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人游戏——皇冥月
皇冥月  发于:2011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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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篇〉
一直到后来,小豫都坚持认为其实自己与敏春的友情是坚如磐石的。即使到了天崩地裂,海枯石烂也不会变质。但真实中这份友情比想象的脆弱的多。被小豫一次酒后突发奇想的玩笑给轻易折断了。为此小豫差点送了命。又好象做了一场噩梦,梦醒之后就只剩小豫自己孤零零的了。
一切都要从小豫刚上大学说起。
开学报道的那天,小豫很英勇的一个人扛着行李进了大学校门。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新生和跟在他们后面提行李的家长,小豫觉得自己很干练。
小豫扛着行李进了宿舍楼。经过“401”寝室时,小豫不经意地一转头,看见屋中间坐着个长手长脚的男孩。不知为什么男孩似乎很生气:眉毛在眉心处重重地打了个噶瘩,嘴角向下撇着快掉到胸脯上了。闭着嘴闷闷的一言不发,眼睛愤愤地盯着脚下的水泥地面。男孩身旁的床位前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忙着把一包包行李床上床下的放好,小豫就没缘由地站在门口看着。小豫也不知到当时为什么会站在那儿看住了,有点傻傻的。
西装男人收拾好行李,转身顺手缕缕男孩散在额前的乱发和被男孩穿得一身凌乱的衣服,嘴里还唠叨着什么。可男孩还是一脸闷气的没反应。一脸苦相活像上刑场一样。小豫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
听到笑声屋里的四只眼睛齐刷刷地望向小豫。小豫尴尬得迅速止住笑,扭头看看门牌号,很此地无银地问:“这不是‘519’吧?”男孩没吱声,西装男人倒很热情地指指楼上说;“还得再上一层。”小豫看清了西装男人的长相:三十多岁,脸瘦瘦的——和男孩长得很像——大概是兄弟吧。小豫说了声谢谢,忙大步飞似的上楼去了。
正式开课后小豫才知道男孩叫魏敏春,和自己一个班。平时敏春在班上话不多,也不爱和同学扎堆。事事总独来独往的像个孤狭浪客。一脸的落寞中透着些许忧伤,让人觉着很深沉。沉默的人总给人怪癖异类的感觉,因此班上没人爱搭理他。
可小豫却破天荒地坚信敏春是个好人,虽然此关点占时没事实可证明。但小豫就是肯定,就像肯定每天太阳打东边出来一样。仅仅因为敏春的沉默刚直正符合小豫对朋友的认识。当时的小豫一相情愿地认为敏春十分单纯。敏春的冷漠不过是一个过度自我保护的伪装。就像街上溜达着的小狗,齿尖爪利不过是为了维护自己的生存而已。因此小豫犯了他最开始的错误,小狗的爪子也是可以伤人的。
于是想和敏春交朋友的小豫有事没事的爱在敏春面前露一脸套近乎,希望能让敏春熟识自己。而敏春呢对小豫的热情表现出平淡的友善。对小豫既不表露出反感,也不表露出好感,不温不火恰倒好处。以至于相当长一段时间后,小豫除了知道敏春叫敏春,是自己一个班的同学外别的一无所知。
不过黄天不负有心人。大概还是小豫的弃而不舍感动了敏春吧,敏春渐渐对长时间无缘无故在面前晃荡的小豫产生了亲切感,话也多了,人也随和了,脸上时不时也有笑容了,只是对自己家里的事还是一概决口不提,即便小豫已把自己四姨妈二女儿的男朋友的表叔上缅甸倒卖假玉石的事天花乱坠地吹了不下八边。不过小豫还是很高兴,毕竟自己和敏春已称的上是好朋友了。
当时有好心的同学提醒过小豫不要和怪脾气及性格极端内向的人交朋友,但小豫还是坚信自己的眼光。因为经过长时间的了解,小豫发现敏春并不如外表的冷漠刚直:内心深处敏春是个感情十分细腻的人,心思很细,很会照顾人——虽然小豫并不赞赏男孩子有这种性格。但小豫还是乐呵呵的,毕竟有了敏春自己就不用再为洗衣买饭这类琐事操心了。
进入大学的第一个学年,小豫就是在这种简单的快乐中度过的。时间一长,这种快乐让小豫有些飘飘然。小豫时常认为敏春就是自己,自己就是敏春,自己快乐等于敏春也快乐,敏春对自己的好似乎也成了天经地义的了。小豫不知不觉犯了第二个错误:再好的朋友也是相互独立的个体,一加一是绝对不等于一的。
从现在开始,事件才真正的展开了。
寒假快结束的时候,一天天气比较回春。整整一冬都十分吝啬的太阳也慷慨地挤出几丝称得上是阳光的东西撒在大地上。风里还夹杂着阵阵寒意。
小豫裹着棉袄,鼻子里冒着白气,缩头缩尾地走在大街上。要开学了,小豫打算去文具店买几只笔什么的。走在路上,小豫看见一条穿衣服的狗,让人领着很得意地跑着。还看见一只被人剪了屁股毛的狮子狗,抖着诺大的毛脑袋光屁股一颠一颠的,也很得意地跑着。过马路时还抬头看看红绿灯,翘着的秃尾巴赶着北风一个劲儿地摇。
“谁干的?大冬天的不给衣服穿也罢了,连屁股毛也给推了,缺德到家了!”小豫盯着光屁股狗心里骂着,头就很不留神地吻上了路边苗条的电线杆。“当”的一声脆响,小豫整个头像要飞出去,眼前一片金星四撞。小豫听到路人哧哧的笑声。一个声音讥讽道:“活该!走路不长眼。”小豫红着脸灰溜溜地一阵小跑,逃离了那片笑声。
小豫拐过四条街才又昂首挺胸。抬头第一眼便看见敏春穿了身白色,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的在马路对面走着。跟在身边的是报到那天在寝室见过的西装男人。今天西装男人穿得还是很绅士,灰色西装外套的一件臃肿的防寒服在他身上也一派斯文。
西装男人拉着敏春进了街边的一间休闲专卖店。小豫想和敏春打个招呼,就过了马路追了过去。
店里人不多,小豫站在门口一眼就看见敏春和西装男人的背影。西装男人拉着敏春停在一排休闲外套前。
西装男人扒拉着面前的衣服问敏春喜欢哪一件。敏春没有说话。西装男人拿起一件军绿色有很多口袋的衣服问:“这件好吗?我看很多小伙子都穿的。”
敏春嘟囔道:“别人穿的我就一定要穿呀?”
西装男人又拿起一件米白色剪裁很规整的问:“这件利落,小小的很好看。”
敏春又说:“开春还早着呢!买这么小的外套放在箱子里生虫呀?”
小豫站在门口听着觉得很有趣。印象中沉稳的敏春居然也有小孩子似的小性。话虽句句顶人但挺可爱。于是小豫不忍心打断敏春的可爱,悄悄猫在一排长裤后没有做声。
“这件呢?”西装男人不厌其烦地又挑了一件。敏春不耐烦了,抓过衣服往架子上一扔,嚷嚷着:“我不喜欢,我不想买衣服!”然后甩开西装男人的手走出店去。西装男人向店员陪了个尴尬的笑追出店外。
小豫从长裤后直起腰窜出店外。“好奇怪的兄弟俩。”自从第一次在寝室里见到西装男人,小豫就认定他是敏春的哥哥了。“原来敏春在家人面前这么跋扈。看开学了我怎么笑他。”想到这儿,小豫一脸坏笑地走了。
报到的那天敏春没去。由于没有敏春家的联系方法,小豫没办法知到敏春是否出了什么事——是病了还是怎么了——小豫很担心,
开课第二天中午,卫强很诡祟地找到小豫问:“魏敏春来了么?”
”没有。”小豫摇摇头,“都开课两天了,不知到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我这着急,又没他们家电话……”
“没来最好,以后都别来!”卫强打断小豫,四下望望,见寝室里没别人,于是很神秘地说:“我劝你以后别再理魏敏春了。”
“为什么?”小豫问。
“为什么?”卫强语气很怪异地反问了一声,说:“班上数你跟魏敏春最好。我就问你一件事,这么久了,你觉不觉得魏敏春有什么地方奇怪?”
小豫愣愣地瞅了卫强半饷,问:“你想说什么?”
“跟你说,”卫强把头凑近小豫耳边,压低嗓门儿说“还是没开学的时候,大概两个星期前吧。那天中午我和阿仪在通顺的中餐馆吃饭。看见魏敏春和一穿得西装革履的男的,也就三十来岁吧,也在那儿吃饭。那男的和魏敏春挺亲热的,后来不知为什么事吵起来了。魏敏春把菜汤泼了那男的一身,然后是哭着走的。”
“吵架吗,有什么奇怪的?”小豫没听懂卫强此话的用意,问。
“同性恋呀!”卫强对于小豫的迟钝表示愤慨。
“瞎说什么呢?”小豫上下审视着卫强一字一句地说。
“哎,你别不信。以前阿仪她们高中有这种人。阿仪见过的,一眼就能认出来,没跑儿!”
卫强的语气很强硬,让小豫觉得很气愤。虽然卫强不是说自己,但小豫天生的仗仪性格不允许有人这样怀疑自己的朋友。
“你造什么谣?那穿西装的是敏春的哥,你看准了再瞎编。”
“说了你不信,哪有那样的兄弟。兄弟吵架是这么吵的吗?男人解决问题靠的是拳头,女人才一哭二闹三上吊呢。”
卫强还很嘴硬,于是小豫恐吓地扬起了拳头,气愤地说:“你小子欠揍!你再敢造敏春的谣,我揍扁了你!见你一次揍你一次!”
恐吓果然很管用。卫强自卫式地后退了两步,缓和了语气说:“爱信不信,看你是哥们儿才告诉你的。我看魏敏春平时挺亲你的,怕你小子脑子少根筋被人拐带坏了。好心给你提个醒。”说完卫强讪讪地走了。走廊里还传来他嘟囔的声音,什么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空荡荡的寝室里就剩小豫举着拳头愣在地上。敏春怎么会是同性恋?小豫虽然百分百的否定卫强的话,但心里还是难免嘀咕了一些。细想起来两次碰见敏春和西装男人,都看见西装男人近乎于发腻地讨好敏春,而敏春一直就是一副气愤模样。不过敏春和西装男人长得那么像,长得像好象也不一定就是兄弟,倒一直没听敏春说过他家里人…
小豫用力甩甩头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为卫强的几句谣言说得心烦意乱的。小豫走到窗边想吹吹风,刚把头探出窗子就看见西装男人从政教大楼里出来,步子急匆匆的好象在赶时间。看着这个一身斯文的男人,小豫突然从心底生出一股厌恶。觉得这男人就象一只丑陋的八爪章鱼,不断的向周围喷洒令人做呕的墨汁。
人的心理就是这么奇怪,本是坚信不移的事常会为了某些人以讹诈传讹的谣言而变得阴影重重。就好象出门邻居朝你笑笑,本是件稀松平常的事。但若在出门前有人告诉你你邻居说你什么什么的话,那再见到邻居的笑时友善就变成了不怀好意的嘲讽。总想着邻居又说自己什么了。时间一长勾心斗角的事就来了。
小豫也是这样。本是对敏春人品的单纯有着执卓的信任,却因听了卫强的话开始整日捕风捉影。总想着敏春还没来上课是不是和西装男人在一起;上次从服装店出来他们又去哪了;吵架究竟为了什么事,敏春怎么会哭了?每每一开始胡思乱想,小豫就告戒自己不要轻信卫强的谣言,不要怀疑敏春。但即使这样小豫还是没办法栓住自己脱缰的思维。最奇怪是小豫对西装男人的憎恶没理由的与日俱增。说不清是为什么,反正小豫就是坚信西装男人是坏人,就象坚信敏春是好人一样。
小豫脑子里就象有只白老鼠,不分昼夜地踩着轮盘跑,跑得脑子晕乎乎的。但不管怎样,小豫决不苟同卫强的推测。心想敏春是多愁善感了些,但绝对不是卫强说的那种人。一定是敏春在外面惹过什么麻烦,不得不屈身和西装男人在一起。但老实的敏春会惹什么麻烦呢?想了半天,小豫也没想出敏春对自己诉过什么苦,叙过什么愁。因此,小豫深深地觉得敏春不够朋友。
敏春来上课已是开课一周后的事了。
这天下午没有课,小豫夹着课本来到敏春的寝室。寝室里空荡荡的,只看见敏春靠床头坐着看书。见小豫来了敏春挪了挪屁股,腾出个空位让小豫坐下。
小豫把课本随便扔在桌上就单刀直入地问敏春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上课。敏春笑着说要开学时得了阑尾炎,不得不去医院挨了一刀。说完还调皮地眨眨眼。然后敏春慷慨激昂的大谈医生如何凶残的把自己开膛破肚,护士如何阴险的当了帮凶,自己如何象案板上任人宰割的肉。小豫见敏春说得一脸兴奋完全没有一丝痛苦迹象,一点不象是自己的事,倒有种落水狗被人痛打了一顿的开心。
几天来小豫被白老鼠踩得混混沌沌的大脑里此刻正不断重播着想象中敏春和西装男人在饭馆里吵架的情景。于是小豫坚定的认为敏春在说谎。终于小豫犯了他第三个致命的错误:为一些子无虚有的猜疑怀疑朋友的真诚。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是谁?”小豫用最符合自己性格的方式开始盘问敏春。
“哪个穿西装的?”敏春问。
“前两天替你来报到的人。”小豫说。
敏春看了看小豫,脸色不大好的样子,没有吭声。
“他是你哥哥吧?”小豫试探地问着。
“干吗这么问?”敏春没有正面回答,反问到。
“我见你们长得有点儿象,所以……”小豫耸耸肩,没再说下去,希望敏春能主动解释点儿什么。可敏春低着头还是没吭声。
小豫见自己一连问了三句,三句敏春都不正面回答,心中有些慌张。”卫强说的是真的”一句话突然在小豫脑子里跳出来吓了小豫一跳。小豫立刻又安慰自己,什么都还没问清楚不能下结论。
小豫措措手换了个切入点问道:“你是不是在外面惹过麻烦?”
敏春很疑惑地看着小豫,改被动为主动地问道:“今天你干吗老打听我的事?是不是有人说我什么了?”
敏春的敏感让小豫有些心虚。小豫忙掩饰着说:“没有,别多心。我只是关心你吗!”
敏春脸上冷冷的扔过一句硬邦邦的话:“如果你想和我长久做朋友,对我的事就别打听太多!”
小豫听这话有些恩断义绝的意思,“噌”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终于像被针戳漏的气球炸开了:“话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当你是朋友才关心你的,要是别人我才不管呢!敏春你别老疑心病这么重。咱们是朋友,朋友就是困难时拿来帮忙的。你要有麻烦就说出来,我帮的上的一定不推辞!你平时不也老帮我吗?我觉得朋友之间没什么不能拿到桌面上来说的。别什么都藏着掖着的,我觉得憋气!”
言辞激烈地说了这么一大通小豫很痛快。但敏春不如小豫想象的被感动,还是冷冷的反应不大。
敏春看着小豫坚定的目光思索了半天,出人意料地问:“是不是卫强说我什么了?”
小豫被惊得一愣:敏春怎么会知道卫强的话?小豫坚信从头至尾没漏过一个和卫强有关的字眼。卫强是个长舌头,敏春又有点小心眼。要让敏春知道卫强说过他,天知道,原子弹会爆炸的。
小豫慌乱地解释道:“没有卫强的事,你怎么能往一边乱想呢?只是我一个人……”小豫像绞了带的录音机,先叽哩哇啦乱叫了几声,然后“咔”的就卡住了。
敏春目光锐利的逼视出小豫一头冷汗。小豫没敢抬头听敏春说:“今天早上我看见卫强在教室里和人说什么,看见我他们就散了。是不是在说我?”
“教室里?”小豫松了口气,原来自己没说漏。小豫重新坐回敏春身边,说:“不是的,他们不是在说你,我保证!”小豫说着话拍拍胸脯,“肯定是你去时他们正好说完了,所以就散了。你千万别多心。”
“我知道卫强爱在背后议论我。他一定跟你说过我的坏话。”敏春很坚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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