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右京
右京  发于:2011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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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打小一块长大的亦槐,对于哥儿们这种嚣张狂妄的德行不甚茍同,但也不
得不承认,君亭确实拥有选择病人的条件与实力!
把殷珞的健康交给他照看,长年驻军在外的自己,也比较能够放心。
于是,君亭成了殷珞随传随到的专用大夫,只要进得府内,他大半的时间都消
磨在这暖春阁里。
药泥碰触到伤口的刺痛,让一直紧抿着唇的殷珞,忍不住微微的发颤。
『很疼吗?忍着点!这药是利了些,但至少不会留下难看的疤。』
殷珞苦笑着闭上眼睛。疤?谁在乎呢?比起身体上的创伤,更需要回复的.....
是早已鞭痕累累的心..........
〝.....不知羞耻......〞
〝.....父子俩一个德行....全都是不知羞耻的怪物.....〞
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回荡着夫人失去理智的谩骂。
已经不是第一次了!类似的句子从小到大,早已听到几乎要麻木......
他不清楚,父亲究竟做错了什么?严重到如今坟草已青,还得背负着这样不堪
的侮辱?
只是一直一直记得,老将军最喜欢将年幼的自己抱在腿上,喃喃讲述着父亲的
好,父亲的温柔、善良与勇敢......
殷珞不懂,一对人人称羡的眷侣,何以对相同的一个人,有着如此极端的评价?
『珞珞,别想太多了!将军府真要容不下你,还有我呢!本少爷可是随时敞开
着温暖又强壮的怀抱,等着迎接我珍贵的病......』
〝喀啦.....〞
房门强烈的撞击声,打断了君亭故做轻佻的调笑。紧接着,一下又一下沉稳而
熟悉的步伐,让已经昏沉欲睡的殷珞猛的惊醒......
『出去。』
是...是他!!殷珞的心脏不听使唤的跳动着,他颤颤的睁眼望向门口,奢
望见到的是一如从前般焦急担忧的脸孔......
然而仅只一眼,他就绝望的躲开了。
殷珞心里仅存的一点点温度,在触及亦槐那冷峻如冰的眼神后,一下子凉了下
来.......
他在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殷珞苍白的脸色一黯,不安的紧揪着滑
落在肘间的衣袖.....
『亦槐?你发什么神经啊!没看到我正在帮殷珞上药......』
『我叫你滚出去。』
观望了一下眼前的状况,君亭朝殷珞使使眼色,示意他会再进来之后,臭着一
张俊脸心不甘情不愿的离开。
关上房门,安静的房间里一下子涨满着让人恐慌的沉默。
殷珞怔怔的看着地面,亦槐那锐利而不留丝毫情面的审视目光,让他手足无措,
只觉得无比的难堪与羞耻.........
『.....你很习惯...在别人面前脱衣服?』
『什...什么?』将半敞而凌乱的衣襟拉上,殷珞茫茫然的坐起,对于亦槐
毫无头绪的问话显得有些错愕。
『难道不是?连那样的老头你也睡,未免太不挑了吧?』
脑子里如遭雷击般轰然作响,自亦槐唇齿间并出的一字一句,震得殷珞整个人
无法思考,原就毫无血色的脸颊,一瞬间转为纸般惨白。
他紧紧揪着胸口的衣襟,双肩无法克制的颤抖着.......
不该是这样......
打他、骂他,甚至将他逐出这里,他都已经有足够的自信,可以带着淡漠的表
情领受!
为什么是用这样嘲讽而轻蔑的语气,好似在看待着一个人尽可夫的娼妓般
的......
好痛.....心像是被硬生生的刨去了一大块....好痛........
略过殷珞那抹受伤的神色,亦槐烦燥而不耐的将头转向窗外。
病榻上的他看起来好脆弱,脸色好差,强咬着唇发颤的模样,让亦槐自以为已
经因震怒而冻结的心,一下子又紧缩了起来......
那一道道该死的血痕,就像是扎在心头的尖刺,让他闷痛到没办法呼吸!
想轻拭他薄泛着冷汗的眉心,紧拥他单薄而无助的肩膀,就像从前一样温言软
语呵护着安抚着病中的他。
然而,冲动与愤怒的妒火烧得人失却理性。
此刻的亦槐就像是无法自制的醉汉,明明心里闷痛得难过,吐出口的一字一句,
却尽是极端伤人的恶毒话语。
听着一句句比辱骂更让人心碎的冷嘲热讽,殷珞渐渐失焦的绿眸,淡淡的泛起
了一抹飘乎而凄凉的笑。
任何人的鄙视看轻,任何人的流言蜚语,他都可以不在乎!唯独这个人........
彻底的绝望与羞辱,将殷珞紧抓着的一缕希望砍断,狠狠推落谷底。伤痕累累
的心,一下子冷了....死了........
『是,我就是这样的人。你现在明白了?』
『你!不知羞耻........』
那样看似毫不在乎的笑,将包围在妒火中的亦槐彻底激怒!
一连串爆怒的低吼,他发狂似的一把扯过殷珞衣领。随着单衣被撕裂的声响,
他猛的欺上身去,狠狠蹂躏着那绵软柔嫩的唇。
被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一楞,殷珞直到惊觉自己赤裸的颈项、前胸,正被火烫
的唇舌不断侵略着,才开始拼了命的抗拒。
他不要这样!眼前的这个人只是一头被愤怒激昏了头的野兽,不是亦槐!不是
那个对自己呵护备至的大哥........
面对着怀里激烈的抵抗,红了眼的亦槐像是什么也没看见,使劲将那双纤细的
手腕反手箝住,将他强硬的固定在自己与床柱之间。
痛到像是要被折断的双手,被紧紧的箝在顶上,背后血流不止的鞭伤,在床柱
悬垂着的帐幔画下斑斑鲜红.......即使全身疼痛得几乎要昏厥过去,
殷珞脑海里的意识却出奇的清醒。
因为,比起已经失去感觉的身体,还在兀自跳动的心,伤得更深........
『不!不要!!』
『你不是很喜欢吗?跟我不好吗?』
无视于怀中声嘶力竭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的哽咽,亦槐粗暴的啃吻着那泛红的
肌肤,一边伸手拉扯着腰间的系带。
『不!!不要....拜托...不....』
虚弱到几乎要消失的低啜里,冷凝的透明液体,在亦槐青筋并裂的额上碰撞、
粉碎........
迷乱的神智那间被冻醒,亦槐大梦初醒似的抬起头.....
只见怀中的人儿颤抖不止,紧紧咬着的苍白下唇,正泛出鲜艳而醒目的血丝,
半敛的睫毛下,清澈无瑕的泪水,一滴滴顺着惊惧而狼狈的脸颊滑落........
亦槐失神的楞着,直到对上自己大掌中,那双细瘦手腕上一圈圈泛着淡紫的瘀
痕,才惊觉自己做出了多么不可原谅的蠢事!
他慌乱的起身整装,危颤颤的拾起滑落在地上的薄被,想替瑟缩在床角一动也
不动的殷珞披上。
然而,在遇上那对澄澈眸子的瞬间,却被他眼中所流泄出的空洞与绝望给震得
动弹不得,只得无能而懦弱的朝门外踉跄逃去。
『喂!!怎...怎么啦?』
像是根本没有见到、听到等在房外的君亭,亦槐跌跌撞撞的快步疾走。
现在的他只想早点逃离这里,逃离那双像是要将人给淹没的碧绿眼眸,逃离这
个混乱而无法控制的自己........
恍惚间....彷佛听到君亭正大声喊着珞珞的名字,亦槐却怎么....也
没有勇气回头.........
(待续)
高烧不退......
半卧在榻上的殷珞双目紧闭,一口气短促而微弱的喘着......
连串身心的折磨,再加上亦槐带来的惊恐与绝望,让他原就不够强健的体质更
形虚弱。
『君亭哥~~~你倒是想想办法啊!』
将濡湿的手巾覆上那高热到烫手的前额,小槿哭丧着一张小脸,看向书桌旁撑
着下颚发楞的君亭。
『顾、君、亭!你别装死!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啊!』
『唉~~~小槿,你以为我是神仙啊?喂下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再好的仙丹
妙药也没用啊!』
『那怎么办嘛?再这样下去,珞哥哥会死掉的!我喜欢君亭哥,可是也很喜欢
珞哥哥啊!要是珞哥哥死掉了....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啦!』
『冤枉啊!大小姐!所谓心病要由心药医,珞珞不吃药哪里能怪我呢?要怪就
该怪你那个天杀的混蛋大哥!』
病人治不好已经很挫折了,偏偏那个闯祸的罪魁祸首,又死避着不肯面对现
实......
那天,先是亦槐见鬼似的闷着头跑开。然后,房里的殷珞衣衫凌乱,一身青青
紫紫的昏倒在床榻上.....
见着这样的景象,君亭心底大略也领会了七八分。
..........旁观者清啊!
人皆称道他邵大将军用兵如神,指挥若定。在他看来,那家伙根本就是个脑子
填了石头的顽固大白痴一个!
可恶的是,大白痴自己想不开也就罢了!偏还累得殷珞吃苦受罪,连带着把他
顾大神医妙手回春的一世英明,也无端端的给拖下水去!
『大哥?为什么要怪大哥啊?』
『唉~~~这很复杂的!小孩子就别问了!』
其实在君亭仔细的照看下,殷珞背部的外伤早已结痂脱落,只余下淡淡的浅白
色痕迹。
然而,孱弱的身子却丝毫没有任何起色,沉睡时梦呓不断,含含糊糊的不知在
喊着什么,难得短暂的清醒,却又整个人静悄悄的,只是沉默的对着窗外发
楞.....
一个像失了魂似的,只剩下个空壳儿。另一个偏又理不清头绪,缩头乌龟似的
躲着。
这两个人的状况,让君亭实在是忍无可忍......
『决定了!小槿,你看着珞珞,我有事离开一下!』
撇开哥儿们义气不谈,要是他顾大神医唯一的宝贝病人,就这么让亦槐给弄得
抑郁而终,要他今后如何在杏坛上立足?
哼!他才不要替那混蛋白担了这个罪名咧!
『君亭哥!你想到救珞哥哥的方法啦?』
『别急!在唤醒我可爱的珞珞之前,我得先让某个欠揍的家伙清醒清
醒.......』
*        *        *        *
惜冬轩。
墨青与纯白构筑而成的方正格局,静谧的座落在成排高耸参天的杉木与古柏间。
君亭面对着紧闭的青铜大门深吸了口气,用力的将门推开。
『你来做什么?』
『别这么冷淡嘛!兄弟难得来找你打个商量,做什么这样冷冰冰的!』
啧!就是老住在这种硬帮帮无趣至极的房子里,才会年轻轻的就像个顽固老头
般食古不化!
『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事啦!』
『到底什么事?』
『我想接珞珞....到我们顾家的别庄去休养。』
不出君亭所料,亦槐那原就好看不到哪里去的沉郁脸色,立刻朝自己投射出杀
人般的恐怖目光。
他视而不见的笑着,自顾自翻开瓷杯,闲适的替自己和主人倒了杯清香扑鼻的
热茶。
『唉唉~~~我既没资格当外患,也没胆子搞内乱!别用那种凶巴巴的眼神瞪
人嘛!很恐怖的!』
无辜的摆了摆手,君亭轻啜着手中的香茶,一脸满足的呼了口气,然后才堆上
满脸如阳光般灿烂明朗的笑,望向始终笼罩在阴郁气压中的哥儿们。
『反正...珞珞是死是活,你们也不是太在乎嘛!不如就让给我吧?我好歹
是个大夫,待在我这儿多试试几种方子,搞不好病就这么痊愈......』
『闭嘴!!你把珞当什么了?』
『那...你又把殷珞当什么了呢?』
彷佛刻意激怒着隐忍中的猛兽,君亭那看似无害却又明朗得让人作恶的笑容,
在亦槐眼中绽放得分外刺眼。
这些日子里,自己怎么理也理不清的混乱情绪,随着他该死的质问一股脑全堵
上了心口.......
『你知道他已经发烧昏睡了整整七天?你知道他吞不进半点食物汤药,几乎只
剩下半条性命,在气若游丝的撑着?你知道再这么该死的拖下去,他最多熬不
过三天?我不像你邵大将军那么刚正不阿,不管珞珞曾经做过什么,只要他是
殷珞,我就不可能眼睁睁的坐视他虚弱至死.......』
『你...你说珞他......』
『更何况....人家珞珞又不是你的什么!他爱跟谁睡,就跟谁睡,与你有
什么相干?我真不懂,珞珞何苦自虐自残到这样凄惨的地步?你又何必....
震怒气结得如此严重?』
凑近亦槐那被连堵得哑口无言的铁青俊脸,君亭不怕死的挑着眉,在他耳
边挑衅似的低喃着.......
『除非....你私心里...把他当成了什么?』
『胡说!珞就像是我的弟弟,我当然会......』
『喔!是吗?别跟我说你管教亦桐,也会管教到床上去......』
脆硬的瓷杯,在亦槐激动而强烈的挤压下,瞬间碎裂四散!尖锐的缺口扎破掌
心,自指缝间渗出温热湿润的鲜血......
是啊!珞珞到底算什么呢?为什么在得知他和左丞相的事情后,自己会有那样
几欲疯狂的举动?自己的心....会那样硬生生撕裂般的痛?
〝小槐是哥哥,珞珞是弟弟,两个人要好好的相处.....〞
父亲的话像一道咒语,不断在耳际反复低诵着.......
......弟弟......为何一想到这样的称呼,心里就胀满着空虚
与不甘的排拒感?自己不一直都当殷珞,是个最重要最宝贝的.......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等到来不及时再来懊悔痛苦,兄弟
我....是不会同情你的.......』
望着君亭渐渐远离的背影,强自粉饰的表象,随着亦槐内心的冲撞迅速崩
毁.....
再难抑止的情感恍若掌心的灼灼温热,自疼痛的缺口缓缓涌出......涌
出........
(待续)
榻上憔悴不安的睡颜,让亦槐一颗心狠狠抽痛着。后悔像无力抑止的洪水,瞬
间窜遍了四肢百骸.......
他是冲动!风尘仆仆的才踏进家门,迎接自己的尽是关于殷珞的种种不堪,谁
能够不冲动?他疯狂得想立刻冲到相府,去宰了那令人作呕的老混蛋!
无奈...他什么也不能做,满腔无处宣泄的怒气,就这么尽数落到了沉默的
殷珞身上.......
回想起他单衣上,那一片触目惊心的红,亦槐一次又一次对自己该死的冲动深
自懊恼。还有谁比自己更晓得珞珞的?那样淡泊清冷,与世无争的一个人......
自己竟连问也不问,就......
那天以后,弃甲而逃的他就像道见不得光的幽魂!只敢在夜阑人静时,暗暗在
暖春阁外的窗棂边徘徊........
为什么要躲着?为什么却偏又割舍不下?连自己...也说不清楚........
睡梦中的人儿眉心轻蹙,不安的侧了侧身子。亦槐忍不住伸手,就像一直以来
的习惯,替他拂去那簇惯常散落至眉心的浏海。
一次的失控,让他震惊于自己居然强烈的想要殷珞!那股火热的欲望在体内蔓
延燃烧,而且与日俱增!明知道不可以,但就是压不下、挥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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