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豫又摇头又摆手的想把敏春的注意力从卫强身上移开,说:“我今天跟你说这些真和卫强没任何关系。全是因为寒假的时候我看见你和那个穿西装的人吵架才……”
“寒假的时候我见过你?”敏春很惊异。
“你是没看见我,但我看见你了,没打招呼罢了。就在通顺的中餐馆。你和那人吵得很厉害,还泼了他一身菜汤。”小豫边说边看敏春的表情。敏春很仔细地听着小豫说的每一个字,刚才还气呼呼的脸渐渐僵硬起来。“我看你很生气,就没和你打招呼,想开学后问问。”小豫很顺利的把卫强的话转述了一遍。当再接触到敏春的眼神时,小豫惊讶地看见无数警惕。似乎自己接触到的确是一个天大的秘密。
敏春僵硬的脸在阳光中开始苍白。“你听见我们吵什么了?”敏春静静地问。
“没有。”小豫也静静地回答。
“真没听见?”敏春不相信,又问了一遍。
“真没有。”小豫也很肯定的又回答了一遍。
敏春盯着小豫的双眼没有丝毫松懈,突然象发现了什么破绽似的叫道:“你肯定是听见什么了,不然你今天不会这么问我!你把这些都告诉卫强了,所以他们才在议论我。”
“你怎么能把不沾边的事连在一起乱想呢?”小豫有些气愤,觉着敏春并没听自己的解释,而是把自己话中他所需要的东西断章取义的联系在一起了。在这种情况下是最容易吵架的,所以小豫尽量缓和语气地说道:“卫强他们早上说什么我不知道。而我现在所说的除了我没任何人知道。这两个完全不是一码事。你不要把它们绞在一起了。”
听小豫这么说敏春平静了一些,但眼中的警惕还是没有松懈。小豫“嘘”了口气,事态似乎被控制住了。小豫绷紧的神经松弛了一些。令小豫完没想到的是自己松懈的过早了,随后而来的几分钟才是暴风雨的高潮。其实当时小豫如果细心一些就会发现了,可他没有。就这么一瞬间的粗心,造成了整件事的悲剧。
“那你听见我们吵什么了,是吧?”敏春幽幽地又开口了。
“刚才不是说了没有吗?”小豫有些不耐烦。
“要没听见,那干吗这么盘问我?”敏春抓住小豫的手,有点不依不饶的。
对话好象又回到起点了。小豫该死的好奇心又被勾起来了。敏春这么紧张,就代表他和西装男人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顺藤牵下去可能就知道敏春的秘密了。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小豫张开了嘴:”你好象很怕别人知道你和那人的关系。是不是有很尴尬的事呀?告诉我好不好,看我能不能帮你。”
小豫尽量温和地说话,满以为敏春会痛哭流涕地叙述自己的遭遇,好让自己在患难时候显一次真情。可小豫又猜错了。敏春并不因为小豫是朋友就极端信任的一头倒向他。相反的是敏春更加狐疑地盯着小豫,好象从没相信过小豫的任何一句话。
敏春掐着小豫的手臂,下意识的越来越紧,都快攥出水了。脸上除了苍白没有任何颜色。但心里敏春正飞速估量着小豫说话的可信度。终于敏春还是不能相信小豫。
“你全都听见了,还都告诉了卫强!别想骗我,你们都想骗我!”敏春歇斯底里地大叫着。
“别像个疯子似的大叫好不好!”小豫猛地甩开敏春的手,气愤地嚷嚷。完没想到敏春是如此的不讲道理。自己一片好心全被当成粪土踩在脚下了。
敏春烫着了似的躲出小豫老远,立在墙角不吭声了。一双失去血色的唇剧烈地哆嗦着,象得了重伤寒的病人。看着敏春的样子小豫有点过意不去。本是一片好心向着敏春,却成了滋事吵架。
门口“咔啦”一声。小豫转头看见卫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那儿了。卫强和小豫打了个照面,“嘿嘿”笑了两声勾着背走了。
小豫张大嘴巴指着卫强离去的地方,突然转头对着敏春,张嘴结舌地表白:“不是我让他站在那儿的。”一句话解释得莫名其妙,好象是被敏春的过敏给传染了。
敏春涨红着脸愤恨的将目光投向小豫。
“我真的没有……”小豫的声音渐渐衰减,心里想着:完了,好心办坏事了。想着敏春会如何大骂自己一顿。可敏春又出人意料地软化了。
"你怎么能……告诉别人?”敏春一改刚才的歇斯底里,换上一脸的哀怜。小豫象做了天大的错事似的,垂手站着,心里的冤枉真是有口难辩:在还未知道事件分毫之前已被当做叛徒了。
寝室里沉静下去,小豫就这么不知所措地站了很久。
整整一天小豫无法面对敏春。一半是因为昨日敏春的表现证明卫强的猜测成真了,小豫见到敏春也不知是该安慰他的不幸还是叱责他的懦弱;另一半也是最主要的一半是敏春从昨天那事后就回避小豫,小豫想解释也没有机会。
小豫心里乱糟糟的理不出个头绪。一闭上眼就看见最后敏春哀怜的模样。小豫对西装男人的痛恨已到了咬牙切齿的地步。但一下子又觉得自己比西装男人还坏,残忍地撕开了敏春多年的伤痛,弄得到处血淋林的,刽子手一样。
就在这种复杂的心态中,小豫稀哩糊涂地答应了同系的严圆的生日邀请。小豫同严圆并不太熟,只记得上次篮球比赛时从严圆手中截过一个三分球。虽然犯规了,但小豫为班上挣夺了主动权,为此小豫还得到了班主任的表扬。
开始小豫对于参加严圆的生日聚会三心二意的,等到了严圆家小豫彻底后悔——看见卫强了。
小豫没说话,转身想走。可卫强象早就看见小豫了似的,早早打了招呼迎了出来。无奈小豫只得留下了。
小豫闷闷地坐在沙发上。因为和敏春吵架的事小豫对卫强有些不满:如果不是他先对自己说了那些奇怪的话,自己怎么会胡思乱想,更不会有吵架的事发生了。但仔细想想,这事和卫强没有任何关系。
一个凉冰冰的东西突然贴在脸上,惊得小豫肩膀一抽。原来是卫强拿了瓶啤酒杵到小豫脸上。
“喝啊!”卫强笑笑,好象很友好。
小豫接过啤酒大口灌着,决定好好放松一下。先别为敏春的事烦心了,这一个礼拜够累的了。过了今天再考虑如何改善和敏春的关系吧。小豫混在人群里,听周围的人讲些无聊的笑话,大脑中一片空白,直到似乎有人提到了敏春的名字。
小豫清理混沌的大脑,看见卫强正唾沫横飞的把敏春的事夸大百倍四处宣扬着。一只手拍到小豫腿上,调侃道:“卫强说的是不是真的?你是当事人,最有发言权。”接着一阵坏笑。
小豫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顾不上看坏笑的发源地,照着卫强坐的地方奋力把啤酒瓶砸了过去。“啪”的一声,碎玻璃渣滓和啤酒沫子溅了一地。屋里顿时肃静下来,所有的人都不出声了。
卫强一骨碌站了起来,粗着脖子问:“干吗摔我?”
“摔你?我还揍你呢!”小豫刚要扑上去,却被身边的“坏笑”拉住了。
“醉了,醉了。”众人一边拉着小豫,一边拽着卫强劝解着,“都是说笑的。谁也每当真。”
“有你们这么开玩笑的吗?”小豫甩开身上的四五只手,叱责道。
卫强倒较起真儿来,顶撞道:“我还就这么开玩笑,怎么着?魏敏春那个怪人,班上谁不讨厌他?系里都是有名的!大家一块玩儿,不调侃他调侃谁?一提到魏敏春你就替他强出头。你倒真当他是朋友,谁知道他在背地里打你什么主意。知人知面不知心,别以为他帮你洗了几回袜子就是惊天动地的大好人了。表面上越老实的人,暗地里越坏。只有你这种直肠子的傻鸟才会信他。”
卫强借着酒劲说了一大堆,完全忘了小豫有关再造谣就揍人的恐吓。可小豫没出手,只是反唇相讥道:“干吗对敏春这么大成见?你了解他多少,凭什么这么说?”
卫强笑道:“我是不了解他。同学半年我们没说过话。倒是想请教你这位高人,整天在他面前跑前跑后的,又了解他多少?”
小豫咽住了。的确,自己除了和敏春多说过几句话外,别的一无所知。一时间,小豫伸伸脖子,没挤出什么言语。
看着小豫的狼狈,卫强放声大笑:”哑巴了?我也不跟你争什么,只打一个赌。赌魏敏春当不当你是朋友。”
“好啊!”小豫理所当然地接受挑战了。因为这事关自己与敏春的荣誉。
“怎么赌?”小豫信誓旦旦地问。
卫强指着墙上的挂钟说:“现在十点。过两个钟头你想办法把魏敏春叫到这来。找什么借口我不管,只要他来了我就输。证明我看走了眼,他的确拿你当哥们儿。怎么样?”
“赌就赌,怕你?”小豫口气很硬。“话说在前头,你输了就不许再嚼敏春的舌头根儿!”
“君子一言……”卫强伸出手与小豫击掌为誓。
小豫伸出手,鄙视地说道:“你也佩叫‘君子’?你输定了!”
打完赌,周围的人立即从僵硬的空气中解脱出来,肆无忌惮的放声大笑了。严圆从抽屉里取出一把西藏带回来的折叠小刀炫耀着。卫强阴谋家似的看着小豫笑了一下,就拧头扎到人堆里神砍去了。
小豫重新开了瓶啤酒,对着瓶嘴猛灌。看着墙上的挂钟,小豫有些心虚。刚才逞了一时嘴强,现在落回实际了。已是晚上十点过了,打赌的时间是凌晨。那会儿学校大门早关了,路上也没什么车了,加上学校在市郊,到这里路不近,敏春能来吗?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关键是昨天和敏春吵得那么厉害,他还肯来吗?小豫为刚才的冲动后悔。
小豫盲目地大口喝着啤酒。墙上的挂钟做对似的越走越快。滴答滴答的走针声越来越大,小豫恐慌地看着指针一格格逼向十二点。此刻小豫的耳鼓膜里只留下时针走动和自己吞咽啤酒引发的震动。灯光变得异常刺眼,人影也晃动地厉害。
就在小豫陷在沙发里昏昏欲睡之际,卫强的巴掌有力的把小豫拍醒了。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些话和挂钟精确的报时声。小豫睁开睡眼惺忪的眼睛,看见诺大的电话被卫强端着第到眼前。
小豫咂咂嘴,看看卫强,又看看周围十几双雪亮的眼睛,麻木地抓起电话。感觉梦游似的,听觉、触觉、视觉都迟钝了。小豫的每一个动作都是反射性的,和大脑没有关系。甚至在接通电话时,小豫都没想该如何对白。
铃声约莫响了十三、四下,电话“咔啦”一声被人极不耐烦地抓了起来。
“找谁?”声音好象是班长吴栋,不过也可能是别人。因为无论谁被从梦中吵醒都一个腔调。
“找,魏敏春。”小豫结巴了一下。听到电话那头懒洋洋的喊敏春的名字,然后是电话放在桌上的撞击声和有人下床趿着鞋由远及近的硒唆声。
“谁呀?”敏春刚醒过来,声音很模糊。
“我!”小豫直楞楞地回答到。
听到小豫的声音,敏春有些犹豫:“这么晚了什么事?”
“我在严圆家。今天他过生日……班上还有别人也在……”小豫不着四六的说了一大堆,有点无从下嘴。
敏春听电话那头有音乐声,估计是小豫喝醉了酒打电话胡闹,就不太想理,淡淡地说:“又喝多了?没事挂了。”刚要挂电话,听小豫在那头嚷嚷。
“别挂,我还没说完!”想着这个赌事关敏春的形象,小豫鬼使神差的撒谎了。“不是故意吵醒你的。我这有儿点事儿。”小豫这么说了,很溜,没有结巴,逻辑上也没有矛盾。
“我下楼时摔着了。刚才说散了回学校了,结果走时楼道里没灯,就摔下去了。膝盖大概破了,脚踝有点扭伤。”撒谎的过程很平静,唯一使小豫坎坷不安的是敏春的反映。
敏春问:“哪儿还有人吗?严圆该在吧。”
“在是在,只是屋里剩下的都醉的东倒西歪的,能站着的都先我一步走了。”小豫把话逼上了绝路。
沉没了一会儿,敏春问:“严圆家在哪儿?”
小豫笑了,冲着十几号人比了个“V”字。果然敏春还是关心他的。
挂了电话,卫强拍着桌子不服气地叫嚷着:“到这儿才算!到这儿才算!”人群又哄地一下散开了。
小豫兴奋地猛灌了一口啤酒,却因咽得太急呛了出来。小豫低着头,用袖子抹干溅在胸口和大腿上的酒渍,顺手又抹抹湿漉漉的嘴。嘴上很苦,小豫动动舌头,满嘴都是苦的。
小豫抬起头,心脏突然没征兆地剧烈跳动起来。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抬头过猛的原因。小豫觉得心慌坐不住,于是放下酒瓶子,站到窗边。一打开窗户,凉飕飕的夜风就涌入室内。嗅着冰凉的风,小豫好过一些了。可还是没理由的心慌,象要出什么事。
街上只有路灯还亮着。附近的住家大厦死气沉沉的,一个个窗口黑洞洞的,象随时可以跳出鬼怪似的。
“关上!怪冷的。”背后有人提抗议了。小豫迎着风抓了抓头皮,然后“嘭”的把窗户拉上了。室内又回到了刚才的潮热、烦闷。
现在相当晚了,小豫在心里告诉自己。敏春怎么来呢?骑车最快也要一个多钟头。干脆打个电话别让他来了。可过了这么半天了,敏春一定在路上了。小豫站起来走了几步,还是不能安心:敏春没生气,他还是关心我的。我又帮他在卫强面前挣了面子。可为什么心里不塌实呢?这么晚了,街上好象不安全。但敏春是男孩子,应该不怕什么。我好象又不是为这些烦心……小豫又糊涂了,喝过酒脑子不太够用。小豫索性坐回沙发上,抄着手盯着墙上的挂钟。
几个人胡闹够了,趴在地上睡着了。一个醉猫还死抱着小豫的腿不放。小豫使劲儿一踹,醉猫滚到茶几下打酣去了。卫强还强打精神的和几个夜猫子甩扑克,黄纸条贴了一脸。
在挂钟显示凌晨一点四十三分时,门铃响了。小豫“噌”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窜到门口。
敏春风尘仆仆地站在门外,脸被夜风吹得通红,嘴里喘着粗气。见小豫好端端地站在门口,敏春心中十二万分的奇怪。
“你不是摔着了吗?”敏春瞟到客厅地板上横着几具“死尸”。
“我……哪个……”不等小豫解释,卫强和另几个清醒的围过来了。
一见卫强,敏春心里有八分明白了。敏春咬着牙没说话。卫强打趣地笑道:“呦,真来了?小豫没看走眼,是个好人!”
小豫觉察到室内空气分子迅速凝结。没找到很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个局面,地上的一具“死尸”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添乱。
“死尸”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站在门口的敏春,咬着舌头说:“来啦?卫强你小子真行,让你说对了。魏敏春还真是听小豫的话,情有独钟。这是我输给你的。连地上躺着的一共五十,拿好。”“死尸”醉得厉害,几次伸手到口袋里都伸错了地方。但脑子还不糊涂,还知道加上他地上躺了五个人。
卫强身边的人也主动递钱到卫强手上。卫强得意地笑着,从手中的一堆票子中抽了两张塞到小豫手里。卫强乐滋滋地说:“你赢了。这是我输给你的。”
看着这两张钱,小豫一下子混沌初开,酒全醒了。原来自己一早就掉进了卫强的大阴谋中——被利用了。这回真是浑身是嘴也解释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