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王爷”齐伯无力的应道。
又一场生死较量似乎可预见了,齐伯禁不住哀叹一声,红颜祸水呀……
一场大雨之后的玉梁城,气温骤然下降,即使阳光看起来明媚耀眼,却依旧无法抵挡寒冬迟来的脚步。
明峰很早就起来了,临出门的时候没有戴上那顶笠帽,今日不同以往,如果以笠帽遮挡脸庞在玉梁城内行走,恐怕只会更引人注意。
配齐红花药粉一共需要十五味药材,明峰不会让自己留下任何蛛丝马迹,所以十五味药材分别在十五家药铺购来,这样做的目的还有一个——那个陌生人,那个有着奇特香味的陌生人,明峰一直觉得那人应该与这些药材有关,借着这次机会,说不定能够找到一丝线索。
希望永远是好的,但是结果却令人沮丧不已,明峰步行穿梭在玉梁城的大街小巷,几乎只要是药铺都会抱着莫大的希望踏进,然后怀着莫大的失望而出。不可否认,确实有一些年轻的伙计身上浸满了药材的味道,但是,不是自己记忆中那种感觉,那人身上的味道,很独特,象……夏日清晨一丝微风,清凉舒爽,又好象冬日午后的阳光,温暖和煦。
有时候连明峰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仅仅是匆匆相遇的一个陌生人,为什么会对他的印象如此深刻,但是更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印象深刻,为什么连他的长相都不记得了?
走在大街上,明峰有些懊恼的叹了口气,会不会是自己判断失误,那人也许根本不是药铺的伙计,又或者根本就不是玉梁城人,更或者,他与失踪的墨玉其实毫无关系……
明峰不由得再次回忆着那夜遇见他的前前后后,夜深人静之时,一个毫无内力自保的人,居然独自出现在城墙下,这样的情况本身就足以让人怀疑。
……
“你是谁~~”
“我~我只是路过~”
“夜里四更天路过?”
“啊!确实路过”
……
“你~~好象受伤了?”
……
“喂,我真的不是想多管闲事,但是你这样肯定不行的。”
……
明明就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明峰每次回想起那夜的意外,心里总会抱怨一句。明峰也许还不知道,每当他抱怨这一句的时候,脸上总是不自觉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
已经将东市的药铺都搜寻过一遍,今天还是先回客栈调养伤势,明天去西市,说不定能找到一线希望,明峰思量着,收好手中的药包,转身向客栈而去。
南方的冬天有着独一无二的清质凉爽的空气,呼吸着这个时节的气息,你很容易就能找到那种临近新年的些许喜庆,这个时候,京城里的外地客商都在置办着年货,很快便要结伴起程回家过年,所以大街上人来人往,甚是热闹。
明峰尽量不引人注意的低头走在街上,眼里看着路面,但是敏锐的直觉却随时注意着周围的情况,只要有一丝危险的气息,哪怕仅仅是令人不安的感觉,明峰都会及时作出反应。
也许是因为这两个月的逃亡生涯,让他太过专注于血腥与杀气的存在,反倒忽略了他一直努力寻找的某样东西。
是的,那人身上独特的香味,明峰无法用语言形容那种味道,但是只要让他再次闻到,他一定能够确认那种感觉……
明峰突然间停下脚步,刚才!就在刚才,寻找了许久的那种味道,刚才似有似无地出现在周围,只是短暂的一刹那,明峰很快便捕捉到那种感觉,惊觉之下抬头张望,身边人来人往,那一丝熟悉的味道也稍纵即逝。明峰恍惚间觉得,那人似乎曾与自己很近很近,甚至有可能擦肩而过,但是等到自己发觉想去寻找的时候,目标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明峰赶紧低头装作无事,继续向前走着,眼里却按捺不住失落与狂喜夹杂的情绪,失落,是因为失去了这次近在咫尺的机会,不知何时再逢机缘,狂喜,是因为至少证明了当初的判断是正确的,那人确实在玉梁城内。
那件华丽的蓝色裘衣停在一座豪华热闹的酒楼前,阳光下精美的缎面,同酒楼上硕大嚣张的烫金招牌一样,闪烁着鲜亮耀眼的光泽。
“叶公子,这里,就是号称京城第一的酒家,鼎福楼。”
第七十一章:遗漏
郑远平有一个习惯,这个习惯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人、任何事情而改变过——他喜欢一个人睡一张床。
即使是象丛弦音这样被专宠了多年的性伴侣,郑远平都不会留他过夜,一次都没有。
在自己熟睡的时候,怎么可能放心让另一个人躺在身边?郑远平不会把自己的安危轻易交给任何人,更何况是丛弦音。
当他清早醒来的时候,感觉身下好似火在燃烧一样充斥着甜蜜销魂的涨痛,宽松的亵裤被高高的顶起一个小帐篷,郑远平无神的盯着纱帘,想到那人,想到昨夜以及无数个夜晚与他欢爱的一幕幕,思绪飘荡到很久以前……
第一次见到他,是十五年前。
经历了两代帝王的南征北战,那一年,大盐国终于收服了疆域内所有异族部落,将版图增加了整整一倍的面积,索玛格拉族是十四个异族部落中最顽强最强盛的部落,尽管如此,最终也不敌大盐国彪悍的铁骑,克利亚一战,大盐国彻底征服了索玛格拉族人的抵抗,一场血战,索玛人无一人投降,拼死血战直到最后一位勇士也倒下,广褒无垠的克利亚草原上血流成河,尸横遍野,索玛人的天神赐给他的子民们这片肥沃富饶的土地,如今已变成人间地狱。
那一战之后,索玛族首领及所有皇族成员被强行押往京都觐见朝拜大盐国国主。
那一年,郑远平刚满十岁,是大盐国最年长的王子,那一天的情景即使过去了十五年,郑远平仍然记忆犹新。父王带领着膝下所有的王子公主以及满朝大臣将领端坐在皇殿之上,高傲威严的接受这最后一个异族王室的臣服。
金殿之上却发生了意料之中的结局,索玛族的首领宁死不低头,卫兵们用铁棍打折了他的双腿逼他跪下,又强按下他那颗高贵的头颅,将他匍匐在地上,无论卫兵们如何鞭打,那位首领却死死咬紧牙关,不开口吐出一个字。
盛怒之下的大盐国建帝下令将这位首领所有的妻女当众奸杀,还强迫索玛族所有年幼的王子亲眼目睹全过程。
刑场之上,正上演着人世间最血腥残忍的一幕,哭喊声,惨叫声,鲜血喷涌的声音,头颅滚落的声音,这中间还夹杂着那些兽性大发的卫兵们的淫笑声,不堪入目的情景足以摧毁最坚强意志的人。
那位首领看到这一幕终于崩溃地痛哭哀求,但是嗜杀成性的建帝现在已经不需要他的臣服了。
即使十五年后回忆起那一日的情景,郑远平依旧心有余悸,当他害怕的闭上眼不敢再看的时候,父王命令他睁开眼,对他说,好好看清楚失败者的下场,失败,是因为你无能,你若不能征服别人,别人就会征服你!如果你不能成为胜利者,你的下场可能会比他们更惨。
郑远平再次睁开眼……
命运的牵引总是无声无息,在你不经意的时候轻轻拔转了罗盘。
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的视线突然被一个人吸引——十岁的丛弦音。
被哥哥们保护在身后的他,即使害怕的不停发抖,却始终没有流一滴泪,那双眼墨黑如漆,好似一眼深不见底的古潭,郑远平在那双眼里没有看到应该看到的东西,恐惧?惊慌?仇恨?
那一眼,仿佛触动了潜意识里某样微妙的东西,郑远平隐隐有些嫉妒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少年,那嫉妒里不可否认还有一丝好奇,同样的年龄,一个是征服者,一个是被征服者,为什么,我没有在你的眼中看到臣服?
于是,年少轻狂的他,突然间很想看看这个少年害怕到哭泣的表情,是的,他想看看他苦苦哀求自己的样子,只有那样,这心中被突如其来的嫉妒引发的不安与噬咬才能得到释放和解脱。
他激动地向父王提出了这个大胆的要求,没想到,建帝欣然同意,也许是因为郑远平强烈的想要征服这个少年的表情,是那么的明显,建帝非常满意自己的孩子开始渴望胜利和征服的滋味,终有一天大盐国要一统天下,所有万世称颂的霸业都是从那一点点品尝征服的欲望开始的。
人生第一次,郑远平强烈的想要征服这个人,但是同样的,这也是他人生第一次最彻底地品尝到失败的滋味。
他用了三年时间,挖空心思,想出了各种方法,饥饿、干渴、疼痛,甚至不惜摧残他的身体,折断他的手臂,然后再用最好的药物治愈他,又或者将他与猛兽毒蛇关在一起。
即使这样,那双眼里依旧漆黑不见底,当他冷冷的看向你时,你会感觉到在他身上有一股强大无形的力量可以轻而易举打败自己,那样的差距是无法用语言或尺度丈量的,但是你却能深深地感受那种遥不可及带来的愤怒、羞愧、嫉妒,以及自卑。
直到有一天,他无意中撞见几个卫兵将丛弦音拖到一间偏僻的柴房,脱光了他的衣服,一边施暴一边轮奸了他,郑远平清楚的记得,自己就站在窗外,透过窄窄的缝隙看到了全过程,丛弦音一直紧闭着双眼,咬紧牙一声不吭。
这种偷窥带来的兴奋,陌生却又刺激,它骚动着内心某种欲望,让郑远平突然间不知所措,却本能的想去尝试。
那几个卫兵离开后,郑远平悄悄的走进柴房,看到他赤裸的身体布满了青红相间的伤痕和白色半透明的液体,柴房里弥漫着雄性激素的味道。他好奇激动地蹲下身,昏暗的光线下,看到他慢慢睁开了眼。
那双眼不再是沉静如深潭一般毫无起伏,郑远平第一次看到那双眼里朦胧着一层水雾,目光焕散毫无焦点的看向自己,似乎在渴求着什么,又似乎羞愧于这种渴求,悲怜脆弱的不堪一击。目光交汇的一瞬间,他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征服的号角。
接下来的举动,郑远平几乎是本能的。
刺入他的身体,抽动,撞击,手上还不忘抚摸搓揉着他的分身,看到他目光里充满了哀求羞耻的泪水,听到他无法压抑的喘息娇吟,看到他因为喜悦的痛苦而不停颤抖扭动着身体,这个过程几乎让郑远平痴迷疯狂,那与他结合的地方不断侵袭而来从来体验过的强烈快感,那种喜悦从皮肤表面泛滥到身体最深处,不断回荡着这种无法言语的快乐与满足,从那次之后,他似乎迷恋上这种愉快的游戏,而且极其满足这个过程中,丛弦音那哀求的眼神和含糊诱人的呻吟……
郑远平收回思绪,目光仍旧呆滞地盯着纱帘,再过一会儿,他就会来了,每天清晨的这个时候,他都会来。
十五年了,郑远平知道,自己并没有征服这个少年。
帘外已经能听到一丝动静,轻轻的开门声,丛弦音轻柔的声音,正问向婢女,主上是否已醒。
郑远平故意轻咳一声,很快,丛弦音的身影便从屏风后闪现。
“主上~”,纱帘被慢慢掀起一角。
郑远平突然伸手勾住那人的腰,一个翻身将他压在床上……
即使过去了这么多年,这双眼还如少年时代一般,漆黑如墨,深不见底。郑远平很清楚,无论自己即将对他做什么,身下这人都不会有一丝慌乱和惊讶,在他那双眼里你得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十五年了,他得到了这个男人所有的东西,唯独看不到他的心。
盯着那双眼,郑远平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继续那些重复了无数次的举动,扯开他的衣襟,亲吻他,强要他,看着他在自己身下轻轻喘息,雾水迷离了双眼,鼻尖嗅到他灼热光滑的皮肤散发出皂粉干净淡雅的味道,甚至,当他楚楚可怜地哀求自己轻一点的时候,郑远平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体内奔涌的狂热。
丛弦音平静地看着这个男人,无论他对自己做什么,都无法让自己感到惊讶或者恐慌,丛弦音无比了解这个被称为主上的男人,太了解他了,十五年了,他的身体,他的气息,他的眼神,他的每个举动、每个想法、每个心理活动,丛弦音了如指掌,所以,今生今世,他都不可能赢过自己。
这样的结论并没有让丛弦音感到骄傲,相反却有一丝空虚和落寞,这个与自己最亲密的男人,不是自己的对手。
“你一直都想杀了我,对吧?”郑远平凝视着这双眼,突然轻声开口问道,“十五年了,这是你最想做的一件事,对吗?”
丛弦音依旧平静的看着他,没有回答。
面对这个自己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战胜的对手,郑远平也曾经焦躁愤怒过,但是最终他明白了,愤怒在他面前,只会成为无能的代名词。
这一刻,郑远平突然感到一丝疲倦,就好象巨大坚实的水坝,突然间出现一条小小的裂缝,从那缝中极其缓慢的渗透出一线水流。那心中无法抵挡的疲倦正如这一条小小的裂缝,也许会在未来的某一天,倾刻间摧毁崩析这看似坚不可摧的堤坝。
郑远平翻身而起,平静的命令道:“更衣吧,传秋月堂主,我要见她。”
“是……主上”,身后的声音轻柔的回答道。
玉梁城西一条僻静的小巷内,青石铺成的直路上空荡荡的连一个乞丐都没有,更不用说有行人经过这里,冬日正午暖暖的阳光,清晰地反射出石板缝隙间,昨夜那场冬雨残留下的水迹。
巷口走进一位妇人,挎着竹篮,一身灰蓝色粗衣简服,低头走到一处很不起眼的木门前,警惕的前后看了看,上前轻轻敲了敲门,片刻后,木门打开一线,那妇人立刻闪身而入。
“秋月拜见主上。”
“秋月,交给你的任务,你完成了吗?”
“回主上,属下已遵从主上命令,派人监视那个叫慕柳的女子,昨日得报,那女人已回到平阳县老家,并在城郊购下一处宅子,似乎想在此地久居。”
“继续监视她,这个女人对我们有用处。另外,贵美石可有下落?”
“回主上……还…还没有……”
郑远平的目光骤然一冷,“你可知贵美石对本王子是何等重要?找到它,就能找到传说中的宝藏,有了宝藏,征服天下岂非易如反掌,更不用说大盐国的王位!”
“秋月一定尽心铺佐主上一统天下!”
“你不要说得好听!”郑远平猛地一挥袖子,霍地站起了身,“你和你的手下已经失败了三次!你应该庆幸元安那个女人还没有得到贵美石,否则,无能之辈,留你何用?”
秋月吓得立刻跪下,“属下无能,请主上再给秋月最后一次机会,秋月一定为主上夺来贵美石。”
“好,念你跟随本王子多年,没有功劳却有苦劳,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十天内,你必须为本王子拿到贵美石。”
“是,秋月一定办到!”
“还有,我不光要那三块石头……”郑远平嘴角扬起一丝冷笑,“我还要那个叫叶苑的郎中。”
秋月低着头,听到“叶苑”二字的时候,眼光犹豫闪烁了一下,随即答道,“属下明白,属下一定替主上将此人擒获。”
郑远平居高临下斜眼瞟了瞟跪着地上那人,语气突然转缓,“秋月,本王子知道你的心意。”说着,慢慢走近秋月,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颌,一脸温柔笑意地看着她说:“本王子允你,只要你成功了,王子妃的位置非你莫属。”
“属下……属下……”
看着秋月露出意料之中的表情,郑远平满意的点点头,但随即一声冷笑,“但是,如果你失败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记住,十天!我要的东西一样都不能少,否则,你知道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