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游戏——皇冥月
皇冥月  发于:2011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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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豫想拉敏春的手,向他解释。可手伸出去时,门口已空了。气愤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小豫急忙追了下去。
楼道里黑漆漆的,突然一声巨响,象有什么东西被撞倒了。小豫三步两步地冲下去,在转弯的地方踢上了一个软乎乎的东西。小豫一个踉跄向前栽去。
“敏春!”小豫爬起来想把敏春扶起来,可敏春蹲在地上没有动。小豫一手抓到敏春的手臂,一只手摸倒了敏春的头。小豫在敏春头上左摸右摸,又顺势向下按按敏春的肩,想看敏春伤哪儿了。冷不防被敏春极厌恶地推倒在地。
脚步声又向楼下响去。小豫慌乱地想站起来。手刚往身边的一个破坛子扶去,摞在上面的就东西你挣我抢地掉了下来。一阵“叮哩桄榔”让小豫抬不起头。
好容易塌方停止了,小豫从硝烟中抬起被砸肿的脑袋,头痛欲裂。小豫赶了赶空气中飞舞的尘埃,推开砸在身上上的杂物,继续向楼下追。小豫冲出楼梯口,看见昏暗的路灯下并没有人影。小豫喊着敏春的名字四处望望,然后选定一个方向追了过去。
街上空荡荡的,死城一般。皮鞋在水泥地上撞击的声音格外震耳。夜风吹来,冻得小豫身上每个毛孔都紧缩起来。当小豫发现马路上除了自己就是影子在动时,终于绝望了。敏春一定是跑远了,看来他真的生气了。
小豫想狠K自己一顿。卫强早把自己看穿了。的确,自己不够精明。正如卫强说的“笨瓜一个,傻鸟一只”,还小丑似的在人前买弄,心甘情愿的让人取笑。当颜面和朋友同时离自己远去时,感觉真的好冷。小豫抱着肩站在惨白的路灯下哆嗦着,觉得自己被人剥得精光。
小豫没精打采地转回身,走了几步又不甘心地回头望望。确实没有敏春的身影了。小豫叹了口气,走回到楼梯口。突然发现前方花墙下有人影在晃动。
“敏春!”小豫叫着迎了过去。敏春正捂着肚子,一脸痛苦地缩在地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打着颤儿地往地上落。
“撞哪儿了?我看看。”小豫蹲下身子去拉敏春的手。一拉开手吓了小豫一跳。昏弱的路灯下,敏春灰白的裤子上映出斑斑血迹。血液从小腹的一侧往外渗着。
“怎么会这样?撞上什么了?”小于惊慌失措地乱了方寸。
“不是撞的。”敏春极力压抑着愤怒的声音。“翻学校铁门时伤口裂开了。”
“伤口?”小豫短暂地愣了一下,才想起前天敏春说他去动了手术。“原来你做手术是真的!”小豫傻眼了。
敏春听了小豫的话,两眼鼓鼓地冒出血丝来,火气是再也忍耐不住了。“原来你一直认为我在骗你?”敏春咆哮到。那双绝望的眼睛在小豫面前越来越大,充斥了小豫整个大脑。十八年来,小豫头一次感觉到做人的失败,失败之极。
“我送你去医院。”小豫讨好地伸出手,被敏春绝情地打开了。敏春想靠自己的力量站起来,挣扎了几下,失去重心向前栽去。小豫忙把整个自己迎了过去,让敏春靠着,感受到了敏春因剧烈疼痛而发出的颤抖。小豫合上双臂给敏春送去些温暖。
严圆家的窗口还亮着灯。小豫看见有人影在窗口晃动。小豫可以想象明天校园里又会有什么谣言了。
“卫强这个王八蛋,我一定不轻饶了他!”小豫咬着牙虎视着那个亮着灯的窗口。
〈后篇〉
第二天下午,小豫抄着手跑到学校旁的自由市场,买了一大袋的水果,然后搭上去市里的公交车到了第二人民医院。今天凌晨送敏春来后,医生为敏春重新缝了伤口,还要求敏春住院观察。好象是说伤口有点感染。小豫在敏春的病床前守侯到清晨,才坐早班车回学校上课。这会儿替敏春收拾了几件衣服买了些水果,又赶来了。
进了病房看见个陌生的老头躺在床上。小豫问护士敏春上哪儿去了。护士说中午医生允许他出院了。小豫心想敏春大概回家了。小豫只得出了医院,提着水果在街上乱转。
小豫一时不知该上哪儿去,想想还是回学校吧。马路对面就是车站。小豫刚要过马路,一辆出租车横在面前,差点儿撞上。刚想骂,车上下来一个人,竟然是西装男人!
西装男人好象是刚下班,提着只黑色公文包拐进一个小胡同。小豫一时起了好奇心,就跟了进去。
胡同很狭长,左拐右弯地在一片家属区前豁然开朗。
西装男人经过楼前的葡萄架时,被一个白头发老头叫住了。小豫及时地避在墙角观看。
老头怀里抱了只类似于小豫曾在街上看见过的光屁股狗,一脸铁青地训斥着:“有你这样的人吗?说是借去玩一天,还回来就变成这样了!狗也是要面子的。你把他的毛剪成这样,让他怎么有脸见出门朋友?我把你的头剃成这样,你乐意吗?这才刚开春,天还乍冷乍寒的,感冒了怎么办?”
西装男人被劈头盖脸的训斥压得抬不起头。光屁股狗在老头怀里不安分的蠕动着,伸着大毛脑袋一次次把西装男人的领带往自己这边拖。西装男人很谦卑的一面向老头讨好地笑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和光屁股狗抢领带。
“呸!”小豫往地上吐了口痰,心里骂到,“死八爪章鱼原来这么多怪癖,连狗都不放过!”
突然一阵凄厉的猫叫从葡萄架上划过。葡萄架上的竹竿剧烈地晃动了几下,一只披着碎毛的花猫惶恐地落在地上,四爪紧刨了一阵,夹着尾巴一瘸一拐地窜了。
西装难男人抬眼看了看二楼挂蓝窗帘的窗户,紧张起来,一把扯回领带,从口袋里摸出张百圆大钞拍在光屁股狗头上。西装男人三两步冲进楼梯口,还不忘转头对老头说:“赔你的狗毛!买件狗衣服穿吧!”
“什么我的狗毛?骂谁呢!小伙子,我不是想要你的钱,只和你讲个道理!”老头话未说完,西装男人已消失在楼梯口。
小豫跟着往前走了几步,看见老头把钱对光照了照,然后很高兴地揣在衣兜里,抱着狗,哼着小曲,一步一晃地向对面的单元踱去。
小豫赶紧进了楼,没听见有人上楼的脚步声。小豫摸索着走到二楼时,听见“B”座里传出吵架的声音。
一个男人的声音怒道:“纸杯子纸碗是吃饭喝水用的,不是烧着玩的!”
“干吗!摸什么?”
好象有两个男的推推拉拉的。小豫想多站一会儿听听清楚。
“打火机呢?”
“没有!”
“没有怎么烧么大堆灰?”
“用天然气啊!”
“你还张本事了。上回把瓷碟子碗一个不剩全砸了,这回又烧……一会儿我买把锁把厨房门锁起来!我看你烧!”
男人被气得不轻,有点语无伦次。
“先不跟你说这些。管大爷的狗是怎么回事?你说要玩儿,我舔着脸给你借来了,你倒好,把毛给我剪了,还剪得那么难看!你让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不好交代你不会不交代!”另一个声音很是理直气壮。
“还有那只猫又怎么招你了?从二楼扔出去,你倒不怕把它摔死!”
“我就是要实验一下,猫从多高的地方才摔得死。不行吗?”
另一个声音简直就是无理取闹地叫嚷着。过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摔死了吗?”
“没有!男人愤怒到了极点。
“你烦我了?”另一个声音有点戏弄地问到,“烦我当初别充英雄说要照顾我呀!这会儿后悔呀,晚了!”
什么人呀,说话声音这么尖酸刻薄。小豫没听见像男人说什么,只听见另一个声音突然高亢地叫道:“你打我?”但没听见巴掌响,估计只是扬起手吓唬吓唬。
“你敢碰我一下试试。等老头出来了,新帐老帐跟你一块算!”另一个声音这样威胁到。
男人没再出声。屋里“唏唆”响了一阵,然后是重重的脚步声,门突然开了。小豫来不及闪避,愣愣地站在楼梯间里看着敞开大门里的人——西装男人。
他脸部的肌肉因要极力压抑愤怒而严重扭曲着,鼻孔喘着粗气,再也没有一点风度残留。看到小豫,西装男人怔了一下,问:“找谁?”
小豫见场面很尴尬,就试探着颤颤说了一句:“找魏敏春。我是他大学同学,探病的。”
西装男人听后极力换了幅亲和的表情,说:“他在里面,进去吧。”然后侧身饶过小豫,眉头阴沉地下楼去了。
敏春在里面?小豫有点不敢想象。这还真是敏春的家?那刚才和西装男人吵架的是敏春的什么人?家里有这样的人,怪不得敏春不愿提。
小豫小心地进了屋。刚一关上门,空气的对流把一堆纸灰吹到小豫脚下。大概是刚才说的那些纸盘子吧。沙发上还扔了一把剪刀和一堆乱毛——不知到是那条光屁股狗的还是那只瘸腿花猫的。小豫向窗外望了望,刚好可以看见一楼的葡萄架。窗口兰色的窗帘在晚风中一晃一晃的。
“你怎么来了?”从里间屋传来的声音。
小豫顺着声音看见卧室的门敞开着,敏春正坐在床上看着自己。
“谁带你来的?”敏春又问了一句。脸上的怒气还没消,眉头还有些发紧。
“我去医院,护士说你出院了。”小豫笑着说,一心想缓和与敏春的矛盾。“刚才在街上转转就碰见你哥,我跟着就进来了。运气挺好。”
说完尴尬的见面词,室内沉默下来。小豫偷偷环视四周,想发现刚才声音尖酸刻薄的人。人没看见,只看见屋里小套间的门紧闭着,那人是在里面吧。无数的玩具熊堆在房间的另一角,不下几十个。另人不解的是,这一大堆的熊全是一个样式,连胸口的蝴蝶结都是统一的红,红得刺眼。
小豫指指熊,打破了沉默:“你的玩具熊?”
“不能玩儿吗?”敏春冷冷地说。
“当然能。”小豫又笑了,可发现自己灿烂的笑容没人欣赏。
室内又重新回到沉默。小豫知道敏春还在生气,心想还是正式道个歉吧。敏春是外冷内热的人,把道理讲清了他会原谅我的。
想到这儿,小豫说:“我,道歉。那天我真的不知道卫强要涮我……”
“过去的事不要说了。”敏春轻描淡写地打断了小豫,可脸上并没有打算原谅谁的表情。
“我要说。”小豫坚持要表白自己。“是我对不起你。我喝醉了一时心血来潮。本来是想帮你的,谁知道……我不是有意的……”
有时候小豫的这种性格是十分令人讨厌的。因为坚持要说的话,常常是别人讨厌的话。果然敏春并不为小豫的坦率所感动,相反的敏春激动地大叫:“不要再说了!如果你只是来道歉的,现在话说完了,可以走了!”
敏春愤怒得脸色通红。小豫吓得不敢再说话。短短几天内,已是第二次见敏春发这么大的脾气了。小豫知道一切都是自己多疑惹的祸。如果不听信卫强的谣言,如果不整天瞎猜疑,如果自己脑子多根筋……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只听敏春落寞地说道:“我是相信你的,可你从没把我当一会事儿。”小豫怔住了。长久以来自认为是对敏春肝胆相照的,却为这么个误会落的个无异于骗子的下场。
小豫眼睛红了,噼里啪啦掉了不少眼泪。揉干了眼睛,小豫突然知道该怎么做了。
小豫赶回学校时已是傍晚。晚饭后的学生们三三两两的在校园里走着。小豫大步流星地直奔宿舍五楼。推开“521”的房门,正看见卫强正和几个人在打牌。
几人见了小豫,含义颇深地笑着点点头,说:“回来了?”卫强也打着招呼说:“来来,打牌!”十分热情,好象从未与小豫发生过什么过节似的。
小豫站在门口,对着卫强恨很地说:“上天台,我有话说!”然后不等卫强回答就大步先走了。这就是告诉卫强,你来也得来,不来也得来,由不得你。
卫强正在纳闷,旁边几个人哄笑着,拍着卫强的头说:“走走走,别妨碍我们打牌!”卫强被推推搡搡地离了牌桌。
上了天台才一探头,卫强就被挝了一耳光。在还没弄清事情原由之前,又被劈头盖脸地拍了一顿。卫强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就被人提着衣领揪了起来。
“早就警告过你!再造谣,见你一次,揍你一次!我罗豫说话是算数的。”听到这声音,卫强才回过闷儿来——是小豫。
“我没造过谣!是他们听到后乱想的!”卫强扯着小豫的手大叫着。
“不要把自己的事推到别人身上。就是因为你敏春又进医院了。你不是口口声声男人怎么的吗?今天我就用男人的方法教训教训你!”小豫说着,照着卫强的肚子就是一拳。
卫强被揍得口吐酸水,猛烈地咳着。很不甘心的骂道:“是你自己逞强要喊他来的。我和你打赌,你可以不理呀!”
一句话正戳到小豫的痛处。小豫恨地额头上青筋暴起,提着卫强把他反叩在天台边缘的铁栏杆上。
卫强只觉得头上一凉,脚下忽悠的就空了。腰顶在铁栏杆上,整个人半截在天台外悬着。卫强这才大惊失色,慌乱地大叫着救命。
“道不道歉?”小豫问。
“放我下来!”卫强拼死地抓住小豫的手,惟恐小豫一个失手把他摔下去。
“道歉,听见没有?”小豫咬着牙重复了一遍。
卫强惊恐地手足乱登着,语无伦次地喊着:“放我下来!放我下来!求求你,我怕高!”
小豫只当没听见,揪着卫强的衣领一个劲儿往下放。卫强感到自己的重心已被逼到栏杆外了,眼中的小豫疯了一般,完全丧失了理智。“哇”的一声,眼泪夺眶而出,卫强彻底崩溃了。哭爹喊娘地告饶,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很是煽情,他真的害怕了。
听到楼顶的动静,楼下早围了一群看热闹的闲人,都伸手指着楼上嘀咕着什么。还有几个冲到了天台,其中就有小豫的班主任。
“罗豫!住手!”班主任大叫着。
小豫很不甘心,刚教育到关键时刻就有人来捣乱——真该死,但又不能不给班主任面子。小豫不情愿地缓缓放下卫强,捏紧双拳就那么站着,一言不发像个准备就义的烈士。
卫强双腿酥软地瘫坐在地上,还“哇哇”地哭个不停,很是丢人。
孬种!小豫心里鄙夷地骂到。
接下来,小豫和卫强分别被老师提去审问。当然老师是什么也问不出来的,当事人的口风很紧的。大家这十多年的学生不是白当的,心照不宣了。都很明白,某些事是不能让老师插进来的。一旦老师插手,事情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复杂。这些是学生自己的事,得靠自己解决。
所以在一阵无功而劳的情况下,老师决定让行为极其恶劣的小豫停课反省一周。什么时候主动交代了问题,什么时候上课。
一切有点不了了之了,小豫也不觉得难过。反正事情早就一团糟了。同学们开始在背后指指点点,大学生活顷刻间乱得像团糨糊,粘粘的很恶心。
反省的几天里,小豫每天定时去食堂吃饭,然后回寝室睡觉,时不时被老师提去过过堂,也问不出什么,日子过得简单又滋润。只是没教育到卫强有些不甘心,还有就是不知道敏春近来怎么样了,一直也没来上课,让人挺担心的。
一个礼拜之后,小豫终于在老师循循善诱的强大攻势下低头了。承认自己因一些个人好恶问题对同学不满。并且未经批准就私底下教育同学的方式是极端错误的。希望同学一心向上,却心急办了坏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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