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红——右京
右京  发于:2011年01月09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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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樱落似雪,在空气中狂舞的日子。
一顶藏青软轿抬进了前院,父亲倾身,自里头抱出一个全身缟素的孩子,带到
我跟前。
他们告诉我,那是皓叔叔唯一的遗孤。
『来!珞珞,这是亦槐哥哥。』
他看起来苍白而稚嫩,只是紧抿着唇,用他那双比翡翠更澄澈透净的碧绿色瞳
孔,怔怔的看着我。
『别害怕!以后珞珞就是邵家的孩子,这里是你的家啊!』
我回头看了母亲一眼,她远远的站在门边,像是在嫌恶着什么。
『小槐是哥哥,珞珞是弟弟,两个人要好好的相处,明白吗?』
点点头,我主动牵住他细瘦的手腕。
那一年我十岁,殷珞才五岁,我们在漫天的樱雨中,第一次见到彼此。
(待续)
(一)
暖帐绣帘,凤裘锦被,华丽而昏暗的房间里,立地的巨烛在角落静静张吐着火
舌,四周弥漫着让人晕眩而沉溺的香气。
纱萝帐内,眼带淫笑的痴肥老者兴奋而发抖的双手,危颤颤解着少年月牙白的
衣带。
『好孩子...听话...乖乖的让我享受一下!我保证在完事之前,你亲爱
的大哥会毫发无伤的回到府里。』
黏腻的唇舌,在泛着光泽的白皙肌肤上肆虐游移,被箝在身下的少年只是凝视
着那一道道不断消熔滑落的烛泪,淡漠而毫不抵抗的任人宰割。
『好美....,等了二十年...你终究还是我的.......』
粗钝坚硬的异物抵着后庭,一阵又一阵粗暴而急燥的推进,带来撕心裂肺的巨
痛。
『说!说你是我的!是我的!我绝不放手....我要你...永远是我的.....』
疼....毁天灭地般的疼,少年紧紧的咬住下唇,只要一下子....再忍
耐一下子.......
腥红牵引着身后的抽离,恣意洒落在泛着珠光的白缎被面,像是一滩陷落在污
雪中的残花。
那是堕落的开始.....一场无奈,却也无悔的堕落..........
*        *        *        *
月凉如水,将军府红桧精雕的回廊里,单薄的人影跌跌撞撞倚扶着栏干,强自
拖着虚软刺痛的身子一步步走着。
好不容易进得房内,他紧紧的将门阖上,随即软软的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好疲倦....连掉眼泪的力气都没有了.......
门外传来一阵细碎的步子,紧接着便是少女宛如银铃般稚嫩悦耳的童音。
『珞哥哥!睡了吗?』
『正要睡下。小槿,有事吗?』
听她雀跃的样子,想来相府那个淫荡的老混球,倒还算是守信之人....殷
珞清冷而俊雅的脸上,泛起一丝嘲讽般的冷笑。
『我是来报喜的!大哥果真如珞哥哥说的鸿福齐天,平安被刑部给释放回来了!
那些人还毕恭毕敬的护送大哥回府呢!哼~~~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将军没事,那就好了。』
『珞哥哥不到前厅去吗?这次营救全靠珞哥哥奔走策画,要论功劳珞哥哥应该
排第一个才是!』
奔走策画?凄绝冷绝的心一凛....这样的〝奔走〞,有什么好论功嘉奖的?
『小槿,我人不太舒服。况且.....』
『况且你珞哥哥,也不是喜欢邀功之人。』
低沉稳重的熟悉嗓音打断了自己的推拒,殷珞心头猛的震了一下。
『珞...这次辛苦你了......』
『将军行事坦荡,本就美玉无瑕,我只是尽一个属下该尽的责任。』
勉强维持着语调的淡漠,殷珞紧揪着衣袖的指节因激动而泛白,眼底....
无法抑止的涌上一股湿润。
如果让亦槐知道,眼前的自由竟是用如此淫秽不洁的方式所换得的,他不知会
怎么看待自己.......
『你...我说过,在家里就别喊我将军了!这次也算九死一生,你难道要大
哥一直对着门板道谢吗?』
面对着生份拘谨的称谓与面前全然沉默的木门,亦槐拢起那对英气过人的剑眉。
打从十五年前,殷珞被父亲抱进了将军府,他便一直是殷珞的大哥,即使着了
戎装、封了官职,珞成了身后沉静缄默的幕僚,却也还是大哥、大哥的喊。
直到那一天....父亲病殁,母亲当家的那一天开始,珞再不曾喊一声大哥
了!
他随着婢仆们称母亲为〝夫人〞,面对他....则一律改称〝将军〞.......
亦槐极端不满意这样的称谓,这让他感觉,那个自己捧在掌心呵护长大的珞珞,
似乎在一夕之间,从亲密的家人,变成了矮自己一大截的下人。
然而,尽管他一再的纠正,一再的抗议,殷珞却是如何...也不愿再改口......
『大哥~~~珞哥哥最近太累,哮喘的老毛病有复发的迹象,反正你都没事了,
要道谢有的是机会,你就让他休息嘛!』
『什么?又发作了?要找君亭来看看吗?』
『....不、不用了....将军,我睡一下就没事了。』
『那...好吧...珞,不舒服一定要告诉大哥!知道吗?』
『.........』
伴随着粗哑的低叹,军靴沉稳的步伐渐行渐远。门内,剔透干净的泪...无
声无息在地面跌落...碎裂......
(待续)
殷珞终究还是倒下了........
病恹恹的在房里躺了四、五天,待得稍有起色,可以如常走动时,亦槐早已束
装出发,复职回京。
这样倒好....几日来虽说他饮食汤药,时时刻刻亲身在床边照拂着,但自
己昏昏沉沉的,两个人倒也无暇交谈些什么。担心的是清醒后,一旦得面对面
谈起营救的细节.........
还没有自信,可以若无其事的在他面前扯谎......
暖春阁里,殷珞端坐在园中的凉亭,一下下心不在焉翻阅着手中的书卷。
想老将军当年好心收留,让自己得以住进这将军府。不仅一切吃穿用度视若己
出,大夫交待不宜习武,便尽力栽培读些兵法布阵之类的杂学.....甚至
到了临终,还殷殷叮嘱着夫人,一定要好生关照着。
只因为一段同生共死的袍泽之情,便可以宽宏无私扶养别人家的孩子十数年?
老将军天大的养育之恩,纵是将一辈子奉献给这府里,恐怕也无以为报!
更何况....只是用这样一具不济事的身子,去换回现下撑持着整个府里的
支柱........
不曾后悔,只是....一旦水底的脏污被翻搅出来,那个人还会一如往常的
看自己吗?
一思及此,心...就无端端的抽痛.......
亭后,成排的青竹传来一阵,殷珞敛眉抬头,自恍惚的沉思中回到现实。
『亦桐、小槿,在竹林里玩捉迷藏,当心被青竹丝给缠上。』
『哼~~我才不怕呢!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找君亭哥了!』
扎着双鬟,少女一身粉嫩的蜜桃色衣裙,噘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的自竹林里「爬」
了出来。
紧跟在后头的,是一位身材高大,但无论相貌、年纪皆与少女相彷的绿衣少年。
『哈~~~我看君亭哥再如何厉害也没用啦!妳这个调皮捣蛋的毛病,已经是
病入膏肓、无药可救了啦!』
『要你管~~~本姑娘这是天真可爱你懂不懂啊?哼!再怎么样也比你这个整
天横冲直撞的闯祸精要讨人喜欢!对不对?珞哥哥~~~』
『妳...妳叫谁闯祸精啊!!妳自己才是〝少一斤〞咧!!』
『那又如何?〝少一斤〞也比你〝少一桶〞合算啊~~~~』
『妳...珞哥~~~你看她啦!!』
左右衣袖分别被两个吵吵闹闹的家伙拖着,殷珞摇头苦笑,拿他们俩一点办法
也没有。
这对和亦槐整整相差近十岁的龙凤胎,哥哥亦桐个性耿直冲动,爽朗乐天到有
些呆呆的,妹妹亦槿则活泼机巧,古灵精怪到让人哭笑不得。
由于年纪差距太大,兄妹俩对于亲生大哥亦槐,其实是有些敬畏的,反倒是和
温文沉静的殷珞亲近许多,平日只要稍得了空,就找机会溜进这暖春阁来黏着
人不放。
『下课了?你们常常往这儿跑,夫人知道了...要不高兴的。』
『我们是来探病的嘛!珞哥哥身子才刚好,我们来探望一下也是应该的啊!』
『就是!而且大哥不在,保...保护珞哥是...是我的责任嘛!』
『亦桐,谢谢你啊!』
看亦桐红着一张脸,殷珞淡笑着轻拍他的肩头。这孩子年纪虽轻,但所谓将门
虎子,一身武艺自是了得。比起他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废人,高大的亦
桐确实更像个让人信赖的男子汉.......
『哼哼!说得好象很了不起的样子....来~~~珞哥哥喝茶~~~我们才
不要理那个只会卖弄拳头的笨蛋!』
『妳~~~哼!!不跟你计较!珞哥...还是先把外衣披上吧!再生病就不
好了!』
『好了好了!茶我喝,衣服我也穿,不过...你们两个得先乖乖回书房去!
如果我没猜错....师傅应该还在那儿枯等吧?』
『不要!珞哥哥教得好好的,娘偏要换人!那个师傅又老又无趣,人家才不要
回去上课!』
『小槿,不可以任性!』
『可是....知...知道了啦.....』
望着两个小家伙的背影,殷珞轻摇着头。其实...他又何尝希望他们离开?
只是担心他们再待下去,会因为自己而遭到夫人的责骂........
自从在老将军灵前,夫人当着众宾客家人,将以义子身份与亦桐并跪在一起的
他硬扯到最后头的长工群中,殷珞就已经明白,夫人不单只是不喜欢他,其仇
视的程度,甚至可以用憎恨来形容......
不是不曾追究过理由....只是...一无所获......
也许与父亲有关吧?殷珞只知道,既然夫人不喜欢,自己尽量闪避着便是了!
夫人希望他离得远远的,那么...他就安安份份的,选择当一个被孤立、被
隔绝的人.........
『少爷?珞少爷?』
『啊!和叔?抱歉,我有些闪神了.....』
步下凉亭,殷珞苦笑着,走向不知已经在一旁喊了他多久的和叔。
和叔算是将军府里的老仆了,娶妻生子大半辈子都奉献在这府里,难得的是,
他一直待寄人篱下的殷珞如疼爱孙儿般的好,始终不曾倚老卖老。
『珞少爷,夫人请您到前厅一趟。』
夫人?向来避自己如瘟疫的夫人?殷珞有些疑惑的楞了一下。
『少爷.....夫人的脸色不是太好,依老奴看....还是先回避一下比
较......』
『不要紧。夫人..不会为难我的......和叔,谢谢你....』
该面对的,即使再如何逃避,终究要面对。
无论在前方等待着自己的,是希望....还是绝望......
(待续)
不想面对的事,为何....总是来得特别快.......
凝视着地上细致小巧的碾玉瓷瓶,跪在大厅中央的殷珞轻轻点了点头。那是自
己贴身带着的药瓶,亦槐第一次面圣时,自京城为他带回来的礼物。
『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夫人,珞儿无话可说。』
『无话可说?从不离身的药瓶遗落在左丞相寝室的大床底下,还得劳驾相府的
人给送回来,你可真是为咱们将军府争光啊!』
『........』
那一晚,他再清醒不过了!怎可能毫无所觉,任由珍爱的药瓶遗落在那样污秽
的地方?
除非那老色鬼早有预谋?趁自己心绪紊乱之际,将东西给摸了去......
可他这样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珞儿斗胆....敢问夫人,相府除了送回药瓶,可曾...再说些什么?』
『怎么?你还想他给你带什么淫语靡言,来弄浊了这里?』
『娘~~~珞哥哥才不可能会....也许、也许他有苦衷啊!珞哥哥你快说!
快告诉娘,你是被陷害的!』
『唉~~~你有什么苦衷就说吧!也别让人说我们将军府蛮横不讲理,欺压你
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苦衷....看来,左丞相并没有将那桩交易的隐情揭发......
殷珞泛起一丝安心却苦涩的浅笑.....横竖自己就是这么一个荒唐的人,
该怎么评断议论,全随人去吧!
这件事用这样的方式了结,大哥也许会心痛、会愤怒,会对这样的他失望、不
屑,但...至少不必自责,不致心碎........
『没有苦衷。就当是珞儿失德败行,让将军府蒙羞受辱,请夫人责罚。』
已经决定,死也要守住真正的原因。只要他平安,自己被怎么看待一点也不重
要........
『不知羞耻!父子俩一个德行!全都是不知羞耻的怪物!!』
『来人!用家法!!』
伴随着一句又一句恶毒至极的咒骂,鞭子在殷珞白皙细嫩的背部,烙出一道道
触目惊心的血痕......
隔着轻薄的衣料,疼痛像是炙烫的铁链缠身,灼得人只想尽早解脱。
冷汗一滴滴的滑落,将军府专门对付练家子的家法,用在体质纤弱的殷珞身上,
实在太过严厉。
接连着挨了几下鞭子,即使勉强撑持着跪姿,整个人却早已痛到意识昏沉,恍
惚间,只想着....就这么一睡不醒,倒也不失为一个完满的下场......
唯一记挂着的,是没能来得及再见到他一面,跟他...亲口道别......
随着一声低吼,温暖宽阔的怀抱袭向身后,殷珞只感觉有人,替自己挡下了背
部难忍的刺痛。
是他吗?那个到死...都还念着、系着的人.......
『珞哥!你听得到我吗?娘答应不打了!没事、没事了!』
不...不是他!如果是他,撑扶着自己的手臂应该更结实,安抚劝慰
的耳语,也该更低沉....更温暖......
『别管他,让他待在这儿好好反省!也好让死去的老爷亲眼瞧瞧,看他带回了
什么样的妖孽!!』
『娘!珞哥哥不能再.....』
门打开、关上......耳边小瑾和亦桐在说些什么?
殷珞只觉得困,困得再也跪不住了.....好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那沉稳
和煦的笑容.......
只是...醒来后,他还会像从前那样.....对我笑吗?
『槐.......』
轻嚅着满布齿痕血迹的唇,殷珞眼前一黑,沉入无边无际的深沉.......
(待续)
暖春阁。
染血的月白色单衣退至腰际,半裸着上身的殷珞眼帘半阖,静静俯趴在加铺了
软被的床榻上。
光润无瑕的肌肤上,一道道还在渗着鲜血的鞭痕,让坐在床缘的君亭狠狠倒吸
了一口冷气。
『天....你们家老太婆也真下得了手!又不是对付亦槐、亦桐那些个皮
粗肉厚的武夫,犯的着这样打法?』
嘀嘀咕咕的唠叨个没完,君亭小心翼翼的在殷珞纵横交错的创口敷上药泥。
这位出身自御医世家,素以怪异任性闻名的顾大公子,打从十多岁第一次见到
殷珞起,便大剌剌的宣称将军府里的珞珞,是少爷他唯一有意愿、有欲望去诊
治的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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