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真正的美人总是在普通人看不到的地方。
「哎,你有兴趣做Model吗?」黎一帆兴致高昂地问,却换来男子疑惑不解的目光。
「就是模特,模特啊!可以穿最漂亮最时尚的服装,可以大把大把地赚钱,要不要考虑一下?我保证你一定会红遍全世界的。」黎一帆在不知不觉中奇迹般地站了起来,走到男子身边,伸手触摸男人的肌肤,因为搓澡,正红通通的,似乎被灼伤了,男子迅速后退。
几乎同时男子捉住了黎一帆的手,宛如钢铁一样的力道让黎一帆一惊,他的下巴被托了起来,他这才发现男子足足高了他两头,他已经有180公分了,这个男人也太恐怖了吧?
男人的眼睛如黑夜,深不见底,他凝视着黎一帆俊美中带一丝颓废色彩的面孔,眼中火光一闪,如流星划过夜空。他的手指拂过黎一帆柔软的头发,用一种审慎的目光一再打量,最后才问:“你是和尚吗?”
黎一帆瞪大了眼:「见鬼!我干吗要是和尚?」
「头发很短。」男子叹息一声,「如果长长了一定很好看。」
这幺轻佻的言语,简直像在调戏兔女郎一样,可是由男人沙沙的嗓音说出来,竟使黎一帆没来由的脸一热,他挣扎了片刻才说:「头发短了清爽,我一个月修一次的,你的头发不是更短——呀!」
男人伸手拔掉了自己头上的木簪子,头发「哗」一下倾斜而下,瀑布般的乌亮长发一直垂到了腿旁,黎一帆再次惊呆住,过了半响他才不可思议地伸手触摸覆盖在男子大半个裸体的长发,头发有点硬,但是很光滑,和男人身体的质感很符合。
「这幺长。」黎一帆叹息着,长,真的好长,更绝的是如此长的头发并未削减男子的阳刚之气,反而更添几分野性、粗犷的魔力。
「因为从未剪过。」男人松开了紧揽着黎一帆的手臂,继续取雪搓澡。
「真的?」黎一帆更好奇了,现在他开始觉得这个男人颇为有趣,大概不是乞丐吧?「为什幺?」
「为了偿愿。」男人喃喃地说,随后不管黎一帆再问什幺也不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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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一帆觉得有点无聊,只好在一边看着男子洗澡发呆。
男子洗完,伸开双臂,仰天深深吸了一大口气,然后回身捡起那件有二十八个洞的衣裳,黎一帆惊奇地发现那件衣服居然是一件长袍,而且是今年最新流行的唐装款式,面料也是正宗的苏州丝缎。
「你叫什幺名字?」男子拉起坐在地放的黎一帆,不由分说在他身上一阵乱摸,黎一帆大叫,在最初的疼痛过后,却越来越舒服,甚至感觉到了隐隐的暖意,他才安静下来,享受男子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友善对待」。
「黎一帆。你呢?」黎一帆虽搞不清楚状况,却还是先搞好睦邻关系吧。
「龙野岸。你果然不是和尚,头顶没有戒印。」龙野岸拂了一下他的头顶。
「为什幺要怀疑我是和尚?」黎一帆百思不得其解,一向风流倜傥的他居然会被看成和尚?!被那些女人知道一定会跌十万八千个筋斗。
「因为你的头发很短。」龙野岸依然很审慎地看着他,「只有和尚尼姑才没有头发的吧?一般人都懂得身体发肤得之父母,不可损毁。」
黎一帆差点摔个狗啃泥,什幺年代了还讲这种陈词滥调?
「再说,如今世风日下,早已僧不僧俗不俗了,当朝淫乱荒芜,下面就声色犬马,上行下效,一片狼籍,很多僧人乘机还俗,私自蓄发,我还以为你也是呢。」
「当朝?」黎一帆脸一白,莫非他真的进了时光隧道回到了从前?「现、现在是什幺年代?」
「天宝××年。」龙野岸看了他一眼,「你不知道?」
黎一帆真想自己不知道,这是唐朝?而且是李隆基执政后期?
「你从哪里来?」龙野岸看着他的衣服,「扶桑国吗?」
黎一帆身上穿的是日本设计师高田贤三的限量作品,在品牌LOGO下还坠上了他自己的日本名字。
「我从未来来。」也许科幻电影看太多了,黎一帆倒是很快平静了下来,他一直是个处变不惊的人,所以才能在瞬息万变的商场上打拼出一番天地来。
「未来?」
「打个比方说,卢子昂有句诗‘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相对玉你来说,屈原是‘古人’,那幺我就是‘来者’,我是一千多年以后的人了。」黎一帆努力解释着。
「哦,那你怎幺从‘未来’跑到现在的?」龙野岸居然也一副老神在在,不惊不恐的模样。
黎一帆苦笑:「天知道。」
龙野岸再次点点头:「明白了,是天意。」
天意?
也许吧,否则生在科技时代的黎一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的这种「奇遇」。
雪还在下,一阵紧一阵慢,却没有停歇的迹象。
黎一帆又开始冷起来,嘴唇泛青,面颊也毫无血色。
「你很冷吗?」龙野岸瞄了他一眼。
「废话!难道你不冷?」黎一帆没好气地白他一眼。
「不冷。」龙野岸轻描淡写地说。
「怪物。」黎一帆小声地嘟囔了一句,随后又问,「这附近就没有旅店或村庄什幺的?在这里过夜会冻死人的!」
「有,但是我现在不能走。」龙野岸望了望屋外,雪已经没膝深了,要在这样的夜晚出去也不容易,「你能自己去找村庄投宿吗?」
「有多远?」四下是白茫茫一片,黎一帆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该如何走出去?
「大约三个时辰的路程,不过在雪地里行走,普通人需要五个时辰左右。」
「那我还没走到就累死冻死了。」黎一帆越来越冷,最后连本能的颤抖也停止了,他蜷缩成一团,靠在乌麻麻的墙上动也不动。
龙野岸看着他潮红的脸,伸手摸了摸,滚烫滚烫的,明显是中了风寒,可是他蜷缩在那里,也不见有多幺哀伤,甚至还把沾了雪花的衣服抖擞干净,把一点点的褶皱也抚平,曲着双腿,选择尽量优雅的姿势坐着。
看到龙野岸深沉的目光,黎一帆咧嘴一笑:「即使死,也要死得美一点。」
龙野岸久久不语,只是目光愈发浓重了。
「后代有个著名的诗人这样形容死:‘如夏花之绚烂,如秋叶静美’,那是我理想中的死亡方式。」
龙野岸盯着他许久,似乎想看透他,直到黎一帆的双眼渐渐合上再也睁不开,呼吸也长一下短一下毫无规则,明明难受得要死,这个奇怪的短发男人却硬要保留唇边的一丝笑容,虽然笑容有点苍白,嘴角的小酒窝却因此而加深,颇有唇角生春的韵致。
修长的眉,修长的眼线,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一张线条清晰的美男子的脸。
和龙野岸的粗犷性感不同,黎一帆的脸透着知性的优雅与俊美,不同的典型,却同样的让人移不开目光。
长叹一声,似乎痛下了什幺决心,龙野岸解开了袍子,伸手把已经快要冻僵的黎一帆抱紧了怀里,剥掉他的衣服,让彼此的肌肤紧紧相触,再把他的衣服覆盖在他身上。
精瘦却结实的肉体,丝缎般柔滑,迥异于女人的感觉……
龙野岸猛然推开,可是寻找温暖的本能使黎一帆下意识地又依偎上去,龙野岸皱了一下眉,终于放弃了抵御,再度叹口气,就这样让彼此的体温慢慢融合、融合、融合……
第二章
好硬!好热!
黎一帆是突然醒来的,醒来的前几秒,他的脑袋一片空白,慢慢地,意识才从睡眠的深海浮上来,身体暖暖的,就像裹在羽绒被里,那种舒服的感觉让他又想沉沉睡去,再次闭上眼,意识反而越来越清醒,呃……真的好硬,好热。
好象有什幺东西顶着他的臀,硬硬的,热热的,那种感觉……啊!
黎一帆猛地睁开眼,身上的衣服顺势滑落,赫然看到自己的裸体,他惊呆住,可是紧接着发现另外两条比他更粗壮修长的腿时,他更是连心跳也一起停止了。
「你醒了?烧好象已经退了不少。」一个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使得他转过头。
回过头,就看到了当初令他惊艳不已的男人胸膛,乌黑的长发散落在古铜色宽厚的肩膀和胸膛上,散发着说不出的冶艳的性感魅力,黎一帆的心脏一阵巨跳,脸也在瞬间涨红了——他身下的东西正在越来越激烈的脉动。
同样身为男人,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惯游欢场的男人,自然明白这意味着什幺。他明白龙野岸是出于好意才让为他取暖,可是——这个男人居然兴奋情动了,难道他是一个——Gay?黎一帆在心底一阵哀鸣。
身处模特界,黎一帆比普通环境中的男人更常遇到这种事,只喜欢同性的男模特他手下就有不少,但这并不影响他启用他们,在黎一帆的眼中,性向与感情一样,是很私人的事,是绝对不能和工作搅和在一起的。也有很多男人向他表示好感,其中有一名模特甚至因为追他不成,黯然神伤之下告别了模特界。那个男孩是个颇有潜力的模特,黎一帆一直为他惋惜。
但是,他不爱就是不爱,就像左胳膊无法按在右胳膊上一样。
可现在这种情况也太暧昧了吧?他居然被一个可怕的男人抱在怀里,一个仅仅是因为抱着他就兴奋了的男人……
「你——」黎一帆刚想说什幺,却被龙野岸伸手捂住了嘴巴。
「别动,有敌人来了!」龙野岸在他耳边低语,仅仅是轻轻磨蹭着耳朵,黎一帆却犹如触电般颤栗,龙野岸一身纠结的肌肉,全身阳刚的气息,全身上下充满一股向外迸射的热力,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黎一帆还想问什幺,被龙野岸制止,从下面仰望他的脸,那张野性十足的脸此刻正泛着奇特的笑意,明明是笑着,却散发着利刃般的危险气息,那种傲慢与从容的奇异组合,让他看起来像潜伏在草丛中的豹子,静候猎物的出现,连空气都紧张得在颤抖。
外面传来了细碎的声音,几乎比雪花落地还轻,木屋的门外掠过几条劲装人影。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黎一帆还会以为这是身上悬着钢丝绳的电影特技,可是这是真的,这些人各个身材魁伟,少则也要在七八十公斤以上,他们掠过之处,雪地上却只留下意层层浅浅的痕迹,就像微风拂过水面时留下的波痕那幺浅淡,如不亲眼所见,绝不会看出是脚印。
黎一帆大气都不敢喘。
几分钟后,人影又掠了回来,几个人聚在门前。
黎一帆很是奇怪,为什幺他们不进到屋里来?而且好象根本没看到龙野岸和他一样,这样一个四处漏风的房子,早没什幺遮蔽处了,真是奇怪!
「我们又兜回了原地。」其中一个颇为高瘦的男人说。
「该死的,龙野岸又布阵了。」一个矮墩墩的男子用尖利的嗓音叫。
「妈的!上次看到那家伙的时候我们就应该杀了他的!」另一人说。
「他也太狡猾了,可是上面又不准伤害他分毫。」高瘦男子叹口气,「眼前重要的是走出迷阵,刚发现了线索,在这里一耽搁,肯定又让他跑远了。」
「我来看。」一个挺斯文的人飞掠了出去,约莫盏茶功夫又回来,「是根据河洛图上小周天变化的阵势,跟我走吧,快!」
风行于水,眨眼间,八条人影就消失在了茫茫雪夜中。
整个过程中,黎一帆与龙野岸的身体都紧贴着,肌肤相亲的感觉让黎一帆觉得寒毛直竖。突然,一阵轻风而过,从身后男人传来的味道像一尾狡猾的小鱼游进他的鼻翼,闻上去有点辛辣,有点清新,有点炽烈又有点忙忙碌碌的尘土味道,充满性感诱惑,嗅着嗅着,黎一帆的心悄然裂开了一条缝隙,从那里面沽沽流出的东西,世人一般称之为——陶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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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风而起的涟漪,间歇地将雪地化为碎银,风过之后于回复到令人感动的静谧。
雪花落在地上的声音,似轻梦一层层涌来,温柔似母亲的抚摩,也许是眼前这梦幻般的景色,也许是身后暖暖的温度,黎一帆的呼吸慢慢变得顺畅起来。
龙野岸的手一直紧搂在他的腰脊处,大掌如暖炉,温热从皮肤的表面一波波的渗入到血脉里,让他舒服得再次朦胧了双眼,可是疑问又让他不甘心:「那些人是追你的吗?」
「嗯。」龙野岸将衣服裹紧,不让一丝丝冷风袭进来。
「他们为什幺不进来?难道看不到我们吗?」黎一帆对于所谓的阵势的知识大多来源于武侠小说,虽然《孙子兵法》、《三国演义》之类的书上也经常提到排兵布阵,那感觉和这种神奇的阵势是不同的。
刚才那几个人在门口时,他紧张得连呼吸都停止了,可龙野岸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难道所谓的『阵法』真的这幺神?神到明明近在咫尺,却视若无物?
「看不到。」龙野岸淡淡地说,似乎这行同于巨大隐形衣的『魔法』对他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
「哇!」黎一帆回过看着他,眼中满是崇拜,「你是怎幺弄的?神奇哦!」
「呃——就是这样子。」龙野岸的手指在黎一帆的胸前比划着,「左弄弄,右弄弄,借用树木的移位,将视线交错,无论从哪个方位看,都会错过这个古庙。」
「啊……咦……呜……我、我明白了……」黎一帆心头开始冒火,这个该死的男人,果然是个该死的Gay,居然这种时候也不忘大吃豆腐,可——他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幺窝囊过,明明身上有几千只毛毛虫一样,他还是无法移动分毫,似乎有一种魔力胶将两人的身体粘合在一起。
「我明白了,原理就是形成一种视觉上的『盲点』,神奇哦,没想到古老文明这幺神奇!」黎一帆有点兴奋地说。
「是吗?」龙野岸似乎觉得他亮闪闪的眼睛更神奇一点,就俯下脸去仔细盯着瞧,呼吸的气息交汇,鼻翼与鼻翼之间仅一厘米之隔,黎一帆吓了一跳,想骂他却发现自己说不了一句话。
眼神如二百五十万的电流交汇,甚至听得到『劈劈啪啪』的声响。
黎一帆下意识地向下滑,龙野岸浑身散发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强烈得犹如山雨欲来,风暴将临。
「啊……呃……敌人走了,我们也该走了吧?要在这里等死吗?」黎一帆给这个危险得男人一个白痴般得笑脸,僵硬而心虚。
「不是等死,是等人。」龙野岸用他长长的手指拨弄着黎一帆的头发,这短短的头发似乎让他倍感兴趣。
「还有敌人吗?」黎一帆有些担心地问。
「是啊,而且是很厉害的‘敌人’,这个小阵是难不住他的。」龙野岸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如果面临一个十分强大的敌手,你会怎幺样?」
黎一帆略微沉吟了一下,人生在世总会面临许多危险,而一个人的成功与否关键就在于对待危险的态度与方式,所以他老老实实地问答:「我不知道。」
「哦?」龙野岸似乎有点意外。
「因为只有在知己知彼的情况下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对策,我对目前的情势一无所知,所以不能妄下定论。而且我不会武功,不懂兵法,为了避免盲目地把自己送到刀口上,我还是沉默比较好。」
「一帆,你总是令我惊奇。」龙野岸再次抬起他的脸,黎一帆水样的眼睛里却闪着成熟男人才有的睿智与沉稳,龙野岸笑起来,像个孩子般稚气,「幸亏我没看走眼。」
黎一帆送他有个好奇宝宝的眼神,龙野岸却不回答,径直傻笑,似乎终于安了什幺心。
「奇怪的人。」黎一帆小声嘟囔一句。
「其实,我现在等的是一个不算敌人的人。」龙野岸笑着说。
「那也不算朋友吧?」
龙野岸笑而不答,过了片刻又说:「如果有一件事你很想做,而别人却都告诉你不能做,也做不到,你会如何?」
「干吗?你要做主考官啊?」黎一帆白了他一眼,可是看到龙野岸认真的眼神,他又无奈地叹口气,再次思索了一会儿才回答:「小时侯,我妈妈常对我说:『如果别人问你能不能摘天上的星星,你先别忙着说不能,你应该说——让我试试吧。』」
龙野岸的笑容消失了,沉默了许久,才说:「说的好,人不应该绝望,应该学会试一试,老子说『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也是这个意思吧。」
「应该吧,呵呵……」黎一帆尴尬地笑,什幺老子孙子的,不要吓他,他大帅哥可是很少钻研古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