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胆——隐形龟
隐形龟  发于:2011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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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很亮,午后也许很热,一旦黄昏降临又变得黑暗凉爽。这是人们心平气和的秋季,仿佛没有事情需要担心,没有工作占着双手——对他而言事实并非如此的,但内心似乎无论如何都这样暗示着。

这是纪多闻从空间站下来后的第一天。在检测室里待到晚上,完成记录、分析和身体的适应处理,他不时盯着窗外,看到这个季节的昼夜转换表现出他所知的特征——人们果然是心平气和的,包括有时言行焦躁但今天却很安静的萨尔坦医生;漂在空气里的平和让他蓦地感到有黑黑的东西压在心上。

这感觉后来一直持续着,甚至在他来到走廊上想去军官俱乐部喝一杯时也忽然起了作用,促使他按下另一个键,让电梯驰往宿舍方向。稍稍察觉磁场抵消过的加速度,很快显示画面变了,多闻无聊似地戳戳屏幕,辨认出他生体特征的电梯带着他径直升向自己房间。

门打开的同时灯光点亮,多闻在门口蹬掉鞋子。房间的摆设和一个半月前一样,他搁在鞋柜顶上的古董打火机盖子仍然开着——多闻不抽烟,那是顺手买给别人的。弯腰拿起,复古的小小机械发出明亮干净的响声,有谁从里面房间出来。

“雷登上将。”

始终介意心情郁闷的那部分,多闻念数据似地刻板叫出这个敬称。男人向他走来,靠在墙边一小会儿,这期间多闻心不在焉地打开打火机盖子又盖上,再心不在焉将它塞到他手中。接过打火机放回鞋柜顶,男人伸手把他拉到怀里。

两人开始亲吻,多闻不主动但很习惯地回应他舌头的出击,没感到对方焦急与否——因为太习惯,这个问题他几乎不曾想过。

“呜……”

情 欲顺理成章被挑起,但多闻仍不主动动作。男人向来是自己动手,并不对多闻提要求,此时也拉开他制服外套的拉链,将内衣下摆从裤腰里抽出,温热的右手手掌贴上他胸口。胸前被轻轻捏着,多闻抬手为他解开腰带,然后是休闲衬衫那很好松开的扣子。有些粗糙的、结实的胸肌压上自己被暴露的胸膛,多闻被推倒在地板上,两臂环住男人脖子。深吻的同时一条腿被高高抬起,裤腰由男人以熟练的动作解开——制服腰带结法严整,但他解开的速度似乎越来越快了,多闻朦胧地想——长裤直褪到脚踝;接着内裤也褪掉,男人的身体隔着布料摩擦臀间,多闻两颊发烧,唇间忍不住漏出低低呻吟:

“快来……”

毕竟是一个半月没接触过任何人的体温,一旦回想起无数次被他爱抚的场面,多闻的身体便跟着兴奋;上方的男人却一脸万年不变的、眉头微皱的不高兴神色回答:

“我忘了拿润滑剂。”

说得好像那是我的错?多闻看着他不爽的脸想。没打算离开他去拿那件道具的男人随后给他一个浓厚的吻,吻得多闻脑子发蒙,并趁机解开裤子将发热的身体抵到他腿间。

情事结束后多闻仍懒懒躺在地板上,艾尔法·雷登爬起来随意系上裤子,绕过他走向套房深处。厨房机器和器皿的响声,然后古董打火机清亮的喀嚓声传来,也胡乱披上衣服,多闻走进时男人正坐在餐桌边吸一枝紫色的卷烟。脸孔英俊但神色郁闷,动不动就心情不好、让人难以相处的艾尔法其实比只会煎鸡蛋的多闻更善于烹饪,在他回来前似乎已准备好简单的晚饭,叫住打算走进浴室的多闻,他指指面前:

“喝碗汤再去。”

本来确实饿了,但激烈的情事让食欲减退,对此时的多闻来说这是个很好的建议。汤被调料染成金黄色,味道鲜美,直接用汤杓喝了几口,多闻说声谢谢转过身。腰间钝痛,但这种体验并不陌生,他不打算让艾尔法注意到,努力走得很稳。

“抱歉。”

叼着烟的含糊声音传来,适度地透出歉意。多闻停顿一下,终于还是抱怨:

“觉得抱歉就别那么做。”

不满也是适度的,像两人之间其他一切交流那样——十五岁军校同窗以来,他们做了十三年的朋友,哪怕没刻意接近,身边各种人事来了又去的时间里彼此却始终停留在很近的地方,关系自然而然会调整到最平衡稳定的状态;然后两年前的某一天夜里,同学、朋友、上下级之外,艾尔法对多闻而言又多出了床伴这个意义。

他隐约记得那是个自己失恋的日子——被戏称为“移动存储器”、记忆力超群的多闻之所以只“隐约”记得,是因为那天他喝得太醉——注意到时艾尔法把他带到自己宿舍里,在床上吻着他。多闻并不抗拒亲吻,说实在的也没有力气,但察觉艾尔法有更进一步动作的企图时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然后就被半强迫地进入,然后失去了知觉;醒来时艾尔法在窗边吸着焦油代替物制成的卷烟——包装纸上有金色纹路,像他的头发,多闻记得很清楚。

说来现在腰下的痛感和那时是否不一样,多闻已经分辨不出来了。故意选择需要时间的蒸汽淋浴放松身体,他犹豫着要不要自己把手伸进体内清理——不善后有时会导致腹泻,但两年过去后他仍对这种行为心存别扭。浴室外艾尔法按铃,透过通话器问他:

“要我洗吗?”

“算了。反正……”停顿片刻,多闻决定问清楚,“你今晚回去睡吗?”

“不。”

然后他挂断,也许回到餐厅继续抽烟,多闻抓抓头。接下来的、他在床上给予的吻会带着淡淡的烟草气息,像上一次——多闻到空间站执勤前的最后一次——在艾尔法卧室的窗边进行时一样。体内留着他的体 液再次被进入,会是什么感觉?想象起来的多闻发现身体开始兴奋,走出浴房时只好用毛巾和衬衫衣摆挡着下身。艾尔法用数毫米薄的个人终端处理着工作,汤放在餐桌上,由桌面提供温度,多闻又喝几口,拿起旁边应该是从食堂买来的、切成小块的奶酪面包。吃下两三块驱走饥饿感,他看看餐桌,还是把其他食物每样尝了一些。

“什么时候来的?”

“四点。”

艾尔法在多闻房间里待了快五小时。但对太熟悉的两人而言这没什么好奇怪。

“明天呢?”

“都一样。”

多闻拿起饭后用的香草叶子抿着。刚轮班回来的他明天有权利休息,但军衔高过他太多的艾尔法每天都是无谓有否特别任务的忙碌,他犹豫着问:

“真的……不回去睡吗?”

“不。”

说着关掉终端,艾尔法站起身抖抖肩膀。打火机在餐桌上,他走过来拿起点燃另一枝烟,吸一口后递到多闻面前。并不反感紫色卷烟的气味,多闻于是放弃了香草叶子凑过去吸一口,男人的手指顺便轻抚他的下唇。

脸被抬起,和他熟练地接吻,多闻越发感到下 体发胀。甚至懒得揭穿他的掩盖,艾尔法直接将手伸到毛巾下面,用指腹沿着那里摩擦。嗅着淡淡的烟草和香草味抽气,多闻两手环住他的腰。

“我这儿……安全级别可不够。”

“警卫是实战成绩拿过冠军的上尉警戒官,谁也不会嫌低吧。”

擅自就给浑身发软的多闻安上替他警卫的任务,艾尔法放下烟,空余的一只手捋过多闻鬓边黑发。刚在浴室脱过水的发丝清爽光亮,他克制住想凑上去亲吻的欲望,嘴唇落在更低处吮吸多闻的脖子。

“这次你可好好用润滑剂。”

“……嗯。”

手法变得粗暴,艾尔法扯下多闻腰间遮蔽物,让他半兴奋的身体完全露出,趁他发窘时将他半扛到肩上。自己虽然情 欲充沛,但还不至于急成这样,艾尔法采取如此行动的唯一目的,是为了能在过程中不被察觉地好好拥抱一下怀里迟钝的男人。

后续差不多可以预料,天微亮时多闻裹着薄被醒了片刻,艾尔法正在床边穿上制服——他连制服也放了一套在多闻房间里。勉强坐起送别,腰间剧痛顿时令多闻闷哼一声,前半夜润滑剂也无法缓解的激烈回忆浮上脑海,他不由得懊悔自己为何轻易答应男人种种无理要求。

“柜子里有焖牛肉。拿出来要先热。”

随时心情不好的声音却说着嘱咐宠物似的台词,多闻朦胧地撑着脑袋没有反应。艾尔法接下去干巴巴地说:

“马德林可能会约你去打曲棍球。反正你也去不了,记得回绝她。”

“……嗡。”

基本上没听懂的多闻应一声,艾尔法随后离开卧室,外面响起关门声。没有眼神、话语或亲吻表达的送别,多闻向后倒下再次睡着,入睡前脑海里有些词汇的断片浮起,埋怨不体贴的男人竟把自己弄得那么痛。被陆地机械部马德林研究员的电话唤醒时仍然在痛,多闻脑子残留着空白,以沙哑的声音回绝了她一起打曲棍球的邀请,挂断通话发呆好久,才想起活泼的女性一度是艾尔法密会对象的传言。自己和艾尔法最密切的关系也只到身体伴侣,多闻毫不意外他会有其他对象——这相应地意味着多闻可以另寻伙伴,尽管他基本上出于无谓才没有这样做——但艾尔法不是会为一个女性特意叮嘱他不要接受邀约的人,所以多闻认为他离去时的最后一句话不具超越字面的含义。

汤仍然好喝,早上艾尔法加了别的材料继续煨着,让多闻完成例行热身运动后得以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边喝边看新闻。秋日和煦的天气,心里忽然又泛起那黑黑的东西,多闻努力想想些事出来做好分散注意力,于是打开衣柜。电脑自动整理,他还是把衣服一件件翻出来看看,又扔回去让机械自己叠起。只要没有特殊嗜好,军人们不缺钱用,因为其实在基地里也没有花钱的地方;于是有的以之为兴趣的人开始收集各种牌子和样式的衣服在一切可以便装的场合——包括自己屋里——展示,像多闻房间里的标准尺寸的衣柜,他们少说有三四个。多闻没有这方面兴趣,上次失恋后、也即开始和艾尔法维持性关系后更提不起劲去对女性展示魅力,再也不从网络或基地的商店买这类东西——倒是艾尔法有时擅自替他买来,得不到机会被使用的衣帽至今还是新的。随手拿出几件眼下可以穿的放在一边,站久了又开始腰痛的他一屁股坐回沙发。电话响了,他躺倒够到耳机。

“晚上想吃什么?”

“……现在才3点。”多闻对男人的过早询问感到意外,“你怎么那么闲?”

“因为觉得不够。”

“……”

“不方便吗?”

“没什么不方便的。”

“去外面吃?”

“那你的焖牛肉怎么办。我还没动。”

“晚上过去。”

通话结束。事情并不奇怪,自认为欲望平淡的多闻禁欲一个半月后,昨晚都超出自己想象地热情,那么艾尔法今天还想继续也无可厚非;有些意外的是,不比一直待在空间站上执勤的自己,难道他一个半月里竟没找过别的情人?像马德林那样和他有绯闻的女性不止一两个,而多闻所知的艾尔法决非为出风头才与女性搭讪的类型,何况他脾气阴郁,本来也难以相处,因此肉体关系对他而言,仅仅是解决生理需要的手段,而且对方必须得到他的肯定;这样的男人拥有的情人自然而然是基地里独立能干的精英,怎么想也不会被他排斥到一个半月里完全不加利用。

也许他只是突然想和男人做了,就像27个月前两人第一次做 爱时一样。晃晃头放弃了追寻答案,多闻走向厨房,打开食品柜查看艾尔法放在那里的材料:新鲜的鱼、鸡肉和许多蔬菜,可以看出男人是专门为了迎接他回来提前准备的。熟食有一锅牛肉,连做 爱后多闻会食欲淡薄也考虑到、所有饭菜量都限制得很少的艾尔法唯独留下这一大锅主菜,说不定他连今天晚上的拜访也事先谋划过。半发呆地想象男人顶着一张不高兴的脸、一手拿终端一手掌勺的情景,多闻忽然感到肚子饿了。对烹调程序的作品已失去兴趣,双手唯一能胜过的又仅有煎鸡蛋,他只好回到客厅,看电视和玩游戏打发时间,直到6点艾尔法直接用钥匙开门进来。

“……真的很闲啊。”

男人不置可否,在床边脱掉衣服。多闻补充一句“肚子饿了”,艾尔法看他一眼:

“吃得少当然会饿。”

艾尔法做饭不算特别擅长的,但属于这个时代仍喜欢手制胜过程序、会做一般程序不包括的菜肴的人群一员,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只会必要时间不超过30分钟的菜”——这种程度算很稀有,何况他还是男人。多闻继续待在客厅里,心安理得地和每次一样完全没想到要去帮倒忙;电话响了,又是马德林。

“好点没?晚上一起吃饭嘛~”

鼻端闻到烧鱼的香气,肚子咕咕叫起来,多闻客气地回绝。级别比他高、气势比他强、连声音都似乎比他大的美人抱怨:

“还想给你介绍女孩呢,哼!直到现在才好容易有机会!”

于是多闻记起确实有这么回事,只好增加词汇向她表示歉意。说腰痛只会被取笑,坦白真相更不可行,多闻搜刮着理由时,艾尔法一手拿着铲子出来将通话切到扬声器:

“我找他有事,我们在一起吃饭。”

忽然马德林的气势就缩回,咕哝两句挂了电话,艾尔法回到厨房。多闻一瞬间好奇她会不会知道这边两人的真实关系,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艾尔法并不介意他人眼光,但不到三十岁就晋升上将的他连私生活都受总司令部干涉,厌烦老人家们说教的这个男人应该会尽量避免暴露,尤其是母星上还未得到法律正式保护的、同性之间的关系——即使如此,马德林对他的决定完全不表示异议,多闻猜想她和艾尔法的交往或许是真的。想到这里他抬头看向正把碟子放在餐桌上的艾尔法,却正好被他捉到:

“怎么,现在就想做?”

——不笑时的艾尔法即使调情也只会冷冰冰带着不满,多闻尴尬地赶快转头。晚饭比昨天丰盛许多,食欲大增的多闻吃得很满足,连不常喝的酒也干了整整一杯,两人和往常一样平淡地聊着各种话题,偶尔停下来看看墙上屏幕的节目。

“……今天为什么有空?”

“请了几小时假。”艾尔法咬着筷子,“倒是你,卡尔的计划进展怎么样了?”

“……”

手上明明有一堆工作需要赶快进行,宜人的这个季节里,阴郁的情绪却不时压在心头,以往对待任务十分积极的多闻到现在还拖沓地不愿动手。这时向艾尔法坦白不会被他以言词责怪,因为彼此都知道最清楚这样不行的正是多闻自己;此外艾尔法奉行“没有信心的人才将一切说出口”,深知这一点的多闻没必要主动去赚他的不屑。从神情就知道答案的艾尔法并不追问,自顾自地切换频道,屏幕里在放一部电影。

饭后活动片刻,艾尔法打开终端继续工作,同样是在休假中的多闻犹豫好久,还是选择了彻底的休息。偶尔感到艾尔法审视自己,他有些不自在,拿出一副古董纸制扑克牌,无聊地一张张鉴赏。牌是打火机的附赠,休假时偶尔离开基地去附近城市,多闻会搜罗些古老的东西回来,艾尔法也不排斥他这一爱好。黑色的盒子上描着银色字母,整副牌是万圣节主题;由于记忆力太精确,和多闻玩牌少有胜算,同伴们根本不选择用手工扑克和他较量,但就算是虚拟游戏,凡是用到记忆的类型,多闻始终占有极大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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