越汹涌的血从那人的唇逸出，淹没了那人的话。仿佛刚刚的话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凌染血的身子如同折翼的蝴蝶摇摇欲坠。轩啻猛地上前一步抱住了那仿佛随时会崩溃的身子，黑色与紫色交织，编成美丽到绝望的色彩。

“真好呢……”凌在轩啻怀里喃喃地说，微微颤抖着睫毛。“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抱我。”

他试图控制着手再次环上那副让他如此眷念的身躯，却又一次失败了。无力的手软软地垂在两边，凌叹了口气，用最后的力气将头靠在了男人微微颤抖的肩膀上，脸上尽是心满意足。

“这样就好了……这样就好……”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好么……”

轩啻的身体剧烈地抖动着，听着那人越来越微弱的声音，仿佛是随时会熄灭的残烛。

“……”

没有回应。紫发青年仿佛快睡着似的，紫水晶般的眸子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意识仿佛又回到当初那个蹲在黑暗的角落里抱膝的少年。

我好怕啊。少年哭泣说。

我好怕啊。青年喃喃说。

“……怕什么？”有人在耳边这样说，声音低沉而又沙哑。

是啊，我怕什么？青年仿佛被惊醒了，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艳丽的弧度。

有你在这里呢……

啊,真是遗憾，忘了问最后一个问题呢……

他这样想着，闭上了双眼。

Would you remeber me forever?

第 51 章

“你恨我。”

男人看着那人艳丽却冰冷的笑容，声音沙哑。

“所以你要为我而死，这样的话，我就会为你伤心难过一辈子，也会永远记住你。不对么？”

男人低沉地笑着，眼中尽是无措的疯狂和凄惨。

“每一次，每一次都自作主张，完全无视我的立场。把我带到这里的时候是，现在也是。”他冷冷的看向那人安静得仿佛只不过在做一个甜美的梦的脸，表情似笑非笑般的绝望。“你以为这次我还会如你的愿么。”

“你身体里的祖血排斥其他的血，嗯？”轩啻看着自己的手腕，嘴角的微笑越发扩大。“正好，能使它乖乖听话的东西我有的是。”

“多利，下来。”

轩啻右腕上的生物顽固地一动不动，仿佛它真的只不过是一个毫不起眼的手镯。

“多利！”

轩啻的声音变得更冷了，手镯开始剧烈地颤抖，但依旧死死地扒在男人的右腕上不肯下来。

轩啻皱了皱眉，第一次，他带着些粗暴地将右腕上的多利虫掰了下来。小小的多利虫在男人的手掌上缩成一团，大大的眼睛里聚满了泪水。

“多利——！！！多利多利多利多利多利——！！”

在轩啻刚想开口说话时，多利仿佛知道了男人脑中所希望的事情。它剧烈地抖动着，摇着头，发出刺耳的尖叫，好像这样就能拒绝男人接下来的请求。

“听话，多利。”轩啻的声音柔了下来，他爱怜地抚摸着将近崩溃的小东西，叹着气。“这是我最后的请求了。”

把我体内的祖血给他。

“我累了。”男人疲惫地闭上了眼，带着垂暮老人的叹息。“所以，让我休息吧。”

“可是，我亏欠他们的太多了。”轩啻微微抱紧了怀里逐渐流失温度的紫发青年，带着无措，那人的唇角净是心满意足的笑。“让我最后，给他们一些微不足道的补偿，好么？”他睁开眼，温柔地看向多利。

多利的尖叫停止了，变为小小的啜泣。它哀求地看着男人，希望就此能打消男人的念头。

“多利多利多利……多……利……”

“……”

多利最终妥协了，在轩啻近乎执拗的目光下。

小小的红色的多利虫颤抖着蠕动到男人的右腕处，软软的身体变化一个尖刺的尾巴，卷在凌无力拒绝的手腕上，刺入静脉。多利张开了小小的口，小心翼翼地咬入轩啻的皮肤。它是以鲜血为食的生物，对于血的敏感超出一切。但现在，多利却为这一项天赋而悲哀，它必须不断地从男人身上提取那致命的红色液体。第一次，它觉得入口的猩红色液体是如此苦涩。

“呵……”

轩啻微笑地看着这一切，多利的身体因鲜红的液体而变得瑰丽。男人的目光从多利转移到怀里的人身上，那熟悉而又陌生的脸，这一切悲哀的源头。

“为什么？”他似乎对着怀里的人说，又似对着自己说。“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

“正是因为你的存在，我才会被劫到这里。”他大笑着，仿佛一切都是一场荒唐的戏。“如果不是你将我劫到这里，又怎么有你的存在？”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结啊……”他笑着晃着头，黑色的碎发击打在男人苍白的脸上，死灰般的颜色。“谁是谁的结，谁是谁的劫，恐怕早就分不清了。”

一阵腥甜涌了上来，轩啻猛地捂住嘴咳嗽。他张开手掌，上面鲜红的液体与在黑暗中盛开的彼岸花同色，带着绝望和腐败的气息。

平衡被打破了么……

他微笑着这样想着，毫不在意地用手背抹过挂着殷红的嘴角。

风似乎越发狂暴，将男人吹得有些站立不稳，翩跹的黑色短发在空中舞成绝望的纹路。绿色的草柔弱地被风吹成绿色的波浪，一起一伏。阴沉的云在上空沉淀着，冰冷地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轩啻向着那片与自己的发色同样沉重的黑暗张开了手指，于是细碎的风便从他的指缝泄露，缠绕着，拂过他的脸颊旁，缭绕着血色的味道。

“你们是我的结。”

他喃喃地说，沙哑的声音被风带走。

“我是你们的劫。”

他看着天空似乎有些痴了，低沉的声线被风抹去。如果不是接下来强烈的咳嗽，他恐怕会一直被那灰色的空间所诱惑。

“咳咳咳……呵……唔……”

好不容易止住了那接近干呕的咳嗽，男人深呼一口气，口腔里尽是挥之不去的血腥味。身体一点一点地变冷，没有了红色液体带来的温度。男人不自觉地抱紧了怀里的人，然后恍然。

原来冷是最令人疯狂的东西。

因为冷，所以才不顾一切地去追寻温暖。因为冷，所以抱着得到的温暖不肯撒手。尝过光明的温暖，所以才更不愿再回到那阴冷的角落。

轩啻的嘴唇动了动，无声地询问。

你冷么，凌；

你冷么，希路；

你冷么……然。

……我现在有点冷了。

男人对着那一望无际的灰色喃喃地说。他在大风中显得有些单薄的身子晃了晃，似乎随时有可能摔倒。

有点累了……

他这样想着，疲惫地垂下了眼睫，缓缓地坐下，小心翼翼地抱着凌，将对方脸上沾上的草屑摘去。

整理好凌，男人望着远方无垠蔓延的绿色和灰色交织处愣愣发呆。

那个人，那个人现在正在赶来吧。

不过，抱歉了，然。我也是个自私的人啊……

我累了，所以我想休息了。

黑色的眸子朦胧成一片光晕，黑玻璃珠似的眼睛没有焦距。

好像自己在那人前一直都是无措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