琥珀泪 下——博研一笑
博研一笑  发于:2011年01月0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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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惊道:“你无缘无故去贵州做什么?”

大熊在那头说:“一时半儿也跟你说不清,总之是去做志愿者。你现在到滨江路嘉陵江边来吧,就是你经常跟白亮一起喝咖啡的那个露天咖啡厅,他和小康都在这儿替我饯行呢,就差你一个了。”

我哦了一声,便挂了电话。焰子哥哥大概也听见了,只是傻傻地看着我,问道:“那……那我去么?”

我这才猛然想起来,大熊还不知道焰子哥哥已经回来了呢,于是我笑道:“去吧,反正你也这么久没见到那帮老朋友了。”

焰子哥哥便一边简单地收拾着,一边说:“是啊,大熊他……他还好吧,我记得他好像到美国留学了呀,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被焰子哥哥这样一问,我的心里顷刻间充满了伤感。我想说,还不是因为你啊,留下一纸离书就躲到天涯海角去了,幸亏有大熊不离不弃地陪在我身边,陪着我像疯子一样满世界地找你。最终,我还是将这样的发泄压制下去,浅浅地笑了一个,说:“前段时间回来的。”

焰子哥哥一边将电视机的电源拔掉,又把窗户关好,一边追问:“那小白和小康呢,他们两个现在还好吧,很恩爱吧?”

我叹惜了一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最近发生太多烦心的事了,我都忽略他们了,更没关心过他们。倒是妈妈过世的那段时间,他们就像两块贴心的热布,一直粘在身边关心我,安慰我。”

焰子哥哥发觉提到伤心的事了,便闭上嘴巴不再多问,带上门便拉着我的手往楼下跑去,打了车便向磁器口赶去。

我们在高速路口下了车,还在高速出口处,便看到大熊他们正坐在下面江边的露天咖啡厅里。穿白色衣服,最抢眼的那个家伙,就是白亮了,着一袭黑色立领男衫的那个戴黑框眼镜的男孩,是康乃文,而那个穿浅蓝色青年志愿协会会服的身影,想必就是大熊。

焰子哥哥突然站在路口不走了,我问他怎么了,他说不知道为什么,有几分紧张。我噗哧笑道:“你又不是去相亲,更不是见公婆,都是一群老朋友了,你紧张什么啊?”

焰子哥哥像个小孩子,挠着头说:“他们会不会怪我啊?”

我一脸疑惑地问:“他们怪你什么?”

“怪我……”焰子哥哥断断续续地说,“怪我离开你啊……”

我垂下头,不知道作何回答。我拉着他的手,说了句“走吧”,便匆匆跑下那坡长长的石阶。

白亮眼睛最尖,远远就看到我们俩个,像蝴蝶一样飞过来,张开双臂就扑到我怀里,肉麻兮兮地说:“我的韵公子哎!看你这精神头,比前几天好多了……呃,原来是老公回来了啊……”

我一把将他推开,白了他一眼,又看了看一脸羞臊的焰子哥哥,便骂白亮:“你个白娘子,就知道挑最好的当口出来假充好人,而我招架不住的时候,躲得最快的也是你!早就看透了你的!”

白亮也不接我话头,径自跨到焰子哥哥面前,嗔怪道:“姓邱的负心汉!说走就走了,丢下我们韵公子一个人伤心难过啊?你的心是称砣做的啊,不痛的啊?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如果我是小韵,看都不会再看你一眼。”

焰子哥哥被白亮说得羞愧得垂下头,像一个犯错的小学生在接受老师的批评。我正听着白亮那可笑又可气的怨骂,不知道什么时候大熊已经窜了过来,高高地扬起手,重重的一拳便砸在焰子哥哥鼻梁上。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两柱鼻血已经沿着嘴唇流进焰子哥哥嘴里。他咬紧牙关忍着剧痛,眉头都没皱一下。我一看这状况,便急了,手忙脚乱地掏出一挞面巾纸捂在焰子哥哥脸上,把他拖到嘉陵江边去洗满脸的鼻血。

大熊一边跟过来,一边怒骂着:“你不是走了吗,你回来干啥?你不是茫茫宇宙不暴露你的方向吗,你怎么又绕回原地?在你心里,到底什么算爱啊?你知道小韵找你找得有多辛苦吗?他为了找你,颠沛流离,走南闯北,你知道他一个人在外面都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他在外面都是过着什么样的非人折磨吗……”

我打断大熊的话,重重地说道:“大熊!住口!那些都已经过去了,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呢?再说离开也不是焰子哥哥的本意,是妈妈乞求他离开的,他不敢忤逆妈妈的意思!现在他不是回来了么?”

我看到大熊眼睛里闪烁着悲伤的色彩,他失魂落魄地坐在一块石头上,无精打采地说:“看来真是上天注定的,连老天都要选择在这个时候把我支开。也好,也好,邱焰你回来了,我也是该离开了。走吧,过去喝杯咖啡。”

本来应该和谐的气氛,却因为刚才大熊那一拳,而变得异常尴尬。康乃文本来就沉默寡言,稳重得近乎内向。只有白亮这家伙最不识趣,叽叽喳喳跟只快活的小鸟似的。看来康乃文没选错那篇几米漫画,白亮的确应该是他生命中,等待在云端的那只小鸟。

大熊掂了掂咖啡,对焰子哥哥说:“对不起。”

焰子哥哥笑着摇摇头:“没事,应该的。”

于是,他们两个便不约而同笑出来。大熊将一杯不加糖的咖啡递给焰子哥哥,然后对我们说:“我明天就去贵州了。在六盘水一个偏远的山沟沟里,有一个千水村,那里信息闭塞,交通不便,经济落后。很多年前,一场麻风病席卷了整个村子,夺走了五分之四的人口。现在,麻风病卷土重来,却没有一个医生敢进山去解救他们,他们只能干巴巴地等死。在报纸上看到这个报导之后,我决定去那里,尽自己的绵薄之力,能救多少人就救多少人。”

对于麻风病,我略有所知,异常恐怖,传染力强。如果大熊真的进去的话,那是非常危险的。于是我试着劝道:“你真的决定要去吗?你可要想清楚啊,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又不是专业的医生,不能白白搭了性命啊……”

旁边一直一言不发的康乃文开口了:“小韵,你就省点力气,别劝他了。别看这头大熊平时对人挺温顺的,可倔起来谁也拗不过,就连他家里人都没有办法。他请我们出来喝咖啡,是来向我们道别的,不是来听规劝的。”

通过镜片,我恍惚看见康乃文眼睛里闪着泪花。我知道他们是铁杆兄弟,他一定像我一样,是舍不得让大熊进去冒这个险的。我渴求地看着大熊,他一副决绝的模样,看来是心意已决了。

突然焰子哥哥一脸严肃地说:“大熊,我跟你一起去。”

这句话像一道厉闪,我们都怔怔地看着他。大熊笑道:“你去做啥啊,你又不懂医道,去给我打杂啊?”

焰子哥哥正色道:“了解麻风病的人都知道,治疗起来又不是像动手术那样麻烦,只要细心看指导书就好了。其实缺乏的不是医术,而是进山的勇气。”

我紧紧拽着焰子哥哥的手,他的话让我感到害怕,浑身不断地颤抖。我哆嗦着说:“焰子哥哥,不要,不要!你不要又丢下我,不要!”

焰子哥哥看着我带着哭腔,拍拍我的后背,笑道:“我永远无法忘记妈妈临走时那虔诚的眼神。她说自己一生作恶多端,抛夫弃子,已是死罪。所以必须要广行善事来减轻她的罪孽。所以她这一辈子都在忙着筹集善款,组织红十字基金。我想,这次就是一个机会,我不能错过,我要为妈妈积德,等到她功德圆满的时候,我才好安心啊。”

白亮也一脸正色地要胁道:“姓邱的,你这次要是再敢负了小韵,你看我白亮饶不饶你!”

我央求道:“其实杜阿姨这一生并没有什么过错,如果你执意要替她广行善事的话,我们可以一起从身边的每一件小事做起啊,你不要去冒这么大的险啊!”

焰子哥哥眼里似乎噙着泪花:“不,你不知道。妈妈说过,她这辈子犯的最大错误就是监守自盗。有一件事情你一直不知道,你小姑不能跟骆扬在一起,其实罪魁祸首就是我妈。八年前,你小姑随骆扬一起去河南郑州演出,晚上碰巧住在妈妈和干爹的酒店里面,那一夜,他们情不自禁,在房里颠龙倒凤,一夜云雨,不幸被妈妈发现,于是她致信你奶奶,把你小姑和骆扬的奸情告诉了你奶奶,你奶奶盛怒之下,才逼走了骆扬。可你奶奶没想到,一夜风流已成债,小姑怀上了骆扬的骨肉。你小姑是个顽强的女子,她带着身孕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川剧表演,结果她由于身怀六甲而落选,骆扬则一举夺冠,得以远赴重洋巡演,而你惨遭失败的小姑,却被一位比赛的评委相中,那位评委不惜花血本追求小姑,最终小姑考虑到腹中的孩子,便委曲求全,接受了那位评委。小韵,你知道吗,那位评委就是现在的市委副书记,你的姑父。”

焰子哥哥的一番话像一个远古的故事令我咂舌,我几乎不相信这是真的。焰子哥哥紧握我双手,继续讲述:“后来,小姑和骆扬都知道是我妈妈告的密,他们都恨透了我妈妈。她说骆扬为了报复她,曾经诬告过她的慈善基金。”

我这才恍然大悟,大熊也顿然清醒,原来上次慈善基金被骆扬诬告,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难怪一直找不出他诬告慈善基金的动机。突然之间,我觉得手足无措,这样的事情来得太突然,却又一点都不意外,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小姑一提起杜阿姨,就气得咬牙切齿,又是羞辱又是谩骂。

焰子哥哥看着悲愤的我,说:“你瞧,你现在也改变对我妈妈的看法了吧,知道她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好了吧。她毕生的夙愿就是做一万件好事,可她最终没有完成这个宏伟计划,便匆匆逝去。我是她儿子,我必须为她完成这个夙愿。”

我说:“那好吧,你去吧,我也不再拦你。但是无论你要走到哪里,我都要跟着你。”

“不行!”大熊和焰子哥哥异口同声地说。

焰子哥哥看着我,眼神深邃:“小韵,你放心,哥一定会回来的。晓风还等着我去救赎呢,我不会不管你们的。”

我死活不依:“没那么容易撇下我,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会跟着你的。”

大熊笑道:“你以为咱们是去旅游啊?人多了反而不好做事,大山里面交通不发达,好长一段山路都是要徒步而行的,如果你去了,只会拖累我们的,明白吗?难道到时候我们照顾麻风病人都忙不过来,还要来反过来照顾你?”

给大熊这样一说,我便觉得自己的要求是有些唐突,只是闷闷不乐地堵气。

大熊安慰我道:“小韵,你要相信大熊哥,我毕竟是学医的,我会替你保护好你焰子哥哥的。你就放心吧,我保证他去的时候是什么样子,我还把他按原样带回来,交不了差我赔你一个。”

大熊的话把他们都逗乐了,只有我一个人闷闷无语。心里像吃了喝了一壶闷酒似的,要多不自在有多不自在。

从嘉陵江边回来的时候,我有种强烈的欲望,希望给焰子哥哥买些好吃的东西,让他带去,可我转念一想,我已经身无分文了。身上仅有的一点钱,便是从广州回来的时候,烟然在慌乱的逃跑中塞给我的,上面沾满了他的血迹。那些钱是我思念烟然的唯一凭证,无论如何,我都不能把它们花掉,就算沦落到露宿街头、饥不择食的地步,我也不会动一分一毫。

倚在窗前,我又想起烟然临走前跟我说过的话:“……回去以后,一定要忘记这段黑暗的经历,如果有必要,最好把我也忘记了……”

想到这里,我不禁潸然泪下,仿佛我又看见他胸膛被子弹穿透,开出一朵殷红的血罂粟。我知道,这辈子算是我欠他的了,而我却只能把这段旷世奇遇埋藏在心底最深处,永远不能拿出来跟焰子哥哥分享。

下午我们按着大熊的指示,到商场里购买了旅行和登山的一些必备品,医药方面由大熊来负责,其他的东西自己准备就好了。

傍晚的时候,窗外竟然下起细密的大雨来,一眼望去,街上无人不躲,满是水烟。焰子哥哥从后面抱住我,将下巴磕在我肩上,喃喃道:“难道是天有不测风云吗?”

我打断他的话:“瞎说什么啊,这叫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这场雨,怎么比得上巫山那场雨美?”

焰子哥哥听我这样一说,邪邪地坏笑道:“巫山那场雨?是哪场雨?”

我白了他一眼,嗔骂道:“你说呢?”

焰子哥哥一把将我扳过身来,我的眼睛就猛然触到他鼻梁上,他呼出的气热热的,湿湿的,吹得我的眼睛一阵阵酥痒。还没等我来得及回应,他已经将我拦腰抱起往床边走去,一边粗鲁地喘息,一边气不成声地说:“小韵,咱们再来场巫山云雨!”

他轻轻将我放到床上,狂热地撩开我的衬衣,褪下我身上所有的衣物羁绊,肆意撩拨我身上每一寸敏感之处。他的舌头像一只海绵,所过之处,无不如沐甘霖,清爽甘甜。他急速褪下自己身上的衣物,露出一副健硕的身材,就像我的爸爸,匀称而纤细。就在他即将进入我身体的那一刻,耳畔突然响起烟然对我说过的话:“记住,以后不管跟谁做,都要用上它,知道吗?”

我便一把推开焰子哥哥,慌张地摇着头。

情急欲狂的焰子哥哥一脸诧异地问我:“小韵,你怎么了?”

我只是一直摇头,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就像有人在燃放烟花,刹那间的绚烂之后便是亮堂堂的空白,接下来便是死寂般的黑暗。

欲火焚身的焰子哥哥也不顾我的反对,强行把我摁倒,两只铁臂一样的手将我死死钳住,腰肢一挺,便粗暴地进入我的身体。那一刻,我只感到撕心裂肺的痛苦,忍不住惨叫了一声。焰子哥哥却全然不顾我的感受,捂着我的嘴全力挺进,后面胀痛得紧,怕是都要裂开了吧。

我嚎叫得累了,便安静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息,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下,洒落在枕巾里面。那是一只漂亮的鸳鸯枕,那对戏水的鸳鸯,多漂亮啊,头并头,肩挨肩,长相厮守的模样。

最后,他抄得累了,射在我里面,才累得像战败的狮子一样趴在我背上,急促喘息。我浑身哆嗦,竟然感觉一阵寒冷。焰子哥哥感受到我身体剧烈的反应,焦急不安地问我:“小韵,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我把头深埋在枕头里面哀泣。焰子哥哥张开双臂把我抱在怀里,一脸歉意地说:“对不起,是哥不好,哥是畜生……哥抱着你,就不冷了……”

我把脸扭过来,埋在他胸膛里面,贪婪地享受那股来自焰子哥哥贴心的温暖。好吧,如果时间能静止,就定格在这一刻吧,真的,不要再流走,这一刻,已经完美。

焰子哥哥从床头柜的衣兜里面取出一支烟点上,叭叽叭叽地抽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染上吸烟的坏习惯的,可能是他涉足酒店的管理之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吧。还记得上大学住宿舍的时候,萧祺和唐科是两个典型的烟鬼,焰子哥哥知道我不喜欢闻到烟味,总是便粗鲁地把他们手中的烟夺过来掐灭,然后扔到马桶里面。

而现在,他对我那些细枝末节的关心都不再有了。他和我做爱的时候,全然不顾我的感受,只图自己怎么样爽就是。我怔怔地抬起头看他,一只烟圈正从他鼻孔里腾出,在空中飘散了许久,才弥散开来。

他在烟灰缸上抖了抖烟灰,深沉地说:“小韵,如果……如果哥不再回来了,你会恨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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