恨离殇 第二、三卷+番外——月逝水
月逝水  发于:2011年01月0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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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觉得自己脸上僵了片刻,不由咬牙切齿起来:“彼此彼此!”

“好一个‘彼此彼此’,如此说来,越王也因我方才的话心中舒坦?”

和离翟这样难缠的人斗嘴,我便是撞了头也不愿做。

离翟见我闭紧了嘴巴,面上得意之色尽显,语气暧昧地道:“真乖。”

“……”

好不容易压下的怒火差点翻了上来,我抿紧了嘴唇,克制着没吐出一个字。可看到他伸出手来摸我的下巴,还是忍不住一掌拍掉,眼神不悦地瞪着他。

“那么敏感做什么,只是摸摸而已。”离翟笑意不改,“待会说了本太子的来意,怕是你感谢我还来不及。”

他来能有什么好事让我谢他?

我瞪着离翟的脸,实在看不出什么蛛丝马迹。

“别看了,料你也猜不中!我来,是带你去见你的情郎的。”

我不由惊愕地看向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情郎是齐儿。

离翟会如此好心?!

“怎么,不信么?”

的确不信……

“啧啧,刘攸越啊,我该怎样夸你好呢?真是愚蠢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你……”你这明明是讥讽!

“我只说带你见他,又没说让他看到你,只是远远的一眼罢了,我为何要吝惜?”

看到离翟玩味的眼神,我只能低头沉思。

照他如此说,他确实是没有必要骗我。离翟虽然惹人厌,就以往的事来看,却还算得上一个言必信的人。

只是,清浅晚上便要来,只消等上一天,照样是可以看到齐儿的。

但……

见与不见?脑中纠结盘扎,连衣襟都被攥的搅成了一团。

离翟偏偏这个时候在我的耳边道:“你忍得了相思之苦了?”

“我……”

只是先看一眼,应该无妨吧……

何况,离翟也没有机会玩什么花招不是么?

打定了主意,正要请他带我去见齐儿,却又看见离翟抬了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是有条件的。”他不怀好意地笑道,“越王不会让我白白忙碌一趟吧?总要互利不是么?”

“……说吧。”知道离翟不会如此好心!

“呵呵,上次送来的那些衣裳,越王似乎不喜欢?”

我脸色寒了下来。

一套套的素衣女装,如何让人喜欢?!

“条件很简单,越王挑件衣服穿上,我便立刻带你去。”

什么?

我气的眼前一花。

真如上次弹琴的事一样,他的条件确确实实是最简单的,偏又是最折辱人的。

“离翟,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离翟眉一挑,“你总不能觉得我带着个大男人走在宫中很正常吧?日归宫里可有着父皇的寝宫,可是他下令不得让你出这里半步的,你不扮作我的宠姬侍婢又怎能见得了洛国齐王?”

仔细想想,离翟说的确是句句在理。

只是,扮作女人……

“没有其他办法了?”

“有啊。不过这个是最简单最快的,我可不想惹麻烦。而且……”他在我周身扫了眼,只笑不语。

“而且什么?”

“没什么。你若是同意了便赶快去换衣服吧。”

我站着没动。

“怎么?”离翟笑得愈加灿烂,“放不下脸面?”

我黑了脸,阴测测地看他。

“我疏忽了,越王可是不会穿儒裙?等等,我唤绮罗紫琪来帮你好了。”

“不必!”丢下这一句,我便逃也似的进了寝房。

哪怕是找涟漪也不行!这般丢脸的事,怎么可以让其他人知道?!

翻了好久才翻出那些弃之而后快的衣裙,又花了好些功夫才挑出了一套女气稍轻的素白杂裾。

尚在与封腰纠缠,外面离翟已经不耐烦地推门而入了。

“离翟!出去!”

离翟楞了一下,看到我的窘状却开始大笑着凑近。

“刘攸越,你连女人的腰带也不会系么?难道你的那玩意儿从来只是摆设?”说话间,还噙着笑瞟了眼我的小腹下面。

尚未来得及发怒,他便凑到了身前不由分说地抢过了我手里的封腰。

“要先把绳带拴好……站直点,嗯……好了。”

浑身不自在地看着腰上系的端端正正的东西,憋得一肚子火更是无处发泄。

离翟却是笑意满满得意非常。

“你的头发不对。”

他又伸手拂掉我头上的发带,不知从哪里摸了个古朴的簪子出来,在我头顶上鼓捣了好一阵子。

我几乎不敢动,不知道头发被挽成了什么样子。看他似乎弄完了,才不悦地问:“可以走了么?”

他却愣着不说话。

“离翟?”

“……嗯?什么?”

“我方才问你可否出去了。”

“哦……”玩世不恭的笑容重新爬上他的脸,“不行,胭脂香粉还没用上呢。”

我僵在原地,许久才听到他大笑出声。

“逗你罢了,走吧。”

“……”

第十三章

往日归宫的一路,钟鼓之声不绝于耳。

离翟带着我到了正宫外不远处的石桥上。

“父皇正在文昌殿接见洛国使者,午膳设在御花园,你在这里便可以远远瞟上一眼了。”

我点头,心情不由地放松了不少,甚至有些雀跃。回转头来,却见离翟还在近处,颇是奇怪:“你不用和你父皇一起?”

离翟是遥国的太子,况且这段时日交战的也正是他和齐儿,若论议和的事宜,他应当也是非去不可的吧?

离翟抬抬手拂掉了落在自己肩上的柳絮,好笑似的问:“你不知道我们遥国接见使者都是从第二日开始谈正事的么?我可没有兴致陪着一堆人聊风土人情。”

这是哪门子的规矩?攸铭似乎并未和我说过啊。

离翟见我蹙眉,难得好心地解释:“倒也是,洛国上次遣使来遥国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你们兄弟都还没出生呢。虽说其他国家有使者前来,但怕你们也不会关注这些旁枝末节,不知道也是寻常。”

他说完又是忽的一变脸,摆出了那副讨打的神情看着我道:“不过本太子留在这里倒是另有原因……”

我这才留意到自己的处境,低头苦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答应你只是见一见,便不会做其他事。而且有遥皇在,我也不敢轻举妄动。你留在这里也好,省得放心不下。”

“刘攸越。”离翟的声音含了丝道不明的情绪,一扫往日的慵懒,“我既然带你来,自然会信你。”

我抬头,却蓦地看到近在咫尺的脸,惊得退了一步。

他又笑了起来,“那么紧张做什么?胆子真小!”

“你……”

“皇上起驾——”“皇上起驾——”

忽的,远处的宫殿传出了宦官的声音,由远及近,紧接着便响起了乐声。

那一霎,我便再也顾及不了其他,只紧盯着文昌殿的大门,唯恐眼底漏掉了那个朝思暮想的身影。

近侍率先出殿立在一旁,待众臣簇拥着的遥皇与洛国使者出门便紧随其后。

遥皇离穹龙袍在身,与离翟极为相像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闲适和轻松,他身后的众人亦是满脸堆笑,小心奉承。

我只是扫了离穹一眼,待目光触及他身边的颀长身影,便再也移不开。

他瘦了好多。

深蓝近黑的长衫罩在他身上,即便是在春日的微风中,轻盈的布料也飘了起来,隔了几十丈,也能看得清他清减的身体轮廓。

目光上移,未来得及触到齐儿的脸,视线便被一张银色的面具阻隔,恍了片刻,才记起,那张白皙的脸上,还留着可怖的痕迹。

齐儿淡然地迈着步,不见一丝的惶惑。

脑海里,却忽的浮起他以前说的任性话语。

“越,我喜欢你!”

“我不管,你说了要永远和我在一块的,不管是不是交易,你都是我的!”

“越,你以后只能想我一个人。你说了喜欢我,再也不许不算数。”

“有鹙在梁,有鹤在林,维彼硕人,实劳我心……”

字字句句,言犹在耳,而那时那个霸道骄傲的少年,早已褪去了一身的稚气,不过数月,便学会了内敛锋芒,甚至可以如此淡定地与敌国皇帝谈笑风生。

我站在此处,看着那个渐渐走近的人,心底没来由地一阵酸涩和欣慰。

齐儿啊齐儿……你终于,长大了么……

眼看着一群人越走越近,我忙转了头望向身后的离翟。

他们是要从前方的另一座石桥过的,隔了些许的路。可若被他们看到,难保不会出什么乱子。遥皇自是不必说,便是被齐儿认出,若处理不当,恐也有麻烦。

不过半日而已便能与他相见,总得忍下。

“怎么,现在就回去了?”离翟似笑非笑,看着我的眼神愈加地令人迷惑。

我不禁皱眉,正要说话,却见他忽然上前了几步,隔了已只剩十几丈的路唤了声“父皇”,一时间惊骇地长大了眼。

离翟,你究竟要做什么?!

欲要阻止,却是为时已晚。

不远处的离穹侧目,见是爱子,绽出抹笑,竟改了道。

我唯恐被认出,忙低着头站到离翟身后。

“翟儿怎会在此?”这温润而充满威仪的声音,应当是离穹的吧?

“儿臣只是随意在宫中随意走走。”

对面忽然传出一声轻笑。

“这位使者为何发笑?”

那人开口,竟是熟悉至极的声音:“太子见谅,小生只是看今日天气晴好,忽有感慨,顿察人生之美妙,故而发笑。”

萧莫言……数月未见,你倒变得油滑了……

悬着的心莫名地就放下了,也难怪攸铭能派齐儿来,有他在,还能出什么乱子呢。

不禁有些懊恼方才怎的只顾盯着齐儿看,忽略这么厉害的一个人。

“呵,使者实在高雅,本太子佩服。”

此言满含暗嘲之意,明眼人一听便知。萧莫言却是回道:“太子过奖,体察生活也须资质,小生能得太子敬佩实在荣幸之至。”

顿时洛国的使者团中一阵低低的嗤笑声,连我听的都是心中暗笑。

遥国大臣死寂一片,唯有离穹大笑出声,也不顾被嘲讽的是自己的太子。

“孤正要领洛国使者用午膳,翟儿可有事?”遥皇笑完便问。

本以为离翟会趁此机会告退,岂料右臂一紧便被离翟拉出身后,又听得他道:“父皇,儿臣曾记得您说过,翟儿的婚姻全凭自己做主,待遇见合适的人选便可立妃,不知父皇以为此女子如何?”

离翟说什么?!

我惊愕地一抬头,却忽然撞进一双忧郁的长目,眼见着它们的主人周身一颤,心下立刻大乱。

第十四章

我惊愕地一抬头,却忽然撞进一双忧郁的长目,眼见着它们的主人周身一颤,心下立刻大乱。

却是不愿再移开目光。

直到离翟的声音插了进来:“齐王如此注视着本太子的宠姬,是何意?”

我这才从恍惚中惊醒,忙低首垂目,半点也不情愿地扮演着离翟的“宠姬”。

不担心离穹可否认出是我,毕竟,他也不过是一个多月前见过我一面,晃眼的时间,不见得记得我的相貌。

倒是齐儿……他大约看出我来了吧?

撇着眼角,隔了层面具,见不到齐儿的一丝表情。

“在下失礼了,”他开口时,声音意外的平静,“只因这位未来的太子妃与在下一位故人有些神似。”

“哦?”离翟拖长了音,有意无意地扫了我一眼,“不知齐王可否告诉在下这位故人是?”

“离翟太子,您似乎僭越了。”萧莫言忽的正声制止他,又转向遥皇道,“陛下,不知可否继续前进了?萧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孤疏忽了,请使者莫见怪,即刻摆驾御花园!翟儿,既然你中意此女,立妃之事便随你,定下何时举行大典再来见孤便好。”

“如此,儿臣谢过父皇了。”

听得近侍再呼起驾时,我早已呆愣住,反应过来时,已被离翟拉着到了拓雪苑外的回廊上。

禁不住恼怒起来,一把摔开他的手。

“离翟,你这是何意?!”

离翟却是一脸无所谓,甚至有些玩味促狭的笑,他一摆手,毫不在意的道:“我只是玩玩罢了,你何必如此生气?”

玩玩?

呵……

我气极反笑,伸手在头上拨拉了好久才寻到发间的簪子,火大地拔下来,掷在地上。随着清脆的发簪断裂声,一头的乱发也散了开来。

“离翟,请你听清楚,刘攸越虽是战俘,命如草芥,也不会任你利用!”

齐儿离开时的僵硬背影在脑海里一丝丝地扩大,清晰地连同那最后一瞥的悲哀眼神都难以忽视。

齐儿变得再沉稳,那个眼神也不会变。

他认出我了,非但认出,定还误会了什么,才如此难过。

若是到此时还看不出离翟的用意,我便真的如他所说,愚蠢至极,无可救药了。

“真没想到,你也会有精明的时候。”离翟看了眼地上的断簪,眸中掠过一丝阴霾,转瞬便化作不善的笑意,“可是刘攸越,也请你听清楚,所谓‘利用你’只是附带的效果,方才我说的字字句句,都是确实会发生的事情。”

眉尖忽的一跳,一种不祥之感涌上心头,却在无边的愤怒下被自然而然地忽视,“你什么意思?!”

“意思是……你会成为我的太子妃,未来的遥国皇后,刘攸齐永远的‘故人’。”

“荒谬!”脑中乱作一团,根本无法理出思绪去猜想离翟又使的什么诡计,只能发出一声声的呵斥,“离翟,你休要妄言!”

“你说我妄言?刘攸越,我会让你知道这是不是妄言的。”离翟忽然移步到了跟前,挑了我肩侧的一撮发丝嗅了嗅,暧昧地将声音放低缓,“那时,还盼你乖乖地承恩才是……”

我即刻抬起手臂,却在挥到他的刹那被他轻巧地躲过。

离翟绿眸中戾气难掩,看我眼,满满的自信,大笑而去。

我在原地,许久都无法平息胸中的怒意。

甚至懒得看一眼地上碎成好几片的黑玉簪,便烦躁地往拓雪苑去了。

若问刘攸越,你当离翟对你如何看待,他八成会说玩乐侮辱对象。再问他,你以为离翟对你所做的事情用意如何,他九成会说不安好心莫名其妙。

他不会费力揣度那个人的心思,不会关注他的一举一动,也自然不会知道,有的时候傲如离翟,桀骜的绿眸也会有失意的神彩,会在他刚刚离开的回廊处,失神地看着那抹背影,然后小心翼翼地拾起自己亲自挑选了大半日的簪子残骸,呆看许久又果断地扔进莲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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