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一帆终于认命——这两个男人不是普通的厚脸皮,更不像这世上的生物!
有普通男人叫另一个男人『老婆』的吗?别说他喜欢男人,就算他喜欢男人了,他也不该是做『老婆』的!
该死!什幺跟什幺,乱七八糟!
「一帆,你在生气吗?」龙野岸继续挥开沉风那只大苍蝇,看着黎一帆发青的脸色担心地问。
黎一帆不理他。
「为什幺?」龙野岸似乎很困扰,走到他面前紧箍住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为什幺?我们不是已经肌肤相亲了吗?不管怎样,我都要对你负责到底。」
黎一帆眼前金星之冒,这个男人到底在说些什幺?虽说在古代,好歹也是汉语吧?为什幺他就是听不懂?
「你白痴啊?!」黎一帆欲挣脱他的钳制,却发现和龙野岸的力道相比,他的力气根本就是蚍蜉撼树,「我是男的!再说我们根本没怎幺样,你负鸟责任啊!白痴!」
「一帆——」龙野岸眼睛中冷光一闪,「你在说什幺?你再重复一遍看看!」
「我——」黎一帆想重复,却觉得听他的话的自己更像白痴,干脆闭紧了嘴巴不说话,倔强地昂起头,回瞪着龙野岸变得阴郁的目光。
「你为什幺不同意?」龙野岸一扫原有的倦懒,他的目光让黎一帆想起古龙小说那把名叫『小楼一夜听春雨』的刀:锐利、危险、光芒一样流转,魔咒一样的威力。
黎一帆告诉自己不要被蛊惑,可是,龙野岸是危险的,这一刹那,他的眼睛是让人心醉神迷的,带给他瞬间的燃烧,让他的胸口泛起一阵阵的疼痛——选择吧,焚身,或者放弃(只是,他似乎没有这个权利)
龙野岸就用危险的目光看着他,让黎一帆在那两团野性火光中挣扎,苦苦寻找对岸,佛曰:『河对岸是生命之树』。
可谁又能保证河对岸是不是万丈深渊或万丈泥沼呢?
龙野岸这样的男人是一种瘟疫。
「太好了,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龙野岸眼中的锐光消失了,又闪现出孩子般的单纯。
虽然有些懊恼,刚才如泰山压顶般的气势在瞬间消退,让黎一帆长长吁了口气。
「呵呵……」一直静静地旁观的沉风过来拍拍黎一帆的肩:「别和那家伙一般见识,他不过是个孩子。」
「什幺?」黎一帆吃了一惊,怎幺看龙野岸也和他大的差不多吧?
「他还不到束冠年龄(20岁)呢。」沉风淡淡地说,「别被那家伙的外表给唬住了,和他较劲就是和小孩怄气一样,你得不偿失的,呵呵……」
黎一帆的眼光发直,脑袋上好象有一只千斤气锤一下一下敲着他——上帝啊,输给一个比他大的男人也就罢了,龙野岸居然是个青葱头?
看到黎一帆倍受打击的样子,沉风笑得更可爱了,真好,他又多了一个有趣的玩具。
「少罗嗦!」龙野岸再次拍苍蝇一样拍开沉风,一把搂过黎一帆,不顾他的反抗,抱着他躺到八张桌子拼成的『大床』上,顺便摸摸黎一帆的头,像抚摸一只喉咙『咕噜咕噜』不停的猫咪。:「乖,睡觉了。」
这只猫咪小巧可爱也就罢了,偏偏是一只身强体壮的超级大猫,所以怎幺看怎幺透着怪异。被迫一个人躺在两张桌子上的沉风凉凉地看着,一只大豹抱着一只大猫,这景致也是百年难得一见啊,呵呵……
在龙野岸的怀抱里,黎一帆不冷。
因为不冷,所以有闲情逸致观赏小店的灯笼——他发现这些灯笼很美,红的,黄的,紫的,蓝的,大大小小的纸灯全部点亮,发出幽幽的光芒,像在喃喃的低语。
这种中国古老的用具,在黎一帆的眼中却成了美妙绝伦的手工艺品,它们和大机器生产出来的日光灯、灯泡不同,它们有人气和生命力,在烛影摇移中,还透着灵气,是包涵着东方的宁静和质朴的艺术品。
黎一帆倾倒在灯光的优美朦胧中。
如果抛开那个讨厌的话题,在严严寒冬,白雪飘飘的日子里,依偎着温暖的『天然暖炉』,感受着与众不同的静谧,将一切烦恼抛于脑后,远离尘嚣,体味着静寂与温馨,倒也算是一种浪漫……
可是,该死的龙野岸居然说什幺他是他的老婆?!
老婆,妻者,媳妇也——哪一种说法中都有『女』字耶!那个笨蛋不懂吗?
他黎一帆就算回到了古代,也还是一个堂堂男子汉——呃——黎一帆心一颤,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腿间,幸好——身为男人的『硬件设备』还完好无损。
今天是他一时恍惚,所以才在龙野岸的气势下妥协,没有和龙野岸说清楚,算了,明天吧,明天一定要给他讲明白:他,黎一帆是只爱女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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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气。
冰冷的,比雪花更冷的杀气。
黎一帆睁开了眼睛,天已大亮。
一股股的冷冽气息让他蓦然惊醒过来,醒来就看到周围都是人,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他——啊,不,是盯着他身后的人。
这些目光让黎一帆联想起秃鹫与豺狼,隐伏着利爪,狰狞着獠牙,躺在桌子上仍在呼呼大睡的龙野岸似一盘可口的大餐,引得他们垂涎三尺、口水四溢。
有时候,人比野兽更凶残。
黎一帆冷冷地扫了一遍,发现这些人几乎手中都握着一把兵器,即使手无寸铁者,黎一帆判定他们身上也一定有大把大把的暗器,甚至是见血封喉的毒器。
黎一帆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虽然商场被称为不见硝烟的战场,那感觉毕竟和这种刀光剑影明晃晃的阵势是不一样的。
他居然一点都不害怕。就像因为有背后的『天然暖炉』之后他一点都不冷一样。
他静静地坐起身,翻下桌子,想到屋外捧点雪洗脸刷牙,结果被一只粗壮的胳膊拽住,他一回头,就又倒在了龙野岸的怀抱中。
龙野岸醒了。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然后睡意朦胧地对黎一帆说:「老婆,早。」
「早你个头!」黎一帆原本平静的心马上又乱了,怒火再次熊熊燃起,「你再胡说我就揍你!」
「你揍不过我的。」龙野岸盯着他眼睛表情严肃地说。
黎一帆差点吐血,和这个男人讲话比和外星人沟通还困难。
「怎幺这幺多苍蝇?」龙野岸看了看四周围成密不透风人墙的家伙们,闷闷地说了一句,让黎一帆忍不住扑哧就笑了。
桌子周围的一帮人却黑了脸。
「龙野岸,跟我们回官府吧!」一个高大魁梧的提刀男人说。
「为什幺?」龙野岸不知从哪里变出一只桃木梳,一下一下梳理着黎一帆的短发。
「官府悬赏捉拿你。」提刀男人倒也直爽,直爽得像傻冒。
「哦?悬赏多少?」龙野岸似乎有了点兴趣。
「黄金十万两。」提刀男人像被操控了一般,有问必答,且句句属实。
十万两——这个数字让黎一帆抽了口冷气,他这才想起自己对龙野岸还一无所知。为什幺官府要捉拿他?好象还有皇宫的御林军高手也在追杀他,他到底做了什幺?好象牵扯到公主……
「啧啧,真小气!」龙野岸似乎不满意地吹了口气。
「哎——我说,你们要抓就尽快抓,不要在这里碍眼好不好?」倚在窗子边的沉风一副不耐烦的口吻。
「你少管闲事!」一个小矮子叫道。
「哦呵呵——你大爷沈风我生平最喜欢做的就是管闲事。」沉风很臭屁地点着自己不算太高的鼻梁做出一个故做可爱的笑脸。
「沉风?」所有的目光又转移向他,「你就是探花郎沉风?那个把国舅爷踢下马的新科探花沉风?」
「嗯,不错不错,就是鄙人在下我。」沈风继续展露他乖宝宝般的纯洁笑容,「怎幺样?怕了吧?」
「好,连他一起抓!」提刀的男人大声喝道,「这下就有十五万两了,兄弟们,动手吧!」
「好!动手!」一石激起千重浪,一呼百应,气势好不赫人。
可——
黎一帆憋得脸都红了,实在很想笑——这些人就像一批失去动作功能的电气玩偶,龇牙咧嘴,目光凶残,恨不得立刻把龙野岸和沉风生吞活剥了,偏偏动也不动,滑稽莫名。
「李兄,你号称『天下无敌霹雳手』,你先请。」
「哎,梁兄,你是赫赫大名的『盖世无双蛤蟆功』,这头功还是你来比较好。」
「欧阳兄——」
「诸葛兄——」
龙野岸抱着黎一帆跳下桌子,打算拍拍屁股走人了,说时迟那时快,一道黑影一闪一把利刃袭向他的咽喉,几乎同时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就像白幕上的皮影,霎时间转成了一道移动的人墙,黎一帆看得眼花缭乱,开始头晕起来。
「抱紧我!」龙野岸在他耳边轻声说,在刀光剑影中,这声音却清晰无误地传入黎一帆的脑海,「这里留给沉风,我们走!」
黎一帆点点头,他本担心沉风能不能对付得了这幺多人,可听到龙野岸如此说,他倒觉得没有问的必要了。
他看向沈风,沈风依然游离在这群人的边缘,依然维持着他花花公子的悠然潇洒,看似与蝴蝶嬉戏,却在他和龙野岸身边筑起一道密不透风的墙,一丝丝的刀风剑气也渗不进来。
虽然沉风的手一直在对付那些下三滥的宵小,目光却一直在看着龙野岸,在黎一帆的眼中,他似乎在等某一个讯号,类似于『格杀令』的东西。
黎一帆再回头看龙野岸,在龙野岸的眼中只有一片晴空,看不到一丝丝的杀气,黎一帆还没看到沉风的回应,已经被龙野岸抱着斜斜地飞出了木屋,后面的暗器携带着尖利的风声成群结队的袭来,就在黎一帆担心时,暗器却在某一处齐数落下,似撞了鬼墙。
黎一帆开始吃惊,他知道龙野岸应该很厉害,但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对他来说,龙野岸是个越来越难解的迷。
「其实,刚见面时,沉风是故意被我打倒的。」黎一帆说,他没有问,用的是肯定句,在看到沉风以一挡百的八面威风后,他再次为自己的盲目和无知而羞愧。
「除非他甘愿,否则没人能打倒他的。」龙野岸虽然扛着一个大口袋,在雪地中却依然健步如飞,如风行水上,轻快得令人不敢置信。
「那你呢?」这真是世界上最有趣的问题了,如果龙野岸和沉风对峙呢?那将是如叶孤城和西门吹雪一战那幺精彩吧?
「我们为什幺要打?」龙野岸不解地问。
「呵呵……不打就好。」黎一帆忽然觉得这个男人在某方面或许比普通人更简单一点,被他当作朋友的沈风真是幸福。
「哎——沉风一个人能不能——」黎一帆还是有点担心,毕竟好虎不敌群狼。
「糟糕!」龙野岸忽然想起了什幺,抱着黎一帆掉转头就向回跑——说飞更确切点,这次的速度快到让黎一帆即使紧闭上眼睛,把脸埋在龙野岸的脖子里,还是被速度造成的卷着冰雪的强烈气流打得混身生疼。
难不成店里还有沈风对付不了的人物?
大约喘口气的工夫,他们已经到了小酒店门口,龙野岸却如踩下急刹车,在店门口嘎然而止。
黎一帆慢慢地抬起头来,向里面窥视——悄无声响,三十几个大男人连带店老板都被五花大绑成粽子模样丢在了地上,沉风坐在一张椅子上,依然在微笑,只是笑容有点苍白——他的左胳膊的肩胛骨处已经殷红一片,把白衫晕染得触目惊心。
他的身旁有个男子在为他敷粉,黎一帆猜想那应该是止血粉,还有一个一身火红衣衫的女子扯着一大卷的白纱,大概要为他包扎伤口。
龙野岸放下黎一帆,径直走向那一堆人肉粽子,一把揪出老板,用手拍了拍他的大胡子:「你哪只手伤的小风?」
老板脸色蜡黄,却咬紧牙关不说一字。
龙野岸的脸色更冰寒了,伸手一拽,老板浓密的大胡子『嗤啦』一声被撕了西来,胡子下竟是一张面白无须透着妖异色彩的男人脸庞,老板开始浑身颤抖。
「吕公公,你的伪装实在太高明了,竟把我们都糊弄过去。」龙野岸沉沉地笑着,「知道你哪里露出破绽吗?」
「哪、哪里?」吕公公的声音从粗哑变成尖细,像被卡住喉咙的公鸡啼鸣一样刺耳。
「刚才那幺多人围着我,连非相关客人都想看热闹,虽然后来都吓得溜掉,惟独你从头到尾没露面,在自己店里出了这幺大的事,你大老板竟然连面都不露一下,就实在太说不过去了吧?」
「哼!」吕公公倒也像个人物,愿赌服输,「你想怎幺样?」
「不想怎幺样,你看着办吧,还是要我动手呢?」龙野岸的声音很轻,轻到像雪花飘落在地面,吕公公却宛如挨了雷轰电劈,颤抖了一阵子,他终于认命地咬咬牙,左手起,右肩落,一条胳膊就硬生生被震断了,虽然还挂在身上,却已经完全骨折。
龙野岸单手指挑开其它人身上拇指般粗的绳索:「送他去二十里外的『恶魔谷』,找『斩阎罗』水晶,他会把吕公公的胳膊接回去的。」
「是。」那些人原本嚣张狂妄无比,现在却变得如猫狗般伏帖。
「如果办不到,小心你们的小命。」龙野岸冷冷地说,随即转身又搂住黎一帆,却发现他脸色苍白,不由大惊:「你怎幺了?哪里不舒服?」
黎一帆摇摇头,第一次亲眼看到这种血腥场面,让他的五脏六腑翻山倒海,该死的!他讨厌这种血雨腥风的江湖!
龙野岸似乎明白了什幺,牵着他的手朝外走,顺便瞥了沉风一眼:「走吧,离开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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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一个低沉有力的声音喝道,黎一帆忍不住回头,这才仔细打量已经走到他们身边的男人。
这个男人约莫二十六七岁,端正而坚毅的一张脸,钢铁般的健硕身体,眼神中透着不屈不挠的意志。
「干吗?」龙野岸冷冷地看着他。
「请你跟我回皇宫复命。」男子语气平缓,却带着不容反驳的气势。
「你也成他们的走狗了吗?」龙野岸的眼神更冷了。
「无论如何,你都应该做一个交代,现在金枝公主把事情闹得朝野皆知,你在劫难逃,与其一再逃避,还不如直接复命为好。」男子虽然努力在游说,因为龙野岸眼神的逼迫,声音越来越小。
「我说过我没动那个女人,你不相信吗?」龙野岸似乎生气了。
「相信,但你还是要回去一趟,即使不见公主,也要给皇上一个交代。」
「郭子仪,你不要逼人太甚!」龙野岸的声音开始显得焦躁,「我把你视为一个英雄,不要做让我不耻的事。」他转身走向黎一帆,揽住他继续向外走。
似乎有什幺动静,黎一帆猛一回首,一阵强风袭来,他还没明白怎幺回事,身子已经自动挡在了龙野岸的背后,一记结结实实的拳头正打在他的心窝,『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
所有的人都怔住,包括出手的男子。
黎一帆觉得整个胸膛都被填塞了海绵一样,软绵绵的窒息感让他痛苦不堪,想深深喘口气,结果一张嘴,又喷出一口血来,鲜血映着他苍白的脸颊,有一种诡异的凄美。他倒在龙野岸的臂膀里,眼神中近乎绝望的坚忍,散发着男性阳刚的极致,那是生命的叹息。
龙野岸从沉风手里接过内服的『止血散』,不由分说便用嘴巴亲自喂黎一帆吞服下去,黎一帆连抗拒挣扎的力气也没有,只能任这个霸道男子为所欲为。
龙野岸喂他服下药后,便抱起他朝厢房走去。
「龙——」一脸歉然愧疚的男子声音暗哑地说,「对不起。」
龙野岸似乎没有听到,抱着黎一帆消失在走廊的一端,只留下冰冷的空气萦绕着已经僵硬的男子。
一身红衣的女子走到他面前:「仪哥,算了吧。」
「你又何苦呢?」沉风也站起身来,抬起无恙的右手拍了拍郭子仪的肩,「那家伙是个我行我素的人,别勉强他做任何事吧。」
郭子仪端正的眉峰紧锁:「难道他就甘愿这样一直被官府追捕?」
沉风笑笑:「别担心,那家伙捅的漏子让他自己去处理就是了,对了,还没见过这位姑娘,她是?」
「我的表妹徐清泠。」郭子仪依然沉着一张脸,刚才的事让他梗梗与怀,尤其是还误伤了不相关的人,他没想到龙野岸一点防备都没有,一个习武之人,无论在什幺状态下都会本能地保持着高度警戒,为什幺那时候龙野岸一点点的防备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